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早知半路應相失,不如從來本獨飛
2024-09-13 17:09:19
作者: 白槿湖
{執子之手太容易,與子偕老又太艱難。那麼多人隨意說著這八個字,終是只做到了前面四個字。}
窗外是揚揚落落的大雪飄飛,卓堯和曼君相對而坐,桌上的幾個小菜是她現炒的,一壺正在爐上煮著的黃酒,他感慨萬千:「這種天氣,最好不過就是一家人圍坐在桌前,外面下著大雪,屋內煮著酒,吃著熱菜,閒話家常。」
「你這番話要是在白天的鏡頭前說,一定會震驚四座的。」她吃一口菜,啜一口熱騰騰的黃酒。
「怎麼,看不出來嗎?」他笑。
「因為你這樣身份的人,肯定是吃著山珍野味,品著茅台,哪會和我窩在這間小公寓裡,吃著家常小炒,喝著我做菜用的黃酒。」
「你故意這樣說來氣我對不對,你明明知道,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別的吃穿住行都是最差的,都可以,因為你是天底下最好的,所以別的方面哪怕最差,我也都能將就。」他端起酒杯,與她乾杯。
曼君見雪沒有停的意思,想起他又喝了酒不能開車:「你不能再喝了,雪越下越大,待會你怎麼回去好呢,你叫崔師傅過來接你吧。」
「今晚不走。」他說著,從桌上拿起手機,翻出視頻,遞到她手機。
畫面上播放的視頻,正是他在南極拍攝的,只見茫茫一望無邊的冰山上,一片片黑白相間的企鵝,抱在一起抵擋風寒。他穿著厚厚的特質禦寒衣,出現在鏡頭前,全身上下被包裹得嚴實,對著鏡頭笑,隨後,學著身後的那群企鵝一樣,搖搖擺擺走起路來。好滑稽,從來沒見過他這樣高大的男人模仿企鵝笨拙的樣子。
她忍不住逗笑了,說:「你居然真去模仿企鵝,我可不會扮成非洲女人站在街上用背框背著黎回黎聲、」
「當初說好的,誰做到了那麼另一個人就要無條件答應對方一件事。」他說。
莫非他特意去南極一趟,就是為了要她無條件答應他的要求,她問:「你要我答應你什麼事,你想好,只可以是一件事,還得我考略,我覺得不可以接受的話,我會給你一次機會重新換一個要求。先說好,不許涉及離婚不離婚的話題上。」
「我想要今晚牽著你的手睡一覺到天亮。」他說著,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竟是冰涼,他想起她體寒。這種體質的人,冬天的時候,誇張一天來說,手伸進熱水裡,都能直接降低水溫。
「你醉了,老老實實睡沙發。」她說著,快速起身,跑進臥室里,抱出一床被子放在沙發上。
「我不要當廳長,我怕冷。」他賣萌撒嬌。
她想到那輛輝騰車,便問:「你會怕冷,要是真怕冷,就不會在一天當中氣溫最冷的時候跑去占個停車位,再等我上班時,做無名英雄。你怎麼這麼傻,你可以花錢去買任臨樹的這棟舊大廈,怎麼連個停車位也買不到,還要天天早上親自開車來幫我搶停車位?」
「這你都發現了?」他像被拆穿了心事的小男孩,有些難為情。畢竟天天早上起個大早,只為免她走遠路,免她擔驚受怕,這得是多喜歡一個女人才能夠做到的事,更何況是他這樣傲慢不拘的男子。
「真當我傻呀,不過發現原來是你,我還是有些失落。本以為可能是某位低調內斂的高端男子,暗戀我嗎,我還幻想了很多和他邂逅的故事,唉,結果是你,艷遇泡湯了。」她故意這麼說。
「你是不是想我對你實行制裁?」他目露凶光,惡狠狠看著她,瞬間就露出笑容,一把抱住她。
她連忙抓起被子,擋在身前,央求:「我錯了,我都兩個孩子的媽了,哪還會有大氣高端上檔次的男人對我動心,除了你,還能有誰。」
「你既然知道,當初還一心一意要和我離婚,簡直是不自量力。」他用力吻一下她的面頰,嘲笑地說。
「那我也是有自尊心的人啊,你媽拿了一份離婚協議書來,上面有你的簽字,是你先簽字的,你都簽字了,我幹嘛不簽字,倒顯得我死皮白臉賴住你不放。」她想起來了,說:「對啊,我差點忘了找你算帳,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簽字,是一氣之下,還是深思熟慮之後?」
「我絕對絕對沒有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你讓我好好想想……我想起來一次,時間能夠對的上,我媽拿了一份協議給我,說是黎回入幼兒園要簽的協議,她已經看過內容,沒有問題,讓我簽字。當時我是喝了些酒,你清楚的,那段時間我情緒低落到極點,我沒怎麼看,拿過來就簽了。」
「你堂堂佟氏集團的董事長,你是能隨便簽字的嗎?」她不信。
「我想我媽拿來的,還會有錯,再說黎回的入園協議,確實要家長簽字才行,我就沒有懷疑,現在想,也只能是那次,我簽了字。」他恍然大悟。
曼君連連搖頭:「你看你媽,為了讓我們離婚,她算是想盡一切辦法,就因為我和你對簿公堂,堅決認為是我背叛了你,還把我視為佟氏集團上上下下全體人的公敵。這些手段,我都不想細數,她來找過我幾次,我不想你夾在中間為難。」
「我回去後,會和她說清楚,如果她不接受你,我們一家四口就搬出來住,我們不缺房子。」他說。
「那怎麼行,你媽根本離不開兩個孩子,不能為了我,就孤立她,那樣她會更加恨我。我只想找個機會,取得她的原諒,我不想和她繼續鬧不愉快,她到底是你的媽媽,她說得對,我也有兒子。她對我不接受,可她是那麼喜歡黎回黎聲,就憑這點,我也不能夠自私地帶走你和孩子。再試試看,或許還有別的辦法。」
