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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餘生,都不會再回到那座城市

2024-09-13 17:10:42 作者: 白槿湖
  {總有一天,我要在別的世界的晨光里對你唱道:「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愛里,已經見過你了。」}

  在哪裡看到的一句話。

  ——你有沒有愛過一個遙遠的人, 他從來都不讓你絕望,是你繼續活下去的勇氣和力量。 他永遠是年輕的,美好的,光芒萬丈的, 他永遠在那裡,好像信仰一樣。

  誰還記得是誰先說,永遠的愛我。

  和方卓昂分手後的日子,蘇綠去過方卓昂的公司樓下,她看到方卓昂擁著蒲葦朝她走來,她傻傻站著,這場景,多像她來北京的第一年。

  那時候,她也是這樣站在大廈的樓下等他,看著他們親密的樣子。

  同樣的天氣,同樣的一個月,同樣的地方。

  他的公司起死回生了,他滿面春風,再也不是那天在辦公室沙發上,和她相對流淚的落魄男子了。

  我被你遺忘在,你遺忘的角落。

  只是,看他過得這樣好,她也好過了。

  曾以為分手後,她會痛的死去活來,而事實上,不會痛死,只會日復一日循環著麻木不堪的疲倦,她夜裡躺在床上,會呼吸困難。

  她夢見他們重新在一起,她甜甜地喊他卓昂爸爸。

  這不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被放棄,親情,愛情,皆對她鬆開了緊握的手。她成了全班最刻骨用功的那一個,她提早準備著考研的計劃,每天晚上在圖書館看書到很晚,她是一個人在奮鬥。

  艾細細和高迅愛得更加轟轟烈烈了,有時,都不會回宿舍過夜。

  我們都該去適應一個人的生活,沒有人會陪我們走完一生。

  她只見過周丹娜一次面。

  周丹娜剪掉了長發,戴著一頂假髮,臉色畫著誇張的妝容,瘦了好多,和蘇綠吃了一餐飯就要走了。

  「明年春天,我可能要離開北京了,和何修年,還有他妻子一起去加拿大,蘇綠,我們不能常見面了,你要照顧好自己。」周丹娜告別著。

  蘇綠微笑輕聲說:「只要你幸福,去哪兒都不要緊,我們都是一生的好姐妹。」

  之後,她也剪掉了一頭長髮,這頭長髮,是為了嫁給他而留著,穿著婚紗,長發盤起,會很美吧。

  嫁他那天,長發及肩。

  「卓昂爸爸,看我頭髮長多長,你會來娶我。」記憶里,她對他說過。

  程慶瞻有時會來學校看望她,她從未問方卓昂有關的事,他也隻言片語都不提及。但從程慶瞻職位的上升來看,方卓昂的公司比過去發展的更好。

  沒有你,我會過的更好。

  這才是戀人間,最傷人的事。

  也是分手後,她希望看到的。

  蘇綠讓張恩讓問家裡的保姆劉姨,還記不記得南京的宋平溪。

  宋平溪就是孤兒院的宋院長。

  張恩讓還很好奇問蘇綠怎麼對她家的保姆感興趣,蘇綠說見那個劉姨,很像她一位伯父的親戚。

  在劉姨回鄉下之前,來找了蘇綠。

  劉姨向蘇綠坦白了一切,在說這些事實時,身體都在發抖。


  當年張言瑜未婚產女,引來媒體大範圍曝光。女嬰是早產出生的,在醫院保溫箱住了一個月,劉姨將女嬰從醫院抱回來,被張言瑜簽約的公司派人攔住,給了她一筆錢,讓她偷偷將孩子送養出去。她只好將女嬰放在了南京一家福利院的門口,只是張言瑜得知女兒不見後,瘋了一樣找,並和公司鬧翻解約。她去福利院,想抱回孩子,被宋院長一嚇,怕被警察抓以遺棄罪處置,但又無法向張言瑜交代,想到反正張言瑜沒見過女兒一面,就訪到了一個和蘇綠差不多大的女嬰,帶到張言瑜的身邊。

  張言瑜給這個並不是自己親生的女兒取名張恩讓,留在身邊撫養。

  「這些年,我一直生活在懺悔里,我知道有天你會找來的,是我欠你們母女的,我為了錢,害你們母女不能團聚,割斷了你們的骨肉親情。我現在年齡大了,看開了,我可以陪你向張言瑜說清楚一切,告訴她,你才是她的親生女兒。」劉姨誠懇地說。

  「不用了,你回老家吧,過你該過的日子,無需再內疚自責,這都是命。她已有張恩讓這個女兒,我不想突然冒出來,再說,她對我沒有好的印象,也許,知道我才是她親生的女兒,會讓她崩潰。就讓她擁有一個耀眼明星的女兒,好過擁有我。」蘇綠苦笑。

