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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現在圖好處,將來圖前途

2024-09-13 01:05:19 作者: 王愷
  沒幾天,京師已經赫然進入了冬天。北方的冬天來得早,也來得猛,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從秋天的涼到了冬天的冷。剛過立冬,天很早就黑了,京師各個房間也供起了暖氣。這暖氣一來,王悅就吃了大虧,第一次領教了與江南冬天室內迥然不同的乾熱。每天早晨起來,由於窗戶緊閉,空氣不通,加上暖氣一烘,嗓子簡直要生出柴火來,一天十大杯水下去,都澆不滅著這團扁桃體之火。嘴唇也起了皺褶,粗粗麻麻地犬牙交錯著,又不能去舔,一舔第二天會更乾裂,連張嘴都會讓嘴唇出血。

  呆在屋裡難受,出門就更受罪。北方那個風,像足了一條條毒蛇鞭,每甩一次就在臉上鑽心地抽打一次,直抽得王悅臉上泛起了兒時才有的皴,擦了油都隱隱作痛。尤其是騎車,更是能把兩隻手凍成不是自己的。

  本部也去不了了。天一冷,騎車的少了,都來擠車,每次上車,人都比平時多出一倍,擠到手都不能放到兜里拿錢買票。就算到站了,也得擠得唏哩嘩啦才能到車門口,還往往沒擠到車又開了。沒辦法,只好窩在宿舍里了。可宿舍也真不是白天可以呆久的地兒。

  「怎麼好久沒來給我匯報思想了?」龐光明躺在床上從牙縫裡擠出了一句話,一下子把王悅從戀愛的甜蜜墜入了官場的黑惡。

  這個龐光明實在可惡,不但陰險,而且詭計多端。中學時,為了當上團支部書記,可以說無所不用其極。當時提倡學雷鋒,人家雷鋒是做了好事生怕留下真名,可龐光明卻有本事讓自己既沒做好事又得到活雷鋒的稱號。每天晚上大家都睡下後,他就開始說夢話。夢話里把自己一天來做的好事一一說出來,而且每天晚上說得都不一樣,今天幫人過馬路,明天幫人推車上坡,後天幫人洗衣服,說得同宿舍當時還渾懵天真的同學對之格外肅然起敬,順順噹噹成了團支部書記,年底評選活雷鋒時又把龐光明推上去了。高三那年,又因為其年年獲得活雷鋒稱號,在校黨支部發展學生黨員的評選中脫穎而出,成了少之又少的中學生黨員。

  進入大學後,龐光明理所當然當上了文學院的學生黨小組長,專門負責文學院大一新生遞交入黨申請書後必須要寫的思想匯報收集。幾乎每天都有人來交上思想匯報,這些匯報無不是搜腸刮肚、絞盡腦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寫就的。或者有人來像心理諮詢一樣訴說自己的思想轉化,說到動情處,無不手舞足蹈、痛哭流涕地表示決心。所以每當這個時候,王悅和黑子都會知趣地離開,以免滿耳都是令兩人膽戰心驚的匯報。

  可寒風凜凜的,去哪好呢?

  黑子畢竟呆在北校的時間多,知道這裡的很多信息。「王悅,剛剛看到了海報,今晚有電影看,不如去看《人鬼情未了》吧?」

  王悅很驚喜:「哪有?」

  「就在二樓教室,好像是白亮他們用班費在外面租的錄像。這片子好嗎?」

  「聽說不錯,快走吧。你還別說,白亮這小子,還挺稱職的嘛。」

  兩人來到教室,已經坐滿了人,只能各自找最邊遠的位子坐下,好在剛剛開始。

  《人鬼情未了》講述的只是一個普通的生死別離的愛情故事,但結尾處男女主人公苦苦相愛,但終因陰陽陌路必須分開時,惹得全場特別是女生們揮淚如雨。

  王悅被影片主題歌《Unchained Melody》觸痛了,那一聲聲的呼喚,是超越任何人間界限的對愛人的呼喚的。更別說那句撕心裂肺的「Are you still mine?」了,散場後的幾天裡,這句「Are you still mine?」一直縈繞在他的耳邊。有時從食堂回宿舍,路經林小蕾的窗下,都會不由自主地抬頭,看看窗子裡有沒有動靜,嘴邊喃喃自語地低低唱著「Are you still mine」,整個人一天到晚恍恍惚惚的。

