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摘下獸與鬼的面具

  很快到了下午，王悅打算帶林小蕾去吃一次西餐。雖然他也喜歡在屋裡自己做菜自己吃，但是兩人也累一天了，到外面吃飯，放鬆一下也不錯。

  林小蕾細心地化了個淡妝。她穿上了以前和王悅在一起的衣服，依然穿著優雅的平底鞋。整個人安靜、恬淡、內斂、得體，王悅覺得永遠都看不夠林小蕾了。就在他們打算出門時，馬良打電話過來了。林小蕾一驚，這才想起她答應今晚和馬良一起共進晚餐的。

  她接了馬良的電話：「噢，我馬上趕到。抱歉！希望我沒有遲到。」

  「誰的電話？」王悅一臉嚴肅，他覺察到了林小蕾的異樣。

  「我父母的！」林小蕾信口撒了個謊。

  「你父母來京師了，什麼時候的事？那你跟他們還說英文？」

  「嗯，我得走了，他們在等我！」林小蕾慌亂地說道，接著她快速奪門而逃。到了大街上林小蕾等了好一會才打到計程車。等她氣喘吁吁趕到時，馬良已經等了她半個多小時了。所幸他並沒有為她的遲到而不快，因為滿臉通紅的她簡直美極了！她一直像個蒼白的小精靈，當她面露紅暈時有一種別樣的美。

  「抱歉！馬良，我遲到了！」林小蕾很歉疚地說道。

  「噢！不，這沒什麼！在等你的時候想你，也是件很幸福的事！」馬良笑著說道。其實馬良是個時間觀念很強的人，但是他卻總能縱容林小蕾。如果這事放在王悅身上，他就不一定了！有好幾次因為看錄像林小蕾遲到了，王悅給她的臉色就非常難看。

  「只有上帝自己知道，我的小獅子怎麼能長這麼漂亮呢？」馬良又開始了恭維。

  「其實我從來沒覺得我是漂亮的。」

  「可是你的確太美了。魔鏡、魔鏡告訴我：誰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說完後馬良裝出魔鏡的聲音說道：「林小蕾，林小蕾是世界上最美的女孩！」

  林小蕾被他逗樂了。「馬良，那只是童話故事啊。」

  「不！世界上一定有最美的女孩，她們分別住在不同男人的心裡。而我心裡住著的那個最美的女孩就是我的小獅子，我疼在心兒里的小精靈。」

  「我倒是聽說每個女孩心裡也住著一個男人，他是她的王子！」

  「那我是不是你心中的王子呢？」

  林小蕾搖搖頭：「馬良是我心中的王子侍衛！」說完她笑了。

  馬良被她逗得哈哈大笑：「過來，小獅子！讓王子的威武侍衛看看你！」

  「不！」

  「過來，坐到威武侍衛的這邊里來，這兒就是你的避風港。」

  於是林小蕾坐到了馬良那一邊。馬良用手蹭著她的鼻子說道：「小獅子，你就是一個迷人的小精靈。」

  林小蕾覺得，只要和馬良在一起，就會頓時感到輕鬆愉快。他們開始安靜地用餐，用完餐後馬良叫來侍者買單。在馬良給侍者小費跟侍者交談時，林小蕾無聊地環顧了一眼四周。這一看把她嚇得不輕！

  她發現了一臉嚴肅的王悅！頓時天旋地轉！

  馬良看到似乎受驚嚇的林小蕾，於是順著她目光方向也看到了王悅。於是兩個男人間的暗戰開場了，這是真正冰與火的交鋒。

  馬良很紳士地把胳膊遞給林小蕾，林小蕾猶豫著勉強把手搭在他的胳膊上，由他引領著離開。餐廳的泊車員已經把馬良的車開到了門口，王悅在馬良和林小蕾上車前截住了他們！

  兩個男人一言不發，四目相對，就那麼僵持著。最後林小蕾終於鼓起勇氣說道：「王悅，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答應馬良的求婚了！現在我是他的未婚妻了！」她用的是英文，目的很明顯，她是想讓馬良知道她和他站在一條戰線上。

  馬良紳士地讓林小蕾先上車，他站在外面繼續和王悅對峙。王悅聽到林小蕾竟然說她已經答應了馬良的求婚，他的憤怒就像雪崩一樣爆發了！什麼？這個沒點廉恥觀的小妖精！幾個小時前她還在自己的身下嬌喘呢喃，現在她卻說自己是別人的未婚妻了！