  她放棄了母女相認的機會。

  張恩讓快紅得發紫了,常在電視裡看到張言瑜摟著張恩讓說,女兒是我這一生中唯一最珍貴的珠寶。

  蘇綠默默凝視著張言瑜的臉。

  淚流滿面。

  這一年,過得好艱難。

  蘇綠二十歲生日那天,也是張恩讓的二十歲生日。

  她和艾細細在寢室里吃蛋糕,將蛋糕塗在彼此的臉上,她笑著笑著就哭了,眼淚和奶油混合在一起,甜甜鹹咸。

  「人比人真是氣死人,蘇綠,你看,這個張恩讓真奢侈,過個二十歲生日斥資一百萬,還邀請了各路明星來捧場開Party,相比,我們真是寒酸。」艾細細不服地說。

  「世上有太多不公平的事,要想想,還有很多人比我們生活的還艱苦,知足常樂。」她拿毛巾在衛生間洗臉,哭聲淹沒在嘩嘩的水流聲中。

  她只想要平平靜靜的日子,哪怕沒有方卓昂,沒有媽媽。

  蘇綠,你是個野孩子,是個沒人要的孤兒,能活著,這就是老天給你的恩賜。


  為了養活自己和負擔學費,她開始在一些劇組裡跑龍套,演一些連正臉都沒有,一句台詞都沒有的角色,無非是小宮女或者路人甲。

  她剛好接了一個活,在一部重點劇里飾演一個丫鬟,雖然從頭到尾只有一句台詞,好在戲份多,還會露出半邊臉,報酬也高一些。

  張恩讓飾演女一號,堂堂一國公主,她是公主的丫鬟,還不算貼身丫鬟,是除了貼身八個丫鬟之外,在洗衣房浣衣的丫鬟。

  戲裡戲外,張恩讓都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她,是卑微的灰姑娘。

  七月。

  艾細細衝進衛生間,一陣嘔吐。

  蘇綠從艾細細薄薄的雪紡裙下,看到了微微隆起的小腹。

  早孕試紙顯示,陽性。

  艾細細懷孕了,高迅的孩子。

  「我決定把孩子生下來,這是一條命,蘇綠,你不要勸我去拿掉孩子,不要讓我殺了我的孩子。」艾細細哭著說。

  蘇綠把手輕放在艾細細的肚皮上,她感受到一個小生命隔著肚皮在健康的成長。

  「高迅會對這個孩子負責嗎,怎麼向你父母交待?」蘇綠問。

  艾細細溫柔凝望著自己的腹部:「不管高迅負不負責,我都要生下孩子,學校這邊,我打算休學一年,暫時還沒對我爸媽說。也許他們會氣暈過去,哪怕打我一頓,我也堅持讓孩子出生。」

  「先和高迅商量一下,再向父母說明,孩子不是你一個人可以承擔的。」蘇綠說。

  生命是值得敬畏的,蘇綠不會勸艾細細去做人流手術,如果當初她和方卓昂突破了那層關係,她有了孩子,她也會義無反顧生下來。


  高迅消失了,消失的無影無蹤,理髮店裡沒有一個人知道高迅的下落。

  手機關機,徹底從艾細細的生活中走了,半點都不拖泥帶水。這個沒有責任心的男人,在得知艾細細有了身孕後,嚇得落荒而逃。

  「高迅逃走了,你打算怎麼辦?」蘇綠給艾細細買了孕婦專用的鈣片。

  「孩子是我的,長在我的肚子裡,既然來到我的身體,是有使命的,我不想再去找高迅了,好累,我想回到父母身邊。」艾細細的臉上,長出了淺淺的妊娠斑。

  艾細細辦理了休學手續,回到了南京,蘇綠重新成為孤身一人,她為艾細細擔憂。任何一個父母,得知自己抱有很大希望的女兒,在大學裡未婚懷孕,會是怎樣的打擊。也許,他們會態度堅決讓艾細細去拿掉孩子。

  至少有父母的關心,艾細細不會有多少苦吃。

  蘇綠在劇組裡,看著張恩讓居高臨下,對一群新人演員指手畫腳,好在,對蘇綠還是很客氣的,中午吃盒飯,張恩讓吩咐助理端了一盤炒菜給蘇綠。

  她向張恩讓道謝。

  「你怎麼演這種小角色,我和導演打聲招呼,至少你也是演女三號啊!」張恩讓摘下墨鏡。

  「不用了,謝謝你,我想靠自己,跑龍套也挺好的,不需要背台詞嘛。」蘇綠笑。

  「蘇綠,你真是個令我佩服的女孩,以你這樣的勤奮自強,女一號肯定不遠!」張恩讓說著,讓製片人來,非要給蘇綠加一句台詞,漲漲片酬。

  製片人畢恭畢敬說:「喲,咱這劇組裡跑龍套的都是一個價格,可不好隨便加,不過我可以多給她介紹些戲,是你的同學,那我們自當照顧好。」

  「這還差不多,以後讓她來我這吃飯,別吃盒飯了。」張恩讓吩咐。

  蘇綠的戲份拍完後,她就站在一旁,靜靜看張恩讓拍戲。

  艾細細在電話里告訴蘇綠,經過她幾次以死相逼,聲稱要和肚子裡的孩子一起去死,最後,傷心絕望的父母終於妥協,在給她辦理手續,悄悄去美國生孩子,這是為了保全艾細細的名譽。也在美國為她聯繫好了一所大學,生下孩子,會有人給她照看孩子,她可以繼續念書。


