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情場失意，職場得意

  大學的最後一個月，空氣中開始瀰漫著說不出的傷感。根據學校規定，整個六月，15號要照畢業照，18號在體育館召開畢業典禮。25號，畢業聯歡會和聚餐，30號領畢業證和學位證，七月一開始就清理大四宿舍。這就是大學四年的最後安排。

  王悅記得高三畢業的時候，雖然也有些依依不捨，但是氣氛顯然沒有大學的凝重。高三主要圍繞著高考，被考試快逼瘋了的學生們已經沒有了閒情逸緻去品味離別的憂傷。而大學畢業則給了足夠的時間讓人去全方位感受分別，再加上在大學空氣中瀰漫的小資情調，讓大學畢業似乎成了人生中最傷感的離別。最可恨的是學校廣播台，每年到六月份的時候，就會應景地播放如《祝福》《祝你平安》《祝你一路順風》《吻別》等離別專用曲目，讓空氣里整天渲染著離別的氛圍。生活了三年的本部校園一下子從來沒有這麼陌生過，王悅甚至感覺比第一天來到學校還要不適應。

  隨著畢業日期的臨近，就業已經成為了最關心的話題：哪天什麼地方有招聘會；京師的報紙上有怎樣的招聘信息；哪家用人單位又到學校來招聘了；開出的工資待遇如何如何……

  當一個宿舍里的人誰都沒找到工作的時候，大家都不著急。但是當有一個人已經簽了工作的時候，可能這種緊張的就業氣氛就會傳染到整個宿舍、整個學院乃至整個畢業年級。

  「聽說毛曉柱找到工作了？！」鄭逸南夾著四年不變的小細嗓子衝進了宿舍，「恭喜你了！你是我們宿舍最先找到工作的了！賣身契啥時候簽啊？」快畢業了，誰都最關心這個賣身契了。

  「你看，今年開始火車都提速了，啥不都講一個快嗎！再說我是回老家、回廣東，自然會快一點。我可不想留在京師這鬼地方，一是留下還要名額，二是不習慣，喝個涼茶還要每次都被問什麼是涼茶！」毛曉柱有點飄飄然了。

  「對啊！那你得好好慶祝慶祝，啥時候請客啊？叫上哥們我一聲啊！」李倫不知為何又惦記起喝酒來了。

  「李倫，你記得上次嗎？王悅陳郁清過了四級，你們去狠狠吃肉喝酒，回來卻空空的行囊。那把火就是借著你們的酒勁燒起來的。」龐光明又不失時機地賊喊捉賊了一番。

  而王悅對這些早已經麻木了。自從林小蕾走後，出租屋裡空蕩蕩的。每當校園裡華燈初上，一對對情侶說笑著、追逐著。不知為何，王悅開始特別害怕一個人獨處，寂寞像一頭野狼啃噬著他不能安心，孤單像一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萬般無奈下只好退掉了出租屋。為了不暴露和林小蕾分手的真相，對任何人都說是為了不錯過找工作的機會。這個理由冠冕堂皇，誰都信以為真。搬回宿舍後，也沒像其他人一樣，哪有招聘會就去哪折騰。這麼做一是總覺得憑著京華大學的畢業證，隨便找個教書的工作幾乎唾手可得；二是父母也早在春節期間就聯繫好了幾家上海的頂尖中學，只等王悅簽下大名就可以直接去報到上班了；三是對於工作，王悅好像一直有天生的牴觸。他總覺得，應該是工作去找他，而不是他去找工作。

  而陳郁清和黑子卻已經小有斬獲。這哥倆把大部分時間都花在了去面試上，雖然目前工作依舊沒什麼著落，可兩人面試的經歷可謂豐富。大到國家部委，小到街道居委，正規的上市公司，還有隻掛個招牌的「皮包」公司，都被哥倆「巡視」過一番。從最開始想應聘成功、找到工作，到後來的只是想去看看，了解了解各個用人單位的情況、增長社會閱歷，這種態度的變化，連他們自己都感到吃驚！