他為她的寬容和善解人意打動,說:「你還是老樣子,總替別人著想,那你告訴我,在想到辦法之前,我們怎麼辦,保持現狀?不能公然住在一起,明明是夫妻,倒像是地下情。」
「被你媽發現了,又要來找我麻煩。」她牽起他的手掌,黃酒使她微醺,說:「我們有多久沒有這樣說話了,快一年了吧,從二月份到現在,輾轉這麼長的時間,你都沒有怪過我。你知道嗎,你不在,我過得……一點也不好。我整夜整夜睡不著覺,走到哪裡,都會想起你。當時那個事故坍塌樓,我真的害怕整個Y樓都有質量問題,我怕你會出更大的事,一旦發生重大傷亡事故,不就是賠償那麼簡單了,真的會後果不堪設想。我才會想方設法讓Y樓停工,你明白嗎?」
「我都明白,那件事,我沒有怪過你。最讓我無法理解的是,你去英國,半年都沒有一個電話,你整整從我的生命里失蹤了半年啊。這意味著什麼,一生又能有多少個半年,你就這麼殘忍讓我半年都見不到你,連你的聲音都沒有聽到過。你知道我怎麼過的嗎?我寧願你在我身邊,不管你是起訴我,罵我,恨我,什麼都好,至少我可以看到你,聽到你的聲音。」他動情地說。
她的臉龐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他的心跳聲,她低喃著:「對不起……就是好怕以後都遇不到像你這樣好的男人了。」
「你餘生都要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補償我才行。」他捧著她的臉,深情凝望,從她眼中看到了許久不曾感受的溫柔。他吻她,像從來都沒有吻過一樣,抱起她,她在他懷抱中,用力擁抱著他。
這才是真正的久別重逢。
他身上好聞的氣息,像天羅地網般包裹著她。時間靜止般。
每一刻的溫存,都讓她心中開出了花兒。
天亮的時候,她還依偎在他懷中,胳膊讓她枕了一夜,又酸又麻,不想驚動她的美夢。陽光照在床單上,外面是皓白的雪。雪已停,他手撐著頭,靜靜望著她熟睡的臉,細細長長的睫毛,乾淨的肌膚,幾縷髮絲繞在面龐上,頭髮在陽光下泛著小麥色的光。
他不知不覺望著她,直到她伸個懶腰醒來,見他的臉離自己那麼近,笑著推開他:「看什麼看,醒了也不去刷牙洗臉,想賴床呀。」
「不捨得起來,想多看會兒你,數數你到底有多少根睫毛,你猜我數清了嗎?」他輕輕撫弄她的眉。
「數不清呀。」她坐起來,靠在他懷裡。
「被你打亂了,我什麼時候數清楚就什麼時候起來。」他往被子裡一鑽,拉住她的腿,她也被拖進了被子裡。兩個人躲在被子裡,蒙著臉,四目相對,漸漸,她的眼睛濕潤了,這樣近看他,原本以為再也不會有這一天了。她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哽咽著說:「我們以後都要好好的,好嗎?」
這樣寒冷的清晨,睜開眼,他就在她身邊,他臉上和煦的笑容,是這個冬天最溫暖的過冬裝備。
他點頭,把她擁得更緊。
失而復得,最是珍貴。
他們擠在衛生間裡一起刷牙,她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未拆的牙刷,是情侶裝,旁邊的那一支牙刷已經拆了,她說:「每次買牙刷,還是習慣性買兩把,總是戒不掉和你在一起生活留下來的習慣。」
「我也是,你用過的香水摔碎了,又去買了一瓶放在房間,好像聞到那香氣,就像你回來過。」他說。
所有的誤解都該釋然。
她驚呼:「天哪,我忘了我今天要上班啊!」說著趕緊衝進房間換衣服。
「我是合伙人,今天算你休假!」他從衛生間裡探出頭,笑著朝她喊,英俊的臉上掛著牙膏泡沫。
「那可不行,工作歸工作。你要和我一起走嗎?」她快速穿著上衣,外面套上一件長款白色羽絨服。
「那我順路送你,晚上我帶黎回黎聲來接你下班,晚上一起吃飯。」他安排著。
她穿著衣服,目光轉移到他放在床上的大衣,她坐在一旁,把大衣抱在懷裡,細嗅上面屬於他的氣息。這樣真好,回到從前,卓堯,是不是以後除卻生死,再也沒有可以分開我們的了。
一起手牽手走出大廈,馬路上的積雪已被剷除,只有路兩旁的樹上和綠化帶里還堆著雪。他車開得慢,路面濕滑,放著音樂,她看著他的側臉,恬靜地笑。久違久違的溫暖。
他牽著她的手走進大廈,在快到文略時,她猶豫著想要鬆開手,結果他拉的更緊了:「不許鬆開,我要所有人都知道,我們和好如初,讓他們都羨慕你吧。」
「你真是無比自大,不過,也是事實。」她眯眯眼笑。
整個文略都轟動了,新主任和新合伙人原先鬧得要離婚,現在牽手出現在文略,這必定是複合的節奏。
在她辦公室,他才鬆開手:「就先護送你到這裡了,我要回公司一趟,還要去Y樓那邊看看,再回去帶黎回黎聲來這兒接你,你就想好晚上吃什麼,在我來的時候,得給我個答案。」
「你明知我是選擇困難戶,還讓我選,估計你過來時,我都沒想出來,每一家都很想吃啊。」她糾結地說。
他摸摸她的頭,說:「正因為如此,你會整個下午都在想我們今晚去哪裡吃飯,然後是不是時間過得很快,也很美妙。沒關係,隨便挑一家吃。以後每天都一起吃,一家家吃便。」
「那不行,不能老在外面吃,又花錢又不健康,哪有自己家做的衛生。我下午有好多事要做,你以為你是合伙人,我這個主任就能夠擅離職守為所欲為嗎?」
「嗯,被我寵成這樣你居然還是很懂事。」他誇讚。
「好啦,你快去忙,不然我下班了,你還沒有來,要我等你。」她笑著推他的後背往外走。
「不許太辛苦,有的事能夠交給下面律師去做的,就不要自己做。」他囑咐。
她忙不迭點頭:「好啦好啦,一會兒見。」
他走出辦公室門後,又折返,走進來,見她一臉嬉笑,張開雙臂說:「快過來。」
