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現實篇

  引子

  在酒店門口，兩人做真正地道別。最後一次。王悅在轉身離去的剎那補了一句一直很想對林小蕾說的話「我一直很想念你」。沒想到林小蕾的反應太快，一句「me too（我也是）」讓王悅覺得她沒有思索地說出來是出於一種習慣，而不是真實的感覺。

  其實沒有歲月是可以回頭的。林小蕾問：「我做錯了什麼嗎？」

  王悅說：「沒有，只是很早以前你選擇了這種生活。」

  回酒店的路上王悅感覺很輕鬆，覺得這麼多年過去，終於在此地此刻真正把林小蕾從心中完完全全地放下了。自己和林小蕾之間的愛情也許早就已經不知不覺地死掉了，就像自己的青春和許多美好的夢想，慢慢隨著歲月的流逝，一點一點，倉皇老去枯萎一樣，只不過自己一直固執得不願意承認罷了。這些年來王悅常常在深夜檢討自己的感情，想知道當年到底是在哪個環節出了錯，以至淪落到畢業前那樣停滯不前，狼狽不堪。可現在看來，也許真的沒有什麼刻骨銘心的致命傷害，但就是這樣一點一點細碎地消磨，讓彼此覺得熱情喪盡，找個藉口分開了卻仍心有不甘，怨恨至今。而世上許多事本無對錯，也許只有得失，甚至無所謂失，只是你的一種選擇，和這種選擇後你需要付出的代價，你或者接納或者改變。

  到家的時候王悅從褲袋裡摸出那支林小蕾的發卡，把玩了一會兒然後打開窗戶揚手扔到外面的雪地里。外面早已經白茫茫得一片銀白，發卡落地的時候沒有聽到一點聲息，它就那麼悄無聲息地消失在王悅的視線里。王悅於是不禁又聯想到自己和林小蕾之間的愛情或許就是有生之年的狹路相逢，終不可倖免吧。不過是一個認真的消遣，用了一朵花開的時間。只是那四年，讓一生改變。

  雪花從敞開的窗子裡瘋子一樣地竄入。王悅伸手抓了幾片，看它們在掌心裡無聲無息地融化，突然想起了已婚多年的妻子，想起了京師，也恍惚間想起了自己這幾年走過的路。

  時間太久了，很累的感覺。

  記得曾經有過很多的理想，王悅大一的時候就為自己設計了一條通向牛氣的康莊大路——讀完中國最好的大學，然後去美國讀那裡最好大學的博士，然後找一個喜歡的人結婚，再然後生一個像自己或像林小蕾的聰明伶俐的孩子……許多年過去了，倒也實現了一些理想，正在努力著一些理想。意外的是，現實居然會讓人必須放棄一些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