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剎那清歡005

2024-09-13 17:10:57 作者: 白槿湖
  「是麼?我眼睛裡長東西了嗎?」她心裡很是歡喜,睜大著眼睛眨巴眨巴問他。

  「黑白分明的單純。」他說。

  她想到那次和齊司在學校門口的旅館裡被齊司的媽抓了正著,還被拖到校門口示眾,他穿過人群牽著她的手離開。

  她望著他的眼睛,沒有說話。

  他已懂她的擔憂,他的手握住了她的肩膀,他再一次說:「如眷,我相信你,哪怕所有人都懷疑你,但我一定相信你,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會牽著你的手,帶你走。」

  她乖乖的點點頭,她拉著自己的頭髮,說:「以後,我會長成美好乖巧的樣子,我會留烏黑的長髮,會化淡淡的妝,穿長裙,穿公主鞋,我要讓你知道,我不再以前愛玩愛鬧飛揚跋扈的女混混了,我會好好念書,考上大學,離你更近。」

  他撫摸著她的髮絲說:「小傻瓜,你現在就很好,你有很多樣子,頑皮的,文靜的,大笑大鬧的,裝可憐的,我都喜歡,你不需要為我改變自己。當然,要好好念書,乖乖的。」

  他說這話的神情,真像她的小相公,他對她滿滿的都是寵溺。

  陽光斜斜地從落地窗里照射進來,綠色的窗簾上映襯著一圈圈的光點,陽光灑落在她的臉龐上,那細細的傷痕她一點也不覺得疼痛,她倒要感謝曼青的挑釁,如果不是受傷,她也許不會和許似年有飛一樣的突破。

  牆壁上的掛鍾顯示著時間已經是下午一點了,她想起昨晚聽電台說的,下午一點有一個追憶三毛的節目,會有三毛生前珍貴音頻的播放,是三毛回憶和丈夫荷西的愛情錄音。她忙跳起身,跑到床邊抱來收音機,她打開,選好頻道。

  「你聽說三毛和荷西的故事嗎?」她問。

  「聽過,聽你說過,後來我在書里也看過。」他轉過身,看她熟練地擺弄著收音機。

  當下的女孩都是在聽MP3了,她居然對收音機這麼情有獨鍾,她不是以前的秦如眷了,以前的她可能是買不起,現在的她想要的一切白正明都可以給她。

  她說她每晚都要聽著電台才能入睡,有時她會趴在收音機旁邊畫畫,像小時候一樣,她笑著又伸手從桌上拿過厚厚一摞畫紙遞給他說:「看,這些都是我的畫,畫得很美吧。」她得意地說,倒自己先自誇了起來。

  這部老收音機收聽效果還真不錯,音質很好,也沒有嗞嗞的干擾聲,如眷調著頻道,許似年握著她的畫,一張一張看著。

  有的畫只是一些莫名其妙的符號,誰也不懂這個小丫頭畫這幅畫的靈感何來,有的畫則一眼道破,是一個趴在窗口的女孩聽著風鈴的聲音,還有的畫則更多是體現了一種孤單無助的意境。

  其中有一副畫,是畫一個女孩蹲在馬路邊的路燈下,紫色風衣的衣角落在地上,周圍有行人,有商店,有來往的車輛,他好像在哪裡看到過這樣的一幕。

  蹲在路邊,等他帶她回家。

  「可以送我一副畫嗎?」他翻看著畫,想要帶走一幅畫。

  「行啊,當然可以,你喜歡的話可以都拿走,我可以再畫嘛。」她傻呵呵地望著他笑,手裡扭著調頻的轉鈕。

  「那我要這一副畫。」他指著那副蹲在路燈下的畫說。

  「為什麼要這一副啊,你說說看原因。」她看著那幅畫,也想起自己畫的時候,是哭著畫的,就是那次在街頭路邊,他牽著她的手一路走,他問她:如果我長成你喜歡的樣子,你會跟我走嗎?

  他摸摸她的頭,笑而不語。

  他在心裡告訴自己,以後的他,絕對不會讓她這樣蹲在路口孤零零的,他要將這幅畫裱好珍藏,將來不管她做錯了什麼事,只要看到這幅畫,他都可以原諒她,因為這幅畫裡有她過去所受到的那些傷害,把她的傷害帶走,並用她曾受過的苦來原諒她以後會犯的錯。

  她會犯什麼錯呢,許似年想她於他這裡,是永遠都沒有錯誤的,她是他的,她的錯誤也是他的。

  她調好了頻道,拉拉他的袖子,食指放在唇間「噓」一聲,她並肩坐在他身邊,收音機里傳來了三毛甜美好聽的聲音。

  十分鐘的錄音,他們安安靜靜的聽完,她哭了,她不明白自己是為三毛和荷西的愛情而哭,還是為自己將要和他離別而哭。此刻的他們,是多麼像三毛和荷西。她想起他之前對她說的那句話:「你等我四年,等我畢業,我就工作掙錢,買一棟小公寓,把你娶回家。」

  他擁攬著她的肩膀,手掌心擦拭她的眼淚,小心翼翼生怕碰到了她的傷痕,他說:「如眷,你等我,我會像荷西一樣信守承諾,我說過今生娶你,我會做到,你想嫁的時候,我都捧著婚紗等你穿上。」

  他是她純真而長壽的荷西,他默默守護她這麼多年,她後知後覺臨到離別之際才恍悟自己原來已經把他視作生命里的一部分,就像那些年任何人都不可以欺負許似年只有她可以,她想她對他的那些欺負,恐怕也是喜歡。