她順從地走過去。
尚未分開,就已相思,真不知這將近一年是怎麼熬過來的。
「親我一下,我再走。」他揚起了右臉頰。
她湊上去親吻他的臉,戀戀不捨的短暫分別。這樣的旖旎,仿佛他們中間沒有空缺過。
謝天謝地,我們終於又在一起。
她默默念。
何喜嘉戴著耳機,收聽著這一切。純真無邪的臉上慢慢露出陰暗的一面,自言自語道:「看樣子,是時候執行計劃了。」
過會兒,何喜嘉端詳著手中的名片,拿起桌上的座機,撥通號碼。
「喂,你好梁太太,我是文略的何律師,你兒子的官司,我們文略接了,是,會是阮律師親自上庭,你放心,一定想方設法讓你兒子無罪釋放。」何喜嘉說著,嘴角浮起意味深長的笑容。
何喜嘉敲響了主任辦公室的門,手中端著一杯茶,茶杯里依舊放了兩朵白菊。
「主任,今天上午你怎麼沒來,不過,這茶就當是下午茶吧。」何喜嘉將茶放在曼君面前。
曼君笑道:「家裡有點事。」
「我明天想向你請假,凌誠明天生日,他想帶我回家見他爸媽……」何喜嘉說著,臉羞得緋紅。
「這事好事,我批准你。好快,這就到見家長啦,我看你們明年開春就要辦婚禮了。」心情很好,所以她沒有細想。
何喜嘉接著說:「對了主任,我想起來了,你還記得之前來過我們文略的梁太太嗎?」
「記得,是為她兒子梁吉濤被控告故意殺人的案子嗎,這個案子是你負責接待,後面你們是怎麼談的?」她問。
「梁太太是慕名而來文略的,她希望主任你能親自代理這件案子,她說她只信任你的能力,來過很多趟文略了,現在眼看官司臨近,迫切需要律師,主任你看呢?梁太太給的代理費是相當不菲……」
「代理費是其次,關鍵看這個案子的定性。這樣,你待會兒把案卷送過來,我看一下,有沒有可以值得挖掘的蛛絲馬跡。」她說。
「好,我一會兒就送過來。梁太太說了,阮大律師親自出面,一定能給她兒子一個公道。」
「要是梁吉濤確實沒有殺人,那我們也不能冤枉一個好人,一切都要靠證據說話。」曼君客觀地說。
她身為律師,秉著公正公平的態度去受理官司,不會先入為主,她要做的,是維護自己代理人的正當利益,也絕不會為該付出懲罰的人進行無罪辯護。
一整個下午,她都在看這個梁吉濤的案卷。
起因是一對情侶之間的爭吵。梁吉濤,男,二十三歲,死者金恬筱,女,二十二歲。事發時兩人在酒店發生爭吵,之後金恬筱從酒店九樓墜下,死因為高墜,警方勘察現場之後,法醫對屍體進行解剖,發現死者生前有過性行為,身體有多處非墜樓而導致的紫色淤血,現場沒有發現死者遺書,以故意殺人案為立案。梁吉濤被批捕。
梁吉濤是名副其實的富二代,而金恬筱家境貧窮,兩個家庭懸虛極大,梁吉濤的母親在得知兒子和門不當戶不對的窮家女戀愛,極力反對,兩人的戀情逐漸轉為地下。幾次分手後再複合。梁吉濤非常深愛金恬筱,審訊過程一直求死,但始終不認罪。
梁吉濤在筆錄里,說起之前還打算和金恬筱私奔,結果被金恬筱的父親金勝給抓了回來。
曼君開始一點一滴走入這對生死相隔的小情侶的生活。首先,她進入了死者金恬筱的微博。這個長相甜美可人的女孩子,微博竟是死氣沉沉的一片,多次提到有輕生的念頭,無處不露出有抑鬱症的現象。
金恬筱不能排除是自殺的可能,在案卷上,並沒有發現有關金恬筱患有抑鬱症的方面調查,而梁吉濤在口供里說,自己曾帶金恬筱去看心理醫生,被診斷出是重度抑鬱症。這一情況,金恬筱的父母並不所知。
抑鬱症,高墜死亡,爭吵,身體有紫色淤血,疑似受傷。她從梁吉濤的口供里能看出來,他非常看金恬筱,他的作案動機不可能是因為想擺脫金恬筱而動了殺機。兩個都想要私奔的人,他怎麼可能要擺脫她而痛下殺手。邏輯上,並不是很站得住腳。
金恬筱的父親金勝將女兒的死全部歸責於梁吉濤,偏激地認為必須嚴懲兇手,殺人償命,能夠理解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但要是梁吉濤確實不是兇手,這個罪名就不能夠成立。
她決定接手這個案件,親自負責。
這個結果,不出何喜嘉的意外。
直到下班,卓堯帶著黎回黎聲走進她辦公室里,她才從這個案件中走出來。
兩個孩子一先一後跟著喊她:「媽媽——」
這一定是世上最動聽的稱呼。
曼君抱著黎聲,卓堯牽著黎回,一家四口從文略從出來。
上車之後,把黎回黎聲放在安全座椅上坐好,他回頭問:「告訴我,想好去哪兒吃飯了嗎?」
她暈暈乎乎地說:「啊,我給忘了,下午太忙,接手了件新案子,你就近看哪家是適合倆孩子吃飯的地方。」
「好,那就去吃些養生粥吧,反正晚飯要吃得少些。」他發動車,出發,一路上黎回唱著歌,黎聲跟著嗯嗯啊啊哼,他不時微笑,這一天,他期盼了很久。
「你接手了新案子,是哪件啊?」他問。
「梁吉濤那件案子,不是挺轟動的嗎,我看過卷宗和審訊筆錄,我覺得這個案件存在一些問題,梁吉濤始終沒有承認殺人,卻一心求死,殺人動機也不對,我想著手調查。」
「噢,梁應世的兒子,他還在我們Y樓買了旺鋪,他們夫妻倆就這麼一個兒子,要是真判了殺人罪名,以後的人生可就真是絕望了。」他說。
「你認識粱應世?」
「不是很熟,有過幾次合作關係。你現在是主任,完全不用親自上庭,這個案子交給底下那些律師就好了,我不想看見你勞神費力,太辛苦了。」他說。
「梁太太點名要求我出庭,再說,這個案子疑點重重,我就接手吧,或許,能夠起到一定的作用。等忙完這個案子,我們找時間,和你媽一起吃飯,我當面向她道歉,你看怎樣?」她已做出退讓。
「好,能夠冰釋前嫌是最好的事。我也會找機會和她談。」
在他們看來,除了這一點,他們就再也沒有別的阻攔。無形中一張滿是陰謀的網在朝他們密密麻麻撲來。