  你還是我的嗎?這是個問題。

  「王悅,你這孩子哪去了,找你好幾天了?」正在發呆,孫彬突然出現在宿舍里。自從與王悅合演《茶館》後,孫彬不但和王悅混熟了,還時不時請王悅參加本部的各種小演出,私下裡兩人幾乎無話不談。

  「你怎麼來了?」

  「我可是打的來的,花了十四塊四。」

  王悅從床上一躍而起,不好意思地說:「坐吧。」

  「你這孩子,坐哪兒啊?又沒凳子。起來吧,出去吃拉麵去,有話說。」

  王悅被拖到了外頭,雖然冷,心裡卻舒暢了許多。在拉麵館的角落坐定,孫彬問:「你這孩子,怎麼了,沒精打采的?陽痿了?」

  「去你的,煩著呢。」

  「你這孩子,失戀了?」

  沒想到孫彬一下戳穿了他的心思。王悅雖然被林小蕾的事弄得棲棲遑遑,但也不願意就此承認。只好說:「不是,都是學生幹部惹的禍!」

  「哈哈,怎麼,和組織干起架來了?」

  「沒有,只是對這些幹部很膩歪。平時一個個都是狼心狗肺的猥瑣小人,非要裝著好像追求進步,靠攏組織,還美其名曰為同學服務,實質都是要為自己謀利益。」

  孫彬的笑容收斂了,顯然觸到了胸中塊壘。「你這孩子,你不是早推掉了班長嗎?」

  「是推了。可在宿舍里,學校里,到處都是幹部,一塊石頭砸下來,砸死的十個人里有七個幹部,我躲都躲不開。為了這個班長,我們宿舍那個馬夏文還跟我大發了一通脾氣,還罵我是傻叉!」

  孫彬輕輕嘆了口氣,說道:「你這孩子,你不知道,其實馬夏文說得沒錯。當幹部在大學裡是一股大潮,一股多少年都不過時的大潮。潮水裡嘛,免不了魚龍混雜,泥沙俱下。大學裡的學生幹部,當然也有好的,但不多。」

  「我看也是,好的真不多。」

  「不過他們的確占有了許多一般學生無法想像的機會,還有資源,說可以呼風喚雨一點也不為過。你去查查每年被保送的研究生,還有分配到好單位的學生幹部比例,就知道學生幹部在大學裡多吃香了,就知道為什麼有那麼多人使盡手段混入其中,又累死累活無怨無悔地操持著那些極其無聊的事了。」


  「這麼說來,他們還都是很辛苦的囉?」

  「不是辛苦,應該叫賣力。賣力了,才能跟做學生工作的老師搞好關係,才能在畢業時讓他們為你多說幾句好話,才能順順噹噹分配到好單位去。」

  「這麼麻煩!還不如要分配了,直接送點禮物給管分配的人呢,倒省了四年來的賣力。」

  「你以為不送啊!但是光那時送就晚了。得平時就時不時給這些老師一點好處,請頓飯啊,寄個賀卡啊,幫著他們家裡換個煤氣啊,慢慢培養好了感情,四年後這厚禮才送得出去。再說,這些老師也都是人精,到了敏感時期,會容得你堂而皇之到家裡去送東西?被鄰里發現了不是吃不了兜著走?以後還怎麼混?現在是市場經濟,人家看重的是細水長流。」

