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剎那清歡003
2024-09-13 17:10:50
作者: 白槿湖
許珠主動要求挑換了座位,她不願意和秦如眷坐在一起了,她抱怨秦如眷有了錢就忘了窮朋友,走都不和她告別,她說她許珠要和秦如眷絕交,那座院子再也不歡迎秦如眷回來了。 語文老師也殷勤了起來,夸秦如眷的作文寫的真是有靈性,蕙質蘭心,還推薦到校刊上發表。
老鄒則是默默地看著秦如眷性格的變化和學習的進步,他覺得這個女孩子,堅強而獨立,好好培養,以後一定會是一個有大作為的人。
可惜,她在三晉讀完這最後一個月,就要轉學去市重點中學了。老鄒不舍,可更希望她能跟著失散多年的父親生活幸福起來。
秦如眷為了得到許珠原諒,給許珠買了很多減肥秘訣的雜誌還有食物,秦如眷還去學校啦啦隊給許珠買了一套啦啦隊服,許珠多想等自己減肥瘦下來之後,穿上這套啦啦隊服,短短的紅裙子,在操場上為馬衛加油歡呼雀躍啊。
哄了許珠好幾天,這才讓她們的重歸於好,秦如眷告訴許珠,她一點兒也不喜歡那個大房子,到處都是大理石,到處都是玻璃鏡面,光光亮亮的,她還是喜歡舊樓里那斑駁老綠的牆壁。
舊樓的房間,牆壁的上半截是白石灰,下半截一米多高,是舊綠色的塗料,因為年代太久,有些開了裂,翹了起來,可那樣的牆壁,才是秦如眷印象里的家呀。
秦如眷想搬回舊樓,但是秦荷喜歡新家,秦荷對新家充滿了好奇,還有專門的保姆照看著秦荷,會有醫師每天按時上門來給秦荷做精神康復訓練。
就算是為了母親,她也應該做懂事的女兒,聽白正明的話,不提那些無理取鬧的條件。
「你這一搬走,把我哥的魂兒都帶走了一大半,他每天吃完飯,不是站在陽台上看著你的房子,就是跑到那空房子裡,我還偷偷的跟過他,本來我是想勸他忘掉這些的。當我看到他捧著你以前收集的連環畫《山海經》哭時,我悄悄地走開了。」許珠說,圓滾滾的臉蛋上,也是對秦如眷的不舍。
秦如眷低下頭,她不知該怎麼面對許似年,他們都大了,也都耳聞關於兒時的那個指腹為婚的約定,她對他,只是有喜歡的好感,或者是不討厭,他不像那些臭男生那樣讓她討厭,可她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小男孩。
女孩的心理年齡和發育都比男孩早兩年,許似年只比秦如眷大一個月,所以,許似年從小就被秦如眷欺負慣了,他本來不是那麼膽小怕事的男孩,偏一見到秦如眷就臉紅心跳話有時都不敢說。
「幫我向你哥哥轉達我的歉意吧,許珠,這麼多年,我總是欺負他,他卻一直都默默的幫助我,這次不是他,我也不會找到我的生父,我心裡很感激他。以後,不論我走到哪裡,我都不會忘記他的。」秦如眷說的時候,心隱隱的疼,為什麼會疼呢?
她只要一想到許似年安安靜靜為她做這些事,她的心就會疼,她不愛她,卻心疼他。
而這種心疼,後來又持續了多年,她才清醒過來,這種心疼,不是沒緣由的,那種心疼就是她愛上了他。
「如眷,你對我哥哥,難道就沒有一點點的喜歡嗎?他把你當他的小愛人看,對你勝過對我這個親妹妹,你曉得啵?校花曼青從進校時就追求我哥了,在我哥面前扭了多少次屁股甩了多少次她的長髮啊,我哥幾時把曼青放眼裡了,他就是喜歡你,一根筋的喜歡你!」許珠說。
是呀,一根筋的喜歡,這是多麼沒辦法的一種喜歡,沒有任何道理可講,沒有任何退路可談,就是一頭撞南牆上的喜歡,不回頭義無反顧的喜歡。
秦如眷想了會兒,她想自己把許似年,只是當個好哥們看的吧,是很好很好的哥們,他不像別的哥們,會打她的歪主意,會想著帶她去小山丘後面的樹林講鬼故事占她便宜,他是那種可以兩肋插刀的哥們。
多麼的沒有出息呢,明明她就在面前,她乖乖服貼的短髮,長長的裙子,就在離他很近很近的距離,可是他偏不敢和她說什麼話。他只想就這麼的看著她,看著她越來越動人,越來越美好。
許似年眼看著齊司在給秦如眷遞情書,秦如眷將情書放在了裙子左邊大大的布口袋裡,她的臉飛霞了,紅得像晚霞時天邊那一抹燒紅的雲。
這怎麼行,秦如眷是他的小愛人,許似年整個化學晚自習都在想情書的事,他拿出信紙,寫寫又揉成團,重新寫,又揉成團扔進課桌。
該用怎樣的詞語可以表達他的心情和喜歡呢?
秦如眷,我喜歡你。這樣是不是太簡單了。
眷眷,我愛你。這樣是不是肉麻了。秦如眷看了肯定會揮拳過來。
他還是喜歡她原來的樣子,她火紅的爆炸頭,寬大的就襯衣,歪歪站在他教室門口,嘴裡斜叼著一根棒棒糖,對他說:「許似年,我沒錢買筆了,你借我點錢唄。」
雖然她自從找到白哥,她住著大別墅,坐著大奔,穿的也是美美的,可是許似年覺得不好了,他們更遠了。
他寧願她來欺負他,來搶他東西吃,來伸手向他借錢。可秦如眷有個有錢的爹,還需要搶許似年的雞排吃,向許似年借幾十塊錢嗎?
那些沒有交給秦如眷的情書,都揉成團塞在了抽屜里,曼青總是乘許似年不在的時候,給許似年收拾課桌,她細細修長的手指,攤開那些情書,她又惱又急。
「為什麼全世界的男孩子都喜歡我,可我喜歡的許似年卻偏偏喜歡她!」曼青自言自語,她一氣之下,將許似年課桌里的書都推的亂七八糟。
「誰說全世界的男孩子都喜歡你啊?」一個聲音從教室後門響起,是齊司的聲音。
曼青轉過頭,驕傲地說:「難道不是嗎?除了他許似年這個大傻瓜!」是啊,曼青的臉,多像那時剛出道的張栢芝,簡直就是縮小版的張栢芝,完美的臉型和完美的五官,烏髮大眼。
「抱歉,我也不喜歡你,而且,我也喜歡秦如眷。」齊司笑道,俊逸的臉上,盪著甜蜜。他的口袋裡,有秦如眷下午剛回復他的情書,而他還沒有來得及看。
曼青不屑地摸摸自己的烏髮,說:「你不過是在同情她罷了,是不是在超市里英雄救美,就自以為自己是她的男神了啊?」
「至少她不會像你這樣,愛的那麼沒內涵。」齊司說。
曼青氣得站起來,把桌子一拍,說:「齊司,你可別逼我,你明知我討厭她,你還故意在我面前這麼說,你和許似年都一樣,鬼迷心竅了!她不過就是個醜小鴨!她就算披著翅膀也變不了天鵝!」
「我倒覺得她是醜小鴨變天鵝,而你是天鵝變醜小鴨,而且越變越丑!」
曼青一下就把齊司還有秦如眷一起給記恨了,是啊,憑什麼啊,這小妮子憑什麼把全校最帥和最酷的兩個男孩都搶去了。
齊司告訴秦如眷,並不是他把那天發生在超市裡的事告訴曼青的,而是那個刻意刁難秦如眷的超市營業員就是曼青的媽媽。
秦如眷坐上了齊司的單車,她長長的米色布裙,白色的球鞋,在自行車後盪啊盪。
她看著齊司的背,想,如果這條路,很長很長,長得沒有盡頭,世界靜止,就這麼的騎下去,騎到很久很久以後的終點。
許似年背著書包,落寞地站在黃昏下。
他身後的許珠,花痴一樣的陶醉著說:「哇,校草騎車載如眷,真是甜蜜蜜啊,我的馬衛什麼時候也可以載我一程。」不過,還是要先減肥,不然馬衛的單車肯定會爆胎的。
誰能懂許似年的憂傷呢?