  沒有喜歡在裡面的話,一個女孩怎麼那麼喜歡欺負一個男孩子還不許別的人欺負他呢。

  「你說,會不會有些晚了?」她在他懷裡抬頭問他,她聞到他懷抱里好聞的氣息,像太陽光芒一樣的溫暖氣息。


  他笑著搖搖頭,他憐惜地說:「不晚,不早不晚,正好,因為我要喜歡你的時間比你喜歡我的時間長一些,要對你的喜歡比你對我的喜歡深一些,這樣,我才踏實嘛。」

  他們像大多純真歲月里戀愛的少男少女一樣騎車單車在瓊花下飛奔,潔白的瓊花落在了他們的髮絲間。

  他騎得極快,她坐在後面摟緊了他的腰肆無忌憚地大聲尖叫,不管周圍人的目光,他載著她穿街走巷吃各種好吃的。她攬著他的腰,把臉貼靠在他結實的後背上。

  他什麼時候從一個穿開襠褲的小子長成了這麼高大結實的大男孩了呢,她仔細回憶他們一同成長的歲月,那些爆笑的趣事,她說與他聽,他也回憶起來,就和她一同討論。

  比如她會把空糖紙里包一些石頭然後偽裝好仍在地上,看看誰會撿,別人一撿,如眷就或跳出來做鬼臉說「沒羞沒羞……」

  比如她會四處采來一些奇怪的植物然後用個玻璃瓶裝著,加入水,再用東西搗爛,取出裡面的汁液灌到針管里給青蛙打吊水,那些青蛙最後都不治生亡。

  比如她七歲那年帶領著一幫小男孩去舊樓的後山上揀落在地上的板栗,撿了一大袋子板栗,然後她哄騙這些小男孩說把板栗挖一個坑埋在裡面過幾天再來吃會很甜很甜。

  眾男孩都相信,也包括許似年在內。過了幾天後,坑還在,板栗不翼而飛。

  她告訴他,其實當天晚上她就悄悄潛回那裡把所有的板栗都挖出來賣掉了。

  他驚嘆她有一顆巨聰明的頭腦和領導能力,因為之後他和那幫男孩子又再一次相信了她還把板栗埋在了坑裡,之後依舊不翼而飛。

  他同樣在笑過之後感到心酸,他問她:「那麼晚了天都黑了你一個人跑到後山的山坡上挖板栗你不害怕嗎?山後面是有很多墳墓的啊,你怎麼不叫上我陪你呢。」

  「害怕啊,但沒辦法啊,那些板栗賣的錢夠我和我媽好多天生活費呢,現在想想都覺得害怕。我不叫你是因為怕破壞我在你心目中偉岸的形象啊。」她半開玩笑半認真的說。

  哈哈,她在他心中有過偉岸的形象嗎,她在他心裡一直都是一個古靈精怪有些小壞但不失善良可愛的女孩子。

  他說那以後我給你取一個暱稱就叫秦小壞吧,她假裝賭氣說那我也給你取個暱稱就叫許小好吧,你就一輩子都得對我一個人好。

  八月的最後幾天,他每天清晨很早就騎車去她家裡接她出來玩,梅鳳看在眼裡急在心上,按理說寶貝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是應該讓他好好放鬆一下,可他總是出去找秦如眷這也不好看,已經有閒言碎語傳到她耳朵里,說她兒子和那野丫頭在談戀愛呢,都抱在一塊了。


  梅姨想反正過兩天就要去大學報導了,看他們還能膩和幾天,只是在許似年早上出門的時候叮囑道:「兒子,你的心思媽都知道,可我告訴你,媽當初給你們訂娃娃親那是媽糊塗,是媽封建,再說我也沒料到那丫頭長大會野成這樣。我可告訴你啊,你們之間要有個度,別越雷池,聽到沒?」

  「媽,什麼叫雷池啊?」許珠佯裝不懂胖胖的身體挪到哥哥面前問。「你小孩子懂什麼啊別插嘴,回屋做作業去。」梅鳳命令道。

  許珠慢吞吞地進了房間,關門前,朝哥哥做了一個鬼臉。

  雷池是不是就是吃禁果呢,是像馬衛和肖貝那樣嗎?許珠躺在床上,忽然坐起身,呀,哥哥該不會和如眷也那樣了吧。

  她想了想又躺下,其實如眷成為她的嫂子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如眷是多年的好姐妹絕不會欺負她這個小姑子,只是她總覺得自己的哥哥那麼帥氣優秀完全可以找一個更好的啊。像校花曼青啊,又高貴又純潔,多少男孩子都喜歡啊,還願意教自己減肥秘訣。

  許珠揪著自己肚子上白花花的肉就在想,馬衛為什麼會喜歡肖貝那樣的女孩子呢,是因為肖貝比她瘦比她苗條嗎,她明明清楚馬衛是什麼樣的壞男孩可就是止不住會喜歡他呢。 「減肥吧……」許珠發出一聲沉悶的嘆息,誰叫事實證明肥肉和愛情是成反比的呢。 許似年則沒許珠這麼悠閒了,他被老媽口中的「雷池」二字驚得面紅耳赤,他推著單車小聲說:「媽,你就別胡思亂想了,根本沒有你想的那回事,我和如眷是戀愛了,不過不像你想像那樣。」他說著,推著就走。

  「哎哎,你這臭小子,你長大了你來事了吧你,我告訴你,別以為你談戀愛老媽就做不了主,我不答應她甭想跨進我們家的門,真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了。」梅鳳罵罵咧咧道。儘管按理說她是不該反對自己好友的女兒和自己交往的,再說當年指腹為婚也是她答應的,可她哪曉得自己的兒子會這麼優秀而如眷又會這麼野丫頭沒教養呢。

  只能說是秦荷瘋了這些年,孩子缺乏管教,梅鳳安慰著自己有些過意不去的良心。

  「媽,你用詞不當,哥哥和如眷怎麼會是一朵鮮花插牛糞上呢,鮮花是形容女孩的,難道我哥哥是牛糞嗎?」許珠悄悄把門拉開一個縫小聲說。

  梅鳳沒好氣地說:「你給我看書去,你哥考上重點了,接下來就看你了,你要考不上我看你以後怎麼嫁人。」

  許珠把門拉開堵在了梅鳳的面前,說:「媽,你說實話你是不是也嫌我胖了。」

  「哪有媽嫌自己女兒的,我只是擔心你啊,笨重笨重,你又笨又重。」梅鳳在許珠的頭上輕敲了一下。

  一兒一女還真都讓她不省心,她想起好久沒有看望秦荷了,聽說秦荷恢復的不錯,也能認得出人了,梅鳳想著要去看看秦荷,也好說說孩子們的事。

  許似年則完全沉浸在人生中最甜蜜的時刻,他每天騎車帶著自己喜歡了這麼多年的秦如眷到處玩,他聽說自己考上復旦的時候也沒這麼開心過。想必這時的許似年是壓根也想不到四年後的他,竟會離開了她。