  「奶奶的,這麼複雜啊!照你這麼說,學習成績也不重要了。」

  「當然重要,只要說得過去,成績只是一部分。畢業前,每個人都會被綜合打分,成績只占三成,可道德評定啊、公共服務啊,就是做沒做幹部、做到什麼級別、做得好不好,就占了五成還要多。誰來評?誰來定?還不是這些管分配的,誰多少分還不都心中有數的。」

  沒想到大學裡還有這麼多道道,王悅無奈只好自嘲道:「原來我真是傻叉啊?」

  「你這孩子,也別這麼說,你的路子跟他們不一樣。你走你的獨木橋,他們走他們的陽關道。」

  「我這獨木橋可怎麼走?」

  「你這孩子,那是你的路,我怎麼幫你想啊!哈哈!」

  「呵呵。對了,今天來不是單為我上大學裡的修煉課吧,有啥事快說。」

  「今兒光為你上課了。說正事,後天周末在電子樓,我糾集了一幫孩子一塊玩配音。要給《死亡詩社》配上中文,上回你這孩子不是演過波洛嗎,他們都聽說了,我已經極力推薦了你來配男主角基廷。」

  「《死亡詩社》?我還沒看過啊。」

  「沒關係,後天先一起看,再邊看邊配。」

  「好啊,一定去。我從小就是配音迷,上譯廠的每個演員,我不用看字幕,一聽我就可以知道是誰的聲音。」


  「哈哈!你這孩子,是騾子是馬,到時牽出來遛遛。」

  電子樓坐落在本部中央地帶,緊靠繁忙的教七樓和圖書館,是個鬧中取靜的場所,裡面的演播室正中間有一台二十四寸的彩電,正在放著《死亡詩社》的原片,嘰里咕嚕的,王悅只能勉強聽懂幾個簡單的單詞,這不比英語的聽力課都難嗎?屏幕前頭放著三個高音質話筒,一看就是準備等會兒配音的。

  「這玩意兒怎麼配?」王悅怯怯地問孫彬。

  「你這孩子,外行了吧?等會電子學院的哥們兒會把人聲擦掉。這種帶子是國際雙聲道的,擦掉人聲只留下音樂和其他音效,配起來就方便了。」孫彬指著正在放的錄像帶得意洋洋地說道。

  王悅還是很疑惑:「可沒有劇本啊?」

  「你這孩子,下面不是打著字幕嗎?為什麼要邊看邊配,就是要邊看著字幕邊配出聲兒來。」孫彬見人到齊了,「哥幾個,咱京華大學演主席的王悅,大家認識吧?」

  「認識認識,王悅,你還挺像主席,趕明兒和八一廠的古月說說,讓他把主席青年時候的戲給你算了。」說話的是個肥頭大耳的傢伙,一副金絲邊眼鏡,嘴裡還時不時噴點口臭,「我李航,文學院大二的,早就聽說你了,孫彬總跟我們提起。」

  王悅笑著點了一下頭表示認識了。

  「好了,咱今兒就開始吧。先說一下角色,待會兒王悅配基廷,李航配尼爾,我配托德。其餘幾個你們來配,自個兒想好了上哪個啊。現在開始放原片,大家先看一遍,看過的可以想想怎麼對口型,沒看過的也可以先了解了解人物。看完一遍後,再放原聲到十五分鐘左右停下來,擦掉原聲後就一段一段配音。」孫彬看來是這片子的導演了。

  《死亡詩社》是一部極其出色的青春勵志電影,美國一所歷史悠久的男生大學預科學校升學率高,但卻死氣沉沉,與青春格格不入。羅賓.威廉斯演繹的新老師基廷的到來打破了學校僵死的氣氛,他上課的激情和方法,令學生們一開始大跌眼鏡,繼而又興趣倍增。因為基廷教給了學生全新的思想,他要學生汲取生命精華、懂得生命、保持自我獨立。可惜在學生家長和學校高層的非議下,基廷最終被迫離開。影片結局時學生紛紛站上桌子聲援老師的一幕足以令人感動掉淚。

