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我終於可以不用再僥倖,僥倖有天你是會喜歡上我
2024-09-13 17:10:29
作者: 白槿湖
{願有一天,不會給任何人帶來煩惱和憂愁,種下的都是善意和溫柔。}
元旦來臨。
蘇綠忽然間生出某種警覺,算來,有一個月沒有見到他。
她想主動去見他。
給他打電話:「老大,你現在忙什麼呢?」
「我在公司,很忙。」他說完這句話,就保持沉默。
「那……我不打擾你了,你忙吧,也要注意休息。」她掛了電話,開始換衣服,穿著厚而笨重的雪地靴,戴上一頂紅色的兔毛帽子,朝著鏡子裡的自己微笑,她要以最溫暖明媚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
艾細細正窩在被子裡和高迅煲電話粥,電話打到後來,熱得不行,索性將兩隻胳膊放在了被子外面,臉漲得通紅。
「我出去了,你午飯自己搞定吧!我晚上回來。」蘇綠背著包,站在門口。
艾細細捂著電話,探出頭,說:「好吧,你晚上可以晚點回來,我今晚去看電影。」說著,繼續對著電話柔情款款。
蘇綠搖搖頭,合上了門。
從暖氣房裡走到室外,她不禁打了個寒顫。好不容易才打到車,鑽進車裡,剎那間暖和,她搓著手,吸了吸鼻子,對司機師傅說了方卓昂公司的大廈地點。
露面濕滑,車速很緩慢。
等到了他公司門口,已快中午十一點。蘇綠想,正好吃午飯的時間,他最近老這麼忙,肯定沒有按時吃飯,她想給他一個驚喜。
「你好,請問你找哪位?」前台小姐客客氣氣地問。
蘇綠想了想,說:「你們方總在嗎,我是她女朋友。」
前台小姐大跌眼鏡,質疑的目光:「對不起,你找錯人了,我們老闆確實姓方,不過老闆的女朋友昨天剛來過,並不是你。」
「你什麼眼神,胡說八道,我直接進去找他,懶得和你講。」蘇綠惱了,背著包徑直往裡走。
「哎,你站住,怎麼就往裡闖了,再不出去我叫大廈保安來——」前台小姐緊跟在蘇綠身後。
正在低頭辦公的程慶瞻,聽到了動靜,抬頭一看,忙大步從辦公區走了出來。
蘇綠見擋在面前的是一個模樣俊朗,面色和善的年輕男子,便鼓起勇氣說:「你幫我叫你們方總方卓昂出來。」
「方總?他不在。」程慶瞻和顏悅色地說。
蘇綠不信:「我早上給他打電話,他說他連著幾日都在公司忙,你們是不是騙我,我自己去他辦公室找他。」
「沒有騙你,真的不在,要不我把他辦公室門打開,你坐在裡面等他。」程慶瞻說著,領著蘇綠去方卓昂的辦公室。
他果然不在,她有些失落,坐在辦公桌前,看到他桌上還有一摞文件,簽字筆放在一邊,她無趣地坐著,在想要不要打電話給他。
程慶瞻給她泡了一杯茶,茉莉龍珠。
她下巴放在桌面上,盯著茶水,茶葉在杯中緩緩舒散,散發出淡悠的茉莉花香。
程慶瞻注視著她:「冒昧問一下,你是不是叫蘇綠?」
她的眼眸依舊望著茶水,點點頭,嗯了一聲,好像又恍悟了過來,抬眼看程慶瞻:「你也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他經常在你面前提起我?」
「聽他常念你的名字,有次無意間看到他從錢夾里拿出一張你的照片,端詳凝視了許久,我想你對他而言,是至為重要的人。」
蘇綠注意到,程慶瞻的眼睛透著一股平穩正直的秉性。
「那我問你一件事,你要如實告知我。」蘇綠思量著。
程慶瞻應允。
「前台的人說,方卓昂的女朋友昨天來過公司,她是誰,她來做什麼。還有,方卓昂今天到底有沒有來過公司,他這段時間是不是真的在公司忙得不可開交,我都整整一個多月見不到他人影了。」蘇綠疑慮重重。
程慶瞻試圖說話,欲言又止,選擇了沉默。
他是不會說謊的男子,只是面對她的詢問,他覺得沉默亦是欺騙,乾淨溫和的臉泛起了紅。
蘇綠笑著點頭,仰起臉,望著天花板,自嘲地說:「你不說,我也大概都明白了,他騙我,他居然騙我……我真傻,我還在等他,我每天聽他的話,認真念書,克制著不去想他,原來他陪在別人的身邊。」