他還是習慣性的走到秦如眷家搬空了的五樓,他蹲在那裡,在狼藉的地面上,尋找著她留下來的記憶。
角落裡,有她的一個黑色的蝴蝶小發卡,孤單地落在牆角,蒙上了細細的灰,他拾起來,用衣袖擦拭乾淨,放在口袋裡。
牆壁上,有她拿鉛筆隨意的塗鴉,是一個同樣瘦瘦高高落寞女孩的素描,他的手拂在畫上,指間涼寂。
他每一次來這裡,都能拾撿好多她的東西,有《山海經》的連環畫,有短短的鉛筆頭,有一本新華字典,還有蝴蝶的小發卡。
徐美蓮傍晚就靠在門口,極短的睡裙,露出了光潔的大腿,她夾著半支煙,對從樓上下來的許似年說:「人都搬走了,你再去,那也只是人去樓空了,誰叫你當初沒把人家給留住呢!」
許似年沒有和徐美蓮搭訕,他知道徐美蓮是做什麼的,晚上她屋子裡粉紅燈一亮,總會有不同的男人出入,梅鳳說這種女人不要臉。
他把秦如眷的那些遺落的小東西,都收好放在一個抽屜里,等以後有機會,再還給她。 有時候下暴雨,許似年就往下跑,秦如眷的屋子是漏雨的,他得去看看,不然不放心。
梅鳳直搖頭,說:「你這傻孩子,你還當人家是你的小媳婦啊,她有個有錢的爹,以後嫁也是嫁富家人,咱們做豆腐坊的,想就別想了,要是你秦姨沒瘋那還好。再說,她都搬住大別墅,這破房子,她也不會惦記了。」
許似年拿著掃帚,將下過暴雨後的房子裡的積水,都打掃一遍,將窗戶,門,還有桌子都擦得乾乾淨淨。
她說總覺得這個房間在哭,一下雨,房間就哭得到處都是水。
他不希望她再聽到哭聲了,她幸福,只要她幸福,哪怕她是坐在那個酷酷的齊司車後面,能聽到她的笑,哪怕是為別人而笑。
許似年將那個空房子打掃的乾乾淨淨的,他沒有想到,沒過幾天,秦如眷背著一個小包,拉著秦荷的手,她又回到了短短的紅色頭髮,松落落的大衣裳,她嚼著口香糖,說:「喂,許似年,你怎麼在我家裡面?」
他還以為自己眼花了,秦如眷不是做千金去了,怎麼又成了灰姑娘。
「我……我過來看看」許似年杵在那裡,說。他的手直直地貼在口袋邊,那麼的緊張。 「沒事,謝你啊,幫我把家裡打掃的這麼幹淨,哇,比從前乾淨多了!好,我決定了,我住這裡不走了!」秦如眷將包放下,乾脆地說。
「你怎麼回來了,不是跟著你爸住別墅去了嗎?」許似年問。
秦如眷滿不在乎地揮揮手,說:「切,誰喜歡住那大房子,院子裡還有個游泳池,差點沒淹死我,還有那地面啊,太亮太滑了,閃眼睛啊,還有那窗戶,和一面牆那麼大,多沒安全感,還是這牆壁踏實啊。」
秦荷站在一旁小聲地不停地念著:「我要住大房子,我要和白哥玩,我不要住這破屋子。」說著甩著秦如眷的袖子鬧著。
「媽,你煩不煩,我不是跟你說了,還是這個房子好,那大房子根本都不屬於我們!白正明也不是你的丈夫我的爸爸,他是別人的!不是我們的——」秦如眷說完捂住了臉。
許似年沒法安慰這對母女,他哄完了秦如眷,親姨又哭,他才清楚,原來白正明在早就在外地娶妻生子,這次他老婆打上了門來,還鬧到了公司里。
儘管白正明對秦如眷再三保證,他會儘快和妻子離婚,可秦如眷還是固執的將母親帶了回來,如果秦荷繼續留在那裡,沒名沒分,那算什麼?
秦如眷沒法忘記白正明老婆那犀利的眼神,把她的心肝都能剜出來,她被罵作是私生子。 自尊心極強的秦如眷,沒有拿走白正明給她買的任何一樣東西,她給自己和母親默默的換上原來的舊衣裳,離開了那棟別墅。
除非白正明和他老婆離婚,然後娶秦荷,否則,秦如眷這輩子都不會認白正明為父。
秦如眷將包里的東西一件件的擺好,這些都是她搬家時,選的重要的東西帶走的,一個橡皮從包里滾了下來,滾落在了許似年的腳邊。
他拾起來,仔細一看,很熟悉,竟是剛上小學時,他送她的一塊橡皮擦。
那時候才剛剛學算術,秦如眷總是會算錯,比如「1+1=11」,秦如眷總是錯了會挨打手心。 他們是同桌,許似年就指著秦如眷的算術本說:「哎呀,你又錯了,3*3=9不是3*3=6!」
秦如眷低著頭說:「我沒有橡皮擦,我沒有錢買橡皮擦。」
許似年就買了一個橡皮擦送給秦如眷,長城牌的橡皮擦,長方形的,五角錢。他遞給秦如眷說:「以後錯了要擦掉,擦掉重新寫。」
那塊橡皮擦,秦如眷並沒有拆掉,她放在一個小盒子裡,一放就是多年。橡皮擦了就會變瘦,就會變黑,她捨不得擦。
搬家的時候,她很多東西都沒有拿,卻偏偏拿了這塊橡皮擦。
這塊橡皮擦,在她24歲患病的時候,她拿出來,她對他說:「我的腦子裡也有一塊橡皮擦,在擦掉我的過去里的所有記憶,會不會也擦掉你。」 秦如眷搬回舊樓住後沒多久,白哥來了,他帶著離婚證來的,他要帶秦荷去辦領結婚證,他花了一百萬給前妻,才把這個婚給離掉。
白哥真的是要娶秦荷了,娶一個瘋癲了的女人,多少人議論紛紛,可是白哥堅持著,他要把虧欠的,都補回來。
白哥和秦荷的婚禮,實在是簡單,只有梅鳳一家人,梅鳳敬著酒指著白哥說:「我告訴你白正明,十七年前,我就讓你照顧好她,你沒有做到,好,現在你回來,承擔你當年的錯,我還是祝福你們!」
秦荷的手一直在桌上的菜來回抓著,她也許根本沒有想到,這是她簡易的婚禮。
直到看到白哥和秦荷的結婚證,秦如眷這才答應跟著白哥搬回別墅。
許似年又失落了,是呀,秦如眷還是要搬走的,該走的,總是會走的。他見她又變回了公主的樣子,那麼的乖,那麼的美麗,他望著她,總覺得看不清。
許珠還天天躲在操場的角落裡,看著馬衛踢球,她多想像那些女孩一樣,穿著短裙站在操場上揮舞著彩絲球,等馬衛累的時候,給他遞上一瓶礦泉水,給他擦擦汗。
可自己還這麼胖,短裙根本穿不上,走幾步路都氣喘吁吁,更別說要跳起來了,馬衛根本不會看上她的,他怎麼會看上一個長得和球一樣滾圓滾圓的女孩呢。
暗戀上一個人,是那麼的卑微,許珠等球賽結束後,她帶著笨重的身子,在操場上,撿起馬衛喝過的空可樂瓶,她像是撿著寶貝一樣,抱在懷裡。還有那球網,她蹲在球網邊,想著馬衛在這裡進過了多少個球。
全校最胖的女孩,誰能懂她的悲傷呢?