  那時的他們享受著最單純最青澀的戀愛時光,如眷後來病了記得模糊不清,但她總是會想起那時候的某個畫面,他騎車載她在瓊花下飛馳,她纏著他說他們那年的故事,他重複說了很多遍,幾乎每晚都要說,她依然記不起來,到後來,他竟會生厭。


  九月一號,如眷很討厭這個時間,因為這一天他就要去上海了,她強裝笑顏,那天起得很早,她寫了一封信,很長,她自己都不敢相信自己可以寫這麼溫柔肉麻的話語。她親昵地稱呼他許小好,許小好你要照顧好自己,許小好你要記得想我,許小好你要常給我寫信,許小好你不可以和別的女生說太多的話……

  她將信裝好,穿著白色的T恤和寶藍色的大擺裙,白色的公主鞋,著實讓人驚艷,那條寶藍色大擺裙有著一道道細細的褶皺,若轉起圈來,將盛放極艷。

  那天她本來是應該去上課的,她沒去,她對自己說這將是自己高中生涯里最後一次逃課,送許似年去火車站,這不算是壞小孩的表現吧。

  在火車站候車廳見到了他,他的家人都在,他背著一個大大的包還提了一個箱子,身旁放了一個方便袋裡面裝的都是水果,她走上前乖巧依次喊道:「叔叔阿姨許珠,你們好。」

  許似年的爸笑咪咪地點頭說:「你好你好,好長時間沒見你媽媽了,身體可好?」說著用手肘拐了一下梅鳳。

  梅鳳這才答應了一聲,問:「是啊,你媽媽還好嗎,聽說康復的不錯,我打算這兩天就去看看她,順便和她聊聊。」

  「我媽好了很多了,我想她要是見到阿姨一定很高興,她記起來了很多事呢,也記得叔叔阿姨。」她笑著說。

  當梅鳳仔細一瞧她的打扮的時候,倒真有些女大十八變的感覺,從外表上看,如眷這孩子是真的漂亮極了,只是可惜名聲不好,在學校那些亂七八糟事情太多了,有污點,就這一點,做兒媳婦就得否決。

  許珠倒悄悄坐在椅上臉別過一旁抹淚起來了,哥哥要走了,她真是不捨得,以後有人叫她小胖妹也沒有哥哥站出來保護自己了。

  如眷手裡提著一袋子吃的,交到他手上,提醒他在火車上餓了就吃,他接過收下,眼神沒離開過她,她真動人,他看到她就更不捨得走了。

  那一袋子吃的中間夾了她給他的那封信,她料到他的家人會在,有些話都不能說出來,她寫下來,想著他一上火車就可以看到。

  她變得熱烈而瘋狂了起來。

  她不喜歡他那麼多年,拒絕他,冷漠他,當她愛上他的時候,她竟加倍的熾熱濃烈,像是要把過往那幾年虧欠的全部都補回來。

  那封信的信箋上,有她的眼淚,融化在藍色鋼筆字的字裡行間。

  怎麼會有那麼多的話好像沒有說完呢,寫下來那麼多頁,還是覺得不夠。


  「到了上海,辦了手機卡,就給我家打個電話。」她淡淡的說,努力掩飾自己的憂愁,她是膽怯的也是卑微的,在他父母面前,她總覺得自己是那個教壞了他們兒子的壞女孩。

  許似年有太多的不放心,該叮囑她的他都在前幾天就說過好幾遍了,都是關切的話語,還有叫她不要打架,他不在她身邊,她一定要放著乖乖的,遇事多忍著點,實在是對方動手要打架,那記住打不過一定要跑啊。

  打不過就跑,這個道理是他教會她的。

  當四年後她和躺在他身邊的另一個女人爭吵打在一起的時候,他卻沒有幫她,也沒有叫她打不過就跑,他只是沉默轉身不語。

  他趁父母不注意用唇語說了一句:我愛你。

  把她感動壞了,偷偷地笑,看他父母轉過臉來了她忙止住了笑容。

  他上火車的時候她和乘務員爭執了半天才執意把他送上了火車,他的家人都在候車廳看著,她倔強非要陪他上火車。

  火車快要行駛的時候,鳴起了汽笛聲,他拉住了她的手,他依依不捨地說:「如眷,我會想你,會給你寫信,你好好念書,聽話要乖。」

  她點點頭,還是不捨得下火車,眼裡的淚水都快要滾落了。

  離別,是這樣倉促,她還沒有習慣他做她男朋友的日子,他就要走了。

  他差一點就要提出讓她和他一起去上海的傻話了,可他想他不能這樣自私,她也要考上大學,他要和她光明正大在一起,結婚給她名分,而不是拉著她的手帶她私奔。

  她點點頭,手背擦掉眼淚,還傻傻笑著說:「我會乖啦,我給你寫了一封信,在袋子裡面,等火車開了你才許看。「她臉上的傷痕癒合了,還有淺淺的疤。

  「還有,不許吃醬油啊,臉上的傷痕還沒有褪去。你乖乖等我十月一號就回來。」他安慰著她也安慰著自己。

  是啊,十月一號國慶節他就會回來了,想想也就是一個月,沒什麼大不了的,她使勁點頭,說她等他。乘務員開始讓送親友的人趕緊下車,列車就要開了。

  他起身要送她,她不許他送,她要他坐在座位上,她望著他的笑臉倒退著走到車廂門口,臨下火車的時候,她也用唇語對他說了三個字。


  我愛你。

  她下了火車,還沒有走遠幾步路,就看見火車轟隆隆開始行駛,她透過他的座位窗戶,他正朝著她微笑揮手,而他眼睛也是通紅一片滿是淚水,她微笑揮手道別。

  就在這時,她看見了一個熟悉曼妙的身影,那個身影坐在許似年對面,放下了粉色的hello kitty包包,窈窕的身姿,衝著窗外的如眷莞爾一笑,那笑容里,有挑釁,也有得意。 是曼青。

  如眷的心一下就緊了起來,曼青的眼神讓她有些恐懼,是那樣自信的眼神,好像這個男孩曼青已收入囊中。

  她很快就打消掉自己這樣的念頭,她相信許似年給自己的承諾,他會堅守,她看著火車遠去,直到看不見,才落寞地離去。

  她從火車消失在視線中的那一刻起,就開始在心裡默念著倒計時,十月一號,還有整整三十一天,如果不帶十月一號那一天,去掉九月一號這一天,也就是還有二十九天她就可以再見到他了,她一定會來火車站接他。

