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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路調查一路灑淚

2024-09-13 01:05:45 作者: 王愷
  要出發了,前一晚專門在李其壯的辦公室里開了動員會,規定了每個人的分工。李其壯是總指揮,莫利華負責和當地交涉聯絡;魏小軍是學生組組長,陶小紅是副組長;金建華、王悅、李雅明、吳靜葉每人都要準備給當地上一堂課,還要負責和當地打成一片;麥榮是旗手,到哪都得扛著那面「京華大學支教隊」的紅旗;臧山因為是筆桿子,就負責每天寫日誌。王悅對這次活動期盼已久,還特地把省下來的八百塊錢裝進了兜里,準備到那後給想像中買不起文具的孩子們買上一點。

  火車到了省城,但要去那個貧困縣還要坐六個小時的車,整個支教隊在大部分人還飢腸轆轆時,就這麼出發了。坐的車是那種除了喇叭不響、其他哪都響的中巴車。不但外漆已經斑駁陸離,座位也千瘡百孔,坐在上邊還要當心彈簧會時不時地突然彈出來,加上一路上經過的地方看樣子都不富裕,車上不斷上下帶雞窩、賣花生、挑擔子的人,弄得整個車子臭烘烘亂糟糟的,真是喧囂與騷動齊飛,吵鬧共擠搡一色。

  王悅一行,在車廂里苦苦煎熬著,已經到了容忍的極限。吳靜葉還莫名其妙地發起了低熱,渾身直冒冷汗。陶小紅坐在她身邊不斷地幫她擦汗喝水,可還是在中途越來越嚴重。沒辦法,李其壯只好讓陶小紅留下,和自己一起買點藥照顧一下吳靜葉,等她好點再坐下一班車趕去。其餘的莫利華帶隊,先行去到。

  莫利華帶隊又經過三四個小時,終於到了貧困縣的縣城。因為下邊那個鄉的人還在等著,就馬不停蹄地坐上當地那種三輪的啪啪車,公路也變成了泥路,啪啪啪啪地一路顛簸,殺奔而來,到達後已經晚上八點了。

  當地接待的已經在酷熱里等了三四個小時了,連準備好的迎賓隊伍也散了,只有希望小學的校長和教師在那等著。此時的支教隊,個個筋疲力盡,臧山一下啪啪車就哇哇地嘔吐起來,但因為中午沒怎麼吃,吐的儘是黃水。魏小軍扶了臧山一把,低聲說:「注意形象,這裡不是京師。」

  王悅厭惡地丟過一眼,攙住臧山對魏小軍說:「我來吧。」

  魏小軍立馬放開手,跑去跟莫利華一起和校長、副校長說開了。莫利華用當地話說明了帶隊老師和兩個人還要晚點到,校長就安排大家進了已經準備好的教室里等候。

  這時雖然已經晚上,暑氣依舊沒有散去。教室沒有電風扇,人又多,熱得王悅真想把T恤脫了,一看到魏小軍,又把這個念頭打消了,拿起放在桌上的蒲扇狠命扇起來,又拿起西瓜吸溜吸溜地啃起來。好在莫利華魏小軍都已經在啃,沒人指責他餵豬一般的聲響。

  啃完幾塊,稍微頂了下餓,王悅才抬頭看了看這個希望小學的教師們。大都瘦小乾枯,穿得也很寒酸,好像都有四五十歲的樣子了。有的抽著當地自造的捲菸,煙味濃烈刺鼻;有的熱汗直冒,不停地用短袖擦著汗;有的把褲腿卷到了大腿上,用草帽扇著。看著他們,王悅很揪心,老師在這樣的山區,應該是中上等了。連他們都這樣,下邊的普通老百姓肯定更窮更讓人心酸。

  李其壯他們終於也到了,此時也快深夜了。校長看到吳靜葉臉色蒼白,就建議把歡迎會放到明天再開,先讓大家好好休息一下。李其壯也已經累得不行了,就同意了。大家來到休息的教室里,發現床是那種木板床,上面已經鋪上了涼蓆,教室中間有兩個電風扇,桌子上還有花露水和蚊香。

  臧山奇怪地問:「怎麼還有這些?」莫利華說:「剛才施校長說了,這裡條件差,怕你們住不慣,就每個教師少發了一個月工資給大家準備的,這些都是他們專門跑到縣城去買來的。」

  臧山和吳靜葉當時就哭了,為了迎接他們這樣的支教隊,讓本來就不寬裕的教師們少拿了一個月工資,這罪過太大了。再一想還要在這裡吃住半個多月,估計為了招待他們又得付出一個月工資,那樣可就十惡不赦了。

  王悅也很難受。當即向李其壯提議,我們在這裡的伙食要交錢,不能白吃白喝。魏小軍狠狠瞪了王悅一眼,好像在責怪他太多嘴。王悅沒搭理他,繼續說道:「我們是來調查的,不是領導來視察。動員會上李老師也說了,要做好吃苦的準備。現在這裡的人們這麼艱苦,還拿出一個月的工資讓我們住得舒服點。再在這裡白吃白喝,於心何忍啊?」