她堅持著吃秦如眷給她買的減肥食物,她堅持運動,每天都跑步跑的全身都是汗,從未這麼的玩命減肥過,愛情的力量,總是這麼的強大。
許珠一邊跑,一邊在心裡為自己喊著口號鼓勁:「一二三,馬衛,加油!」就這樣重複地在心裡默念,然後堅持著跑下來,從每天的三百米,跑到了一千五百米。
愛情,是一場馬拉松,這還真是有道理的。至少許珠的愛情是,她為馬衛跑過的那些操場,加起來,也能把崑山市繞幾個圈了。
讓許似年欣慰的是,秦如眷並沒有轉學走,她拒絕了白正明要把她轉到重點中學去,她不轉學的原因是什麼,許似年懂,是因為齊司吧。
那也沒什麼關係,只要她不走,每天上學可以見到她,也挺好的。
齊司和秦如眷越來越近了,他們每天一起上學,一起放學,秦如眷明媚如花的站在齊司身邊,陽光下,他們看起來,是那麼的像一對兒。
許似年的身後,也有一雙期期艾艾的眼神,那是曼青的。
我愛你,你愛他,愛來愛去,總愛不到一塊去。
以後,這個壞女孩,再也不會是他的小愛人了,他那時真的就這麼決定了,要祝她幸福,她吃了這麼多的苦,幸福,微笑,來之不易。
秦如眷,你就這麼一直的幸福下去吧。
許似年高三的時候,他把心思都投入了學習上,他靜靜地看書,累的時候,他就在草稿紙上,寫下一串串的名字,然後再劃掉。
如花美眷,似水流年,原來,只是個動人的傳說。
那樣的負面消息,是怎麼一下子撲面而來的呢,起初,是操場上的人都一窩蜂地往學校院牆那邊跑,然後都跳起來,往學校外面看著熱鬧。
學校外面就是一家小賣部,也提供學生住宿,當然,有一些戀愛的學生,會晚上翻出學校去那裡住宿,偷吃禁果。
私立學校,大多都是住校生,平日都是封閉管理,很多學生都是晚上悄悄翻院牆出去,有偷著去上網的,也有出去開房的。
整個學校的走讀生,也不過就十幾個。
都去看熱鬧去了,許似年想,一定是翻院牆逃課的學生被抓住了。
曼青拍了一下許似年的肩膀,看見了他草稿紙上,寫的那些字,她氣了,轉而又笑了,說:「許似年,這麼認真地看書啊,同學們都去看熱鬧了,你怎麼不去啊?」
許似年頭都懶得抬一下,說:「無聊。」
「去看看,我勸你還是去看看,你的小媳婦,這次算是名聲臭到底了!」曼青拋下了這句話。
他靜了一會兒,突然拔起腿,推開書就往操場那邊跑,他一口氣下樓,奔跑在操場上,從未這麼快速的跑過,他覺得自己的腿都在抖,秦如眷,難道你出什麼事了。
白襯衣飛揚了起來,藍色的牛仔褲,灰濺上了上去,他對自己說,不管她怎麼了,他都會站在她身邊,在他那裡,她永遠是沒錯的。
學校里那麼多的學生,都望著這個飛奔著的帥氣男孩,沒人能理解,愛一個人,就會為她奔跑起來。
不管發生什麼事,都隨時,準備著,為她而奔走。
許似年一口氣跑到院牆邊,圍著的老師和學生已經是一層人了,他跳起來,高高的個子,一躍而起,他瞥見了院牆外的一幕,雖然只是短短的一眼,他心疼了。
他見她,頭髮凌亂不堪,衣衫不整地蹲在地上,站在一旁指著她罵的,是一位中年的貴婦。
她遇著什麼事了,怎麼會這麼狼狽地蹲在院牆那邊,許似年撥開人群,在人群的唏噓聲中,他高高的個子,輕鬆一躍就跨過了院牆,學生都嗡地一下議論開來,都伸長了脖子探看著。
許似年走近一看,校長,教務主任還有老鄒都在,秦如眷的裙子拖在地上,她雙手抱著膝蓋,用眼神想向周圍尋找幫助和理解,但站在一旁指責她的貴婦,驕傲的神情,壓過了她。
「真是恬不知恥,沒教養沒素質!你才多大,就學會把男孩往床上帶,我告訴你,我們齊家是不可能讓你這種女孩子進家門的。別以為你爸爸是個暴發戶你就多了不起,我們齊家不稀罕!」氣焰囂張的貴婦,口口聲聲地說我們齊家,那就是齊司的媽了。
齊司呢?齊司跑到哪去了?
許似年尋覓齊司的身影,卻沒有看到。
秦如眷只是靜靜地抱著自己的雙膝,任由人指責,她似乎在等待一個人來,是等齊司來澄清嗎?
「我們家的齊司,以後是要出國的,他在國外早就有了女朋友,要身份有身份,要家教有家教,你算是什麼東西,破爛貨!想攀高枝,你也把自己洗乾淨再說!我警告你,再敢搭上我們家齊司,我讓你在學校都呆不下去!」齊司媽說完又說了句:「不就是個私生子嘛。」
許似年走到秦如眷身邊,他拉著她的手,他一手攬過她的肩,說:「如眷,我們走。」
她抬眼看著他,然後輕輕地推開他。
「許似年,你該去上課了,誰讓你翻院牆的!快回去上課去!」教務主任板著臉說。
他沒有動,而是堅持著要拉秦如眷走,她就是固執著不走,她是在等齊司。
「瞧瞧,又搭上了一個,我是聽人說了,她媽媽不就是個唱曲的小戲子嘛,被野男人拋棄了,後來犯花痴就瘋了,嘖嘖,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言語刻薄的齊司媽說。
老鄒看不過去了,也不管校長都在,就幫著秦如眷說話,說:「孩子已經知道錯了,也沒有說什麼了,你何必說她媽媽身上去呢,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既然我們校方也承認了管理不善,也就大事化了,算了。」
「從來可憐之人必有可惡之處!我兒子才多大啊,她就勾搭我兒子上床,真是沒皮沒臉,這麼喜歡男人,還上學做什麼!不如去賣啊,還能掙錢養她的瘋媽!」齊司媽倒越說氣焰越盛。
「你說完沒!說完你就給我滾!臭三八!」許似年站起身,對著齊司的媽,叫吼著!