  自從許似年走後,她更像是變了一個人,她極安靜,除了認真看書聽課,她就埋頭寫信,每次從學校傳達室拿到他寄來的信那就是她最高興的時候,她還不捨得馬上拆開心,要帶回家,忍耐著一天的驚喜,晚上躺在被窩裡看他的信,會捂著嘴笑,又趴在枕頭上給他回信。

  他在信里會介紹大學生活,還有他的室友,更多的都是對她的四年,他叫她少寫信對看書,他會多寫信給她。

  他打電話給她,他室友在旁邊都爭著搶著要和她說話,據說他是他們宿舍唯一的一個非單身。

  眾人都羨慕他是宿舍最早告別單身的,他們在電話里直呼她為嫂子或者許太太,許太太這個稱呼滿足了她小小的虛榮心。

  她在給他的回信里,會畫一些可愛的卡通畫,她說她要好好去學畫畫,她要利用高三的最後一年去學美術,受正規的美術課程教育,她想她今後的時光如果有許小好,有畫畫,還有平安健康的母親,那她就算是一個完美的未來了。

  如眷不再理會周圍人的閒言碎語,做好自己,如果自己是對的,那麼就不要去猶豫,也不要去辯解。她大多的時間是在畫室里學習畫畫,或者在教室里聽課,她的畫越來越出色,老師說她只要把文化課成績提高考一流大學不成問題。

  那麼考復旦呢?

  老師聽完猶豫了一下,說:「復旦大學的難度就有些大了,還是要走實際路線的。」

  到底她荒廢了不少課業,她再刻苦也很難達到許似年那樣的高度。


  許似年在信里告訴她,讓她不要有太大的壓力,就算來不了復旦也可以來上海別的大學啊,再退一步在上海附近的城市也可以,只要心是近的,距離遠也只會產生美了。

  她回信問他:和我距離遠會產生美,那近了呢,近了是不是就不美了。

  他收到信的當晚就打電話告訴她,近了也美,不同的美好,近了有親昵美,遠了有朦朧美。

  她笑的花痴亂顫,她都不知道自己怎麼了一和他打電話就沒完沒了的傻笑,她說:你真貧。

  她沒有問他曼青是否找過他,有沒有對他說些什麼,他並沒有提及曼青,她也不提。她想一個曼青還是不會對她構成太大的威脅的,如果他真的那麼容易被曼青拐走,那麼早就被拐走了。

  愛裡面,總是需要給對方自己的空間和信任的。她認為愛一個人,就應該要充分相信對方,如若不信任,又怎麼會愛上呢。也許確實人是會變化的,計劃趕不上變化,但許似年一定不會是變化了的那一個。

  他那麼乖的男孩子,她有時就直呼他許小好許小好。

  她從未想過這個叫許小好的男孩子會變成許小壞,而她因為愛上他從秦小壞變成了秦小好。

  這就是男人和女人戀愛的差別吧。

  再脾氣暴躁再倔強的女孩子,哪怕她再壞,即使是李莫愁這樣的女魔頭在陸展元拋棄她的時候也是溫柔無私的,愛上一個男孩,所有的暴躁小女孩都會變得乖巧溫順甜美。而當初好好脾氣的男孩子竟會變了模樣。

  梅鳳去找過秦荷,秦荷的有了些淺淺意識,也記起了和梅鳳在一起登台的舊時光,偶爾也能正常溝通幾句,白正明花錢雇了兩個貼身護工來照顧秦荷,他在竭力補償虧欠她們母女的愛。

  梅鳳話到嘴邊,想讓秦荷管管如眷,讓她不要再和許似年來往了,梅鳳望著秦荷的臉,說不出口了。她們母女實在是太可憐了,有今天的溫暖是多麼來之不易,她是一個自私的母親,卻也是心軟之人,她不想言語刺激到了秦荷。

  梅鳳在如眷放學的路上,等到了如眷。

  如眷的手裡還正捏著一封剛從傳達室領來的信,她滿臉欣喜,脖子上還有畫畫沾染到的油彩,她看到許似年的媽,她想要藏起信,目光有了躲閃。

  「別藏了,我能想到是似年寫給你的信。」梅鳳開門見山地說。


  她把信握在手心,額頭上冒出了細細的汗,像是一個犯錯的孩子,她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輕聲說:「阿姨,你找我有事嗎?」

  梅鳳嘆了口氣,說:「如眷,你老實告訴阿姨,你爸沒回來的那些年,阿姨對你和你媽媽好嗎?」

  「好,那時候只有阿姨一家人最關心我和媽媽,斷糧時我和媽媽挨餓,是阿姨你一次次給我們送來飯菜,如眷沒有忘記,銘記在心。」她說著,頭低得更低了。

  「那如果阿姨求你一件事,你能答應嗎?」梅鳳試探著問。

  如眷猜到了,無非是讓她離開許似年,和他斷絕往來,她倔強地抬起頭,漲紅了臉堅定地說:「不答應,如果讓我和他斷絕關係,我不答應。」

  梅鳳也猜到了這樣的答覆,從小看著如眷長大怎麼不會了解這丫頭的脾氣,但她還有一個弱點,那就是孝順,梅鳳說:「那好,阿姨不勉強你,你不願和他斷絕關係,那也可以,但我跟你講,如眷,那我就和你媽媽斷絕關係。」

  梅姨是媽媽唯一的好朋友,媽媽還沒有完全清醒,不能讓媽媽失去唯一的朋友,如眷近乎是哀求的語氣說:「阿姨我求求你,不要和我媽媽斷絕關係,我媽媽只有你一個朋友,她只記得我和你,我不想她那少得可憐的記憶變得更空白,我求求你……」

  這樣的哀求讓梅鳳的心腸軟了起來,為了兒子的前程她必須要鐵石心腸,梅鳳扭頭就走,說:「從此以後我沒有你媽媽這個朋友,我也當不認識你,我把話今天和你說明白,沒有我的點頭,你是絕對進不了我們許家的門。」

  「阿姨,求你了……不要疏遠我媽媽,我和許似年是晚輩的事,你和我媽媽是上一輩認得事,為什麼要拿這樣的關係要我離開他呢?」她難過地說。

  「你別怪阿姨,你該反省你自己這幾年不好好學習你都做了什麼,就在這個小旅館裡,你和一個男孩在裡面被抓了出來,你忘記了嗎?你說你這樣子,我怎麼能接納你,縱使我以前對你有一萬個喜歡,我也不能讓我兒子和你在一起!」梅鳳狠狠心,指著不遠處的旅館說。

  這句話,深深刺傷了如眷她所有的自尊,許似年相信她,那是因為他真的喜歡她了解她,而太多的人,都根深蒂固地認為她是一個不良少女,她污跡累累,不是有口就可以洗得清的,她需要去解釋去辯駁自己和齊司在旅館裡什麼都沒有做她是清白的嗎?