  「美國鬼子！別逼我動武，把我的老婆還給我！」王悅對馬良喝道。

  「我是不會介意和你動武的，因為她是我的妻子！」馬良毫不示弱。

  林小蕾一聽馬良說不介意動武，立刻著急地跳下車：「王悅，我們走吧！」說完拉起王悅就跑。

  她沒時間和馬良解釋，她只是知道身高一米八多一點的王悅，是根本打不過身高一米九多、壯得像頭公牛的馬良的。

  他們回了出租屋，嫉妒使王悅痛苦不堪。那個男人擁有雄厚的財富、美國的護照、洋人才有的矯情風度。馬良還有迷人的男性魅力，雖然他長得並不英俊，可是他威嚴而不可侵犯。每一樣都超過他這個小小的中國大學生。王悅面對著林小蕾始終一言不發，又是一夜無語。

  第二天一早，林小蕾一早就離開出租屋回了宿舍。她突然覺得跟王悅待在一起已經不利於身心健康了。不過她也有一點擔心，因為她眉尾的傷還沒好，貼著紗布的額頭很容易引起宿舍里人的注意。

  那一晚，在馬良下榻的酒店，林小蕾和馬良一直聊到深夜。馬良再次把那條珍珠項鍊給了林小蕾。他希望在他去世後，林小蕾會一直戴著它。林小蕾這次沒有拒絕，她流著淚接受了馬良最珍愛的項鍊。這條項鍊里有他母親留給他最深情的記憶。

  「噢！我的小獅子！我的小天使，因為你接受我的禮物，我願意從此成為你忠實的僕人。」馬良滿眼是激動的淚水，「我愛你小獅子！你就是我的王后！」

  但林小蕾並沒有開口說她也愛馬良，因為她心裡還沒有完全擠出另一個人。

  林小蕾安靜地聽馬良說完後才表示：「馬良，對不起！我暫時還做不到！我還是個大學生，我根本對怎麼做妻子知道得太少。」

  「不，我的小獅子，你知道我是不在乎那些。」說完馬良溫柔地吻了吻林小蕾的手背。「小獅子，我發過誓，結婚前你要是不同意我絕不觸犯你。」

  「不！馬良。別說這些！」

  這晚，馬良睡在另一張床上，林小蕾和他都和衣而臥。這是他們第一次一起共同度過一整個夜晚。

  也許是上帝在幫王悅。就在林小蕾的情感天平逐漸傾向馬良時，馬良長達三個月的度假就要結束了，他得先回到美國去。在剩下不多的幾天裡，馬良每天都想和林小蕾黏在一起。王悅每次去女生宿舍看林小蕾，都會看到馬良的車就停在她學校門口。那種因嫉妒燃燒起來的、對馬良的憤恨，是無法用言語表達的。王悅乾脆專門干起了跟蹤馬良和林小蕾的勾當。每次林小蕾一出宿舍就會立刻趕到學校門口和馬良會面，接著他們會先去喝杯咖啡，然後吃飯。吃過飯，馬良就會送林小蕾回學校，然後他們會在校園足球場或樹蔭下坐到十一點。接著林小蕾送馬良到學校停車場，在那裡依依惜別。王悅就一直在黑暗角落裡冷冷地看著這一切。他都奇怪自己怎麼突然就能擠出那麼多時間，去做這一件既幼稚又毫無意義的事——跟蹤並不能使林小蕾回到他身邊！

  不過至少他心裡平衡多了：林小蕾並沒有和那個美國佬回酒店去住。說明林小蕾並沒有騙他，她的確心裡還沒有完全把自己擠出去。要知道：像她那麼誘人的女孩，跟她有過一次就不可能戒得掉她！她就像那美麗的罌粟花，如果你迷戀她的美，就得做好沉淪的準備。如果你嘗過她的滋味，你就會上癮，直至淪為她的奴隸。

  馬良終於回美國了，在回國前他和林小蕾約定：他將會在八月底再次來中國，那時候他要和林小蕾正式結婚。然後在中國把一切手續都辦好，他們要在美國補辦一次盛大的婚禮！然後他會幫助林小蕾在美國讀碩士、博士，他會無條件支持她熱愛的學業，將來他們會過著平靜幸福的家庭生活。說實話，林小蕾還是有些心動的。畢竟，除了王悅，她還沒有和其他男人好好戀愛過一場呢。馬良給她帶來了戀愛的感覺，他炙熱的愛讓林小蕾煥發出了青春的自信和光彩。而跟王悅在一起，不但自己在四年裡經歷了那麼多倒霉的事兒，更要緊的是，王悅是沒法實現她去美國讀書的願望的。現在，考托福都成多餘的了，只需要把結婚戒指一戴上，去美國變成了回美國。就算京華大學將來邀請馬良來做外教，自己的身份也從京華大學的畢業生變成了外教家屬。這一點，是王悅有再多錢再多愛也做不到的。

