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八章 十三根手指

  九幽衛所。

  後院老槐樹下。

  藍玉看著一臉漠視的陸凌川，神情凝重，藍景煥的死，的確讓他有些措手不及，沒想到陸凌川狠起心來連藍家的人都殺，而且事先跟他連招呼都不打一個。

  「即便他犯下再大的過錯，你也至少該告訴為父一聲，畢竟，他是藍家人。」

  藍玉沉思許久之後，終於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

  對於這一點，他心裡始終過不去，總覺得如今的陸凌川似乎已經越來越不可控了。

  陸凌川搖晃著手中的酒杯，淡然道：「義父應該了解，我這個人向來都是恩怨分明，對我有恩的，我必定十倍百倍償還，從不忘恩負義。」

  「但要是害我的人，我絕不會心慈手軟，無論他是誰！藍景煥觸及了我的底線，所以他必須死！」

  「當初您想方設法讓我把手裡的產業分出來給他們，我照做了，可結果呢？他們不但把回生堂經營的一塌糊塗，如今居然為了錢財和仕途投靠燕王，您能忍得了嗎？！」

  「反正我忍不了！」

  聽完陸凌川的話，藍玉眉頭緊鎖，呆呆地愣在了原地，其實說實話，藍景煥所為，同樣是他不能容忍的，但他更希望處置這一切的是他自己。

  「弘毅的死，是否與你有關？！」

  遲疑良久之後，藍玉認真的看向了陸凌川，終於忍不住問出了早就埋藏在自己心底的一個疑問。

  陸凌川頓了一下，手裡的動作忍不住停住，接著冷聲道：「是我讓人殺的。」

  聽聞此言，藍玉渾身一震，神情複雜，沉聲道：「為什麼？！」

  陸凌川冷聲道：「因為他做了和藍景煥相同的事，同樣是為了一己私利而選擇背叛我，所以他該死！」

  藍玉顫抖著嘴唇，伸手指著陸凌川，皺眉道：「他們可都是你的兄弟，就這麼被你殺了？！你的眼裡究竟還有沒有為父？！」

  陸凌川冷哼了一聲，不屑道：「兄弟？！他們曾幾何時將我視作過兄弟？！我也從未把他們當成親人！」

  「更何況他們都姓藍，而我姓陸！」

  說到這裡，陸凌川緩緩轉頭看向了藍玉，眉宇之間同樣流露出一絲複雜的神色，繼續道：「不過義父放心，無論何時何地，您都是我的義父，沒有您，我不會有如今的地位，這一點，我時刻銘記著。」

  「我所做的一切，不光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藍家，害我的，害藍家的，無論他是誰，我都絕不會放過！」

  聽完陸凌川的這番類似於表忠心的話，藍玉呆呆地愣在了原地，神情複雜的看著椅子上的陸凌川，沒有再追問一句。

  陸凌川也沒有再說什麼，親手為藍玉倒了一杯酒，然後便自顧自的喝起了酒，空氣中漸漸被一股凝重的氣氛所籠罩。

  不知道過了多久，藍玉終於緩緩起身，最後看了陸凌川一眼，轉身向前院走去，邊走邊說：「你的事，我管不了了，也不想管了，以後的路，你自己走吧，我不會再干涉。」

  他萬萬沒有想到，藍家人有一天會鬧成今天這步田地，可他十三個義子如今已經只剩下兩個，他不想再失去陸凌川，因為如今的藍家，全憑了陸凌川才能在京都立足。

  這一刻，他突然覺得自己老了，早已不再是曾經那個在戰場上叱吒風雲的將軍，只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老人。

  他的確是該讓位了，以後的世界，是年輕人的。

  陸凌川坐在椅子上，目送著藍玉邁著老邁的步伐漸漸走遠之後，隨手將酒杯丟在了桌子上，接著仰面躺了下來，望著頭頂的天空，漸漸皺起了眉頭。

  他不想以這樣的方式對待藍玉，但他別無選擇，也從不後悔。

  他也曾試想過，如果將來藍玉也成為了他稱霸天下的阻礙，站在他的對立面上，他會不會同樣選擇毫不猶豫的殺了藍玉？！

  最終的結果是，沒有答案。

  ...