  也許兩年內都不會回來了。

  艾細細還說了一個令蘇綠意外的事,在機場,碰到了修女Vivien。Vivien愛上了一個每周都來教堂懺悔的男人,修女是不可以與男子相愛結婚的,Vivien和這個男人居然打算一起私奔去墨爾本,在墨爾本一個小鎮上生活。

  蘇綠知道那個男人是誰,Vivien提過,叫季雲燃,一個長情的男人。

  愛情,是世間最大的信仰,連上帝也阻止不了愛情。

  「蘇綠,我捨不得你,人長大了,朋友就會一個個離開,原來,我以為我會和高迅一起去他老家,沒想到,我離開你,是獨自帶著肚子裡的寶寶遠赴美國。」艾細細悵然地說。

  「這也很好,不後悔相愛過,至少這段刻骨銘心的感情還留給了你一個珍貴的孩子,好過我,一無所有。」

  「蘇綠,祝福我,好嗎?」

  「再見時,你要讓你的孩子會喊我一聲乾媽,有紅包的。祝福你,艾細細,我的好姐妹。」蘇綠流著淚說。

  到最終,我們一行人,分道揚鑣,各奔東西。

  周丹娜隨何修年一起去了加拿大,當然,還有何修年病情加劇的妻子。蘇綠無法理解周丹娜時至今日還要堅守在何修年身邊的原因。

  愛裡面,我們只能理解自己的付出和一往情深,看不穿別人的死心塌地。

  她和方卓昂分手,已有一年半了。

  大三之後,她進入了更緊張的準備考研狀態。

  張恩讓打來電話,說有一個跳樓戲,從四樓跳下,她有恐高症,所以想找一個替身,想來想去,覺得蘇綠和她的體型背影都最相似,片酬有五千,樓下墊了很多消防氣墊,跳下去不會有任何危險。

  蘇綠答應了。


  她到了片場,換好服裝,要求穿著一件長裙,在沒有任何安全措施的情況下,快速跳下去。樓下有厚厚的充氣墊,只要落在充氣墊上,不會受多大傷。

  站在四樓往下看,她心裡也泛著恐懼。

  「你要是也害怕的話,一時也找不到別的替身,我就自己來吧,有些恐高,我自己克服一下。」張恩讓站在蘇綠身後說。

  「我來跳吧,我還想過以後去蹦極呢,我不怕,四樓都不敢往下跳,哪有膽識蹦極,我就當練膽了。再說,這還是有一定危險的,我不能讓你去冒險。」蘇綠拍了拍張恩讓的肩膀。

  長裙到腳踝,蘇綠感覺裙子過於長了,在跳下樓的過程中,極有可能會被掛到。

  「要不要換一件服裝,這長裙似乎礙手礙腳。」蘇綠提出換衣服的想法。

  張恩讓無奈聳聳肩:「不行,劇本要求的就是女主穿著長裙,落下去,這段空中過程最重要,美感能做到極致。」

  「那好吧,就穿這個裙子。其實,無論我是你的替身,還是你是我的替身,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都要做好自己替身應做的事。」蘇綠站在窗台上。

  張恩讓做出很莫名其妙的表情。

  這麼多年,你都是我在媽媽身邊的替身,我想通了,我不該怨你占有了我的媽媽,我該謝謝你,給我的媽媽帶來這麼多快樂,這一次,就讓我做一回你的替身吧。

  每處人員都各就各位,導演一聲令下,蘇綠閉上眼,跳了下去。

  來不及做任何反應,下落的那一刻,蘇綠的裙子被掛在了三樓的伸縮杆晾衣架上,還不到一秒鐘的停頓,她就直直從三樓落到了冰涼的水泥地面上。

  距離消防氣墊還有一公分的距離。

  樓下的人一下就炸開了鍋,大呼出事了,人群朝她包圍來。

  殷紅的血從她的腦下流出來,她瞪大了眼睛,四肢抽搐著,腦子裡回放著方卓昂的笑臉,他親昵地喊她小綠葉,將她擁入懷中,她還看見了媽媽,對她說,我的寶貝女兒,你是媽媽的心頭肉。