  轉眼間就到了六月的招聘會了，據說這次招聘會有近千家單位，有上萬個用人崗位，會場在京華大學能容納三千人同時就餐的新一食堂。王悅和黑子陳郁清約好，三個人一起去。可一想到招聘會上那麼多的人，心裡都就有點發慌。

  從招聘會火爆的場面來看，目前的就業開始有了不小的壓力。本來是針對京華大學應屆畢業生的專場招聘會，可還是來了好多外校的學生。好多人甚至還是不遠千里，從其他城市來的。離允許進場時間還有近一個小時，會場外就又都是人山人海了。不過，幸運的是，這次京華的招聘會，學校為本校的每個畢業生都發了一張票，免去了排隊的痛苦，而且相對外校來的學生，京華的學生還是優先入場的。

  還沒有進入食堂，就看見一幅跟外牆幾乎一樣大的招聘信息海報。王悅三人駐足觀看了半天，實在沒有發現幾個單位的招聘意向是與文學專業有任何關係的，倒是經濟管理、文字處理、電子、金融和貿易類的居多。而且一進入會場，三個人就被人群的洪流給擠散了。

  這回可好，就剩王悅一個人逛了！

  很小的場地上擁擠著無數的人，好像無數的分子做著無規則的布朗運動。但其實，只要認真觀察就可以發現，從那些來招聘會的單位展口應聘者的多少，就能看出這家單位受歡迎的程度，或者說這個行業受歡迎的程度。相比較，有的展口門庭若市，而有的展口前門可羅雀。人的心理就是這樣，越是人多、競爭激烈，越是要削尖了腦袋往裡擠。

  王悅想起昨天晚上陳郁清的提示，覺得應當發揮自己的綜合優勢，不要盲目地遞材料，而是爭取跟招聘單位當面談，等面談的有意向了，再留材料。

  他溫和地微笑著，試探性走到一家招聘單位的櫃檯前。

  一位小姐溫柔地說：「您對我們提供的職位有興趣麼？」

  王悅點點頭。

  「有什麼工作經驗啊，英語過幾級了？」

  王悅突然覺得很厭惡，感受到一種奇異的驚恐，他急忙轉身走開了。當他匆匆離開時，聽到那位小姐在說：「一個小小大學生有什麼可驕傲的！現在最不缺的就是人了！」

  他走過去到了另一家單位。前面一位求職者滔滔不絕地講著他的輝煌歷程。面試官好像很滿意地點著頭。該輪到他了。

  「你獲過什麼獎勵或者有什麼兼職嗎？」

  大學四年，王悅還真沒有獲得過任何獎勵，甚至連一次三等獎學金都沒有，可卻主演了一部電視劇。也沒有太拿得出手的幹部經歷，好不容易進去了又自命清高出來了。可這些，當著這麼多人又怎麼開口呢？於是，也默默轉身走開了。面試官生氣起來，什麼都沒有還來找什麼工作？真是京華大學的敗類。口氣與那位始終怒氣沖沖的老一百簡直如出一轍。

  王悅無法忍受，只得驚慌地跑開，前往另外一家單位，希望那家單位有較好的行為。

  可一連試了幾家，都是這個結果。

  王悅覺得自己就好像市場上一件可供用人單位挑選的商品。當然，是一種特殊商品。成為特殊商品之後，才發現這裡的商品密度是如此之高。可見，像他一樣沒有被招聘大會當場錄用的人才不會太少。這麼想著，王悅的心裡多少就有點安慰。仿佛是自己一不小心買了一隻根本沒前途的垃圾股票，正在懊惱之際，卻發現周圍的很多人都買了。於是，想著反正吃虧的不是我一個，頓時獲得自我安慰許多。

  獲得安慰之後，王悅又發現了新的問題，因為既然有這麼多人和他一樣急吼吼地推銷自己，那麼，就沒有那麼多的空間和時間讓他跟招聘單位的人軟磨硬泡？而沒有機會泡，對方怎麼能發現他的綜合能力？不能發現他的綜合能力，有哪個單位會招聘一個演過電視劇但進不了演藝圈、當過學生幹部但又當了逃兵、又是學文學的大學生？這麼想著，就感覺這個上午肯定是泡湯了。