「你誤會了,我什麼都沒有說。你別等了,方總今天不會來了。」程慶瞻說完,輕輕關上門,出去了。
他有點心跳加速,坐在自己的辦公桌前,再無心思做別的事,眼睛隔會兒就望望辦公室,她還沒有出來。他猶豫著要不要提前給方卓昂打電話通知一聲,還是,坐視不理。
十分鐘後,辦公室里傳來玻璃物體傾倒的聲音,是她在摔東西。
程慶瞻進去制止,玻璃杯和菸灰缸破碎了一地,她趴在桌上小聲啜泣。
不懂得安慰,他站在一邊,無聲地看她哭。
張愛玲在《金鎖記》里寫:言語究竟沒有用。久久的握著手,就是比較妥帖的安慰,因為會說話的人很少,真正有話說的人還要少。
哭過之後,她才抬起臉,滿臉的眼淚,傷心地說:「他關機了……他是決心不要再見我了……」
蘇綠面色蒼白,失魂落魄地走到窗戶旁,彎身拾起地上一片鋒利的碎玻璃,捏在手心裡,呆呆地望著遠處的天空。
程慶瞻用力拿起她的手,從她的手心裡奪下那片玻璃,扔得遠遠的,說:「你何必自傷,他心中有你,即使短暫的迴避,也有他的理由,不要自己把自己推向絕望。」
她消沉,神情有了幾絲鎮定。
「我不信他會這樣對我,我去他家裡找他。他不在公司,那就是在家裡。」蘇綠說著,抓起桌上的包,緊捏在手裡,麻木地往外走。
「這是我的名片,有事給我打電話。」他雙手遞過名片,說:「開心點,生活沒那麼糟糕。」
她收下名片,塞進外套的口袋裡,說了聲謝謝。
程慶瞻看著她虛弱無助的背影,心裡生出不可言說的情愫。
也許很快就會再見,蘇綠。
蘇綠站在方卓昂的公寓門口,一遍一遍重複按著門鈴,沒有人來開門,她確信他就在裡面。
最終,門還是打開了,立在蘇綠面前的,是蒲葦,穿著單薄的真絲睡衣,剛睡醒的樣子。
「嗨,蘇綠,我們又在這兒見面了,沒想到吧。」蒲葦熱切打照顧,急迫地想重傷蘇綠一把。
蘇綠的心,在那一刻像被萬千隻長滿犀利尖銳長指甲的手給揪了起來,又像是被一輛轟隆隆開啟的壓路機從頭到腳碾過,把她碾成了薄薄的紙片人。
無望。
她定了定神,在劇烈疼痛刺激下,她企圖清醒冷靜,問:「我不是來找你的,我來找我……」
「來找我的老公?他很累,睡了,剛才我們經歷了一場酣暢淋漓的運動,很盡興,你不會想在這個時候打擾他吧,這真掃興。」蒲葦嫵媚地笑,眼神勾勾地望了一眼臥室。
蘇綠受到了莫大的恥辱般,衝進了臥室,像電視上放的妻子回家捉姦成雙的那一幕。
方卓昂裸裎著上身,被子一角搭在腰際,修長的腿也沒有穿褲子,正睡熟中。她就那麼看了他一分鐘,那一分鐘裡,她覺得自己這一生的尊嚴都沒了,她此時和遭受凌遲有何區別。她幻想的單純男子,單純情感,都俱為灰燼了。
「要我幫你叫醒他嗎,不過,你考慮清楚,他要是想見你,早就去見你了,根本不會等你找來。你才多大,你見過幾個男人,你懂得男人的需求嗎?」蒲葦靠在門邊,嘲笑的語氣。
蘇綠如迎頭一棒般,轉身就跑,一口氣跑到了小區外,幾次險些被地上的雪給滑到。
她從包里拿出手機,用力地扔向了馬路。
手機落在路面上,被疾馳而來的車軋得粉碎。
再也不要聯繫他,不要再等他的電話,她的手在發顫,只想要去一個他找不到的地方。
她在酒吧里喝酒。
他終是個普通男人,他背叛了她,他過往說的種種溫暖話語,現在回想都那麼諷刺,真是報應呵,蘇綠,你活該。
她拿著那支錄音筆去找蒲葦,驅趕蒲葦的時候,哪裡會料想到,她得意不了多久,蒲葦這麼快,就打敗了她。
她輸了。
方卓昂,我輸了,我輸了你。
酒精麻醉著她的胃,熾烈,火辣,她大口吞下酒,一杯接一杯。凌晨時分,才踉踉蹌蹌從酒吧走出來。
這些酒錢,花掉了她卡里幾乎所有的積蓄,錢包里僅剩兩百多元錢。
在一家連鎖酒店門口,她像個無家可歸的醉漢,她並不知情,艾細細,周丹娜,還有方卓昂正滿北京尋找她。
他都要瘋了,她並不知。
她在便利店買了一把小巧的水果刀,用身上剩餘的全部錢,開了一個單人間。她躺在床上,眼睛被燈光晃得淚水直流,一定是燈光太刺眼。她關上了燈,重新躺在床上。
她把刀鋒對準自己的手腕,她觸摸到那條跳動的脈搏,閉上眼,割了下去。