  在瀕臨死亡存在的那些瞬間裡,感到所有的人都值得去愛。

  該結束了,睡吧,蘇綠。

  張言瑜坐在家中,看女兒主演的電視劇,突然的,熟悉的心痛感浮了上來。

  「不會是恩讓有什麼事吧。」她慌忙拿手機,撥打女兒的電話。

  聽到女兒安然無恙的聲音,她才稍微放心。

  「沒出什麼事吧,媽媽的心七上八下,好慌。」

  「我沒事,不過劇組出事了,一個跑龍套的小演員,從樓上掉下去了,戲拍不成了,我待會兒就回來。」張恩讓站在四樓窗口,看著蘇綠被抬上救護車。

  「那真可憐,希望能救得活。你沒事就好,早點回來,媽媽親自下廚做飯給你吃。」張言瑜說。

  掛了電話,她靠在沙發上,眼皮直跳,眼淚也流個不停。

  「我真是奇怪……女兒沒事,我為什麼還要哭……怎麼這麼心痛。」張言瑜捂著心口,難過地說。

  在蘇綠昏迷的那段日子,方卓昂寸步不離守護在她身邊。

  他仿佛一夕忽老,千錯萬錯,都是他的錯,不是他提出分手,她怎麼會自力更生,為了掙學費去做危險的替身。連醫生都說她是命大,腦部有大量淤血,取出來之後,也要看大腦自身吸收的效果,至於甦醒之後的後遺症,更是無法估計。

  夜裡,他就握著她的手,趴在病床邊睡一會兒。

  白天,他讀詩歌給她聽。

  她喜歡海子的詩。


  ——總有一天,我要在別的世界的晨光里對你唱道:「我以前在地球的光里,在人的愛里,已經見過你了。」

  病床的床頭,放著一本海子詩集。

  他每天都會放一朵白色月季花在花瓶中。

  「蘇綠,春暖花開,我就帶你去看大海,好不好?你醒一醒,我答應你,你醒了,我們就在一起,你不是說年齡一到,我們就結婚嗎,還有一年,你快醒來,我們還來得及準備婚禮,我給你定製了一套婚紗,等你醒來試穿。」他說著,眼淚遮面。

  一個冬日的午後,他去藥房取藥,委託程慶瞻照看一下蘇綠。

  她的眼睛慢慢睜開,轉動著眼珠,打量這雪白的世界,窗外的光,刺得她眼睛白嘩嘩一片,她還活著。

  「蘇綠,你醒了,太好了,終於醒了,你認識我嗎,記得我是誰嗎?」程慶瞻激動地問。

  她看見了程慶瞻。

  「程慶瞻?是你一直在這裡……照顧我嗎?」她虛弱地說。

  「是方卓昂啊……他出去給你取藥了,我去叫他過來,再叫醫生來。」程慶瞻欣喜地跑出去。

  方卓昂是誰,她怎么半點印象都沒有。

  當方卓昂飛快跑回病房,看到她真的睜開了眼睛,還是那麼靈動的一雙眼,陌生地看著他。

  「你是誰?」她皺著眉,問。

  「他是方卓昂啊,你不是最……」程慶瞻話未說話,被方卓昂的手勢打斷。

  他坐在病床邊,想牽起她的手。


  她縮回手,不滿地說:「喂,你誰呀,我又不認識你,慶瞻,這個人古里古怪的,我認識他嗎?我腦子可沒摔壞,我記得程慶瞻,艾細細,周丹娜,還有張恩讓,對,我就是為了給她做替身才摔傷的,她有沒有來看過我?」

  程慶瞻和方卓昂都茫然了。

  她似乎記得每一個人,就是忘掉了他。

  在醫生的辦公室里,方卓昂得到了明確的答案,這是創傷後造成的選擇性失憶症,有可能患者的記憶在做康復訓練後可以恢復,也有可能無法恢復,這都沒法準確做出醫學答覆。

  「你還沒說你是誰呢!」蘇綠問。

  方卓昂給她削著蘋果,說:「卓昂爸爸,記得嗎?」

  「爸爸,我是孤兒啊,我怎麼會有爸爸呢!」她將信將疑。

  他順著她的話,沒做解釋:「後來我找到了你,你就跟隨我生活,我是你的爸爸。」

  「那我媽媽呢,我為什麼不和你一樣姓方,還有,你們當初為什麼不要我?」

  「你媽媽出國了,你和你媽媽姓……我們沒有不要你,我們是弄丟了你。」他低頭拭去眼淚,生怕被她看見。

  「爸爸,你為什麼會哭?你有好多白髮了啊,等我出院了,我帶你去染一頭黑髮,把你打扮帥帥的,我再給你找個女朋友,只要你幸福,我不介意有後媽的噢。你看,我孝順吧。」她咬著蘋果,聲音甜甜的。

  也許因為她醒來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程慶瞻,她對程慶瞻有著非常大的依賴,每天都要程慶瞻陪在身邊。

  他不許程慶瞻對蘇綠提起自己的身份,既然蘇綠把他當做自己的爸爸,那就,做她的爸爸,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至少活在一個擁有父愛的世界裡。

  他聽到她親昵的一聲聲喊「慶瞻,慶瞻……」

  「你愛她嗎?」他站在醫院的走廊上,問程慶瞻。


  「愛,從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愛上了她,我從未想過,有天她會和我這樣親近。」程慶瞻說。