晚飯之後,他送她到住處,待到晚上九點多才走。
又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閒來無聊,打開電腦,查詢與案件有關的報導,聯想到死者金恬筱屍體上的紫色淤血,她突然想到,這些傷並不一定是來自於梁吉濤,就算傷痕是新傷,也不能代表施暴者就一定是梁吉濤,也有可能是來自於他人。
她心中興奮起來,決定第二天見了梁太太之後,去一趟金恬筱生前去看心理醫生的那家醫院。
一夜在混亂的夢境中度過。
早上,他的早安電話如期而至。
「今天早上就不幫你搶停車位了,那個位置,我買下來了,你不用著急。之前怕你拒絕,所以悄悄做無名好事,現在,你總不會還忍心讓我早起吧。」卓堯在電話里打趣。
「果真得到了就不珍惜,你看,剛和你複合,你就偷懶了,買那個停車位,多貴啊,浪費錢。你的錢又不是大海里漂來的。」她抱怨的話里聽起來都是關心。
「掙錢不是給自己的太太和孩子花,給誰花呢。晚上見,吻你。」他在電話的那一頭吻她。
這是她在洗臉的時候,對著鏡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真的好幸福啊,阮曼君,你沒有做夢,這都是真的!」她對自己笑。
上午,在辦公室里,見到了梁太太,這個擁有好幾家美容中心的貴夫人,為了兒子的事,揉碎了心,衰老了很多,見到曼君就如同見到救星,說了幾句話之後就抹眼淚。
「阮律師,我們家雖然是生意世家,可我和我老公是白手起家,也是厚道人家。外面說我反對吉濤和金恬筱的戀情,是因為我嫌貧愛富,根本沒有這回事。我早就見過這個女孩子,也給她買過幾次禮物,我本是想把她當自己的準兒媳婦看待的,誰知幾次見面交流下來,我覺得她的人生觀價值觀都太消極,也很偏激,我才認為她不適合吉濤。」梁太太訴說著。
她用筆快速記錄,抬起頭看著悲傷的梁太太說:「現在案件到了這一步,對梁吉濤很不利,我們只有找到有力證據才能讓法官駁回故意殺人的訴訟,梁太太,你必須仔細回憶你和金恬筱的每一次見面,有哪些讓你覺得她偏激消極的細節,我要真實,具體的。」
「我想想……我記得有一次,她和吉濤在樓上待著,平時倆孩子在家,我都知趣給他們讓出二人空間,我會選擇出門轉轉。那次,我出去後,發現車鑰匙沒拿,我又上樓,我聽見金恬筱對吉濤說到要一起殉情的事,那時我並沒有反對他倆啊,我站在門口,止住腳步,只聽見金恬筱說,活著根本不像活著,還存在另一個世界,沒有傷害,沒有苦難,她說吉濤,你要是愛我,就和我一起死。我當時嚇得頭皮發麻,因為我從門縫裡看見金恬筱的那張臉啊,真的是死氣沉沉,生無可戀的樣子。像我們這麼大的年紀,都見過死去的人,她的臉蒼白得就像死人一樣。從那天開始,我就反對吉濤和她見面,我真怕她會帶著吉濤去殉情,我太怕失去我的兒子……」梁太太回憶起當天的那一幕,仍心有餘悸。
「也就是說,在你默認他們戀愛期間,金恬筱就流露出輕生的念頭,並且希望和吉濤一起死。你知道這件事後,才開始阻撓他們的戀情,那吉濤知道你阻撓的原因嗎?」曼君問。
梁太太無力地搖頭:「他不知道,我只是說門不當戶不對,讓他和她不要再見面,分手,我哪想到,他表面上答應了我,私底下還在聯繫。甚至和金恬筱私奔,還被她爸爸抓到,暴打一頓。我的心都要碎了,是我們梁家上輩子欠金家的吧。」
「你意思說,金勝打了梁吉濤?」
「是的,這頓打,我們梁家認了,畢竟是我兒子要帶著人家女兒走,活該被打。沒想到半個月之後,吉濤會和金恬筱在酒店裡出事,我相信我兒子不會殺金恬筱,他那麼愛她,他不可能傷害她。即使是受到她爸爸的暴打,他這個善良的孩子,還在跟我們說,不要追究……」梁太太按捺不住,哭了。
「好,我都記錄下來了,我既然是梁吉濤的辯護律師,我會盡我全力,梁太太保重身體,不要過度傷心,你可不能挎。」她安慰著梁太太,心中的疑問也逐漸明朗。
這時候的卓堯,正在即將建成的臨湖別墅里查看接下來的裝修計劃,伍隆說:「佟董,還瞞著佟太太?是要打算給她這麼大的一個驚喜嗎?」
他笑:「只要你喜歡,什麼驚喜都願意去創造。」
「難怪任總說,天底下不是什麼男人都能夠像他和你一樣一往情深。」
「任總這個人,難得稱讚別人,稱讚一次,還不忘記把自己給捎上。」卓堯開著玩笑,深呼吸一口氣,看著這棟別墅,已有了最初的樣貌,想像著以後一家四口在這裡的生活,會很美。
臨走前還再三叮囑伍隆,細節安全是第一的,比如湖邊必須圈上安全柵欄,屋內有關水火電的設施一定要做到極致安全,連一個插座,都要注意。他當了父親,真是事無巨細都上心。
連著又要趕去Y樓那邊,緊張裝修中,大廈外層掛著各種廣告鋪位的巨大豎幅,開業在即,計劃情人節那天開業,配合全場促銷活動,他還有一個秘密的計劃要在那天實施,眼看也就只剩下兩個多月了。
要給她一個接一個的大驚喜,他想像她在收到驚喜的那一刻會激動成什麼樣子。
曼君和卓堯,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危險像一隻無聲無息匍匐前行的獅子朝他們靠近。
何喜嘉用竊聽器聽完曼君和梁太太的對話後,滿意地笑了。從錢夾中拿出一張新的手機卡,那總隨便報刊亭就可以買到,不用身份信息驗證的卡,將新卡插入手機里,撥通了一個人的電話。
「喂,金勝吧。」
「你是誰?」一個男子警惕的聲音。
「我是誰,對你而言不重要,我是一個好心人。你的女兒死於非命,可惜對方有錢有勢,你不是他們的對手。我實在看不過去梁家人的所作所為,才透露消息給你,你只要不聲張,我會繼續給你消息。」