感受到皮膚被拉開的聲音,酒精如同一針麻醉劑,毫無痛感,溫熱的血液汩汩而出,滑過手掌心時,她感覺到自己的手心裝滿了血液,她的小拇指顫了顫,她還有知覺。
蘇綠,你真是賤命一條。
你今天死,明早就被拉進殯儀館,你連個追悼會都沒有,甚至,在北京都沒有葬身之處,把你的骨灰埋在哪裡都是個棘手的問題。
她腦子裡竟糾結著這些,生怕死了,要給好朋友添麻煩。
可是蘇綠,別擔心了,就當是最後一次給身邊的人找些煩惱了。
明早的太陽會照舊升起,這個北京,不會悲傷。
有幾秒,她意識渙散朦朧,見到了夢中的那個女人,是媽媽嗎。
媽-媽……她念著。
房間裡的電話鈴聲響了起來,把她從死亡線上呼喚醒了。她掙扎著接通了電話,這大約是最後一個和她說話的人了。是酒店前台的服務生,告知她,她的包落在了前台。
「謝謝,我不要了……」她虛無的聲音,話筒里有嘶嘶的信號干擾聲。
「我給你送到房間吧,五分鐘後到。」
五分鐘之後,由於她的房門只是虛掩著,服務生在無人應答的情況下,開燈走了進來,看見了躺在一灘血跡中的她,服務生抖著手打了120和110。
她殘餘的遊絲般意識,放大的畫面里,她真想對服務生說一句:「對不起,讓你受驚了。」
願來生,不會給任何人帶來煩惱和憂愁,種下的都是善意和溫柔。
她被抬上了救護車,像一具屍體一樣,直挺挺躺著。
張言瑜的家中。
正彈著鋼琴給女兒跳舞伴奏的張言瑜,突兀的心痛襲來。琴聲止住,她捂住胸口,咬著牙,趴在鋼琴上,額頭的汗一粒粒冒出。
「媽——你怎麼了,不要嚇我,你沒心臟病啊,藥在哪,藥在哪——」張恩讓扶住張言瑜,叫喊聲引來了家裡的兩名保姆。
「這是怎麼了,哎呀不得了,快掐人中!」保姆劉姨叫喚著,掐著張言瑜的人中。
另一個保姆趕緊撥打了120急救電話。
「我媽有心臟病嗎?」張恩讓急得快哭。
「沒有啊,我照顧了她20年,從來都沒見她這樣。」劉姨焦急地說。
張言瑜擺了擺手:「不要慌……我沒事,躺一會兒就好……」
「不行,媽,你必須去醫院,你都疼成這樣了,我怎麼放心。」
「媽媽沒事……去了醫院,記者會亂寫一氣。」張言瑜說著,胸口再次湧上劇烈的痛感,像是要將她的心臟從身體裡剝離掉,瞬間的知覺就是她快要失去生命中某種最重要的東西了。
救護車趕來,張恩讓和保姆劉姨隨張言瑜一起上了救護車。
那天夜裡,兩輛救護車同時駛進了醫院。
守在門口的兩班醫護人員各自接著從救護車上抬下來的急診病人。
「我的患者是自殺,割腕,失血過多,心率不齊,瞳孔放大,呼叫沒有反應。」送蘇綠來醫院的救護車上護士向等在門口的急診醫生匯報。
「我這邊是突發心臟痛,沒有驟停,原因不明,問過病人家屬,沒有心臟病史,現在病情有所緩和。」旁邊送張言瑜下來的護士也語速很快,一口氣說完。
就這樣,蘇綠和張言瑜都各被推進了醫院。
兩輛推車同向而過時,微眯著眼的張言瑜看到了面如死灰的蘇綠,心痛再次涌了上來。
方卓昂開著車,沿著蘇綠可能去的每一條路尋找,艾細細和高迅在學校附近找,周丹娜則開車在另一片區域找蘇綠的蹤跡。約好時間在一個地方碰面,蔣森更是發動了在北京的一切關係,好幾路人馬去找蘇綠。
方卓昂重複撥打蘇綠的電話,都是無法接通,他心急如焚,擔心得要死。
如果不是夜裡凌晨兩點半艾細細的電話打來,他哪裡會知道蘇綠的手機關機,而她並不在他身邊。在北京,她除了會去找他,還能去哪裡。
他喝醉了酒,昏昏沉沉,依稀記得蒲葦來找他,他起來開了門之後,一陣暈眩,被蒲葦攙進房間,他難受地吐了,再就是沉沉睡去,什麼都忘了。
到底手機是何時關機的,他都不清楚。凌晨時醒來,頭痛欲裂,蒲葦不知何時走了。開機後,有幾條來電簡訊提醒,除了一些工作上的電話,就是蘇綠和艾細細的電話。
他存著艾細細的號碼,為了方便找到蘇綠。
開機沒幾分鐘,艾細細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問他蘇綠是不是和他在一起,他說沒有,難道蘇綠不是在寢室嗎?