  「那就和她在一起吧,我看得出來,她很依賴你,說來你可能不信,前兩年,我看著你,就覺得你和蘇綠很般配,好像我心裡也認為,她應該遇到你這樣的青年才俊,你們站在一起,很般配,將來,也會很幸福。」

  「不行,這樣對蘇綠不公平,她的失憶只是暫時的,有天她會記起你來,她愛的人是你。你不能逃避,你不能真把自己當做她的父親!」

  「我給她完整的父愛,你給她完整的愛情,我希望你們會結婚,我在教堂挽著她,將她交給你,我會很放心。這是最好的結局,你愛她,就該爭取,知道嗎?」方卓昂說完這番話,他全然不顧自己的心痛。

  他走進病房,聽到她清脆的聲音喊他:「老爸,你過來,我和你有事要說。慶瞻,你不許進來,我要和我爸爸說悄悄話。」

  「好,老爸洗耳恭聽。」他坐在她身邊。

  「老爸,你會反對我談戀愛嗎,我似乎喜歡上了一個人。」她羞澀地說,臉頰紅了。

  他爽朗地笑了,哪怕內心早已刺痛得翻江倒海。

  「我喜歡慶瞻,我覺得他也喜歡我,只是他不主動說讓我做他的女朋友,總不能我去主動吧。」

  「那老爸幫你探探他的話,好吧,我的小綠葉這麼人見人愛,他高興都來不及呢。」他眯著眼笑,眼角有深深淺淺的魚尾紋。

  「謝謝老爸,瞧瞧你的白髮,又多了噢,鬍子也不刮掉,你真是我的老——爸!」她調皮地說。

  她有了喜歡的男孩子,擁有好的歸宿,他替她高興。

  那一天,天氣晴朗,陽光正好。

  程慶瞻抱著一束玫瑰花,動情地說:「蘇綠,做我的女朋友吧。」

  她笑靨如花,抱著那束玫瑰咯咯直笑。


  「我記得我以前是個結婚狂,總想著到了法定的結婚年齡,就把自己嫁出去,也不知道是誰讓我這麼迫不及待要把自己嫁出去。」她撫弄著玫瑰花瓣。

  「如果你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娶你。」程慶瞻牽起蘇綠的左手手背,輕輕一吻。

  方卓昂在醫院的走廊窗戶處,抽了很久的煙。

  幾年前,他開玩笑說,將來有天她要是找到了很好的男孩子,他會給她準備豐厚的嫁妝,把她風風光光嫁出去。

  一語成讖。

  他想想,不能用一語成讖來形容,這並不是不幸的事,看她幸福,是很美好的事吧。

  從窗戶的反光里看自己,至少蒼老了十歲,從三十多歲直接成了四十多歲的樣子,他這樣老了,難怪她篤信他是她的父親。

  程慶瞻才能給她更長遠的幸福。

  蘇綠出院之前,張恩讓來看望了一次,聽方卓昂說蘇綠選擇性失憶。

  張恩讓拿出一張印有張言瑜照片的報紙給蘇綠看,問蘇綠認不認識照片上的女人,蘇綠搖了搖頭。

  只有張恩讓知道,蘇綠不僅忘了方卓昂,還忘了張言瑜。

  她忘掉了生命中最親密最在意的兩個人。

  深愛的男人,親生母親。

  出院之後,蘇綠暫住在方卓昂的房子裡。

  他湊了一些錢給程慶瞻買房子,起初程慶瞻還拒絕收下錢,他說,就當是自己給女兒的嫁妝。


  「我老爸給你,你就收下吧。老爸最疼我了,老爸,我長大以後還聽你的話,我是你的心頭肉噢——」她挽著他的胳膊,柔情蜜意的眼神望著程慶瞻。

  房子交付之後,開始了裝修,蘇綠每天和程慶瞻都在新房裡奔波著,一起裝修設計著屬於自己的小天地。

  2011年的4月,蘇綠收到了一封來自加拿大的信,是周丹娜寄來的。

  蘇綠:

  當你打開這封信,我已不在世上了。

  這句話作為信的開場白,是不是充滿了戲劇性,你一定以為我在模仿電視劇的口吻來作弄你。我沒有,我真的要走了。

  你還好嗎?和方卓昂在一起,幸福嗎?