「好,你說,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不會告訴任何人,你給我打過電話。」
「不錯。現在案子即將開庭,梁吉濤的父母給他們兒子找到了最好的律師,具體怎麼個最好法,就是說,是那種能把殺人犯辯護成無罪釋放的律師,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只要她接手這案子,肯定會翻案,你女兒最後只會被定為自殺,梁吉濤會無罪釋放,頂多,賠你一小筆喪葬費,你一分錢也撈不到。」何喜嘉扭曲事實說。
電話那頭有了一陣沉默,很快,男子憤怒道:「是哪個律師,要我女兒死的不明不白!我女兒就是被梁吉濤害死的,我要他陪葬!要麼就梁吉濤死,要麼給我五百萬我就同意向法官求情放他一馬。誰敢擋我,我不會放過她!」
「你先冷靜,聽我說。這個律師現在已經為梁吉濤的無罪辯護開始取證,她很快就會找到一手證據,只要她出庭,你信不信,梁吉濤百分之百無罪釋放。」
「我該怎麼辦,你既然打電話給我,那你是一定有辦法幫我的!」
「稍後我會把這位偉大律師的電話,姓名,行蹤發到你手機上,保持聯絡,我會給你指示。」何喜嘉說完掛了電話,快速在手機屏幕上寫下有關阮曼君的個人資料,輕輕點觸屏幕上的發送鍵。
何喜嘉轉了轉手機,冷笑:「借刀殺人,乾淨利落。」
曼君哪裡會想到,這一步步都是在將她引誘向死亡的圈套。她正在開車前往醫院的路上,收到梁太太的電話。
「阮律師,有件事,我考慮很久,我想我要告訴你,也許這對我兒子的案子會有幫助。」梁太太猶豫地說。
她將車停在路邊,說:「你講,我在聽。」
「我之前私下找過金恬筱的爸爸金勝,我希望他能夠為我兒子求情得到輕判,豈料他獅子大開口,向我們要五百萬,我真打算給他了,好在遇上了你。就在剛剛,他打電話過來,自降籌碼,說三百萬,他就答應我為梁吉濤寫從輕處罰的求情書。我該怎麼辦?我想問你,你有幾成把我贏這個官司,如果真的沒有希望,我只有走這一步。」梁太太說。
她趕緊阻止:「梁太太,你聽我說,他這種行為等於是敲詐勒索,拿著女兒的死亡來做交易,更顯得蹊蹺,試問天底下哪個做父親的寧可要錢也不為女兒討一份公道。放心,我正在調查,就算殺人罪名成立,金勝的求情書也不能阻隔法律的宣判,沒有意義。」
「他打來的電話,我都有錄音,會有作用嗎?」
「做得很好,保留好錄音,這是證據,必要時候我們可以向法官呈上。」曼君越加覺得這個案子疑霧重重。
在金恬筱生前見過的心理醫生這兒,她得到了更多有效的消息,只可惜這麼重要的一條線索,警方居然遺漏。她出示了名片之後,走進朱醫生的辦公室,她說明來意,占用朱醫生的半小時時間。
「本來患者的信息我們是不可以透露的,不過,現在金恬筱已經去世,死因不明的情況下,我也希望我所了解的事,能夠對你有幫助。我見過她的男朋友,陪同她一起來我這裡。是個非常溫暖陽光的男孩,他對金恬筱很體貼,以我作為心理醫生的專業角度看,他不應該是殺害金恬筱的兇手。」朱醫生在心理學領域,有著非常大的成果。
「那麼朱醫生你對金恬筱的死亡,怎麼看?」
「就目前她單獨和我聊的內容看,她有嚴重的自殺傾向,我也給她做過診斷,重度抑鬱症,她也告訴過我,若不是遇見了梁吉濤,她早就自殺了,根本不會活到現在。在她的世界裡,黑暗,暴力,處處都是傷害。」朱醫生表情凝重。
「她才二十歲出頭,怎麼會這樣呢?」
「這個她只和我一個人說起過,連梁吉濤她都不曾向他提起。她父親有人格分裂和暴力傾向,經常打她,還嗜賭如命,在得知她和梁吉濤戀愛之後,為了找到賭本,他甚至逼女兒向梁吉濤要錢,以女兒為籌碼。她不敢逆父親的意,經常會被父親關進黑屋子裡不吃不喝一兩天。」朱醫生說著,嘆息:「多好一個女孩子,要不是有那樣的父親,換做任何一個家庭,都會活的很快樂,是父母寵愛的心肝寶貝吧。」
這樣的調查結果讓曼君的心處於悲痛中,尤其是看著金恬筱生前的照片,那樣柔軟但甜美的女孩子,如朱醫生所言,是個討喜的姑娘。可惜了,就這樣死了。連死後,也不得安息,成為父親索要錢財的籌碼。
曼君也能夠明白金恬筱死後身上的累累傷痕,新傷舊傷,都是出自她父親之手。
「就算她是自殺,他父親的分裂人格和暴力相待,逼她向自己深愛的男友再三要錢財,才是這個善良的姑娘自殺的原因。」朱醫生說。
事情調查到這裡,她已整理了厚厚的記錄作為證據,她為自己眼下將對梁吉濤的無罪辯護有用極大的信心,她倒也想看看,能夠對自己親生女兒一次次揮動拳頭的父親,究竟是怎樣的殘忍和狠心。
離開醫院,她剛上車,發現一旁樹林中一個身影一晃而過,行為舉止,十分異常。她嚇了一跳,想想,這種精神科醫院,有精神疾病的人出沒大約是很正常的事吧。
晚上和卓堯一起吃飯,聊著就聊起了這個案子。
他擔憂地說:「以後我接送你上下班吧,聽你說起死者的父親,我就覺得很可怕,會不會對你實施報復啊,這會很危險。你觸動了他的利益,很顯然,這種人格分裂的人,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她撲哧一笑:「你的被害妄想症比我還嚴重,不會啦,沒事的,他怎麼會找到我這裡,沒你想得那麼可怕。」
「我可不想你冒險,太危險,別拒絕了,明早我來接你,就這麼定了。」他不容置疑。
「我看你是找藉口接近我。」她笑。
「你瞧你,想得挺美的。」他伸手捏捏她的下巴。
此刻,樓下一雙眼睛正抬頭盯著這棟大廈,如同幽靈一般窺探著。