誰能相信平時安安靜靜斯斯文文念書的五好學生許似年,竟然會說髒話,學生都議論開了,校長和老師們也驚呆了,都望著隨時都要爆發的許似年。
愛使人魔怔,愛使人總做一些平日裡不敢做的事情,愛使人竭盡全力想去幫助對方,總是無能為力,卻偏向虎山行。
秦如眷仰起頭,看著平日裡連重聲講話都很少也未曾與人紅過臉的許似年,像是怒了的小獸一樣,怒髮衝冠,隨時作著攻擊的準備。
「這是哪來的小哥,幫著她說話,你可膽子真大,你敢罵我,你信不信我讓你從這個學校滾蛋,只要我贊助個十萬塊錢,你不照樣給我滾。」齊司媽瞪大著眼珠,叫嚷著。
許似年被幾個老師團團地拉住了,他嘴裡還擊著說:「你以為學校是你家開的嗎,不要有兩個臭錢就這麼仗勢欺人,你不如管好你家的兒子,是他招惹秦如眷的,你弄弄清楚在說話!」
學生都在議論紛紛,探討著原本是兩個學生偷食禁果開房被抓,現在演變成了三個人的戰局,這不是學校學習最好的男孩嗎,他怎麼也會和這樣的不清白女孩扯上關係。
「校長,你瞧瞧,這就是你學校的學生,啊,氣死我了,女生不要臉,男生不要皮,沒皮沒臉的,這事,我看還是我們家齊司轉學好了。」齊司媽給校長撂下了一句話。
老鄒將許似年強拖硬拉的帶到一旁,將局面丟給校長解決,老鄒責備許似年,說:「你這孩子,你怎麼就沉不住氣,有我們老師在,她能拿秦如眷怎麼樣!現在是你關鍵的一年,你都高三了,學校還有幾個推薦名校的名額,你可別耽誤了。」
「名額我不要,沒這名額,我想考什麼學校我依然能考上!就算把我開除,我參加高考我也不怕什麼!她不就是仗著她家有兩錢,她兒子就在學校稱霸一樣,把秦如眷都欺負成這樣子了。」許似年咬著牙,和老鄒說。
院牆那邊,有個好事者學生用手遮著嘴,陰陽怪調地喊了一句:「她是你的小媳婦,你不心疼誰心疼。」傳來一陣陣鬨笑。
「對,我們從娘胎里就指腹為媒的,我以後會娶她,我就不能看著她受人欺負!」許似年一臉倔色。
老鄒有些無法理解了,反問說:「既然是這樣兩家訂親的,為什麼她會喜歡齊司,還和齊司這麼親密,而你,怎麼又能任他們在一起呢?」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想看著她好,我以為齊司會好好對她,他現在不知跑到哪裡躲著去了,我去找他去!」許似年說著睜開了老鄒的手,飛快地跑開。
老鄒無奈地搖搖頭,去看秦如眷,他沒想到怎麼會出這個狀況,秦如眷也是,怎麼能對齊司這樣的男孩子動了情,齊司是學校有名的花花公子哥,換了多少任女友。用他一個老師不該說的話來說,不曉得睡了多少女孩子。
他們看起來,那麼的遙遠,許似年是安靜認真的男孩子,而秦如眷,是個標準的不良女孩,她和別的男生總能打成一片,打罵嬉笑。
許似年喜歡的女生,不該是這個樣子的,應該是乖乖的,長發飄飄穿著長長白裙的女孩。很難將許似年和秦如眷聯繫到一起,可單看他們的名字,就該是一對兒。
秦如眷被齊司的媽在小旅館捉到了現形,齊司媽本來就對齊司沉迷戀愛不思進取有氣,她認為是別的女孩子主動糾纏引誘齊司,這次索性殺雞儆猴,看誰日後還敢影響齊司的學習,都在緊張的準備高考階段,這時齊司的媽肯定要大做文章。
許似年在停在馬路邊的奧迪車裡找到了靠在車座上,垂著頭,碎發搭在額間,許似年用力地敲著車窗,喊道:「齊司,你這個膽小鬼,你給我出來!」
車門剛打開,許似年就拽著齊司的衣領把齊司從車內拖了出來,他的拳頭揮了起來,幾乎就要落在了齊司酷酷的面龐上。
「你告訴我,你對她做了什麼!你這個混蛋,你為什麼不保護好她,你媽在那裡訓她,你躲在這裡,你跟我一起過去!」許似年怒地拽著齊司的衣領就走。
齊司懶散無力地任許似年拽著,他不耐煩地說:「許似年,你好好去參加你的高考,你管那麼多事做什麼!她喜歡的是我,就算我傷害了她,可她喜歡的還是我,不是你,你最好搞搞清楚!」
兩個少年,穿著白襯衣,一個是澄淨,一個是冷峻。
像齊司這樣的壞男孩,是那個年紀的女生都會喜歡上的,他在一個又一個的女孩那裡,得到不同的體驗,他缺的不是愛情,而是自以為是的滿足感。
他們打了起來,你一拳我一拳,都倒在了地上,喘著粗氣,白襯衣都沾上了塵埃。打過了架之後,許似年伸手將齊司拉起來,兩個人沒有說什麼,去了秦如眷那裡。
齊司喊了一聲媽,看見秦如眷一字不說地蹲在那裡,像是一隻流浪的小貓,齊司的眼痛了一下,也許,他不該和這樣認真的女孩談一次遊戲。她是他所有談過的女生中,最特別的,他突然有些心疼她。
他喜歡她,僅僅是一時的,他從來都不會安於寂寞的喜歡一個女孩,和一個女孩能牽手超過一個月,都已經算是很長久的了。
齊司和秦如眷,談了三個月,這足夠長了,長到齊司要想方設法地甩掉她了,卻沒想到,會被悄悄尾隨其後的媽媽給撞到了。
高三的齊司,被家裡管得嚴嚴實實的,他太悶了,就約秦如眷在校外的小旅館裡見,秦如眷似乎沒有細想,和一個男孩,去旅館,那是意味著什麼。
別人眼裡的壞女孩不知道和多少男人睡過的壞女孩,其實,她內心單純到連男女之事都不懂,沒有人告訴她,她也不關心這些。
她只是曉得,齊司要她去的地方,她是一定要去的。
那是一種義無反顧的信任,她去了,他們坐在小旅館的床邊,潔白的床單,並列放在床腳的紅色開水瓶,還有一個玻璃茶杯。
有些曖昧的房間。
齊司看著她長及腳踝的棕色布裙,白色的帆布鞋,上面有著長長的流蘇,他靠近她的身邊,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野生的青草芬芳。
他想吻她,他知道就算他要吻她,她也是不會拒絕的,他可以確定,她喜歡他,不然,怎麼會跟著他來小旅館。
昏暗的光線,黃色的窗簾,秦如眷安靜沒有說話,光灑在她的睫毛上,齊司抬起她的臉,試圖先輕碰一下她的唇,明明是來說分手的,為什麼卻想吻她?
齊司的媽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她不分青紅皂白地就拖著秦如眷打,就好像誰要強暴了她的兒子似的。秦如眷穿得好好的衣服,分明是被齊司媽給撕扯開的。
在小旅館老闆的勸說中,齊司慌忙逃離。
曾第一次在超市里,他伸出手,帶她走,讓她在他的背後看到了溫暖的長空。而這一次,他是慌不擇路的離開,甚至,都沒有和媽媽解釋點什麼。
秦如眷一句話也不說,她等著齊司回來幫她解釋解釋,她甚至連嘴都不敢還一句,那麼倔強的一個小丫頭,在喜歡的男子的媽媽面前,她不敢衝撞,她就像是自己真的犯了大錯一樣,生怕得罪了齊司的媽。
因為她喜歡他,怎麼能不尊重他的媽媽呢?