  解釋在不相信你的人旁聽起來,統統都是無力的。

  她選擇沉默,也著實無言以對。

  「好,阿姨,我答應你,我不再糾纏他。」如眷說著,含著眼淚,這句話讓梅鳳振奮的轉身。

  她舉起手中的信,當著梅鳳的面,撕破,撕得粉碎,像是撕在自己的心口上一樣。臉上的傷痕剛全部消失掉,她的心有重重地傷了。


  「阿姨,以後還會常來看我媽媽嗎?」她問。

  「會,還是和從前一樣。」梅鳳答應道。

  這倒換成梅鳳心有不安了,她覺得自己用這樣的話去刺激威脅如眷是太殘忍了,可她沒辦法,她只能用可憐天下父母心來安撫自己。

  如眷果真做到了,她沒有再去門衛室等他的信,路過門衛室的時候,腳步會遲疑,她狠狠心,離開,晚上在家她就把電話線拔掉,不接他的電話,要徹底斷了和他的聯繫。她也想過應該要和他說一聲,至少說一聲以後不再往來的話,可她怕自己不夠堅定,她怕自己會接了電話就反悔。

  梅姨說得對,許小好應該有更美好的前程,他的身邊應該站著更動人更潔淨的女子。 她並不是。

  如眷強壓著自己上課,畫畫,做大量的試卷,每天都把自己的課業量安排得滿滿的。白正明心疼女兒,買了一大堆補品給她吃。秦荷的康復也越來越好了,她能回憶起很多過去的事情了,除了白正明以外,大多事情都記得,也包括當年給兩個孩子指腹為婚的事。

  醫生說這叫選擇性失憶,秦荷忘記了的恰恰是她最期盼的那個人。但白正明沒有放棄過,他在等待,他等待這個忘記了他的女人在某天他下班打開家門的那一刻,驚喜地望著他說:「正明,你終於回來了。」

  他會輕輕道一聲:「是啊,回來了,不走了。」然後上前擁抱她。

  秦荷拉著如眷的手,說虧欠女兒的太多,渾渾噩噩瘋瘋傻傻的幾年沒有照顧好女兒,沒有盡一個為人母的責任,又詢問許似年長多大了多高了,如眷一一告訴母親。秦荷說:「我的眼光果真不錯,他在娘胎里我就覺得這孩子長大准有出息,都考上復旦了,我的准女婿啊。」

  如眷睜大眼盯著對白如流的媽媽,她想這幾天來最讓她不那麼難過的事就是媽媽的康復太快了,很多事情她都要忘掉了,媽媽都回憶了起來。她讓媽媽別再說什麼指腹為婚的事都什麼年代了不許傳播封建思想。

  媽媽還說要去登門拜訪梅鳳一家這些年對她們母女的關心和照顧。

  秦荷對陌生的白正明,這個她曾深愛的男人為之痴等的男人,她有了排斥和害怕,她只是很奇怪為什麼這個男人要給她們母女大房子住,她奇怪這個男人為什麼總說他們以前相思過。 遺忘,是一劑良藥。

  十天,整整十天都沒有和許似年聯繫,她像人間蒸發了一樣,不寫信給他,也不接他的電話,最後他真的要急瘋了怕她出了什麼事就直接把電話打到了校長室里,校長還以為這個優秀畢業生是想念他這個校長呢。

  許似年說要找美術班的秦如眷聽電話有急事,校長大駕光臨來到美術班讓如眷去辦公室接電話,是許似年打來的。

  如眷正在畫一幅靜物寫生,她聽到校長說許似年這三個字,手中的畫筆顫抖了一下,她猶豫幾秒,繼續畫畫,說:「謝謝校長,我不想接這個人的呃電話。」


  「你……」校長沒好氣地拂袖而去。

  他聽校長說她在畫室畫畫,不願聽他的電話,他的心裡才稍微放下心,至少可以確定她人是安然無恙的,可她為什麼不聽她的電話失去一切音訊呢。他這十天過的簡直是度日如年,好不容易軍訓完,他想靜心打電話和她說話,她竟躲著他疏離他。

  他終於耐不住了,他這個好學生生平第一次逃課,還是在復旦的課堂上。他買了回家的火車票,他要馬上趕回家,要當面問她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怎麼她一下就躲避他了呢。 是他哪裡做得不好惹她生氣了,還是她受了什麼委屈不願意說出來,總之見面一切就水落石出了。

  許似年沒買到火車票,他又做了一件生平瘋狂的事,逃票,同一天,他逃了課也逃了票,他想要是被他老媽知道了會不會氣得血壓上升。

  他坐在火車上,心裡忐忑不安,他完全忽略了自己這些天凌亂的樣子,頭髮凌亂眼神凌亂胡茬凌亂,和十天前的樣子簡直變了一個人,他下了火車就直奔學校找她,他想哪怕她在上課他也要把她牽出來,摸摸她的頭,問她為什麼要躲著他。

  他真就把她從畫室里牽出來了,只不過她險些沒有認出來是他,還以為是哪個小地痞跑來畫室里鬧事呢,她定睛一看,傻了眼了,他怎麼淪落成了這幅樣子。

  瘦了,單薄了,也凌亂了,他的白襯衣也不潔淨了,風塵僕僕的,像是剛從撒哈拉跑回來一樣,灰頭土臉,她倒先開了口問他:「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不打一聲招呼就回來了,不是還沒到國慶節嗎?你在那邊是念書還是搬磚頭呢,渾身髒兮兮的,小破孩。」她說著又想到自己對他的躲避,她還問他怎麼不打聲招呼就回來了,她覺得自己理虧了。