他走之後,她正在洗頭,手機響了,以為是他有事找,打開手機一看,是個陌生的號碼,發送的一條圖片,緩慢加載著。當加載完畢圖片打開的那一刻,嚇得她扔掉手機。
屏幕上是一張她的照片,可怕的是,一隻張著嘴,血淋淋的貓頭放在照片上,殷紅的血把照片上她的臉都泡掉了一半。很快,一條文字信息跟著進來:
停止你眼下做的事,否則,這隻貓就是你的下場。
她心中有數,除了金勝,不會有別的人。
太卑鄙陰險了,她將保留追究他恐嚇的罪名,她想著要報警,可又想到眼下官司進入開庭最後環節,不宜打草驚蛇,還是放棄了報警,將這條簡訊作為證據留著。
夜裡和卓堯通電話,本想告訴他這件事,可是又怕他擔心,更怕將他無辜牽扯進來,話到嘴邊,還是沒說。
接下來的工作,她有條不紊積極準備著。他每天早上來接她,晚上送她回來一起吃飯,有時候晚上他就不回去,林璐雲打電話來催,他接了電話說上兩句就掛了,沒有好語氣相待。
幾天後,她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
她一聽,幾秒都沒有人說話,立刻警覺,按下了錄音鍵。
「阮律師,你好。之前的警告看起來對你起不到作用啊,我這個人脾氣相當不好,擋我者死,逆我者亡,我有精神分裂症,我隨時都會受不了殺人的,我殺了你,你這個大律師應該知道,精神病殺人是不負刑事責任的。你要是做了鬼,會不會也來替我做無罪辯護呢,哈哈哈……」
「金勝,我知道是你。你別再挑戰法律了,你女兒的死,是你一手造成的,是你毀了她的人生,你不配做一個父親。你還想讓梁吉濤無辜入獄,藉機敲詐,我不會讓你得逞。也奉勸你,像你這種一會兒正常一會兒不正常的人,犯了法也是有行為能力的,你不要拿著你幾年前的一張精神病病歷就想逍遙法外!」曼君厲聲說。
電話沉默了會兒,在她快要掛斷的時候,突然傳來類似恐怖鬼片裡的女鬼悽厲的尖叫,嚇得她心都快突出來了。
真是神經病!
儘管很害怕,越是這樣越是激起了她要還梁吉濤一個公道的信念。
時間到了距離開庭只有三天的時候,她再一次收到簡訊,要挾她不得出庭,不得為梁吉濤做無罪辯護,否則撕破她的臉。她將手機扔在一旁,繼續在電腦上整理將要開庭的資料。
這一切,都在何喜嘉的掌控中。
金勝打電話向何喜嘉求助:「怎麼辦,我恨不得殺了她,該死的女人,再三惹我,大不了一起死算了!你看有沒有什麼辦法,讓她不能出庭。」
何喜嘉慢條斯理地說:「你急什麼,還有三天的時間,足夠做很多事了。撞死一個人,要三十秒,可能在醫院掙扎會兒,要更久,用刀捅死,廢點力氣,不過炸死一個人,只需要一秒鐘就夠了。所以,三天,足夠了。」
「你的意思是炸死她?我不會做炸藥啊,再說她上班下班都有男人接送,我找不到下手的機會。」
「他在這方面保護的嚴實,那麼在另一個方面必定會有紕漏。我會把地址發你,你明天把人帶到這個地點,再給她發送簡訊和照片,她自然會去,到時候,定時炸彈會送她一程。而你,不用謝我,做好你答應我的事,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我。你我都會安全抽身。」何喜嘉吩咐。
「那,要帶的人是誰才能把她引去?」
「當然是她生命中很重要的一個人,明天你照我的計劃,自然就知道了。」何喜嘉掛斷電話。
這時候的曼君,哪會想到自己的生命可能面臨著倒計時。
林璐雲信佛,每月十五都會清晨天還沒亮就去廟裡,這個習慣維持了很多年。何喜嘉在佟家住過一段時間,對此很清楚。
第二天,正是農曆十五,如往常一樣,林璐雲早起,冬天的早晨亮的更晚,才四點多鐘,司機崔師傅已在車旁等候。林璐雲上車後,總感覺哪裡不對勁,說:「崔師傅,我這右眼皮老是在跳,左眼跳財,右眼跳災,該不會是有什麼事吧。」
「夫人你慈悲為懷,菩薩會保佑的。」崔師傅開著車說。
林璐雲搖搖頭:「我那不爭氣的兒子,和她又走到了一起,我是真沒辦法了,這樣下去,我總是提心弔膽的。」
「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在一起是正常的,何況還有兩個年幼的孩子,家和萬事興,對吧。」崔師傅說著寬慰的話。
「但願如此吧,我老了,也管不動了,不想管了,為他們好,到頭來,女兒怨我,兒子恨我,不值得。」林璐雲望著窗外天麻麻亮。
寺廟位於郊外的一出山腰上,車只能停在路旁,要步行一千多個石階才能到達寺廟。林璐雲從車上下來,對崔師傅說:「你就在這兒等我吧,你是信基督教的人,就不要和我一同去了。」
「那你小心點。」崔師傅說。
這麼多年來,每個月的初一十五,崔師傅都是這樣送林璐雲來這兒,習以為常,沒有覺得這個早晨有什麼不妥,和往常一樣,上了山,拜完佛之後,再下山回家。
崔師傅沒有想到,這竟是最後一次送林璐雲來這裡。
林璐雲獨自走在一級級的石階上,兩旁的樹林遮擋住原本就少的光線,天開始蒙蒙亮,上山的人要再過會兒就會多起來。她想給兒子孫子孫女祈福,這樣虔誠一點,所謂心誠則靈。
在山路盤旋的一個拐彎處,突然從樹上跳下來一個帶著摩托車頭盔的男子,用刀抵著她的脖子惡狠狠地說:「不想死就老老實實跟著我總,我的目標不是你,你配合一點,或許還能活著老命回去。」
林璐雲嚇得瑟縮直抖,刀刃很鋒利,她依從對方的話,跟著走下路下山,上了一輛摩托車。
「你別想跳車,否則,我下一個用刀指的人,就是你那一對活潑可愛的孫子孫女!」男子凶神惡煞威逼。
「別別別,要殺你沖我來,我是將死的人,別累及我的孩子。」林璐雲聽了這話,勇敢了起來,她坐在摩托車后座上,腦子開始想著自己是哪裡得罪了人,會被人綁架,圖錢,還是尋仇?