  一定很幸福,對不對。

  你會問我,我是怎麼死的。

  在你見到的時候,我就是子宮癌晚期了,每次肚子痛,我都說,是痛經,我堅持不切除子宮,是因為我想在死前,給何修年生一個孩子。也許你會說,孩子一出生,沒有媽媽會很殘忍,可我真的不想就這麼什麼不留下,就靜悄悄死了。

  我好愛何修年,他不愛我,一天也沒愛過我,我此時甚至在想,過幾天我死了以後,他會不會哭。

  我對你說過,總有一天,你會知道這個男人有多愛他的妻子,而我,是最好的證明。

  從他接近我,資助我媽醫藥費開始,他就是有計劃的。RH陰性血,我和她妻子的血型,是一致的。他知道我得了這個病,就把我養在了身邊。

  他妻子的肺部已纖維化,如果不換肺,最終會呼吸衰竭而死。

  所以,你明白了,為什麼他不讓我抽菸喝酒,給我買燕窩潤肺,他在意的,是我的肺,是可以挽救他妻子的肺。


  最後一次見你,我已經接受了一次化療,他本來是不想我化療的,怕對肺有不好的影響,好在,癌細胞沒有擴撒到全身,我的肺很健康。如果繼續化療,我可能有多活幾年的機會,但她的妻子等不了了,她的身體,比我還虛弱。

  我放棄了接下來的化療,跟隨他和妻子去加拿大,做肺移植手術。在國內,非親屬關係,是不可以做肺移植手術的,加拿大這裡,有最好的醫生和設備。

  你是不是想說,周丹娜,你真是個傻逼。

  是啊,我真的好傻,明知他不愛我,可我還是想盡最後的微薄之力,給他帶來快樂。我的身體這麼虛弱,還有三天做肺移植手術,是肯定不能活著走出手術室了。

  我一點兒也不後悔,因為我愛他,遠高於我的生命。

  寫這封信,我花了一個星期,原諒我沒有向你親口說再見,原諒我醜陋不堪的字跡,蘇綠,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說我是個好姑娘的人。

  謝謝你,在我短暫的生命力,留給我那麼多溫暖。

  蘇綠,我會在天上祝福你。

  ——周丹娜 絕筆

  蘇綠看完信,痛哭一場。

  她為什麼沒有早一點看出來周丹娜得了重病,如果她勸一勸,也許周丹娜會接受治療,就不會跟著何修年,傻傻在加拿大,把自己的肺捐出來救心愛男人的妻子。

  奇怪的是,周丹娜為什麼在信里說這句話——你還好嗎?和方卓昂在一起,幸福嗎?一定很幸福,對不對。

  她和她老爸當然在一起,怎麼像問戀人之間的事一樣,

  程慶瞻見她哭了,給她遞來紙巾。

  「誰的信,怎麼哭成這樣子。」


  她趴在程慶瞻的懷裡哭。

  「慶瞻……房子裝好了後,我們結婚好不好,人生有那麼多的生死離別,我好害怕……」

  「好,我們結婚。」

  盛夏。

  蘇綠在房間裡收拾著東西,準備從方卓昂的家裡搬走。

  「老爸,快來幫我頂著包,我快被壓得喘不過氣了!」蘇綠在房間裡大喊。

  方卓昂忙跑進房間,接過蘇綠手裡沉重的包,這些都是她過去的舊東西,她一件件翻找。

  「婚紗店打電話讓我去拿婚紗,給你定製的純手工婚紗,終於做好了,我去取。」他說。

  「我知道,我和你一起去吧,這樣我還可以試一試,看哪裡的尺寸不好,還能改一改呢。」蘇綠繼續找著什麼。

  「你想找什麼東西,告訴我,我幫你找。」他問。

  「我記得我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包,是空的,我拿著裝婚紗。」

  「別找了,婚紗店會包裝好的,不用自己帶包。」他笑,看她找的滿頭大汗。

  「老爸,你真煩,我就是很想找到那個包,粉紅色的,放到哪裡去了呢。」她四下翻找,終於在一堆書籍報紙下面找到了那個包。她很愛惜地拍怕灰,抱在懷裡。

  「我們出發吧!」她開心地說。

  在婚紗店,看她穿著量身定做的婚紗走出來,那樣美,他看得眼眶濕潤。


  「老爸,捨不得你的寶貝女兒出嫁吧,放心,我會常回來看你的,我的生命里,老爸是排在第一的,慶瞻排第二。」她甜美的笑容,是世上最美的新娘。

  婚紗尺寸都正好,不需要再改了,她將婚紗裝進自己帶來的粉色大包里,很沉重,方卓昂幫她提著。

  蘇綠挽著方卓昂的手走出婚紗店。

  車停在對面的地下停車場,炎熱的天氣,他怕蘇綠熱到,就說:「你在這兒等我,我去對面取車,開車過來接你,婚紗就放這兒,你不許動。」

  「我很快就回來,乖乖等我。」他不放心,補充著說,朝她眯眼微笑。

  他笑起來,還真是個英俊好看的老男人啊。

  他讓她坐在路邊一棵老銀杏樹的樹蔭下。

  她乖乖點頭,看著他過馬路,她覺得真幸福呀。

  她打開裝婚紗的包,手在裡面無意間摸了摸,碰到了一個硬硬的東西,她一看,是包的內層一個小小的拉鏈膽,她打開拉鏈,從裡面拿出一支錄音筆。

  她按下了播放的按鈕。

  裡面的錄音傳了出來。

  她說:你真的做我一輩子的老爸,看著我嫁給別人,還給我準備嫁妝嗎?