艾細細是看電影看到晚上十點半,回到寢室見蘇綠還沒回來,又等了一會兒,仍不見蘇綠回來。因為之前蘇綠說好了晚上會回來,艾細細擔心,就打蘇綠電話問,結果打了兩小時,也沒有打通電話,而方卓昂的手機同樣是關機。
在尋找蘇綠的過程中,艾細細通知了周丹娜和蔣森。
到了約好的時間,大家聚集在一起,每個人都毫無所獲,蔣森氣急敗壞,若不是被艾細細和高迅攔住,非撲上去打方卓昂不可。
方卓昂毫無精力去理會暴跳如雷的蔣森,他萬箭穿心般疼。他走回車裡,漫無目的地繼續找尋。
「你們幹嘛拉著我,蘇綠就是被他害的,我不會放過他——」蔣森甩開艾細細的手,上車,重重關上了車門。
蔣森剛走,周丹娜的車就到了,她一樣,沒有發現蘇綠。天空變得很壓抑,寒冷的北京街頭,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不言而喻的恐慌。好端端的一個女孩子,怎麼會無故打不通電話,也不主動和朋友聯繫。
但大家都不敢往最可怕的那方面去想,默默祈禱著。
正在艾細細和周丹娜商量下一步怎麼辦的時候,蔣森的電話打到了艾細細的手機上。
「幾小時前,一家酒店有人自殺,報警後,服務生交給警察一個包,包里有蘇綠的身份證,現在蘇綠應該還在醫院急救,你們來醫院吧,我也直接趕去醫院。」蔣森十萬火急。
「你確定嗎,從哪兒得到的消息啊,蘇綠怎麼會在酒店自殺,是不是弄錯了!」艾細細不敢相信。
「沒錯,我找人查的內部消息,別廢話了!」蔣森丟了一句話,就掛斷了。
艾細細嚇得要哭了,太可怕了,像極了那年蘇綠從樓上往下跳的時候,若真是蘇綠,可千萬菩薩保佑。
「蘇綠不會有事的,她怎麼能那麼傻,她根本不會捨得離開方卓昂的,她不會拋下他去死的……艾細細,別哭,我們去醫院。」周丹娜的聲音顫抖,竭力安慰自己冷靜,她要開車,儘快看到蘇綠。
醫生全力搶救,大量輸血後,蘇綠的心跳才漸漸正常。從手術室出來,被推入了普通病房。從她的外衣口袋裡,醫生找到了一張名片,順著名片,撥通了上面印著的電話號碼。
程慶瞻從睡夢中被急促的手機鈴聲驚醒,當對方說明是醫院,問他是否是蘇綠的朋友時,他才意識到出了大事。
他急忙披了一件衣服,就趕往醫院,他說不清原因,和蘇綠只是一兩面之緣,卻如此被她牽動。
當程慶瞻再一次見到蘇綠,她和白天的那個靈動美麗的模樣判若兩人。躺在病床上輸血的蘇綠臉色慘白,嘴唇泛著淡淡的青色,右手手腕被紗布包裹著。他走過去,坐在她旁邊,手撫摸她的額頭,很冰涼。
程慶瞻拿出手機,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方卓昂。
再一次望蘇綠憔悴沒有血色的臉,他選擇撥通了方卓昂的電話,並告訴他,蘇綠在哪家醫院哪間病房。
程慶瞻雙手捧著頭,守護在病床旁。
蘇綠,我相信我們很快會再見面,只是沒想到會見到你這副樣子。
方卓昂進了病房,看到蘇綠死氣沉沉地躺在那兒,哪裡還是那個活潑生動的小綠葉,她像是擱淺的魚,連呼吸都費力。他拍了拍程慶瞻的肩膀,壓低聲音說:「你回去休息吧,有我在這裡就好了。」
沒有過問程慶瞻為什麼會出現在醫院,按道理,蘇綠和程慶瞻並不熟悉,方卓昂沒有心情想這些,只想握著蘇綠的手,等待她醒來。
程慶瞻走了。
他見病床的床頭有一張程慶瞻的名片。
方卓昂握起蘇綠的手,與她十指相扣,她雙眼緊閉,不再像過去那樣用一雙澄澈溫柔的目光凝視他。他一句話不說,身體慢慢抽動,一下下的,他哭了出來,眼淚洶湧,他將她的手湊在唇邊,淚水沾濡在她的指尖。
這個三十歲的男人,第一次哭得像個孩子。
他好害怕,她這樣,讓他不敢想。
「蘇綠……我怕……從來沒有像這一刻害怕過……我不能失去你……」他抽咽著,任眼肆意在臉上流淌。
她是個孤兒,她說他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牽念。
在遇見他之前,她活得沒有重心,她說他是上天派來挽留她的,使她覺得世界一下可愛了,死也變得無比可怕。
死了,意味著永遠不會再相見,這是最殘忍決絕的離別。
她自殺,是要告訴他,她永遠永遠都不想見他。