  馬良走後，王悅終於有機會了。他去找林小蕾，可林小蕾對他卻總若即若離的。王悅把這種態度稱作「林式冷淡」。這是林小蕾特有的處世方式，雖然表面上她對你客客氣氣，但是你能感到她那種不把你放在眼裡、對眼前的一切都不屑一顧、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傲氣。而且這種「林式冷淡」一般是針對陌生人的，現在她居然用對待陌生人的方式對待和她談了四年戀愛並有大恩於他的男人！

  在這期間王悅來找了林小蕾好多次，也許是因為余情未了，林小蕾居然收起了「林式冷淡」，答應了王悅的邀請。王悅不知道的是，這不是林小蕾的態度變了，而是她想和王悅徹底了結了。

  這天王悅終於在近一個月的觀眾調查基礎上，寫出了畢業論文。論文篇幅不長，但語言流暢，筆鋒犀利，言之有物，立意創新。周丹只修改了幾處措辭，隨後該論文毫無懸念地被院評審委員會評定為優秀，並被周丹推薦到藝術劇院的刊物上，成為王悅第一篇在國家級核心刊物上發表的文章。

  人逢喜事精神爽，中午的時候，王悅終於打通了林小蕾宿舍的電話。

  「下課了嗎，林小蕾？」

  「嗯。」

  「出來一會好嗎？我就在宿舍門口！」

  「好。」

  林小蕾出去後，看到王悅頓時很心疼。王悅看起來憔悴得不行，顯然他很長時間沒睡過好覺了。

  「我們走吧，找個地方好好說說話！」

  林小蕾沒反對。

  王悅先帶她去吃了午餐，接著他們找了家咖啡館，王悅打算和林小蕾進行最後的攤牌。

  「林小蕾，你能告訴我，你跟那個美國佬到底發展到什麼程度了？」

  「這你應該知道了，我現在是他的未婚妻，我已經答應他的求婚了！」

  「這麼說，他也得到你的一切了？」王悅沉重地問出這個問題。

  「你說什麼？我不大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

  「我是說，他是不是已經得到你的身體了？」王悅顯然在強壓著嫉妒之火。

  「還沒有！」林小蕾平靜地說道。

  「林小蕾，請你看著我，看著我的眼睛！我要聽實話！」王悅有點激動。

  林小蕾抬頭，目光直視著王悅：「沒有就是沒有！你覺得我有必要對你隱瞞嗎？不過如果以後有的話，我會如實告訴你的！現在我已經不是依賴你生存的小情婦了，我不再需要擔心你是否會生氣。」林小蕾說完這些，依然很平靜。

  王悅一把抓住她的手：「如果你騙我的話，我會讓你付出代價的！」

  「你現在還值得我騙嗎？現在我的未婚夫是馬良，不是你王悅！」

  「那麼你的意思是，他值得你騙？你甚至背著他，悄悄上了我的床，這麼說是我讓他頭頂發綠了？」王悅一臉曖昧、壞笑，還有一絲嘲笑。

  「你從沒有過這種魅力，是我自己覺得身體太骯髒，不願污染他！」

  「你說什麼？你用你認為骯髒的身體和我睡在一起，卻捨不得污染他？呵！他說不定比我還骯髒呢！」

  「我沒興趣和你糾纏這樣無聊的問題！」

  「好吧，我們換個話題。回到我身邊吧，老婆！我才是你老公！」王悅語氣突然一下子變得很溫和。

  「我確實需要考慮一段時間！好讓我們彼此冷靜想想，是否真的那麼愛對方！」林小蕾說完，故意學著王悅一樣嘴角上翹壞笑著。

  王悅痛苦鬱悶地嘆口氣，閉上眼、撇開臉，不想再看林小蕾了。他無奈地發現林小蕾的處世方式越來越像馬良了。這個經過了西方文化洗禮的22歲女孩，已經是個很有想法很西方的年輕女子了。他已經控制不了林小蕾離開自己的事實了。無論從經濟上還是思想上，她都徹底獨立了，不再需要自己了！

  最後王悅請求，再去一次出租屋，把林小蕾的東西統統拿走。就算是走，也要平和地走。另外，王悅希望，林小蕾不要把自己要和美國人結婚的事公布出去，一切等到7月3日人全都離開後再說，給自己留一點可憐的自尊。林小蕾答應了。