  他望著她的臉,在畫室門口的欄杆旁,也不顧趴在窗戶上看熱鬧的學生了,他一把攬過她的腰就吻了上來,他從來沒有這麼主動過,她驚詫間第一反映就是他怎麼膽子變這麼大了。 她有過幾秒的眩暈,她迅疾推開他,跳開來,和他保持「安全」距離,她聽到觀望的學生都傳來一片驚呼和唏噓聲。

  「你做什麼啊,這裡是學校,你別這樣好不好!」她有些惱了,語氣中了些。

  他望著她幾秒,竟再一次大步走上前,右手擁住她,左手撫著她的後腦,他的吻又貼了過來,比第一次更加快更讓她難以喘息。

  周圍是更高一波的驚呼聲尖叫聲,說不清楚是不是羨慕嫉妒恨。

  「許似年!夠了,我們結束了!」她用力推開他,拋出了擲地有聲的一句話。

  我們結束了——

  他傻愣愣的站著,他還沒來得及訴說自己對他的想念,她竟告訴他,他們結束了。

  「秦小壞,你騙我呢,是吧?」他瞬間恢復笑容說。


  她板著臉,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紙巾,抽出一張面紙,在嘴唇上刻意擦拭著,將擦拭過的紙巾扔在地上,說:「我沒時間騙你玩,我再說一遍,我們結束了,你以後不要來找我了,我還要參加高考呢,你老別來影響我,行不行!」

  「不行!如眷你是怎麼了,你之前不是這樣的啊,你忘記我走的時候你怎麼說的嗎,你說你不會變卦的,我這才走了幾天啊,你就態度成了這樣,早知道我為什麼要跑去上海,沒有你我還有什麼未來!」他深情地表白著,情真意切。

  「你現在的樣子真沒出息,你是不是逃課了,快點回上海,回學校上課去,被梅姨知道了你就完蛋了!」擔憂地說。

  許小好,你這麼一個從小到大都三好五好的學生,怎麼也學會強吻學會逃課了呢。

  「我不回去,你不和我在一起,我就不念書了。」他偏執地說,倒有大義凜然之風,在他看來,好像天底下沒有比和她談戀愛再結婚更重要的事了。

  「難道為了我連復旦都可以不要嗎?」她白了他一眼,這個沒出息的許小好。

  「不要,沒有你我什麼旦都不要。」他固執起來像是頭小公牛。

  「那我不管你了,我去畫畫了。」她說著轉身要進教室,她怕自己會心軟忍不住要拉拉他的手說:許小好,我們和好如初吧。

  不能這樣,不能再牽累他了。

  「是不是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誰和你說了什麼啊?讓你對我有誤解,我這幾天始終都想不明白我錯在了哪裡。」他努力做著爭取。

  「你沒有錯,我們之間也沒有誤解,錯在於我,你就當我們從來沒有開始過。」她走進畫室,合上門,心悸,眼淚撲閃著要落。

  有好事的學生扯了一嗓門喊道:「學長,那天我看到你老媽在學校門口把如眷給攔下來了,說了什麼好像。」

  只能說是許似年太優秀了,他老媽也跟著總在學校發表感言,優秀的兒子是怎麼教育出來的。

  許似年若有所悟,他也猜到了一點,只是不敢確定,他聽了這句扭頭就走,他要回家去問清楚。

  下課鈴一響,文科班的許珠扭動著圓滾滾的身子在欄杆旁做伸展運動,不放過一丁點可以減肥的時間,可喵了一眼操場,那個行走的男孩背影怎麼那麼像她哥啊,她想想肯定是相似的人,她哥在上海念書呢,再說她哥的髮型衣著會有那麼凌亂嗎?


  如眷畫著畫著,心裡總覺得不安,她生怕會有什麼事要發生,她放下畫筆就往學校外跑,她要追上許似年,她不能讓他出現在梅姨的面前,會把梅姨氣瘋的。想想那些年梅姨一家對她的關心和照顧,她不能恩將仇報。

  她應該知難而退,也不應該耽誤許似年的前程,也許她真的配不上許似年的完美。

  她沒有追上許似年,因為許似年一出校門就打車直奔家裡了。

  梅鳳哼著大鼓戲打掃著家裡的衛生,用雞毛撣掃著兒子房間書架上的灰塵,又把書理理整齊,兒子不在家,她也要保持兒子房間裡的整潔,算算日子還有幾天就國慶節了,到時候要好好做些好吃的給他補補。

  她凝望著兒子用的書桌,檯燈,還有記著密密麻麻筆記的參考資料,她手撫摸著,想念兒子了,第一次這麼長時間沒看到他,也不知他軍訓曬黑了沒瘦了沒,想到這裡,心又酸了。

  「媽——」許似年的聲音在梅鳳的身後響起。

  梅鳳還以為自己是想念兒子過度出現了幻聽呢,但當她欣喜若狂轉身一看的時候,她差點還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了。這是自己的兒子許似年嗎?這個向來乾淨俊朗一塵不染的兒子怎麼會鬍子叭碴灰撲撲的。

  她愣住了,幾秒後才回過神說:「兒子,是你嗎?你再喊一聲媽讓我聽聽。」

  「媽!」許似年喊道。

  梅鳳撲了上來,把比自己還高兩個頭的兒子攬在了懷裡,哭啼啼地說:「哎呀我的寶貝兒子啊你可想壞媽了,你怎麼弄成這樣子了啊,大學裡缺水嗎,怎麼都不洗洗啊。」

  「媽,我成這樣還不都是因為你,我實話告訴你,我逃課了,還逃票坐的火車回來,這次學校會不會開除我還不一定呢。」他故意把後果無限放大。

  梅鳳立即放開抱著兒子的雙手,睜大眼說:「你說什麼?你逃課了,你都敢逃課了啊你,你不學好,你——你看我不打你。」梅鳳說著就拿桌上的雞毛撣揮起來。

  「你打吧打吧,是你不讓我和如眷在一起的,你不要我和她好,那我也不要我自己好。反正我不打算回學校了,什麼時候你同意我和她在一起,我就回去。」他索性說了出來。

  「好哇你個壞孩子,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你為了個女孩你就說這種無情的話來是傷媽媽的心,你變了啊,你以前最孝順媽媽了,我罵你都沒聽過你頂句嘴,你現在說這樣話來威脅媽媽。」梅鳳嘰里哇啦哭訴著說。