「媽,跟我回去吧,別吵嚷了,走!」齊司拉著媽媽的胳膊,沒有再看秦如眷一眼。
齊司媽指著齊司說:「我和你爸爸還以為你這段時間是在用功讀書迎接高考,你倒好,和這個名聲爛的女孩混在一起,你要找女朋友,也要找門當戶對的,我們是什麼樣的家庭,你怎麼這麼禁不住別人的哄騙!」
「媽,夠了,別說了,我今天本來就是想和她說分手的事的,沒有你想的那麼複雜。」齊司手插在褲子口袋裡,依然是酷酷地樣子。
秦如眷的眼睛,冷冽地直射著齊司的面龐,他說,他是要和她分手的。
齊司的媽呶呶嘴,說:「既然是說分手,你何必做的那麼神秘,分手是最好,你可別唬我,你要高考了,別再玩了。你今天當著她的面,你說清楚,你告訴她你不喜歡她,讓她別在糾纏你了。」
「好好好,我說就是。」齊司應承著,走到秦如眷面前,眼睛看著地面,說:「對不起,我把你只是當小妹,我也只是無聊耍耍而已,你不要當真。」
「你耍我?」秦如眷仰起面,犀利地目光盯著齊司。
「就算是吧。」齊司說完,沒有什麼表情,一絲內疚也沒有,依舊酷酷玩世不恭的樣子,轉身就走,直接去上了車,關上了車門。
那麼冷冰冰的四個字,就算是吧。
他轉身離去,帶著的風,都是那麼的諷刺,她不過,是他寂寞是撒的一個謊罷了。她依賴於他第一次帶她逃離的安全感和踏實,殊不知,不過只是一張網。
齊司的媽這才罷休,指著秦如眷丟下一句:「你聽到了沒?我兒子說了,耍耍而已,你以後別再纏著他了,他還要高考的,順便再告訴你一句,我們家齊司是有女友的,是個漂亮的不得了的女孩子,在國外留學,你這種野丫頭,根本都不配!」
「你說夠了沒,你不就是有倆臭錢,你顯擺什麼啊,你要是再敢傷害她,我就算是拼著坐牢蹲監獄,我也不放過你!」許似年揮著拳頭說,被校長抱住了。
齊司的媽蹬著高跟鞋,白了一眼許似年,驕傲地上車,揚長而去。 許似年推開了校長,指著校長說:「這是什麼學校,就會見錢眼開,還講不講道理,你們這麼多大人欺負一個女學生!這樣的學校,我不讀也罷!」許似年將白襯衣上的校牌摘下來,用力地扔在校長腳邊的地上。 他走到秦如眷身邊,牽起秦如眷就走。 秦如眷的手那麼的涼,許似年緊緊地握著,他牽著她,穿過人群,穿過眾人的目光,穿過唏噓的喧譁一片。 他可以為了她,和世俗流言反抗,他想證明,他不是當年那個見了一隻小壁虎就會嚇得抱著頭的許似年,他可以保護她,帶她逃離。 秦如眷像是受傷的小松鼠,她乖乖地被他牽著,她一言不發,跟著他後面,感受到他手心的溫暖,他帶著她穿越人群,不管別人的目光如何的驚訝,就這樣,走出去。 他牽著她,一句話不說地走過了一條又一條街。 走到了一個他們都未曾去過的街角,他停下,轉身對她說:「如果你願意,我帶你私奔,好嗎?」 她直直地看著他兩秒,說了句:「傻孩子,回去好好高考,別讓梅姨擔心了,一家人都指望著你考北大清華。」說完轉身就走。 「秦如眷,你明明知道我喜歡你,我不要什麼北大清華,我只要你,沒有你,這書念著又有什麼意思!我想天天看著你,看著你笑,看著你鬧,看著你笑著從我手中搶東西吃。秦如眷,我不再是以前膽小的許似年,如果你想走,我隨時都帶你走。」許似年在她身後說。 秦如眷的眼淚,再也沒控制住,呼嘯著一下從眼眶裡奔出,淚流滿面,她哽咽著說:「他們都說我是壞女孩,我和別的男人亂來,還去小旅館,你難道不介意嗎!我是個壞女孩……」 秦如眷,你可知道,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個人,怎麼瞧著你,都會覺得你是最好的,你的壞,在他那裡,總是你最純白的一面。 他看著她單薄的身子,在街角人來人往中,只有他們兩個定格在那裡,周遭的喧鬧,剎那靜了下來,只有他,只有她。 「在我的心裡眼裡,你永遠都是那個純白純白的秦如眷,一塵不染的秦如眷,旁人怎麼說,那是旁人的事,我的心事,你怎麼能不明白?」許似年眯著眼在黃昏下,喃喃地對著秦如眷的背影說。 她的心,突突地跳個不停,是啊,她怎麼會不明白呢,他看起來,總是那麼的好,好得讓她挑不出讓自己討厭他的理由,可是,不討厭她也不會喜歡上他啊。 「我明白,我怎麼不明白,可你終究和我的理想不一樣,你要的人生和我的人生,是沒有可能重逢的人生。你要考清華北大,而我,我就是一個壞孩子,我的理想,就是要媽媽的病好起來,我有個家,有個溫暖的感覺,我就夠了。」秦如眷說著,捂住了臉,難過地哭了起來。 身後的櫥窗,是一家音像店,正放著劉若英的歌,飄飄渺渺的,更加讓人哭得不行。 許似年走到秦如眷的身邊,他想握握她的手,拍拍她的肩,他想說你別傷心,我一直都會在你身邊,縱使你心裡不曾有我,可我喜歡疼你縱容你保護你的感覺。 是不是註定他就是要來愛她的? 而她愛誰,就愛誰吧。 只要,她不會難過成這個樣子,就好了。 他沒有握她的手,也沒有拍拍她的肩,他只是彎下身子,將她散落的鞋帶系好,然後說:「如眷,你一直都要記住,在這個世界上,總有個人,覺得你是最好的,總有個人,從懂得一個情字的年紀開始,就忘不掉你了。」 那一日的表白,或許只有流淚的秦如眷知道,她是真的明白了。 愛或是不愛,多像一個小青橘,酸的甜的,都是那蒼蒼的綠。斑駁在那兒,慢慢地,或變成金色,或變成了一個過期的橘子罐頭。 就好像《茉莉香片》中的那個名叫「如果」的果子,淡青色,晶瑩多汁,甜裡帶著酸。 許似年說的那句:如果我長成你喜歡的那個樣子,你會跟我走嗎? 他多想,長成秦如眷喜歡的那個樣子,哪怕會最後一點也不像許似年了,可只要她喜歡,變成豬八戒變成牛魔王,只要她喜歡。 許珠還是那麼胖,可她胖乎乎的臉,越來越動人,原來她在操場上跑步,被馬衛的飛起一腳踢來的足球給砸到了胸部,她又羞又疼,倒坐在操場上,胖胖的身子,半天都沒有站起來。
可許珠的心裡是歡喜的,開成了一大朵一大多的海棠花,艷艷的花,把整個心都包裹了起來。馬衛走了過來,球衣圍在腰間,左手拿著一瓶礦泉水,右手伸向許珠。
「對不起了,來,我拉你。」馬衛眯著眼笑,他蓄著短短的鬍子,看起來,多滄桑,許珠覺得,那是相當的成熟的酷了。
許珠喜歡有鬍子的男人,當然,不是像自己那個豆腐坊老闆爸爸的絡腮鬍子,是要有精緻的鬍子。
精緻得就像是女孩子修的整整齊齊的漂亮指甲一樣討人喜歡。 許珠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馬衛的鬍子,不濃密,但看起來那麼的舒服,就好像那撮鬍子,畫龍點睛般的神奇。
馬衛伸過來的手,還帶著從足球上沾染的灰塵,許珠的手心啊,蹭蹭地汗直冒,她弱弱地說了一句:「你,拉得動我嗎?」
這句話,讓馬衛一下就笑了,許珠看來,馬衛一笑百媚生啊,那胡茬就更加的迷人了。 「沒事,我拉得動,我還背得動你呢。」馬衛自信地朝許珠點了一下頭,他一米六八並不高的個字,在許珠的心房中,一下就無限的偉岸了起來。
還真是第一次,有一個男人,說可以背得動她。
她一直想找的,不過就是一個可以說這樣話的男子——你不用減肥了,反正我可以背得動你。
馬衛確實是挺吃力的才把許珠拉起來,他感覺到了許珠手心水汪汪的汗,弄得他手心也熱熱濕濕的,他將手中的礦泉水遞過來,說:「疼嗎?喝口水吧。」
「是啊,疼不疼啊,小肥妞,快讓衛哥哥給你揉一揉。」一個跑過來撿球的男生嬉皮笑臉的說,儼然是馬衛的好友,不然也不會開這種玩笑。
馬衛腳將球撥到腳下,腳尖輕輕一勾再一帶,球到了手裡,他拿著球拋向開玩笑的男生。說:「一邊玩去,別拿人家小姑娘開玩笑。」
他叫她小姑娘,哎呀,許珠站在一邊,促紅了臉,他遞給她的那瓶礦泉水,蓋子是開了的,喝過的,定是馬衛喝過的。他把自己喝過的水,給她,是不是把她當朋友了呢?