  回到家裡王悅看著嬌柔的林小蕾若有所思地說道：「其實我是不會忘了這裡的，尤其是這裡的那張床，它記錄著我們的相愛和激情。躺在這張床上我總會回憶起和你在這上面做的點點滴滴。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會靜靜地躺在床上想你。」

  這麼煽情的話，林小蕾本該動情的。可是女人的思維方式就是不一樣。當王悅說這張床記錄著他們的相愛和激情時，林小蕾想到的是：說不定同樣在某一張床上，王悅還和范彩英激情過。一種莫名的嫉妒使得林小蕾突然特別討厭這張有著骯髒歷史的床。她猛地一把推開王悅：「王悅，我沒興趣聽你說這些了，你也趕緊忘掉這張床吧！」

  「為什麼？」王悅完全一頭霧水，他沒想到他那麼煽情的情話換來的卻是這樣的效果。怪不得文學作品裡經常說：你永遠不要妄自揣測一個女人的心思，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難讀懂的動物。

  「林小蕾！按照馬良篤信的基督教教義，你已經是從我身上取下的肋骨了，你究竟想要幹什麼？不管怎麼說，你永遠屬於我身體的一部分！」王悅說完就緊緊地抱住了林小蕾，生怕她會跑了。

  「我已經不是你的肋骨了，你身上早就沒剩幾根肋骨了，上帝已經從你身上取下了不止一根肋骨。再說，我成為別人身上的肋骨，不會影響你身上的肋骨質量的。」說完林小蕾輕輕掙扎了一下，並再一次學著王悅嘴角上揚，露出一個邪惡的壞笑。

  王悅一下子被擊倒了，抱著林小蕾的雙的手也抖顫起來，最後終於放開了，愣在那裡好半天沒說出話來。王悅緊挨著林小蕾，緊緊握著林小蕾的手，心裡想的是這世上誰再能溫柔地牽著這雙手，然後走上那麼幾年單純的心滿意足的時光。終於不知不覺中，手還是鬆開了。

  因為再也不可能說服林小蕾，兩人就此不歡而散。不過走之前林小蕾答應王悅，絕對不在畢業前公開自己要嫁給美國人的事。

  當然，林小蕾這樣做是有原因的，從她答應了馬良的求婚後，王悅那些令人眼花繚亂的舉動，使她從心裡鄙視這個男人。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以為靠耍詐或回憶過去就可以使自己回到他身邊，這也太蠢了！可他自己卻還渾然不覺，他就是個徹頭徹尾自信過頭的大傻瓜。

  1997年的六一那天是周日，馬良從美國趕回來陪林小蕾度周末。他是從美國回來後就直接趕往上海的，在上海只待了一天，處理完事情後又匆匆趕到京師。說實話，這樣的辛苦忙碌，就算是鐵人也不免讓人心疼。而這個男人幾乎都是在奔波忙碌中度過每一分一秒。

  馬良到達酒店時已經晚上10點多，他為沒有在兒童節陪林小蕾感到內疚。這並不奇怪，在馬良心中，兒童節他必須得陪林小蕾，甚至比情人節還重要。

  此時的馬良一臉陽光燦爛。那像歐美人特有的陡峭五官和一向嚴肅認真的表情，讓他有一種與生俱來的、冷峻的貴族氣質。但他笑起來又是那樣的帥氣自然。那句話說得沒錯，那些平時不愛笑的人，笑起來往往是最迷人的。

  「發什麼呆呢？小獅子？」

  「沒什麼，只是突然發現你是我見過最俊朗、最迷人的男人！」

  馬良被逗得哈哈大笑：「這是本世紀以來我聽過的最怪異的表白。」

  林小蕾一聽，故意小臉一沉道：「好吧，你是本世紀以來我見過最討厭的男人。」

  馬良收住笑容說道：「小獅子，這就生氣了？我還沒說完呢，雖然這是本世紀最怪異的表白，但是我卻感動了！」說完他緊緊地抱住了林小蕾。

  「以後，你必須忠誠於我，無論身體、思想還是靈魂。」林小蕾跟馬良認真地說道。

  「沒問題！不過你也是——無論身體、思想還是靈魂都必須忠誠於我。」

  「要拉勾嗎？」林小蕾笑著問馬良。

  「我相信你，就像你相信我一樣！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正如我不會讓你失望一樣。」

  在京師這幾天，林小蕾每天都和馬良待在一起。因為愛，她總是擔心幸福會轉瞬即逝從她手心流走，到時她握也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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