  李雅明、金建華、陶小紅也紛紛表示應該這樣。李其壯是個毫不含糊的人,立即拍板,每個人要出三百塊錢,作為在這裡的伙食費,而且包括自己在內。在調查期間,誰也不能拿當地老百姓的一針一線。魏小軍見這一下子成了鐵的紀律,也沒再多說什麼。就這樣湊了三千塊錢,作為這次調查期間的伙食費,由莫利華明天交給希望小學的校長。

  由於學校在山南側,白天酷熱難當,晚上更難熬。山間的毒蚊又大又多,晚上撲燈而來的飛蟲多得像密集的彈雨。男男女女十個人分別擠在該校兩間教室里,天再熱也不敢開門窗,以防大量蚊蟲入室,但尋縫而入的毒蚊依然很多,攪得所有人不得安寢。

  第二天醒來,已經渾身大包小包了。大家吃完簡單的早飯出去轉了轉,昨晚到的時候天都黑了,不知道這裡到底啥樣,今天才發現到了一個青山綠水的地方。這個學校不大,幾畝地見方,但正好位於青山翠谷之中。四周都是高高的山崗,有點「綠樹村邊合,青山郭外斜」的意思,分外蔥蘢。

  這裡的民風很淳樸,每一次問路,村民尤其是孩子們都很熱情,就是話聽不大懂,要不是莫利華是本地人,肯定兩眼一抹黑了。王悅發現,許多路邊的牆上還看得見「文革」時留下的標語,村東頭那家牆上就是「我們一定要解放台灣」的標語,村西頭的紅磚牆上還有「農業學大寨」的口號。就是到處都比較冷清、蕭條,一打聽才知道青壯年大都出去打工了。幹活的大都只有老人和孩子,還有個別先天殘疾人,或者是打工時受傷致殘的人。

  看得出,這裡農民的土地大多在山坡上,但土地大都很貧瘠,估計也長不出什麼好東西來。生產方式也太落後,幾乎還停留在刀耕火種的時代,農業科技在這裡簡直就是笑話。因為他們看見幾個農民在犁地,用的居然是靠人力拉的播種的耩子。

  回到希望小學裡,支教隊就拉著小學老師們拉開了家常,才知道這個希望小學是香港一個商人出資贊助,花了三十多萬建起來的。現在的校長就是原來的鄉教委副主任,姓施,叫施碩儒,是個老教育了。副校長姓何,剛提拔不久,老家離這裡三十里山路,據說是那裡走出來的唯一一個高中生。

  這個希望小學算是一座完小,每個年級可以容納三個班,每個班可以坐下四十人,要招收周圍五個山村的孩子。每天這些孩子都要走幾里甚至十幾里的山路來上學,也沒有人接送。父母都出外打工了,有的父母已經不在了,老人要上山幹活,根本沒人關心這些留守兒童。倒不像城市裡那樣,有的孩子失學是因為父母離婚造成的。這裡是沒有父母離婚一說的,因為在他們看來,父母離婚是城裡人的富貴病,這些沒爹沒媽的大多是打工過程中的事故、車禍、疾病等造成的,並且多數是三十歲左右的爸爸,幾個老師扳著指頭說出每個爸爸死亡的孩子的名字,說得幾個女生眼淚汪汪的。

  儘管每個學生六年只要支付一百八十塊的書本費雜費,可由於實在貧窮,中途被迫失學成了好多孩子的唯一命運。這樣的孩子成績大都很好,但一般很難讀到小學畢業。輟學後,他們有的去賣菜,有的幫著家裡老人干農活,有的小姑娘才十來歲,就在介紹人的帶領下進了縣城,幫人家看護比自己小不了幾歲的孩子,換錢補貼家用,勉強維持生計。

  正說著,許多孩子聽說京師大學生來了,就紛紛來到校園裡,要看看這些從中樞大城市來的大學生們。因為京師對他們這樣的孩子來說,還是一個遙遠而不可及的天堂。剛開始只是站在門口,不敢進來,對著王悅他們指指點點。王悅和金建華長得高大,而孩子們個個骨瘦如柴,還沒人見過像他們這樣的所謂胖子,有好事的孩子還一邊飛奔到村子裡一邊大喊:「看大胖子囉!看大胖子囉!」

  王悅金建華有點難為情了,怪不得剛剛出去轉,還有人在他們背後嘖嘖稱奇,估計是老人都一輩子沒見過這麼高大的人,那這裡的貧窮得多少年了?都說富不過三代,窮不過三代,但肯定不適用在這,這裡恐怕是世世代代窮下來的。

  李其壯就叫孩子們都進來,和支教隊坐在一起,開始了小聯歡。孩子們一個個演得很賣力,聽老師們後來講,這群孩子中很多都是失學兒童,有幾個還是幾年來第一次看到他們露出笑容。王悅臧山看著這些本該在父母懷裡撒嬌的孩子,一個個都已不能再上學,禁不住又一陣心酸!

  世界在進步,科技在發展,可是眼見的仍然是幾千年前的舊農耕,窮農民。王悅實在搞不懂,為何不把精力和技術拿來發展先進一點的農耕器具,難道真的窮到拿不出錢來擺脫農村的落後局面和改善農民的生活狀況?王悅在睡覺前跟李其壯提起,改革開放都十幾年了,為何這裡的農民還是如此貧苦?李其壯也只說了句,許多地方更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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