許珠握著瓶礦泉水,心裡就好像掉進了蜜缸里一般。
「還疼嗎?都怪我,踢球也沒注意到這邊,飛起一腳就來了,你躲閃都來不及。」馬衛抱歉地說。
「沒事沒事,一點也不疼,球沒壞吧?」許珠忙搖頭,然後問。
這個姑娘講話,怎麼總是那麼的讓人出乎意料,她傻傻的樣子,倒還蠻可愛的,馬衛想,就是胖了點,要是瘦點,一定也是個漂亮的女生。
「球沒事,你人沒事就好了。」馬衛拍了一下許珠厚實的肩膀,很不經意地動作,就像是對自己的隊友一樣。
那輕輕的一拍啊,在許珠的肩膀上,就像是產生了一枚原子彈的噸位,轟隆隆的,許珠是怎麼樣輕飄飄地跳躍著離開操場的啊,手中拿著那瓶礦泉水,像是一隻輕快的燕子。
惹得無數路過的學生回頭觀看,說:「瞧那個胖妞,跑得可真夠快的。」
許珠樂啊,沒有比這更能讓她樂的事了,她回到家裡,反鎖著門,拿著一個玻璃杯,擦了又擦,擦乾淨後就趴在桌子上,看著玻璃杯,然後將礦泉水倒了進去。她就盯著一杯水,盯了一個時辰,直到梅鳳在門外叫嚷了無數遍吃晚飯了。
「真奇怪,這兩個孩子都抽什麼風了,都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喊吃飯也沒有反應。」梅鳳納悶,怎麼生了兩個這樣的傻孩子。
許似年躺在床上,像是痴了一般,高考衝刺的輔導書扔了一地的都是,他看著天花板上的老吊扇,失了神,他總是會想起她單薄瘦弱的背影。
她好嗎?她好嗎?她一定一點也不好,她這時候一定在哭泣。
許似年和許珠,吃飯的時候,都各懷著心思,一個是內心開花般的喜悅,一個則是內心萎謝般的失落。
梅鳳說了什麼,他們兄妹倆都一個字沒聽進。
「哥,你幹嘛把筷子伸到我碗裡來夾我碗裡的飯菜吃啊。」許珠手打了一下許似年的筷子,圓乎乎的臉,紅撲撲的,比任何時候都緋紅。
吃飯前,她把那杯水給喝了,所以,才會這麼的臉紅心跳吧。
許似年看看筷子,正不知何時伸進了許珠的碗裡,他忙縮回手,勉強笑笑說:「對不起啊。」
「我說你們兩個孩子是怎麼了,一個失魂落魄,一個像吃了興奮劑一樣,不對勁啊,從實招來,不然我打電話給你們班主任問問。尤其是似年,你還有一百多天要高考了,你不最後衝刺一下,你要是再這樣心神不安的,我真要給你施加點壓力了。」梅鳳放下筷子,嚴肅地說。
許珠插著嘴說:「媽,我哥還能為什麼失神,肯定是為了如眷唄,前兩天如眷和我們學校的男生在小旅館被捉住了,衣服都沒穿好呢,不過,我倒希望這是假的。」
梅鳳的神情一下就緊張了起來,說:「什麼,和男生在小旅館?衣服都沒穿好嗎?」
「是啊,不信你問我哥,我哥還為此和那個男生打了一架,還和校長吵了起來呢。」許珠得意地說著。
許似年忙捂住許珠的嘴,可是,該說的,都已經說出來了。
「好哇你,真是兒子大了,變了啊,你膽子也真大,難怪看你像掉了魂似的!你還真把她當你媳婦了是吧,我告訴你,許似年,八字還沒有一撇呢!十幾年前說的話,你秦姨已經瘋了,我不承認,誰會承認!你要是再敢和她走近,你看我不削你!」梅鳳第一次暴怒。
許似年沒有說話,他不打算吃飯了,站起身就要離去,他白襯衣的左邊衣角上,那一塊小小的破損讓梅鳳看見了。
「你給我站住,衣服怎麼回事,是不是打架打的,把衣服都弄破了!你還和校長頂嘴,你知不知道你每年的學費我和你爸爸要做多少塊豆腐!我讓你去學習去的,你幹什麼去啊!你以為你是誰啊,你才多點大!」梅鳳越想越氣。
許似年回頭,淡淡地說:「任憑是誰,都不能說她不好!校長是什麼玩意,不就是看誰有錢就拍誰馬屁,我怕他不成,有本事開除我啊,反正我也不想參加什麼破高考了,大不了和我爸一起做豆腐!」
一直沉默的老爸許先贊同地說:「哎,說得好,有遠見,讀什麼書啊,跟著老爸做豆腐,比什麼都強!」
「你說什麼啊,你自己沒出息開個豆腐坊,還想把我兒子也帶著做豆腐啊,我看咱們家一個傻兒子一個胖女兒,都是你給慣出來的,這日子越過越沒勁了!」梅鳳氣得把碗一摔,靠在沙發上看電視。
許似年照樣吃自己的飯,搖搖頭說:「這個家,我是最沒地位的,你們三個都是老虎摸不得,唉。」
一餐飯,都吃了個沒趣。
許珠自知自己多嘴,就不敢和許似年單獨相處,她進了房間,繼續盯著那瓶礦泉水,她哼著《忘情水》,腦子裡仍在重現著馬衛對她說的那幾句話,還有他伸過來的掌心。
她打開衣櫃,將自己所有的衣服一股腦兒的倒出了箱子,對著穿衣鏡貼在身上比劃,是自己太胖了還是穿衣鏡太窄了,都不能照個全面的,只能照個半邊。
照了左邊,又照照右邊。
沒有一件稱心的衣服,都是灰灰的,土裡土氣的,是巷子口的那個大嬸用縫紉機量著許珠的身子做的。
都又土又難看,只能是合身罷了,許珠將衣服扔的到處都是,怎麼突然就覺得這些衣服都難看死了,都沒辦法能穿得出去了呢。
她低頭看自己身上穿得這件,黑色的大大的的確良衣服,黑色顯瘦啊,可是穿著多老氣橫秋的,唉,今天我應該穿裙子的,那樣倒在地上的姿勢,肯定會更美一些,許珠暗暗想。
要是每天經過操場,都能被球砸中,多好,該多幸福啊。
她心裡幻想著,穿著長裙飄飄,長發也飄飄,腰上繫著腰帶也飄飄,然後馬衛的球飛來,她人也輕飄飄的倒地,唉,胖胖的身子倒地,總是沉悶的一響,還砸起了一地的灰。
一點也不優雅一點也不美。
嗯,以後我要故意從操場裡走,只要馬衛踢球,我就在那邊跑,我要每天都被他砸一次,這樣,遲早是能砸出感情的。許珠堅定地想。
可憐的許珠每天放學就換上大大的T恤,在操場上跑上好幾圈,當然,這時的操場上是肯定有馬衛的,馬衛穿著藍色球衣在踢球。
有些漂亮的女孩子穿著彩虹色的短裙,手拿著純淨水和白色濕毛巾,看馬衛踢球,馬衛進球的時候,那些女生就穿著口哨歡呼雀躍著。
許珠卻只能是放慢下腳步,羨慕地看著那些女生簇擁著馬衛給他滴水擦汗。
也許,等我像她們一樣瘦的時候,我也可以那樣的肆無忌憚地給馬衛擦汗了,我也穿著小可愛,小短裙,給我心愛的男孩加油吶喊。
許珠就是這麼想的,這樣一想,動力也就來了,她越跑越有勁,一個星期後,去稱了一下體重,嘿,還真就瘦了四斤。
梅鳳說:「喲,我家千金瘦了兩公斤哪!」
許珠倔強地反駁說:「媽,不是兩公斤,是四斤,懂嗎,四斤!還有,老媽,拜託你以後別老是人前人後的喊我千金千金了,你就叫我許珠好不好,你喊千金,別人還以為是千斤。」
「兩公斤和四斤不是一樣的嗎?」梅鳳納悶地自言自語。
唯獨讓許珠遺憾的是,這麼多天,也沒有再讓馬衛的球砸一次,難道被馬衛踢過來的秋砸上的機率就這麼低嗎?她得想著辦法,讓機率變大一點。
一個星期五的傍晚,因為第二天是周末,又趕上是放月假。很多學生都放學就直接回家了,尤其是住校生,都利用周末回家去了。
原本熱鬧的操場,反倒變得冷清了起來,操場上踢球的人沒有幾個了,馬衛依然在,平日裡等著看球的漂亮女生也都走了,許珠想想,鼓起勇氣,飛奔著去小賣部買了一瓶可口可樂。
她握著可口可樂又飛快地往回跑,生怕會有別的女生搶在了她前面給馬衛遞水,她發現自己最近跑步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不像原先胖乎乎的身子走幾步路都會喘氣不止了。
感謝馬衛,許珠想。
許珠一口氣跑回了操場上,看見馬衛正和幾個球隊的隊友在操場上站著商量著,她站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望著他,懷裡抱著那瓶可口可樂。
「哎,馬衛,瞧那個胖妞,是不是等著你啊,你快去看看啊。」幾個隊員推搡著馬衛。
馬衛擺擺手,甩開他們,微笑著說:「你們別瞎說,趕緊聯繫人過來踢球,下月球賽,都回家不練怎麼行,趕緊的找人去,還缺個守門員呢。」說完朝許珠笑笑。
許珠害羞了,只能是低著頭,她看著自己圓乎乎的大肚皮,很快又自卑了起來,她幻想著如果自己有著窈窕的身段,穿著白裙粉鞋像淑女一樣站在操場上,風一吹。裙裾飛揚,然後馬衛遠遠地朝自己微笑,那幅畫面該多美。
她見自己還是那麼的胖,龐大的身子,瘦四斤簡直就是看不出改變,唉,她本想喊一聲:馬衛,你渴嗎?