他逃不掉俗世男子的軟弱、逃避和左右徘徊,他們之間的情感,被太多人不看好,他因此懦弱膽怯,自己欠蒲葦的,他更無力償還。
為什麼,彼此深愛,彼此傷害。
這份情感,本該如蘇綠嚮往的前景那般,結婚生子,她在黃昏的時候,蹲在廚房摘菜,給他和孩子做晚飯。
他想陪著她,給予她更多的溫情呵護。
病房門外欲進來的蔣森,被艾細細擋在門口。
當蘇綠從暈迷中醒來,她看見他握著她的手。
見她張開眼睛,他的臉露出欣喜的光,他柔聲說:「終於醒了……失血過多,好在終於醒了……」
她望著四周,這是在醫院,她閉了上了眼,說:「為什麼我沒有死……」
「傻瓜,你得活著,活到我死了,你都不可以死。」他給她餵水。
她緊抿著嘴唇,冷冷地說:「那你去死啊,你怎麼不死呢,你要是真愛我,你就去死啊——」她一激動,劇烈咳嗽了起來。
「我也不死,我們都不死……」他用濕潤的紗布擦拭她發乾的嘴唇。
她使勁搖頭,擺脫他。
「蘇綠,你聽話——」他愛憐地說。
「聽話?這詞真諷刺,我就是太聽你的話,過於相信你,才會有今天。你不是說,只要我好好念書,你就會等我嗎,你說你在工作,你說你沒有見過她,可是我去你公司,找不到你,他們說我不是你的女朋友。我在你家裡,我看你和她幾乎一絲不掛!方卓昂,你少拿你三十歲男人的奸詐在我身上使,我恨你…..」蘇綠恨恨地說。
他震驚,說:「什麼一絲不掛,我承認我是在逃避你,可我沒有和蒲葦有過什麼,你究竟是怎麼對我會有這麼大的誤會。」
「誤會?你騙我,你說你加班,你忙,你沒見過蒲葦,這些都是誤會嗎,不是你親口對我撒的謊嗎!」蘇綠質問。
他見她激動,安撫著:「沒有沒有……我只是不知怎麼面對,我把自己關在家裡,我想冷靜一段時間。」
他下巴上的胡茬凌亂,額間那縷髮絲中,生出了一根白髮,身上還有香菸和酒精混合的氣味。一夜未眠,眼窩深陷,心力交瘁。
蘇綠偏過頭,不忍看他,她怕自己的目光和他對視重逢,她怕自己會心軟。
「我喝醉了,她是來找我,我開了門,之後我就吐了,睡了一覺,醒來她走了。我不知道這期間你來找我,是不是她說了什麼,我叫她過來,我和她什麼都沒有發生,我們可以當面對質。」他努力回憶,辯解。
蘇綠說:「是啊,她穿著睡衣來找你,脫了你的衣服,你喝醉了,什麼都忘了,你們男人喝醉了就能把發生的事統統歸為酒精的影響。我也醉過,就在昨晚,我比你還醉,我也沒忘掉我昨晚用刀割自己的感覺……」
「對不起,蘇綠,請你相信我。」他近乎哀求。
「你說得對,你死了,我都不會死,我要活到你死了很久很久以後。我死過一次,這次死而復生,我當重生,我當我從來都不認識你。你走吧,無須解釋,我不會再傷害我自己了,我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愛人……」蘇綠背對著他,隱忍著哭聲,冷靜地說。
眼淚從左眼流入右眼,她緊咬著嘴唇。
「你不想見我,那我讓艾細細來陪你,我晚上再來看你。」他說這話,透著一股蒼涼。
這種互相的折磨,雙方都傷痕累累。
醫院門口,張恩讓挽著張言瑜上車。
「媽,昨晚你可嚇死我了,還好沒什麼事。」張恩讓靚麗的臉龐上都是幸福笑容。
張言瑜撫摸著女兒的臉頰,說:「是啊,這是第二次了。一兩年前的一個下午,我一個人在廈門的酒店,也突然這樣心痛過,到醫院去檢查身體,什麼問題都沒有,好像冥冥中,有股力量要離開我,拉扯我的心,把我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給帶走,所以就心痛難平。」
「媽,你這是迷信,你生命中最重要的那部分,是我呀,你看,我不好好的在你身邊嗎。現在很多事,醫學解決不了,反正平安被醫生放行出院,這就好了。以後我會常陪你,你不拍戲,在家待久了會悶。」張恩讓說。
母慈女孝的一幕。
「等你拍戲,媽媽就去探班,用眼皮子過過戲癮。」
車將駛出醫院,張言瑜回頭望了一眼醫院,心裡總放不下似的。
「昨晚,是不是有個女孩子和我差不多時間被送進來?我像是在哪裡見過她,真奇怪,不知道有沒有救活……」張言瑜說。