  他說:如果你嫁給一個很愛很愛你的男人,我會考慮給我的女婿壓歲錢,也包括你的嫁妝,我會發自內心無比真誠地祝福你,祝你幸福。

  她笑笑說:謝謝你,老爸。

  「方卓昂,你愛我對不對,不就是十二歲嗎,為什麼你沒有勇氣面對,你等我啊,等我一到法定結婚年齡,我就嫁給你!」


  「蘇綠,我愛你,我想你幸福,將來,就算你愛上比我年輕,比我更適合你的優秀男孩子,我也不會後悔我愛你。」

  這隻錄音筆,讓過往種種的記憶,全部被打開了。

  她一邊聽一邊哭。

  「傻瓜,怎麼這麼傻,你真的甘心做我的老爸,把我嫁出去嗎,差點就被你騙了……」她抽噎著,坐在路邊,痴痴看著馬路對面,等待他的車駛出來。

  「我要告訴他,我全部都記得了,我要嫁給他,不是程慶瞻,我要嫁給方卓昂。」她抱緊了婚紗。

  十餘分鐘過去了,他的車才遲遲而來。

  她激動地站起來,拎著婚紗,看他朝她走來,只是臉色有些不對,手捂著胸口。

  她剛想開口說方卓昂,我全記起來了,我愛的人是你!

  只是沒等到她說出這句話,方卓昂就倒在了她面前。

  「卓昂,你怎麼了,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我全想起來了,我們相愛,我們不能失去對方……」她摟著他的頭,看他臉色蒼白,高大的身軀倒在地上,沒有氣力。

  他捂著胸口的手,很快就被湧出的鮮血染透了,白襯衫上,迅速一大片鮮血。

  蘇綠把他抱在懷裡,用手堵住出血的地方,哭著說:「不要再流血了……不要再流了……卓昂,我好怕,不要離開我。」

  她沾滿鮮血的手,顫抖著撥打120電話。

  他沒有再睜開眼睛。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我剛想起你,你就倒在我的面前,我還有好多話要對你說…..你起來……卓昂,你起來……你起來啊……」蘇綠撕心裂肺的聲音。


  圍觀的人,報了警。

  如果有一天我離開這個世界,希望在最後一刻擁有一種魔法,把我從你的記憶中刪除,讓你忘記我曾經在你身邊走過,忘記我的一切,因為我不要你的餘生是在對我的思念中度過。

  這是方卓昂最後的心愿,臨終前,他聽到她的慟哭,她的呼喚,他多想她沒有記起來他。

  兇手在行兇後四個小時就被捕了,是金波的兒子,那個因方卓昂的指證縱火罪致人死亡被判入獄的金波,是他的兒子,在停車場等候,伺機作案。用一把鋒利的匕首,迎面直刺方卓昂的心臟部位,立刻拔出刀,逃離現場。

  難以想像,在心臟中刀之後,方卓昂忍著劇痛,堅持開車來到蘇綠的面前,他走的時候對她說了,要乖乖的等他,他很快就過來。

  那把刀刺入心臟後,因為立刻拔出,傷口暫時合攏,隨後,心臟的收縮,使鮮血迸出。

  最後搶救方卓昂的幾位主治醫生,都不敢相信,一個心臟被刺中成這樣的人,是怎樣的毅力支撐著,可以開車過馬路,還走了一段路,要忍受怎樣的痛楚。

  她在等他。

  所以,他撐著到死,也要見到她。

  他連一句遺言都沒有留下。

  他死去的那個晚上,蘇綠整夜都坐在他身邊,她整個人,瞬間垮了。

  八寶山殯儀館。

  方母暈了過去,被抬去了醫院。

  整個追悼會,蘇綠都在鎮定地主持大局,她念著親自為他寫的悼詞,她稱自己是他的未亡人,她以他妻子的身份為前來參加葬禮的人還鞠躬禮。

  她沒有掉一滴眼淚。


  直到,火化的那一刻。

  他的遺體將要被推入火化爐,她的堅強徹底崩潰瓦解了,大哭著趕走了兩名火化工,瘋了一樣抱著他的臉,冰涼的臉,他下巴上的鬍鬚,是她給他刮乾淨的。

  還有這一身西裝,也是她挑選的。

  他的眼睛緊閉,沒有溫度,她心痛得像是胸腔都裂了開來。

  他再也不會朝她笑了,再也不會喊著小綠葉,再也不會把她擁在懷裡。她深愛的這個男人,很快,會成為灰燼。

  這是他們最後的一眼,此生往後的日日夜夜,她永永遠遠再也看不到他了,再也不能輕撫他的臉。

  世上唯一最愛她的男人,將消失成灰。

  他不會再出現在她生命里。

  她跪在地上,長久地撫摸著他的臉龐,這一生,再也遇不到他了。

  這就是老天給他們的結局。

  當火化工叫來了程慶瞻和蔣森,讓他們把她帶出火化間的時候,她發瘋一樣哭號尖叫,死死跪在地上,雙手牢牢拉著火化爐,手指甲深深掐入手心裡的皮肉。

  像是死亡沒有帶走他,此刻的火化,才是真正離別的開始。

  她被程慶瞻和蔣森硬拖了出來,她像是要被奪去了命一般,拼死掙扎,她哭喊著說:「你們放開我,我要殺了你們……求求你們放手,我再看他一眼,就看一眼……不能燒……把我和他一起燒了吧……」