  許似年沉默,他保持著他站立的姿勢,不動也不躲。


  梅鳳最後繳械了,她說只要他乖乖回學校念書,她不再干涉他和如眷的交往,她給他們自由,她不再去找如眷談話,她不支持也不反對他們的戀情。她是真的怕學校會開除了兒子學籍。

  「那好吧,那我明天就回學校。」許似年說。

  「不行,馬上就回去!」如眷的聲音在窗戶外傳來。

  梅鳳也剛準備說這句話的。

  「如眷,你來了啊,快進來。」許似年開門,又對媽媽使眼色,示意媽媽對如眷的態度好一點。

  「許似年,你馬上把臉洗一下跟我去火車站,你必須趕在下午上課之前回到教室里坐著,明白沒?」她認真地說。

  他則乖乖地答應了一聲就進了衛生間洗臉,還不忘對媽媽再使了一次顏色,手指還指了指如眷的背。

  如眷倒先開了口說:「阿姨對不起,事情因我而起,我向你保證,我一定讓他馬上就回學校,不能耽誤學習。」

  這句話,反倒入了梅鳳的心,她不由得刮目相看了起來,細細打量如眷,她現在說話的口吻和態度都變了,有禮貌也很懂事。

  「這是也有我的不好,我不該強壓你們的事。你們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你們都覺得自己選擇是對的,那我不反對,我希望你們能把這個感情化成動力,讓彼此有更好的前程和未來,只要你們保證不影響學習,我就不反對你們的事了。」梅鳳閉著眼睛,心一橫,總比兒子墮落了好。

  許似年機靈地從衛生間探出頭,說:「媽,我保證,我這就保證,絕不影響學習,我會加倍好好學習。」說著朝如眷眨了一下眼睛。

  如眷沒想到梅姨會這麼說,她也開心了,她說:「梅姨,我也保證,我不會影響他,也不影響自己,我也努力考一所好的大學。」

  「好吧,你們倆孩子這麼懂事,那我就去做幾個菜給你們吃,似年啊,吃了飯再走吧,學校也不會急於這一時就開除,媽下廚給你們做好吃的去。」梅鳳拍了拍身上的圍裙,洗手下廚。

  那一餐飯,如眷形容是吃得心花怒放那是一點也不為過的。

  因為她的心裡更堅定了和許似年在一起的信念,有了他家人的默許,她總算可以輕鬆下來,不必再膽怯,她當下的任務就是好好學畫,好好複習文化課知識,考上一所好大學。


  從那之後,許珠也徹底把如眷當成了自己的嫂子了,她們一起複習功課,如眷畫畫的時候,許珠就坐在一旁默念英語句子,她們都在為自己的高考奮鬥。

  馬衛去了省足球隊,許珠好久都沒有看到他了,只是看到肖貝在校園裡招搖行走,身後總是跟著不同的男生。

  許珠想等自己再瘦一點,她就去省足球隊找馬衛,至少要瘦到一百三十斤的時候,她現在是一百五呢。

  那一年中途放了幾次假,最長的就是一個寒假,如眷都和許似年光明正大在一起,發乎情止乎禮,他也會牽著她的手帶她去逛街。

  一次碰到了曼青,如眷試圖要甩開許似年的手,她不想刺激到曼青,但許似年牢牢地握住了她的手,還在她額前吻了一下。

  她不會忘記曼青那張好看的臉變得過於猙獰的樣子。她不想炫耀自己的幸福,因為幸福來之不易,她倍感珍惜。

  成績進步很大,無論是專業課還是文化課,她的畫畫水平因為有天分在裡面比學畫五年的人都要高,她想藝術類的大學在上海最出名的應該是上海戲劇學院了。她雖然喜歡畫畫,但沒有想過要做一個畫家,攝影或導演專業也不錯,拍攝的是一幅幅生動的畫面。

  新年的時候,他帶著她放煙火,許願,她沒有告訴他自己許的是什麼願望,她想即使她什麼都不說他也能夠明白。

  他們寫了厚厚的一摞信,她捧著那些信放在一個紅木匣子裡珍藏著,她說這是她在最美好的年華中最美妙的記憶。

  愛上了,便義無反顧再也不願回頭是岸了。

  在她要高考的時候,她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她多麼害怕落榜了就不能和他在一起了,那樣她又要再等一年。

  為了備戰高考,他們都兩個月沒有寫信了,他只是偶爾給她打電話,怕分了她的心,她專業課成績已達重點本科的分數線,最最關鍵就是要看她的文化課成績了。

  愛情成了最無聲的動力,她把讀書這麼多年所虧欠的勤奮都一次性補回來了,她一門心思都撲在了學習上,也會想念他,更多都是在累了的時候,躺在床上,她總是會夢見他朝她笑。 她還會從夢裡笑醒呢。

  高考的那幾天,許似年答應她,她參加完考試的下午他就會在考場外面等著她。

  她的前幾場都考得很順利,最好的狀態保持到最後一場交卷,她才長吁一口氣,她出了考場,就看見許似年站在門口等她,手裡還握著兩瓶農夫山泉。


  許珠還沒有出來,許珠為了高考足足瘦了三十斤,天啊,世界上還有什麼比參加一場高考更能減肥的嗎?

  許珠想等考完試就穿著裙子去省足球隊找馬衛,再順便把肖貝和學校里男孩子的那些破事都告訴馬衛。

  許似年大大方方地擁抱了她一下,好久沒見了,他給她打開一瓶水,遞到她手裡,說:「秦小壞,辛苦你了,萬里長征我們終於邁過了五分之一,還有五分之四我們共同邁過。」

  她喝著水,心裡都是甜滋滋的,她說:「這是什麼水,這麼甜,都甜到我心裡了。哎,許小好,你怎麼都不問我考得怎麼樣啊?」她食指勾著他的下巴裝成壞壞的樣子。

  「瞧我媳婦滿臉春風又春風得意的模樣,那肯定是考得不錯。等許珠出來了我們三個一起出去吃飯。」他攬著她的肩膀,高調地說。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他的側臉,輪廓分明,線條明朗,她想要記下他的臉,要給他畫一幅肖像畫,他成熟了很多,也有了些男人的霸道和堅毅,他絕不再是那個小時候老是受人欺負她就站出來像大姐大那樣保護的小破孩了,他成長為一個標準有魅力的男人了。