最終還是沒有敢喊出來,憋回了自己肥肥的肚子裡。
她默默地打開了可口可樂的瓶子,喝了下去,心裡有著說不出來的悲傷,她想抱著這個瓶子就在這個操場上大哭一場,為什麼自己會這麼胖,胖得連喜歡一個人都是無力的。
可樂怎麼這麼的酸呢,酸得牙都軟了,她打了一個嗝,可樂的氣真足。許珠抹了抹眼淚,自顧自地喝,將一瓶可樂一骨碌的都喝了下去。
「你怎麼了,女孩子少喝碳酸飲料,會造成鈣流失的。」馬衛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
許珠低著頭,說:「我這麼胖,流失點鈣才好呢,至少能瘦點。」
「瞎說,怎麼能這樣想啊,我覺得你不胖,是她們太瘦了,這哪能怪你呢。」馬衛說。
他說得真好聽,不是怪她胖了,而是那些女孩太瘦了。
「嘿,馬衛,咱們不是缺一個守門員嗎,你就叫這個胖妞來給我們當守門員唄,不然這球就沒法踢啊,缺人啊。」一個隊員朝馬衛喊。
馬衛轉過臉,說:「滾一邊去,虧你想的出來,你讓一個女孩子給咱們當守門員,你怎麼好意思的!還不給我找人去!」
許珠抬起頭,擦掉眼淚,說:「不!不用找人了,我來當守門員!」
馬衛問:「為什麼啊,你為什麼要當守門員啊,你沒有受過訓練,要是臨時當守門員,你可能會被球打傷的,不行,我去找找旁人。」
「不!」許珠犟了,在馬衛轉身的那一剎那,她抓住了馬衛的球衣衣角,她說:「就讓我試試吧,我可以的,你看我長得這麼壯,什麼球我守不住啊。」
「為什麼呢?為什麼你要當這個守門員呢?」馬衛又問。
「因為我喜歡……我喜歡足球,我也愛看球賽,我覺得守門員是一場球賽里最重要的了,守門員守住了,這個隊就勝算大了,你讓我做你隊裡的守門員吧,哪怕就這一個下午。」許珠帶著哀求的聲音說。
其實許珠是想說,因為我喜歡你,我喜歡你所以才愛屋及烏,我才想再被你的球砸中一次,我早就在這個操場上轉悠了一個多星期來尋找再一次被你球砸中的機會了,這是多好的一個機會啊。
「那你行嗎,你不怕疼嗎?」
「我行,我怎麼不行了,我天天都跑步鍛鍊,沒有幾個女孩鍛鍊的有我多,你看我多有力氣。」許珠說著還害怕馬衛不相信,她將手中的可口可樂塑料瓶給擰成了個彎。
許珠的力氣還真大,她舉著那彎彎的可樂瓶,對馬衛晃了晃,心想,我就讓你瞧瞧,我可不是那些瘦瘦弱弱提不起拿不動的女孩子,我力氣可大著呢,我可以陪你練球,我可以給你當沙袋,我可以當你的守門員。
「行,你力氣可真大啊,和一般女孩子真不一樣。好吧,你來給我做守門員,你就是我這個隊的守門員了,待會他們要把球往我們球網裡踢得時候,你看球來的猛不猛,要是猛你就躲開別守著,砸傷了就不好了。」馬衛叮囑著,說著隨意地伸手在許珠的肩膀上拍了一下。
許珠將衣袖挽得高高的,她想,她要給心愛的馬衛這隊攔著每一個球,馬衛,你就儘管地往前踢球進球吧,你的球網有我守護著,有我在,對方任何一個球都別想進!
許珠很快就站在了隊列里,有些隊員看著就笑,對方隊裡的守門員更是很不屑地打量了一下許珠的身板,一定是想這麼肥胖的女孩子當守門員,這一場模擬比賽,馬衛這一對絕對是輸定了。
馬衛安排許珠站在了球網邊,又將自己膝蓋上的護膝摘下來,讓許珠戴上,許珠哪裡肯戴啊,她又想,自己的腿那麼粗,她再低頭看看馬衛那細細的小腿,許珠想,這護膝要是讓自己戴上,那這護膝就得繃壞了。
「別了,我不用了,我不需要這個玩意,我強壯著呢,要這個東西沒用。你看我腿多粗啊,我摔一跤也感覺不到疼啊,你看你小腿細的,你趕緊自己戴上吧,準備比賽吧,我一定做個稱職的守門員!」許珠鏗鏘有力地回答說。
馬衛只好自己戴上了,他歸隊,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許珠,對方的球員開始促催了,馬衛想,就當是個把式吧,反正是模擬球賽,輸贏也不能代表著什麼,就是個面子問題。 他馬衛還從沒有輸過球啊。
這一次就算是輸了,也一定是輸在這個守門員上,那也不會怪許珠,誰叫馬衛這隊裡缺個人呢,馬衛想下次碰到那小子一定要好好批評他,明知道要比賽了,還玩什麼消失,要是這樣沒有時間觀念,就不需要參加足球隊了!
球開始踢了,馬衛從一開始就鼓足了猛勁,傳球帶球,在操場上迅速的活躍起來,凡是球到了馬衛的腳下,從未有過誤傳,他的腳就像是有雙手一樣,很好的控制著球。還沒有開始十五分鐘,就在馬衛的衝刺下,順利的進了一個球。
這讓馬衛這個隊裡的隊員一下都活躍了起來,大家的踢勁越來越高漲,許珠站在球網那邊,看著也是滿心歡喜的,為馬衛加油,她甚至都要忘了自己還是個守門員了。
當對方一個力度球在空中旋轉著朝球網飛了過來時,許珠似乎都來不及做反應,她胖胖的身子,就像是一堵牆,她看到了對面的馬衛在揮動手臂讓她快點閃開,那讓的一個快球,沒有受過專業守門員訓練的人是無法擋住的。
但是許珠她擋住了那個球,球結結實實地砸在了她頭上,反彈到了球網的斜上方,好在,球沒有進網。
許珠晃晃悠悠站著,感覺操場上都是在晃動在轉圈,腦子裡無數金星直冒,她捂著頭,沒有站穩,倒在了球網邊。
馬衛甩開腰間圍繫著的上衣,朝許珠跑來,馬衛抱著許珠飛快的往醫務室跑,許珠的心裡是漸漸明白了過來,眼睛睜開一道縫看見自己正在馬衛的懷裡,她聞到了他身上的味道,真是幸福,她又緊閉上了眼睛。
到了校醫務室,校醫也下班關門了,只好攔了一輛計程車去醫院,許珠心裡就竊喜啊,這球踢的實在是太及時了,簡直就是老天賜給自己的桃花運啊。
馬衛竟然能抱的動她,她想要的不就是一個可以抱得動她的男孩嗎?