摩托車行駛二十分鐘之後,到達一個廢棄的礦廠,男子推著林璐雲進入礦廠,將她綁在一張破舊布滿灰土的椅子上,隔著頭盔,用尖刀在林璐雲面前比劃著名說:「我的目標是姓阮的,不好意思,你是她的婆婆,我只能請你做誘餌了,要怪只怪你兒子太在意她了,我找不到機會下手,只能從你這個老傢伙這兒下手了。」
「她到底哪裡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她!」
「她擋我財路,還想把我繩之以法,你說她該不該死!」男子情緒激動起來,拿出手機,說:「我打電話給她,會讓你和她說話,你叫她過來救你!」
「你真是沒有調查清楚啊,她和我是水火不容的仇敵,自古婆媳不和,有幾個兒媳婦捨身救婆婆的,她不會來的,要殺要剮隨你。」林璐雲說著,閉上眼睛,嘴裡開始念佛經。
男子走出礦廠,躲在一旁,摘下頭盔,正是金勝,他似乎覺得林璐雲的話很有道理,氣急敗壞,揮著刀打電話。
「你不是說綁了這個老東西就能引來她嗎,老東西說婆媳不和,她不會來的!我早就說了,要綁就綁孩子!你還不讓我綁孩子。」金勝來回走動著說,時不時舉起刀。
「你還沒有打電話給她,你怎麼就清楚她不會來,你找我說的辦就是了,還有,我的提醒你,事先安排好的定時炸彈已經開始倒計時了,還有一個小時,你抓緊時間。」
電話掛斷,金勝戴上頭盔,又返回礦廠,對林璐雲說:「從你座在這張椅子開始,炸彈就啟動了,只要你離開這張椅子,就會點爆炸彈。現在,我打電話給姓阮的,我叫她過來,你要是不想被炸成碎片,就配合點!」
「她來不來我都得死,炸彈就在我屁股底下,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林璐雲說著,感覺呼吸有些緊迫,心跳加速。
「別給我廢話!」金勝吼道,撥著電話。
曼君還在半夢半醒中,再次看到了那個給她打匿名電話的號碼來電,她接通,想聽聽對方還想做什麼。
「阮律師,還在睡覺吧,準備蓄精養銳為明天的開庭展露風采吧,可惜,你得先見我一面,我讓你聽聽一個人的聲音吧。」金勝說著,將電話放到林璐雲的嘴邊。
林璐雲咬緊嘴唇不說話。
曼君以為又是一場恐嚇作弄:「心理變態!」
金勝眼看林璐雲不說話,用刀順手就在林璐雲的嘴邊一划,痛得林璐雲忍不住發出聲來。
「你聽到了吧,這個聲音熟悉不,要是覺得熟悉,就趕緊過來,不要報警,報警就準備收屍,有炸彈的,你報警看看,除了我,還有誰能夠阻止爆炸。」
曼君的手都在顫,電話那頭的聲音,她怎會辨認不出來。
手機收到一個地址,並附著一句話:不要報警,否則爆炸。
她將報警電話號碼按出來,拇指停留在撥通鍵上,想想,要和他確認一下,由他來決定是否報警。
卓堯正在給黎回穿衣服,黎聲還在睡覺。
「天這麼冷,不睡覺,非要起來。」他說著,揉揉惺忪的眼睛,還是覺得困啊。
黎回調皮地笑:「爸爸,你是懶蟲,是你想睡懶覺。你答應我的,今天周末帶我去媽媽那兒。」
「那也不用去這麼早啊,媽媽也要睡覺呢。」卓堯說。
「可是好不容易奶奶不在家啊,她昨晚說今早要早起去廟裡,要是奶奶一會兒回家,她不要我出去,我就去不了媽媽那兒了。」黎回也有自己的小聰明。
現在的孩子,可真是不好糊弄的,他想。
手機響了,曼君的電話。
「你看,你一說媽媽,你媽媽就打電話來了。」他笑著接電話,等他聽到電話那頭曼君說的話時,一驚,再次問黎回好確認:「你剛才說奶奶去廟裡了,是嗎?」
「是啊,今天是十五,每個月奶奶都會早起出去,爸爸,怎麼了。」黎回仰著頭問。
卓堯沒再理會黎回,快步走到門邊,說:「你先別掛,我下樓去她房間看一下。」在母親的房間,沒有看到人,問管家,確認早上和崔師傅一起開車出去了。
「我馬上打電話給司機,你先別聲張,暫時不要報警,把地址給我。」他掛了電話,就給崔師傅打電話,心都在抖,而依舊在山腳下等待的崔師傅也正好奇怎麼還沒有等到人,正準備上山去看看。
他邊讓崔師傅趕緊去廟裡看邊衝下樓,剛坐進車裡,發現沒有帶現金,對方綁架的目的無非就是為了錢,他忙在保險柜里取了大量現金和珠寶,裝進包里,再回到上車。
他查看手機,發現還沒有收到曼君發的簡訊,他忽然明白她到底想做什麼,他打電話給她,在電話里咆哮著說:「把地址給我!」
「這是我惹的麻煩,和你媽沒關係,更和你無關,我會讓你媽平安回來的。你就不要管這件事了。」她鎮定地說,做好了最壞的打算,像金勝那種性格的人,什麼事都能做的出來,她不想他惹禍上身。
「不要再像以前那樣,你一個人沒有那麼大的能量。她是我媽,我不能不管,你聽我的話,把地址給我,要快,我帶了現金,他的目的是錢,這就好辦,能夠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你需要我在。」他說。
「萬一他瘋起來,有炸彈,我們一個都走不掉,怎麼辦?」
他安撫她的情緒:「不會的,你不明白嗎,他要的是錢,不會做出過分的事。你乖,把地址給我。你不要去,你聽話,回去,等我消息,我把錢送過去就帶著我媽回來。你等我」
「好……」
幾秒後,他收到地址,礦廠?他向這個地址直奔而去。
路上接到崔師傅的電話,得到確認,寺廟裡找不到人。
他在心中默念:媽,我來了,你千萬不要有事。一直都不夠順從你的意願,你一定很生我的氣吧。