張恩讓若無其事地說:「是有個自殺的女孩送進來,我當時顧著媽媽你,沒去看她的臉,應該不是我們親戚朋友中的人,否則早就電話通知我們了。別想了,來,靠在女兒的肩膀上,休息休息。」
自從張言瑜公開承認張恩讓是自己的女兒,母女的感情就一路升溫,到底是母女,哪會有真正的仇恨。
想到女兒的乖巧,張言瑜有了些欣慰,當年那個男人的不負責任,讓她毅然決定生下孩子,並讓孩子跟隨自己一個姓,與負心的男人再無瓜葛。張恩讓也向她問過自己生父,只問了一次,張言瑜勃然大怒,不許女兒再提。
張言瑜現在想想,她一點也不後悔生下女兒。
她回頭再望了一眼醫院,自我安慰,放下心中的忐忑,最珍愛的女兒就在身邊,這才是她的掌上明珠。
艾細細餵蘇綠吃稀飯,用手帕擦擦蘇綠嘴角沾的飯粒。
周丹娜叭叭叭機關槍一樣說:「蘇綠,你真是太不夠義氣了,就算死,也要跟我打聲招呼吧,我好替你收屍。哪有你這樣的,一聲都不交待,躲在酒店裡尋死,連錢包和銀行卡都不要了,好歹朋友一場,你也該進行財產分割,那些錢,我和艾細細怎麼著也一人一半啊,對不,艾細細。」
艾細細咯咯笑,說:「菩薩保佑,總算是撿回來了一條命,周丹娜,你就別調侃蘇綠了,她窮困潦倒,哪裡還有什麼遺產啊。」
蘇綠笑了:「我就剩下兩塊二毛錢了,你倆一人一塊一毛,不用爭了。」
「姑奶奶你可算是笑了。」周丹娜說著,看了一眼手機時間,趕忙從包里拿出一瓶藥,倒了杯白開水,說:「差點忘了吃藥。」
「什麼藥啊?」艾細細對藥瓶看著,說:「我從小跟著我媽在藥房待著,什麼藥都見過,快讓我瞧瞧,有沒有讓你精神錯亂心智不正常的成分。」
周丹娜捏緊了藥瓶,不露出上面的字,神神秘秘地說:「就不給你看,小孩子家家的,懂什麼,避孕藥,你要來一粒嗎?」
「騙人,是降血壓的藥吧,你不是說你有高血壓嗎?」艾細細機敏地說。
周丹娜吞著藥,服下水,點頭說:「是啊,所以蘇綠,昨晚你讓一個高血壓的人四處找你,擔心受怕,我差點中風!怕你被午夜色魔拖到後巷……」
「你們倆真是唧唧喳喳,非要我大笑才滿意對嗎。我懂,只有你們倆才是真正關心我的人,我為一個背叛我的男人去死,真是不值得,現在重生了,我獲得了新生,我再也再也不會死了,閻王都不收我哎。」蘇綠說著,一口吃下艾細細餵的稀飯。
周丹娜摟著艾細細,說:「咱們三,以後就是一生一世的好姐妹。生命好寶貴,只有一次,沒有理由我們去主動放棄生命。修女Vivien說過,上帝都不會原諒自殺的人。這大好時光,活都活不夠,傻逼才活得不耐煩去尋死噢!」
「那蘇綠手腕上的刀疤怎麼辦,能不能去掉,將來要是當大明星,這道疤豈不是被記者要漫天亂寫。不過現在都是用美容線縫針,按道理不會太明顯吧。」艾細細說。
蘇綠想了想:「沒關係,我想好了,等疤好了,我就在疤這地方紋身,還沒想好紋什麼圖案,你們幫我想想。」
「紋根黃瓜!」周丹娜邪惡地說,只可惜,這個冷笑話,蘇綠和艾細細半天都沒懂。
艾細細說:「蝴蝶啊,鳳凰啊,還有孔雀啊,玫瑰啊,長長的一條,都可以。」
「長長的一條,是不是大便也行啊!」周丹娜粗言粗語。
「你們倆真俗,哈哈。」蘇綠取笑,說:「我想,要不紋一片綠葉吧,這道細細的疤,就是葉脈,是不是很特別。」
「噢——他一直都叫你小綠葉嘛,我們懂得。」周丹娜恍然大悟。
蘇綠繃著臉,說:「我才不會想和他有任何相關!」
「好啦,都說開了是個誤會,你沒看到昨晚他擔心成什麼樣子,發瘋了一樣找你。到了醫院,坐在你病床邊一直哭,蔣森差點打了他,他失了魂似的。就算是鐵石心腸的人,見他哭成那樣,也不忍心怪責他了。」艾細細說。
周丹娜也說:「別說是誤會了,就算真是和那女人上床了,多大點事啊,他還不是愛你的,他對別的女人又沒真愛。你不想想,他和你認識幾年,都沒碰過你,這就是他對你的愛和尊重,是個正人君子。他是個正常男人啊,又喝醉了,兩個奔三十的男人女人,沒有愛情,發生那點事,就當是玩玩。你至於這麼較真,尋死覓活嗎,看開點,再說他不也說清楚了,沒有這回事。」
「就是,蘇綠這回真是你笨,你就信蒲葦說的話啊,你又沒親眼看到他倆咋樣,你是被蒲葦氣昏了頭。換做是我,先叫醒方卓昂,盤問清楚,你腦子一熱,就自殺,要是真的誤會了,你死了你划得來嗎,正好把方卓昂白白拱手讓給了蒲葦。這叫鷸蚌相爭,漁翁得利,你可就原諒他吧,別讓蒲葦得逞。」艾細細也勸說。