  否極泰來這個成語有時候很有道理，到倒霉到家的時候，好運氣總會不遠了，人不可能一輩子就這麼倒霉下去。就在王悅走出食堂後慢慢踱到了宣傳欄旁邊，突然在1201的錄像海報邊上發現了一則招聘啟事，是深圳的一家私立教育機構招聘教師，其中要招兩個文學專業的，招聘地點就在京華的友誼公寓。這則招聘的誇張之處是開出了年薪八萬的天大誘惑。

  王悅的第一反應是絕對是胡扯！八萬！把京華的三四個一級教授綁在一起，一年的收入也到不了這個數的。要不就是人販子，把一個活蹦亂跳的大學生賣了，倒是可以有這個數的。王悅一下子警覺起來。雖然警覺，但是王悅並不害怕。轉念一想，閒著也是閒著，不如去看個究竟。現在是大白天，這裡是京華大學，沒有什麼好害怕的。就算是人販子，在校園裡也不敢明目張胆搶人；退一萬步來說，真要是搶，自己的白猿通背拳豈是白練的？

  王悅打定主意，去碰碰運氣再說。於是回宿舍拿了自己主演電視劇的錄像帶直奔友誼公寓。

  開門接待的是個女孩子，看樣子也剛畢業沒幾年。女孩說話的聲音非常好聽，或者說是非常有禮貌。當然，只要有禮貌就會比較好聽。

  聲音好聽不好聽並不是主要的，主要是說話的內容。

  「您可以跟我們校長直接談談嗎？」女孩親切而禮貌地問。

  這不是做夢吧？王悅心裡想。怎麼自己剛想著怎麼樣找一個用人單位談談，就正好有人主動給自己這個機會？

  王悅迅速抖動一下自己的腦袋，讓自己清醒一下，然後說：「好。」

  謝天謝地，總算有一個用人單位能給機會讓王悅當面表現一下。王悅馬上就理解什麼叫天無絕人之路了。

  校長給王悅印象最深的是禿頭十分明顯，屬於地方支援中央型的。而且他那身衣服，緊得幾乎是貼在他身上。中等偏低的個子，壯壯實實的身材，臉上黝黑中透著紅潤，腳上套著涼皮鞋。雙眼眼窩深陷，顴骨略略高起，典型的廣東人形象，但是眼睛十分黑湛，炯炯有神，瞳孔和虹彩幾乎是同一顏色。

  禿頂給王悅讓座，然後雙手遞上自己的名片。這下王悅看清楚了，真是深圳的一家私立學校的校長，名片設計得非常精美，而且是中英文對照。王悅又仔細地看了一下，確實是英文，不是拼音字母。

  王悅當然沒有辦法回贈名片，取而代之的是應聘材料。

  但是，禿頂校長接過去之後並沒有看，至少沒有立即看，而是說：「這幾天我和小沈也不知接待了多少位你們京華的學生了，少說也幾百個了吧，每個人都是厚厚一大堆材料，證書啊、獎狀啊，使我們真的招架都來不及。是啊，就這個樣子！我們能不能長話短說，說說你有什麼特長，能讓我們覺得你可以勝任我們的工作呢？」這位禿頂校長的講話有嚴重的廣東腔，和毛曉柱有得一拼。好在王悅聽毛曉柱講話都習慣了，加上連蒙帶猜地還是聽懂了大半。

  「是嗎？」原來這個招聘已經好幾天了，也怪自己剛從出租屋出來，還拿這個看來黃花菜都涼了的事當新聞呢。既然已經幾百人來面試過了，那自己被錄取的可能性也就微乎其微了，倒不如拿這回面試當作一次彩排。想到這裡，王悅脫口而出：「我的特長是一般人及不上的。簡單地說，就是洛桑會的那一套我也全會。」