  按照王悅對譯製片的理解,像這樣的角色,如果在上譯廠,根據人物個性和氣質,老一輩的可能由尚華來配,年輕的肯定會由沈曉謙來配。而自己的聲線缺乏尚華沈曉謙他們的清亮、華麗、不羈,而顯得渾厚、敦實、莊重。因此只能把節奏配出來,尤其是基廷的大段啟發式教學課上,更是要抓住人物的心理節奏,否則自己的聲音已經次一等了,節奏失衡會將這個人物配歪了的。

  放完一遍,又擦掉了原聲,開始正式配音了。大家配得很快活,人物感覺找得很準。李航配的尼爾,聲音拎得很高,有點「左」又有點「二」,像是五音不全的樣子,與原片中那個帶點娘娘腔的形象十分般配。孫彬也給王悅露了一手,配足了人物硬撐著擺譜的勁兒,個性十分鮮明。戲不多的幾個人物,也都是一個是一個,各有特色各有精彩。

  王悅起初對影片中基廷的大段演講有點怵,看到了這些發燒友的超水平表現,也忍不住躍躍欲試了。本來孫彬讓他分成十幾段來錄,可王悅提出是不是可以一起錄。孫彬知道,王悅如果沒把握不會這麼提,倒不妨先試一試看。真沒想到,一大段戲錄得酣暢淋漓,台詞準確無誤,口型嚴絲合縫,情緒的轉換也自然、到位。在場的人聽完配的這段戲,都情不自禁鼓起掌來。孫彬當時也震驚了,到晚上和李航、王悅三個一起吃飯時,還在讚不絕口。

  「你這孩子,有兩把刷子。你這功夫哪學的?」

  「我老師是上海的話劇小生頭牌,他輔導過我蠻長一段時間。」王悅還沒完全從戲裡走出來,回答很得意。


  李航調侃說:「都說南方人說普通話費勁,你倒是一點口音也沒有啊。」

  王悅有點不爽:「我從小愛看配音電影,再說上海的配音質量歷來是全國最高的。」

  「中央台的,還有長影的也都不錯啊。」李航畢竟是北方的,要為北路多說點好話了。

  「那也沒法和上譯廠比啊!」王悅將這個「沒法」說得很重。

  孫彬打了圓場:「行了行了,不管是南路北路,現在都是京華大學一路了。能聚到一起不容易,屬於長臂猿的大糞啊!來,走一個!」

  王悅一愣:「什麼長臂猿的大糞?」

  「你這孩子,就是猿糞(緣分)啊!」

  「哈哈哈哈哈!」李航見到王悅疑惑的樣子不禁大笑起來,也把剛剛的南北之爭給拋在了腦後。

  「對,對,緣分,緣分!來,走一個!」王悅也大笑起來。三人舉起啤酒瓶,用瓶頸互相摩擦著發出清亮的撞擊聲,一陣叮鈴咚隆後,三人都一口喝掉了半瓶多。

  幾瓶啤酒下肚,李航的臉紅脹成了豬肝,話也多起來了,也沒了那麼多顧忌。呼哧呼哧地一邊噴著酒氣和口臭,形成的混合型氣味讓王悅和孫彬都有點吃不消。要不是李航今天的配音表現,好多話又說得比較在理,兩人早就打道回府了。

  「我們那宿舍簡直是人間地獄,一共七口,除了我,全他媽是幹部,把宿舍都快改成學生會會議室了。」李航憤憤地說道。王悅、孫彬也是煩透了學生幹部的主,聽著李航怒火中燒的討伐,覺得太過癮了,也就沒有打斷他。