這些話讓蘇綠有些觸動,她對方卓昂的怨恨多少輕了些。
她確實是偏激了,都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
畫室里。
蒲葦端坐在畫板前畫畫,一邊長髮夾在耳際,一邊柔順地垂了下來,這樣看蒲葦,真是個充滿賢淑知性氣質的女子。
這在憤怒的方卓昂看來,她就是一個心機深重的女人。
他走上前,將她的畫板拿放一邊,氣勢凌人地看著蒲葦。
蒲葦母親從畫室後面的房間走了出來,熱情地說:「正和蒲葦說著你呢,我在做飯,晚上就在這吃晚飯,你該給你媽訂機票了,不然眼瞅著年底,機票難訂,我還要和你媽碰面商量你們的婚事。」
方卓昂極冷淡的態度,一言不發。
蒲葦怕母親尷尬,說:「媽,你去做飯吧,我和他有事要談。」
「哎好,你們聊,我去廚房,過幾天就要搬回去住了,這裡的菜得吃完。」蒲葦母親說著走了。
方卓昂這才發話,握著拳頭,陰沉的語氣:「你對她說了什麼,你對她做過了什麼!」
蒲葦站起身,悲望地注視著方卓昂的臉,他的臉上,寫滿了對蘇綠的深深在意。
「我替你做決定,你這樣搖搖擺擺不是更痛苦,這些天你把自己關在家,也不去公司,所以,我幫你狠下決心。」她神情自若,並不認為自己有何過錯。
方卓昂一拳重重打在牆上,暴怒地說:「夠了你閉嘴!你有什麼資格來替我決定,她才18歲,你用你對男人豐富的體驗去傷害她。她差點死了!我不會原諒你,蒲葦,你讓我徹底認清你的面目。」
蒲葦從沒見過方卓昂發這樣大的脾氣,蒲葦母親也從廚房跑出來,呆望著他們倆。
「方卓昂,你就是個懦夫,是你的優柔寡斷在折磨我!我怎麼知道她會去死,她就會演戲,她要是真想死,會死不了嗎,她就是個禍害,禍害活千年,她才死不了!」蒲葦話音剛落,方卓昂舉起的手就要朝她臉打過來。
他的手在距離她臉很近的位置停下,他緩慢收起了手,捏緊了手心。
「你們到底怎麼了,有這麼大仇恨,就算我女兒千錯萬錯,你看在她死去父親的份上,你也要原諒她……」蒲葦母親哭訴著。
蒲葦走過去,摟著母親,望著方卓昂一字一句地說:「方卓昂,你自由了,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你給我滾——」最後一句話,她用盡全部的力氣,歇斯底里。
方卓昂邁著疲憊的腳步,離開。
他反思自己,是哪個環節,錯得一敗塗地,把兩個女人都傷了透。
李品接到蒲葦的電話。
電話中,蒲葦認真地說:「李品,我們結婚吧。」
「好。」只是一個字,李品掛了電話。
半小時之後,李品站在蒲葦的面前,單膝跪下,手中是耀眼的一克拉鑽戒。
「你把我當哥們,我把你當女神。從我到了法定結婚年齡起,我就對你說過,嫁給我,在任何時候。」李品虔誠地說。
這個長相普通平時從來都不正經的男人,一本正經說著求婚的話。
蒲葦戴上戒指,淚如雨下。
方卓昂,總算可以對你徹底死心,我也該謝謝你,把做決定的權利交給了我。
我終於可以不用再僥倖,僥倖有天你是會喜歡上我。
次日的清晨,蘇綠從夢中醒來,看到方卓昂英俊灑落如昔的模樣,面目多了些滄桑。
他像孩子一樣投入她懷裡,頭頂著她的下巴。她抱著他,一下子心都柔軟了,再也恨不起來了。
「我去找蒲葦,把話都說清楚了。她父親的死是因我生意上得罪了人,我覺得虧欠她太多,我才不敢面對,選擇躲避你。我和她什麼都沒發生過,蘇綠……你相信我。」他在她懷裡說。
她想,上天一定是看她太孤獨,所以派他來給她作伴,世界這麼大,兩個人在人海中撞了面。
她該多給他一些包容,錯的不是他,只是他們相遇的時間不對,或是,生不逢時。周丹娜說的對,他是成熟的男人,不是校園裡的少年。至少這幾年,他對她發乎情止乎禮,從未捨得傷害她。
念及這些,都能原諒。
「你以後可不要再遇到我這樣的人,只會令你痛苦。」蘇綠心疼地說。
她見他髮絲間有白髮,心頭一酸,低喃:「卓昂爸爸,你老了,你都有白髮了……」說著,就哭了起來。
他搖搖頭,眼淚已打濕蘇綠的脖間。