  說完這話，王悅臉刷地一下子就紅了。

  這回牛吹大了！

  王悅所說的這個洛桑，那模仿力和口技功夫堪稱一絕。1993年在《曲苑雜壇》中表演系列節目「洛桑學藝」一炮而紅，並迅速紅遍大江南北。可惜天妒英才，1995年10月2日，洛桑因醉酒駕車英年早逝，去世時年僅27歲。他表演的相聲系列，一直是王悅模仿的保留節目。雖然有時也可以模仿到一定程度，但要像洛桑那樣裝龍像龍、裝虎像虎畢竟還差著老鼻子距離。而今在招聘單位面前如此大言不慚，被人嗤笑口出狂言倒在其次，關鍵是一上來就自吹自擂，弄壞了自己給人的第一印象而被拒之門外，實在得不償失。可這話一出口，已經收不回來了。

  正在懊惱不已，沒想到禿頂校長一點鄙視也沒有，反而一本正經地問道：「不好意思，洛桑是誰啊？」

  王悅頓時一陣竊喜。他早已聽說，在文藝界也有所謂水土不服一說。在幅員遼闊的中國，人們對文藝名人、文藝作品接受的地域差異是很大的。通俗地說，就是北方的作品或明星到了南方不一定受歡迎，反之也一樣。王悅記得小時候在上海，上海人從來只知道姚慕雙、周柏春，而很少知道侯寶林、馬三立。每次侯寶林到上海和姚周同台演出時，一定是姚周來擔當壓軸而不是侯寶林，就是怕侯寶林在上海不一定能壓得住台。而當時紅遍長江以北的《我愛我家》《編輯部的故事》等「京味」情景劇，在南方尤其是廣東市場收視都不理想。相反，上海、廣東的本土作品在北方也幾乎沒有市場。所以，一個廣東人問你「洛桑是誰」，也是很正常的。

  王悅長長出了口氣，定一定神，拿出那盤錄像帶。

  「我是說我和洛桑一樣有表演才能。這是我在大學期間主演的電視劇，一共五集，我演男一號，您有空可以看一看。」

  「是啊，就這個樣子！看來你是個有多才多藝的人啊！那麼，你是學什麼專業的？」禿頂校長很興奮地問。

  「我是文學院的畢業生。」王悅說，「學的是漢語言文學專業，很合適你們的語文教師職位。而且，我的畢業論文剛剛在藝術劇院的刊物上發表了，那也是國家級的核心刊物。當然，根據我的表演特長，我還可以在學校開設戲劇社，讓學生們學演戲、學做人，讓他們的課餘生活更豐富，還可以為學校在各級比賽中獲獎。」王悅將事先準備好的內容，簡單地給禿頂校長陳述了一遍，談不上激情四射，也談不上談笑風生，但是也順利地說了二十多分鐘的時間。禿頂校長簡單地提了幾個問題，都在王悅的知識和經驗範圍以內，無驚無險。

  說完，王悅指了指剛才遞給禿頂校長的材料，意思是讓禿頂校長先看看他的材料。

  禿頂校長這時候才把目光從王悅的臉上移到他的材料上，一邊看，一邊說：「好。這個專業好。能學這個專業，說明你有真才實學。」

  這讓王悅一炸，因為從來就沒有人說他學的專業好。但是他沒有說話，因為他不明白真才實學與學什麼專業有什麼關係。

  禿頂校長見王悅沒有聽明白，這時候把眼睛從材料上移開，重新回到王悅的臉上，並且把他自己的禿頂腦袋向王悅的頭靠了一靠，眼睛放光地說：「是啊，就這個樣子。首先，你們京華在全國的地位和口碑；其次，你雖然是文學專業，可還有表演才能，這很難得；最後，也是最重要的。」

  王悅把自己的腦袋向後移開一點，恢復一定的距離，問：「怎麼說？」

  禿頂校長笑了一笑，說：「這還不是明擺著的嘛，你很誠實。無論是看著還是你的材料都證明了你的誠實，很容易讓人產生信任感。」

  王悅沒有說話，他還在消化這位禿頂校長的話。不過這話王悅還是愛聽的，自己的確也比較誠實，但是也不一定，剛才不是還誇口洛桑會的自己都會嗎？但那只是隨口一說，禿頂校長也不知道洛桑是何許人也。所以說自己誠實也不能算錯。