  「以前只知道抽菸喝酒吸毒會上癮,原來這當官也是有癮的。那個張偉,靠著軍訓時和教官套近乎當上了班長,整天拉幫結派;莫寧那小白臉,就好拍班主任的馬屁,成了學生會的文藝部長,文藝搞得怎麼樣不知道,女生倒是搞了不少;魏小軍,牙齒長得跟母牛奶子似得,現在正拼命拉攏蓋非,蓋非那傻叉也是,居然被吹拍得像抽鴉片煙一樣,下周學生會換選,估計這小子能當文學院的學生會主席了;還有那個金釗,寫了幾首破詩就好意思滿世界吹,把文學社主編的位子騙到了手,一到手,詩就寫不出來了。

  「這幫傻叉整天就在宿舍里密謀,今天排擠這個,明天拉攏那個,後天對誰誰誰恩威並施。上個禮拜他們又想出了一個餿得發霉的主意,每天早上都要我們出操,誰不出操,就扣誰的補助,一次扣五塊,一個月少出十次,五十塊錢就落入他們的腰包了。現在奶奶的這麼冷,撒泡尿都能凍到腰子裡,還得出操,虧他們想得出來!這麼做還不是為給蓋非臉上貼金,讓他能在各學院面前抖抖威風。看看,咱文學院的學生多有秩序、多麼知道鍛鍊身體,說不定還能在全校推廣文學院的先進經驗。其實,還不是這幫窮鬼缺酒錢了。你們看著吧,到時候分贓不均,這幫傻叉絕對會狗咬狗的!」

  看著李航在那慷慨激昂,王悅也忍不住問了一句:「你說,他們這麼喪心病狂的,到底是圖個啥啊?我就不信靠著吹拍、結夥、算計人就會有好結局。」

  「不就是現在圖好處,將來圖前途。」孫彬在旁邊幽幽的說道。

  「精闢啊!彬哥。就是現在圖好處,將來圖前途。呼——」李航翻著紅紅的眼睛長長地吐出一口氣來。王悅本能地要捂住鼻子時,突然又覺得太失禮了,就順手抓起酒瓶狠狠地咕咚咕咚了一大口。放下酒瓶,氣味也散得差不多了,才說:「那以後我真的和他們掐起來了,可怎麼辦呢?」

  「你這孩子,別這麼不成熟,胳膊擰不過大腿的。你這樣的人,到時如果成了他們的眼中釘,非整得你連內褲都當掉不可。」

  「彬哥說得對,千萬別和他們硬碰硬。告訴你吧,你看看這些幹部,大部分都是農村出來的,是從底層混上來的人精。這樣的人打小,心眼兒就比別人多,要不怎麼從人堆里混出來?進了大學,幾乎沒人指點,就懂得拉幫結派,知道碰到什麼事該搞定誰,又熟悉官場的遊戲規則。你和他們斗,那正是拿睪丸碰石頭。」

  王悅猛地撲哧一聲,一口酒直接噴到了李航臉上,黃黃的一攤,倒像給人潑了尿一樣,王悅趕緊賠不是:「對不起,對不起,你說得太逗了!」

  李航倒沒生氣,用手抹了把臉接著說:「你想想,這些人,學習差不到哪去的,要不怎麼從農村中學進到京華大學?進來了,呆了幾年就又不想走了。他們對城市裡的人、城市的文化,肯定有一種本能的抗拒,但又充滿占有的饑渴。他們恨城市的市民,恨城市裡有教養的男男女女。你就看文化大革命時,那麼多知識分子整知識分子的事兒,哪一個不是農村裡的整城市裡的,哪一個不是底層上來的整那些有貴族氣的?面對領導,面對組織,面對對他們有用的人,才會有『春天般的溫暖』;對那些他們看不慣看不順的,絕對是『秋風掃落葉一樣無情』。」

  「好了好了,王悅還年輕,你說得這麼黑暗,好像洪洞縣裡無好人了。王悅,也別光聽李航的。大學校,小社會,人際關係複雜也是正常的,自己小心應付就是。來,不說這些,干!」孫彬的提議又引來一陣叮鈴咚隆。那晚,三個人前後共幹掉了十來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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