「我們再也不分開,蘇綠,你不許死,不許離開我……你答應我,再也再也不能夠有這種可怕的想法。」他哽咽著。
她撫著他的頭,他伸出手,她牽住,他輕輕摩挲她的手指,無言處,更情深意長。
之後的日子,他親自照顧她,無微不至,小心清洗她的傷口,煮她喜歡吃的食物帶來醫院,一小口一小口吹了之後再餵她,夜晚給她蓋毯子,讀泰戈爾的詩歌給她聽。
即使在她睡眠中,他們也手牽著手。
「我真遺憾,沒有在你十八九歲時就和你相愛。」她說。
「我十八九歲,你才六七歲。」他說。
既然相愛太晚,不如只爭朝夕。
她吃著他煮的面,滿口稱讚,說:「以後我們去開一家小麵館,你負責煮麵,我負責端面和結帳,每天往來的客人在我們的麵館里吃熱騰騰的面,我再給他們倒一杯茶水。晚上歇業後,我們一起數錢,好不好?」
「你願意嗎,這麼美麗的姑娘,和我一起端面。」他說。
卓昂,我願意為你消耗我的美麗。
蘇綠,我願意為你消耗我的生命。
她喊他「卓昂爸爸……卓昂爸爸……」反反覆覆喊他,他不厭其煩地答應。
蔣森來醫院瞧看蘇綠,若不是被蘇綠驅趕,估計蔣森都不願意走。倒是被蘇綠笑話,當年蔣森怎麼都不喜歡周丹娜,還惡搞作弄周丹娜,現在周丹娜蛻變成性感魅力的女人,還有個有錢體貼的男人,問蔣森是不是老後悔了。蔣森倒不以為然,還很自大地說,喜歡他的女人太多,少一個等於少一個麻煩,她。
張恩讓也捧了一束白色月季來醫院看望,她還驚訝地說,沒想到那天晚上和我媽媽一起送進醫院的女孩,會是蘇綠你。
方卓昂將那束白色月季插在水杯里。
出院後,蘇綠拆開右手腕上的紗布,一條醜陋的疤痕露了出來,在她看來,這是她感情和生命都獲得重生的分割線。
她找了一位細心的紋身師傅,將那道疤,真紋成了一片漂亮的小綠葉。
如願以償。
她注視自己的手腕,覺得這片綠葉,非常漂亮,栩栩如生,如同夏日裡一棵樹上生長最得最青蔥的那片葉兒。
一個雪夜裡,方卓昂開車在校外等她,只為和她一起賞雪觀月。
月色照在雪地上,她舉起手,指著月亮說:「廣寒宮裡,嫦娥有沒有後悔奔月呢,儘管成仙,卻和丈夫從此天地分隔。」
他拉過她的手,說:「不可以指月亮,沒有人告訴你嗎,指了月亮後,晚上會被月神割耳朵的。」
「我才不信,你騙我。」她鬧著,故意非要舉起手,指月亮。
「真的,我小時候指過一次月亮,第二天早上醒來,耳朵就有一道血口子,我媽說的,不能指。」他像個小孩子,認真的口吻。
她索性和他鬧著玩,兩隻手不停要舉起來,非要指月亮,他只好握住她的雙手,稍用力度,她動彈不得,被他緊鎖在懷中。
「我非要指,看今晚會不會被割耳朵,不許我用手指,那我就用嘴唇指。」她淘氣地說,抬起頭,撅起了嘴唇,嘟起的嘴唇指著月亮的方向。
他猛地俯身,用力吻住了她的唇。
「唔……你……」她掙扎,投降,偷樂。
他不容許她躲閃,霸道地將她緊擁懷中。
熱烈而纏綿。
只羨鴛鴦不羨仙。
在離除夕越來越近的時候,是令蘇綠最不安的。
「我們蘇綠呀,是不是很快就要見未來婆婆了?」艾細細靠在床上,給高迅織著溫暖牌圍巾。
蘇綠打開柜子,找著衣服:「是啊,我好緊張,現在想想就緊張,真不知道見面該緊張成什麼樣子,怕他媽媽不喜歡我,好像穿什麼衣服都不夠顯正式。」
「穿那么正式做什麼,平時怎麼穿就怎麼穿唄,他媽媽能挑剔什麼,只要方卓昂認定了你,誰說話都沒用,是不?」艾細細給蘇綠打氣加油。
「我可沒那份信心,最好能和他媽媽好好相處。在我過去的記憶里,從來都沒有和年長的女性相處過,更不會說討喜的話。我是不是要買一份禮物送她做見面禮,會比較好?」蘇綠問。
艾細細停止手上的針線:「是啊,送份禮物,給個驚喜,開頭會有好印象,你問問方卓昂他媽媽有什麼喜好,按照喜好來準備禮物。」
蘇綠對這次見面,很重視,她想了好幾種初次見面的場景,認為斯斯文文喊一聲阿姨,再送一份禮物,是比較妥帖的。
為了同方卓昂長久走下去,她必須取悅他的母親。
這是他們,唯一的路。
一手資源突破防盜章節,收藏czbook.cc。請分享更多的讀者,讓站長能添加更多書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