  他被推入火化爐,瞬間,火光燃起。

  「蘇綠,你冷靜點,他死了,他回不來了!」蔣森哭著說。


  「沒有……沒有啊,他沒死……還救得活,醫生說還救得活……」蘇綠只是重複最後一句話。

  那天之後,蘇綠就沒有再說過一句話,她失去了聲音,對外界完全沒有反應,如同失去生命了一樣。

  她每天都會去方卓昂最後讓她等他的那棵銀杏樹下,等著他。有時會穿著婚紗,坐在樹下,整整坐一天。

  蔣森和程慶瞻把她帶回去,她還是會偷跑出來,跑到這棵樹下,傻傻坐著。

  無論颳風下雨,她都坐在樹下。

  打雷的天氣,有路人看到她坐在樹下,就報警,警察來了,也拿她沒有辦法,最後只好將那棵銀杏樹周圍五米範圍做了高高的柵欄。

  她就坐在柵欄旁邊等著。

  不說一句話,從早坐到晚。

  蘇綠被診斷出,輕微的精神分裂症,並有嚴重的抑鬱症。

  程慶瞻做過努力,想把她關在家裡,但只會讓她更加瘋,也許讓她坐在那裡等,她會好過一些。

  她中午就坐在樹下,吃程慶瞻送來的飯。

  天快黑的時候,她會跟著他回家,第二天再來。

  周而復始。

  周圍的人,都知道那棵樹下,有一個女孩子,每天都等在那裡。

  2012年5月。


  距離方卓昂去世,已經一年了。

  一個清晨,蘇綠仍像平時那樣,坐在樹下,她的面前,來了一個女人,牽著一個兩歲左右的漂亮男孩。

  這個女人在蘇綠身邊坐在,對小男孩說:「快,喊乾媽。」

  「乾媽——」孩子奶聲奶氣地喊。

  蘇綠的淚,無法控制地落下。

  「蘇綠,別再等了,他已經死了,不會回來了。你哭出來吧,我知道你沒瘋,你是在懲罰你自己。你還記得那次你割腕自殺嗎,你答應過他,你會好好活著。你這幅樣子,他若在世,看到會多心痛多失望!你應該振作,去完成他沒有完成的心愿,而不是裝瘋賣傻,坐在這裡等一個死去的人!」

  蘇綠抱著自己的腿,放聲大哭。

  「乾媽,不哭,寶寶抱抱你。」

  「艾細細,你告訴我,我還能為他做些什麼……」

  一生太長了,從未發覺一生是這樣的長。

  蘇綠離開了北京。

  大概,餘生,都不會再回到那座城市。

  同心一人去,坐覺長安空。

  沒有方卓昂的北京,是一座空落落的城市。

  一年後。

  加拿大的小豬灣。

  蘇綠坐在一條漁船上,靜靜等候黃昏,遠處的燈塔亮了。她在燈塔郵局,寫了一封明信片,投遞出去,也許這封明信片的收信人,永遠都收不到。

  明信片上寫著:

  卓昂爸爸,你在天上,好嗎?這麼多年來,我有沒有到過你夢裡。我來到了小豬灣,這裡的人很寧靜,我看到了那座燈塔,它照亮了我,我在這個燈塔郵局,給你寫信。

  我愛你。

  春天應很美,你若尚在場。

  她從包里,拿出一疊照片。

  她在非洲草原上,摟著一隻雄獅露出燦爛的笑容,身後的母獅虎視眈眈。照片的背後寫著:卓昂爸爸,我摟著雄獅,你吃醋嗎,哈哈,我身後的母獅很生氣。

  她在海西第一跳,從幾十米的空中一躍而下。照片上寫著:曾以為來這裡,我們會相擁著一起跳下去,在我縱身一躍的那刻,卓昂爸爸,我看見了你的笑臉。

  她在珠穆瑪朗峰,扎著標準的馬路,全身登山裝備,英姿颯爽。卓昂爸爸,你看我帥不帥,是不是很爺們。

  「流浪動物收容站已經成立了,第一批就收養了很多小動物,我看著它們,我在想,你把我撿到你身邊的時候,是不是就這樣的目光望著我。」

  多少年後,即使沒有人記得他們相愛過,但那些愛仍舊存在。

  你花光畢生的精力去愛過那個人之後,這一生,還會不會再愛一個人,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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