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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陳年往事憶趙舟——趙修群

2024-09-13 00:50:54 作者: 德安
  2002年3月23日,突然接到趙修群從長沙寄來的一封信。他說閒居在家,很想發起成立一個學友詩社。隨信還寄來三首小詩。

  (一)

  德安今何在,曰是廣州城。

  一別三十載,俱為半百人。

  家還安康否,事業定有成。

  漫漫人生路,歲月含苦辛。

  (二)

  滄海橫流起,同學出豪雄。

  我是逍遙派,君是舞旗人。

  年輕血本熱,苗正思想紅。

  氣魄兼文采,至今感慨深。

  (三)

  有友皆分散,寂寞歲月沉。

  老易思往事,黃昏動舊情。

  想學打油詩,四顧無知音。

  夜雨西窗燭,何時再論文。

  他的來信,引發我對往事的許多回憶。於是,我給他回了一首詩:

  少年往事憶趙舟,漲水沱江任君游。

  寧做小工嘗辛苦,不因大勢隨濁流。

  心頭正直心依舊,筆下波瀾筆未休。

  幾時邀聚南華渡,篾和街去石基頭。

  他很快就回信了,信也是一首詩:

  神韻還如昔,新詩舊情深。

  睹物思往事,往事多哀音。

  小學大隊長,中學紅衛兵。

  聽話跟黨走,崇拜到愚忠。

  農村搞「雙搶」,蛇怒螞蟥凶。

  南瓜無油味,腹滿總覺空。

  翻雲覆雨日,殺氣欲摧城。

  感君情意重,禍福一肩承。

  畢業分手後,消息略有聞。


  政策大變化,我輩已沉淪。

  宦海歡情薄,同學滋味親。

  我有深深願,找回少年心。

  趙修群2002.4.19

  與徐澤純一起看望趙舟

  趙修群和我都是在南縣建設小學畢業的,但我們不是同一個班。當時我們都是學生幹部。我是大隊長,他是大隊副。我們同時考上南縣一中上初中,我在57班,他在58班。讀書期間,我們同校不同班,一直沒有多少接觸。雖然我是紅衛兵運動的積極分子,而他是逍遙派,但有個因素使我們的接觸多了起來,就是我們都自認為是「文學青年」,比較談得來。(他取筆名為趙舟,後來就乾脆改名為趙舟了)。我們經常在一起海闊天空,有時邊走邊談,經常從篾和街不覺走到了郊外的石基頭。1968年我上山下鄉到華閣公社後,由於他父親在華閣供銷社工作,他常去復興港,去他父親單位做小工(每天工資1元錢),我們就有了更多的機會接觸了。當時華閣鄉下有幾個「文學青年」,我和他還一一去登門拜訪,交談甚歡。

  他說我是「小學大隊長,中學紅衛兵。聽話跟黨走,崇拜到愚忠。」而我說他是「寧做小工嘗辛苦,不因大勢隨濁流。」指的就是我們倆人特殊時期不同的態度了。他喜歡的格言是「旁觀者清」。

  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人,溫文儒雅,顯出書生氣。比方騎單車,叫前面的行人靠邊讓路時,年輕人一般會猛搖車鈴,生怕別人聽不到。可他卻輕輕地斷續搖鈴。意思是說:對不起,請讓一下道。他說這樣「親切一些」。在當時那個無法無天的年代,在不講禮貌的南縣縣城,年輕趙舟的這種心態實在難得。

  但他又確實是一個個性鮮明的人,堅定地走自己的路。有年夏天,他將滿18歲,就和李志榮同學商定以二個舉動宣告自己成年。一是學抽菸,二是趁漲大水的時候橫渡沱江。雖然被洶湧咆哮的洪水衝出幾公里才到對岸,但他說,就算是淹死了也不後悔。

  有天晚上我們在一起看書,大約10點多鐘了他才同我告別。沒想到不一會他又回來了。他說,今晚就睡你這裡不走了,免得我媽媽老是以為我一到深夜就肯定回家的。我現在是大人了,一定要讓我媽媽意識到這一點。

  有天晚上,他專門來找我,神秘而又興奮地告訴我說,他談愛了。我吃驚地問:「和誰呀?」他說是羅桂香。羅桂香與我們從小學到中學都是同年級的校友,她家住篾和街,與趙修群兩家住得近。在我的印象中,羅桂香一直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學生。不過因為不同班級,沒有打過什麼交道。聽說趙修群和她談上對象了,我還是很意外。因為以前只是聽說他和羅桂香等幾個同學成立了一個讀書會,從沒聽他說起過談戀愛的事。我問他談了多久了?他說:「只有半個月。我們兩個人都是逍遙派,互相借書看看。有天我告訴她說,想和她談對象,她說要得。」

  真的是水到渠成,簡單快捷,完全符合趙舟的一貫風格。他再三要求我替他保密,說雙方的父母親都還沒告訴,估計他們一時半會也難以接受。我答應了。

  後來幾十年的人生經歷證明,他是幸運的。最大的幸運,就是與羅桂香戀愛成功。羅桂香不僅是一個才貌雙全的奇女子,更是一個賢妻良母。1973年結婚後,他們很快就生了一兒一女,長大後都很有成就。65歲那年趙舟重度中風,一病不起,這些年來完全依靠妻子桂香長期悉心照料。否則,不堪設想。

  的確是患難見真情。

  不過當時,無法預見未來。我的注意力始終在紅衛兵運動中,而且很快我們就分手了。我下鄉不久,趙修群被招工去了郴州資興煤礦,一開始在井下挖煤,幾年後調到煤炭局機關煤炭報社工作。不過他的性格畢竟不適合機關,所以五十歲剛過,就早早內退,在長沙定居。從他退休之後的生活,就可以看出他的性格未改。比方,他至今不用電腦,也不用手機,他說這些東西對他「沒得用」。他主要的愛好除了抽菸喝酒(高粱酒),就是鍛鍊身體。我曾勸他儘量少喝,他就用古詩回復我:「古來聖賢多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相逢不飲空歸去,洞口桃花也笑人。」

  作者、趙舟、李銘玖

  他對體育鍛鍊更達到痴迷的程度。每天凌晨4點半起床,沿著湘江快步走十幾二十公里,春夏秋冬從不間斷。回來後冷水沖浴,即使滴水成冰的冬天,他也滿不在乎。上午買菜做飯,午睡後看報讀書。晚上看完中央台新聞聯播就準備睡覺,8點鐘準時上床。

  不過他熱心依舊。早幾年在長沙的同學先後滿60歲。他會給每個壽星寫一首長詩,把同學的一生經歷寫出來,並在祝壽的宴會上朗誦。

  他埋怨我近年與他聯繫少了。我說:你又不上網,連手機號碼都沒有,我如何同你聯繫!他所說的「聯繫」,就是寫信。不過趙舟啊,他也不想想,這年頭誰還到郵局去買郵票寄信喲!

  他一直自己感覺身體很好,走路健步如飛。每次同學聚會散步,他都走在最前面,常常停下來等我們。他從不參加體檢,自己也認為不會生病。他認為抽菸喝酒鍛鍊,有這三樣,自然百病不侵了。

  沒想到,自以為百病不侵的人,一旦生病,就是要命的病。2015年冬天,他中風了。昏迷近十天,好不容易才搶救過來。經過幾個月的臥床休息,後來可以慢步走走了。但需要人攙扶,每次也就走一二十分鐘。語言功能完全喪失。幾年來一直維持著這種狀況。幸虧老伴羅桂香不離不棄,細心照料。

  作者與趙舟、羅桂香夫婦合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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