到了醫院,醫生檢查,是輕微的腦震盪,許珠佯裝清醒了過來,學著那些拍爛了的言情劇里的女主一樣,飄渺不定的眼神問了一句:「我這是在哪裡啊,我的頭好痛。」
馬衛給她倒了一杯水,有些黝黑的皮膚上冒著細細的汗,抱著這麼重的一個姑娘跑了這麼遠,能不累嗎?馬衛說:「這是在醫院,你被球砸傷了,有些輕微的腦震盪,醫生說休息兩天就可以恢復了。」
「那我會不會大腦變笨變成傻子啊?」許珠問。
馬衛從口袋裡拿出面巾幫許珠把衣服上蹭到的灰給擦了一下,他笑著想這個笨乎乎的女孩真可愛,雖然胖,卻能看出她的秀麗和單純。
從醫院出來,馬衛就送許珠回去,許珠堅稱自己家裡這裡不遠,走路十分鐘就可以到了,結果走了一個多小時也沒有到家,許珠是故意繞了很遠的路,她就是要這樣和馬衛安靜的走下去,那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走那麼久的路一點也不覺得累。
時間過慢一點吧,許珠看著路燈下馬衛的側臉,雖然不帥也不高,可就是有獨特的味道啊,那是連哥哥許似年也缺乏的,是什麼呢?許珠想,是匪氣。
足足走了兩個小時,卻在一家桌球室里看到了哥哥許似年正在和秦如眷一起玩桌球,都高三了,哥哥怎麼不好好複習功課,反倒跑到這種魚龍混雜的地方偷玩呢?不用說,肯定是如眷吵著要來的,許珠想到秦如眷上次在學校外的小旅館和齊司被捉了現形,就覺得哥哥怎麼就這麼傻呢?
秦如眷已經不是原先的秦如眷了,她有錢了,她脫離了那個貧窮的大院子,她就不再是屬於許珠和許似年了。
秦如眷很難再回到過去了,學校里都是刀光劍影,那些流言蜚語足可以讓驕傲的她蔫了下來,總是會有人在背後指指點點說這不就是那個在門口和男生開房間被抓的秦如眷嗎?
老鄒嘆口氣,他看著秦如眷變了,變得安靜了,一門心思都在學習上,學習在飛速的進步,但是老鄒看得出來,這孩子,已經沒有從前快樂了。
縱使她有了個有錢的老爸,有了寬敞明亮的大房子,有了依靠,可她並不比從前幸福多少。她沒有原先的稜角了,也許是她長大了,可也許,是她受傷了。
齊司出國了,曼青沒有再糾纏許似年,許似年也沒有再步步跟隨秦如眷,因為秦如眷告訴他,如果許似年沒有考上好的大學,那麼她是絕對不會和他走到一起的。就算是為了曾對她和母親百般照顧的梅姨,她也不能耽誤許似年的前程。
許珠倒甜蜜了很多,每天不再為減肥的事情煩惱,倒是瘋了一般迷戀上了足球,愛上一切與足球有關的東西。如果問胖乎乎的許珠最大的夢想是成什麼,那就是成為足球寶貝,為心愛的馬衛吶喊。
馬衛終於還是進了省足球隊,離開了三晉中學,馬衛走的那天是雨天,許珠沒有送馬衛,那麼多姑娘都去送了馬衛,幫馬衛提著一袋子足球。只有許珠,站在偌大的操場上,一下子就六神無主了起來,就好似馬衛走了,她失去了站在操場上的意義。
校園裡,一下子就好像寧靜了起來,每個人心中都有各自的心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失去和得到,秦如眷和許珠都在重點文科班,還是同桌,兩個人的友誼還在繼續,只是都在迴避著許似年的這個話題。
秦如眷最安心的是,母親的病情得到了很好的治療,每天都有專門的護士照看著和母親,加強著康復訓練,白正明也在閒暇時開車帶著秦荷去尋找曾經的記憶。秦荷漸漸的有了些清醒,有的時候,秦荷能認得出來秦如眷,還能做一些飯菜。
儘管飯菜做的有些難以入口,但是秦如眷看著母親日漸正常的樣子,她的心裡別提多麼的滿足了,曾許下過心愿,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能比母親健康起來更重要呢?
這樣想,那麼認白正明這個爸爸還是值得的。
可隨著秦荷的記憶在慢慢恢復,有一個問題卻出現了,那就是秦荷始終忘記了最重要的一個人,白哥白正明,無論白正明怎麼努力,怎麼帶著秦荷去找尋記憶,可秦荷依舊認不出面對面的人就是白哥。
那是怎樣的一種銘記,深刻的,再也很難想念起來,秦荷瘋癲的狀況好了很多,但是她沒有呼喚出白哥的名字了,是啊,秦荷終於累了,終於明白,錯過了十七年,那是怎樣的一個心底巨坑,再也回不來了,也補不起來了。
秦荷鬧著要去舊樓看看,白正明開著車帶著秦荷和秦如眷,他看著她們母女坐在車上,心底一圈圈的溫暖激化開來,終於,他找到了她們,並和她們在一起,生活下去。
原先的房間,卻很整潔,是許似年一直都偷偷地打掃,他是希望秦如眷住在寬敞的大房子裡的,可他總覺得,這是她住過的地方,總是要乾乾淨淨的才是好的。
秦荷竟抱著舊時的一個小凳子突然就哭了起來,秦如眷明白,也只有秦如眷明白,多少年多少天,秦荷就搬著這個小凳子坐在舊樓院子前的那條路邊坐著,拉著路人問著火柴廠下班了沒。
徐美蓮仍住在這棟樓里,秦如眷非常喜歡這個風情的女人,雖然別人都說徐美蓮是不要臉的風塵女,可秦如眷每次走到徐美蓮的房間門口,總是止住了腳步。從窗戶里,看見徐美蓮穿著粉色緞面睡衣,左手撐著頭靠在榻上睡著,淡綠色的老式電風扇慢慢的搖曳著,吱吱呀呀的,吹的睡衣擺輕輕的向上掀起,露出了潔白修長的腿。
那是多麼美的一雙腿啊,秦如眷只可惜自己沒有生的這麼美的一副腿。 梅姨一家都不在,院子裡看門的老大爺,看著白正明,就直點頭,說:「秦小姐總算是把你盼回來咯。」
一聲秦小姐,勾起多麼美妙的回憶啊。
秦如眷挽著母親的手臂,她的面龐上有著和秦荷十分相似的模樣、神情和氣質,可真虧她沒有學戲,秦如眷喜歡的是畫畫,素描,她歡喜的給自己取了一個簡單的名字:素描。 素描,細念這二字,多麼的別致。
在許似年快要高考的前幾天,學校都要放假了,那是三晉中學最緊張的時刻,高三學子要緊張進入高考的三日了。放假前的那天中午,住校生都在宿舍里午休,秦如眷去了教室,將自己要看的一些書都收拾好。從窗戶里看見許似年就站在她教室門口的欄杆前,背對著她。
他的白襯衣,潔淨的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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