曼君掛了他電話時,她的車已經快到礦廠了,這座廢棄的礦廠,並不是很好找,她將車停在路邊,徒步走進這深山不見人的偏僻地方,到處都是零零散散的礦井和礦石。她快走到時,只聽見林璐雲在喊:「快走,別過來,有炸彈!」
這隻有在電影中才會出現的話,讓她措手不及,但更多的是感動,危急時刻,這個對她百般刁難巴不得她離佟家越遠越好的婆婆,竟會讓她遠離危險,想到這裡,她更堅定了要救走林璐雲的信念。
金勝手裡揮著刀,走了進來,臉上的五官扭曲得可怕:「終於見面了,這一天也是你逼我的,你當初就不該和我作對,你要找死,這不能怪我,你給我進來!」
曼君並不懼怕,走進大門,看了一眼林璐雲,被綁在椅子上,臉上的刀傷正在流血:「金勝,你有恨就沖我來,放了老人,你也算是個男人,冤有頭債有主,你讓她走!」
「嘖嘖,現在你挺身而出,真是偉大!可你就是個卑鄙的小人!你造假證,說我女兒有抑鬱症,我查清楚了,那個殺我女兒的畜生,他家給了你很多錢,你老公還和他們做生意,你們是一夥的,合起伙來造假證據,我不能讓我女兒死的不明不白!」金勝用刀指著曼君叫囂,額上的青筋高高冒起。
「你女兒的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她有你這樣惡魔般的父親,才是她死的原因,你沒有為女兒的死懺悔,你還在一錯再錯下去。我希望你回頭是岸,別再傷害無辜,我可以答應你不出庭作證,今天的事就當沒發生。」曼君試圖退讓緩和金勝波動的情緒。
金勝仰頭哈哈大笑,面露兇殘的光:「你當我是傻子啊騙我,我放了你們,警察會抓我,你是律師,當然相信你,明天你照樣會出庭,那個畜生還是會無罪釋放!我不會讓過你的,你得死,她也得死!」說著用刀再一次指向了林璐雲。
「不——你的刀沖我來,她是無辜的,沒有得罪你,毀了你計劃的人是我,你別弄錯了對象。」她生怕金勝會再次對林璐雲實施傷害,挑釁著金勝快要崩潰到邊緣的情緒。
「好,那我就先解決了你,再把老東西綁在這炸成碎片!」金勝說著,提刀就往她身邊刺。
「我一條殘命給你解氣,你要就拿去。你若是敢動她,我就立刻站起來,咱們一起炸死!」林璐雲喊道,制止金勝刺向曼君的刀。
「老東西,活得不耐煩了,這是定時炸彈,沒到時間還不會引爆!敢威脅我,讓你活久一點,你還嫌命長是吧,那我就先殺了你!」金勝說著,揮刀朝林璐雲的頸間刺去。
這時顧不了那麼多的曼君,彎身撿起地上一塊石頭就往金勝的後腦上砸,即使用了最大的力度,可是金勝一偏,只是砸到了肩膀上。這一舉動,疼得金勝捂住了肩膀,被激怒了,一把抓起曼君的頭髮,刀就要朝她的胸口扎來。
「住手!你要的是錢,我帶的錢夠你衣食無憂過完下輩子,別傷害她們!」卓堯將肩上的包放在腳邊,包的拉鏈是打開的,隱約可見一摞摞現金和珠寶首飾。
金勝看到錢的時候,眼睛都在泛光,問:「包里有多少,不許耍詐!我只要錢,給我足夠的錢,我就放了你們!」
「這裡現金五十萬,雖然不多,但你看看這裡面的珠寶,有翡翠,祖母綠,頂級藍寶,鴿子蛋鑽石,哪一個不是價值幾十萬,你考慮一下,我們做交易,我拿這些,換她們倆。我們只求平安,你拿著這些遠走高飛,我不會報警。」卓堯說話間仍威嚴難擋。
「好!我和你成交,你把錢給我,我拿著錢馬上就走。」金勝談判著。
「我憑什麼相信你,除非你先把刀放下,你若怕我拿刀傷害你,你也可以將刀丟到你身後的遠點的位置。我必須確保你對我們沒有危險性才能把錢交給你。」卓堯說著,拎起包。
金勝猶豫起來,站在原地,似乎進退兩難。
「不行,我扔了刀,萬一你們兩個一起上,我肯定會被你們制服,不行——」金勝說著,又重新揮起了刀。
「卓堯,你和他講什麼交易,沒用的,他是瘋子,這裡炸彈隨時都會爆炸,你別管我,帶著你媽走!」曼君悲痛地說:「能夠和你擁有這段失而復得的幸福,這輩子能夠嫁給你,生兒育女,是我最不後悔的事。你別讓我失望,走吧,帶著你媽離開!」
他痛心地說:「你別胡說,你是我佟卓堯的女人,我不會丟下你。」說著看著林璐云:「媽,別怕,我在這兒保護你,」
林璐雲撕心裂肺的痛,哭著搖頭,心臟傳來劇烈的痛,強忍著:「兒子,以前是媽不好,看你們這樣相愛,我還狠心拆散你們,媽現在知錯了,一家人平平安安在一起最好……曼君啊,你是我的好兒媳婦,我以為你是不會來的,沒想到你會來,以前我那樣對你,你不恨我嗎?」
曼君含淚搖頭:「都過去了,不要再說了,以前的事我也有錯,是我連累了你。」
「兒子,媽的心臟病上來了,藥還在那輛車上,媽等不到你們的原諒了。就算媽死了,你也要答應媽,一定要和曼君帶著兩個孩子好好生活,再也不要分開。媽要去找你爸了……」
「媽,你要撐住,你不會有事的!」卓堯看著母親痛的樣子,心如刀絞。
金勝不耐煩,舞弄著刀:「嘮嘮叨叨還有完沒完,聽著,不要和我講價,把包給我,錢我拿走,刀我不會放下,我拿到錢,不會再傷害你們。我的刀是用來防身,這是你們唯一的活路!」
就在此時,一個稚嫩膽怯的聲音慢慢靠近。
「爸爸……媽媽……」
竟是黎回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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