  「是啊，就這個樣子！說實話，我們在這裡幾天了，面試過的學生也好幾百個了，個個都說自己如何如何了得，能力如何如何強，可拿得出手的東西卻很少，怎麼證明他們是誠實還是自吹啊？你呢，專業不用說了，畢業論文就上了核心刊物，還有錄像帶也證明了你的表演才能。這不是誠實又是什麼？」

  「校長說得有道理。」王悅說著，還就真的有點佩服這個禿頂校長了。說他聰明「絕頂」、老奸巨猾肯定是有點過頭了，但起碼是洞察力還是很強的。

  這時候，禿頂校長已經掃描完了王悅的材料。

  「你下個月就畢業了？」校長問。

  「是的。」王悅說，「今天剛剛參加了萬人招聘會，可由於沒有對口專業，所以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就跑到您這裡來碰碰運氣了。」

  「是啊，就這個樣子！」禿頂校長說，「這樣，你的條件很優秀也很符合我們的要求。你先回去，我們還要商量一下。如果你真的合適我們的工作，三天之內我或者小沈會給你們宿舍打電話告訴你的。」

  「這幾天我在宿舍的機會不多，我怕會誤了電話。這樣可不可以，如果我有幸被錄用了，請校長給我留個紙條，可以直接放在我們學院的信箱裡，在信封上寫我的名字就可以。這樣我肯定可以拿到。可以嗎？」

  「是啊，就這個樣子！你想得很周到，那就這樣吧。」

  「那這盤帶子，校長可以在空閒時看看。」

  「一定會看的，你放心。」

  離開這位禿頂校長，王悅一方面覺得是騙子的可能性還是有的，就算真有這樣的職位，那個年薪八萬也肯定大有問題；可另一方面也覺得從這位校長的言談舉止看，也不一定就是騙子。尤其是那句「是啊，就這個樣子」，實在意味深長，好像別人無論說什麼，這句話都可以接得上去。既不表明態度，又不傷人感情。不把天地蒼生都悟透了的人，是說不出這樣的話並當作口頭禪的。

  果然，教育學院的一位博士導師證實了這位禿頂校長不是騙子。禿頂原是廣東一所頂尖中學的副校長，因為始終沒提拔為校長，就一氣之下離開了那所中學，接受一家民營學校董事會的聘請擔任了校長，所以是人販子的可能性應該極小。至於年薪八萬，應該也是八九不離十的事。地處深圳，又是深圳高新技術開發區里質量最好的學校，許多開發區內的高薪人才的子女都在這所學校，因此屬於貴族學校，教師收入太低不利於教學質量。而且是這位博導去這家學校講學時，禿頂校長給他看過工資稅單，還遠遠高於八萬。

  可現在問題的關鍵是，無論這一切是不是真的，自己被錄用的機會好像也最多只有五成。回來和陳郁清和黑子一說起，兩人都說這是好事，如果真的錄取了，那王悅以後就可以叫作「王八萬」了。黑子還調侃說，要真的是成了王八萬，那豈不是畢業照都不去照了，因為其他人非把王悅當王八燉了吃不可。這話著實讓王悅彆扭了好長時間。

  晚上，王悅一個人在宿舍里默默地出神，直到馬夏文進來叫他，才想起來，要去領學士服，明天要照畢業照了。

  「王悅你可真行啊，就差你沒領了，怎麼？當上了王八萬連證書都不要啦！」馬夏文心情大好地打趣道。他和陶拉克已雙雙被某國家部委錄用了，渾身上下都洋溢著春風得意。本來王悅有點討厭他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可馬上就要畢業了，現在看他反倒有幾分親近與傷感。於是王悅連忙恭喜他找到了個好單位。

  但王悅對穿學士服照相著實沒有多大的興趣，畢竟大學四年的時光不能僅僅用一張穿著學士服站在學校大門口的相片來佐證。所以一直到最後一天，王悅也沒有穿，也沒有去照集體畢業照，連畢業聯歡會也沒去瞅一眼。陳郁清和黑子一直為此耿耿於懷，覺得特立獨行也沒必要如此絕情，王悅只好把林小蕾也不願去抬出來當藉口封住他們的嘴。其實只有王悅自己明白，他那是生怕有人知道林小蕾已經甩了他，並成功傍上了美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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