  次日。

  永昌侯府。

  琅琊閣。

  陸凌川靜靜的坐在頂樓書房之內，翻閱著自己離京這段時間內各地傳回飛狐總部的密報，試圖尋找出關於徐妙錦的消息。

  但結果他早有預料，徐妙錦的下落，依舊猶如石沉大海，杳無音訊。

  他想過再次去找徐輝祖問個清楚，但最終他還是選擇了放棄，因為他了解徐輝祖，如果徐輝祖真的答應替自己妹妹保密，那即便把刀架在徐輝祖的脖子上，徐輝祖也絕對不會透露一個字。

  何況，迎娶朱允凝的事，徐輝祖的心中也一定十分在意，雖然徐輝祖也知道陸凌川別無選擇。

  正在這時，腳步聲響起，鐵雄緩緩登上了頂樓，走入了書房之中。

  「有結果了？」

  陸凌川收回了思緒，抬頭瞟了一眼，接著一邊繼續翻動著情報，一邊沉聲問了一句。

  鐵雄來到近前，躬身一禮，道：「回稟宗主，屬下已經出動了京都所有的飛狐，但始終沒有查到那名無臉人的蹤跡。」

  聽到鐵雄的回答，陸凌川瞬間皺緊了眉頭，眉宇之間滿是凝重。

  「不過屬下已經問過那晚在侯府守衛的人，他們的確看到有一名黑衣人出現，跟密監司的人交了手，但是很快便離開了，並未停留。」

  緊接著，鐵雄又急忙補充了一句。

  陸凌川眉頭緊鎖，遲疑著抬頭看向了鐵雄，冷聲道：「這麼重要的事，他們為何沒有第一時間稟報？！如果不是郡主提起，我們可能到現在都不知道！」

  鐵雄縮了縮脖子，急忙躬身道：「宗主息怒，的確是屬下管教不周，不過屬下已經對他們進行了嚴懲，絕不會有再次！」

  隨著話音落下，鐵雄伸手從懷中掏出了一隻布卷，緊接著緩緩來到書案前，將布卷緩緩撲在了桌邊。

  隨著布卷打開，十三根沾滿鮮血的小拇指漸漸印入了眼帘。

  這就是陸凌川的規矩，也是飛狐的規矩！

  想要成事，必須要有嚴格的制度！任何人都得遵守！

  「繼續追查！」

  陸凌川頓了一下，冷冷的說了一句。

  鐵雄恭敬地答應了一聲，緩緩退出。

  「等等，把東西帶走！」

  陸凌川冷聲說了一句。

  鐵雄愣了一下，急忙上前收起了布卷，縮著脖子退出了書房。

  陸凌川默默地翻看著書案上的密報，但是直到將所有情報全都翻遍，也沒能從中找出徐妙錦的消息。

  無奈的嘆了口氣之後，陸凌川緩緩起身來到了窗前，望著遠處的那一座氣勢恢宏的宮城，漸漸地眯起了雙眼。

  關於朱高煦逃離京都，又被他親自抓回來的事，朱元璋自始至終都沒有主動過問，所以他也就沒有進宮說明。

  因為此時的他，已經猜到了朱元璋的心思，雖然朱元璋幾次三番的袒護朱棣，但朱元璋也同樣忌憚朱棣在北境的勢力。

  至少在扣押朱高煦為人質這一點上，朱元璋的心思跟他是一致的。

  不過與此同時，陸凌川也明白，要想讓所有人都無法撼動自己，首先就要像朱棣一樣，要讓自己擁有壓倒一切的籌碼！要讓朱元璋也離不開他，更不敢輕易動自己！

  ...

  半月之後。

  兵部尚書府。

  「家主！家主！不好了！出大事了！」

  「少爺殺人了！」

  一陣顫抖的呼喊聲，突然打破了尚書府的寧靜。

  緊接著便看到一名年過五旬的老者跌跌撞撞的一路衝進了後院，驚恐的向書房跑去。

  曹文，尚書府的管家。

  「你說什麼？！什麼殺了人？！」

  聽到話音的茹瑺匆忙走出了書房，看著腳步踉蹌的衝到門前的曹文，瞬間臉色驟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