  站在校門口,引得無數女生側目,一些大膽的女生都朝他吹起了口哨。

  她從最初對他的依戀到愛慕,又到了現在的崇拜,她真的開始崇拜起這個走到哪裡都光芒四射的男孩子了。

  她喜歡在別人面前稱呼他為男孩子,她說男孩子什麼時候回來看我,男孩子叫我晚上十點以後不要出去逛街會不安全,男孩子讓她越來越迷戀了。

  他想他比從前更愛她了,她是那種微微一笑都可以讓他拱手讓出全部的女孩子,她很乖巧,卻有自己特別的鬼靈精怪,和她在一起,生活總是會有出乎意料的驚喜,她是個聰明卻樂於裝笨的女孩子。

  有時候她會靠過來,什麼話也不說,他厚厚的掌心摸摸她的頭,她就摩挲著他的掌心,心滿意足,內心也得到了安寧。

  許珠出來的時候,低垂著頭,幾乎全考場的學生都走完了,才看到許珠遲鈍的胖身體緩緩移了出來,很顯然,考得極不理想。

  許似年沒有多問,把水遞過去讓許珠喝點水。

  許珠接過水,連蓋都沒有扭就張開嘴巴往裡送,如眷幫她扭開,拍拍許珠的肩膀說:「考過了就別想了,你哥說請咱倆去吃飯。」

  「我不去了,你們倆去吧。」許珠扭緊礦泉水蓋子,幽幽地說,目光飄渺望向遠方。


  「這丫頭,該不會是受刺激過度了吧,走,我帶你回家,媽還在家等著我們呢。」許似年接過許珠身上背著的大包,包里裝得都是複習資料參考書,你說臨上考場還帶這麼多本書能考得好嗎?

  許珠一聽到哥哥提到媽,就哇地哭了起來,如果不是因為太胖了蹲下去太艱難她是一定會蹲在地上邊哭邊踢腿揉眼睛耍賴的。

  安慰了好半天,才問出了個所以然,原來許珠居然在高考的時候睡著了,悲劇的是監考老師喊了她兩次,她抬起臉擦擦口水又繼續睡,口水都讓試卷洗了個澡了,等到她一覺惡夢醒來,已經是交卷時刻,於是許珠的英語成績分數的區間值在零到十五分之間,幸運的話可以碰對十五分的選擇題至多了。

  「你高考都能睡著覺,你是怎麼回事啊你,你難道不清楚高考的重要性嗎,怎麼連高考的考場你都可以睡得著,我真是沒辦法了,回去媽又免不了發動內戰了。」許似年崩潰地說。 許珠她在前一夜整整一晚都興奮的睡不著覺,一夜沒睡,考試的時候還坐在一個靠窗戶的位置,涼風習習,她眼瞅著一長串英語句子都變成了催眠符。

  於是那個夏天有了一個悲劇,許珠落榜了,但這個悲劇的差生也勢必帶動了一個喜劇的發生,許珠在自責和老媽的炮轟聲中,暴瘦,兩個月竟瘦到了一百斤。

  簡直是不可思議的事,哪裡能把面前的這個許珠和曾經一百五十斤的圓球聯繫到一起呢。瘦了下來的許珠前凸後翹搖身一變成了性感女神,可以穿過去可望而不可及的低腰秀臀牛仔褲,可以穿短短的T恤突出肚臍眼。  梅鳳徹底絕望了,如果說十八年前女兒一直是個乖乖女的話,那麼一場高考,則讓女兒重生了,不論是外表上還是心態上,許珠似乎把她之前十八年沒做過的叛逆事都集中在那兩個月做了。

  許珠開始跟著院子裡的徐美蓮一起學化妝,學穿衣,嗲著聲音說話,穿細細的高跟鞋,梅鳳對她使用過暴力,也使用過哭求,但全無法攻破。

  此時的許珠只想要讓自己重新開始,變成漂亮妖嬈的女人,她要搖曳身姿走到馬衛的面前,她想問他:你會愛上現在的我嗎?

  對,她全部的努力都是為了讓馬衛愛上她,她終於可以揚眉吐氣去像一個暗戀了多年的男孩示愛了。 許似年和秦如眷則全然是熱戀中,沒有了壓力,等成績出來她就填報上海戲劇學院,她去他的城市。

  那年的夏天,相愛變得很簡單,也很甜蜜。她像大多的小女生一樣會在他面前撒嬌,會要她背著她在天橋上大喊三聲:我愛秦小壞。他果真這麼喊了,倒讓她羞紅了臉,周圍的行人目光都看了過來,她從他背上跳下來,邊跑邊笑著說:「你這個傻瓜,我才不認識你……」

  他在後面追她摟緊她就開始吻她,那些纏綿的吻,濡濕的唇間纏繞在一起,她想她大概中了這個男孩子的毒了,一旦愛上,將此生都戒不掉。

  他帶著她去划船,他學著老翁的樣子坐在船舷邊垂釣,她躲在船艙里瞄著他花痴般咯咯笑,有時她會凝視他很久,她撫摸著他的面龐說:「許似年,我怎麼會這麼愛你,以前我從未想過有天我會對你說出這樣的話,我好像好加倍把過去不愛你的時光都補回來一樣。」

  他從背後擁住她,下巴放在她肩上,這麼親密的動作,他聞到了她髮絲間的清香,他會發出感嘆說:「我總算把你抱在懷裡了,我早就說過你是我的媳婦我的女人,你還記得我對你說過的四個字嗎?志在必得,我對你志在必得。因為我從小就根深蒂固我以後的妻子只能是你。」

  到動情處,他們自然地吻在了一起,她感受到了他身體上的異常,他把她壓在身上,手指纏著她的髮絲和她說話。

  「你想嗎?」她心臟突突地加快了跳速。


  他明白她的意思,他開始認真打量她的身材,故作深沉地說:「不錯,我家如眷出落的真動人,說實話,我想,我怎麼不想呢,我做夢都想。」

  她捂著臉咯吱咯吱笑,說:「你怎麼這麼壞啊,你說你在夢裡是怎麼想的?」

  「我總是做夢夢見你特溫柔地望著我,我都可以看清楚你粉粉的臉上細細的小絨毛,我剛要伸手摸一下,然後就……就得起來換衣服了。」他含蓄地說。

  「你夢遺了是不是,哈哈,許小好你太可愛了,那你給我說實話,你初次夢遺的對象是誰啊?」她張牙舞爪扮作兇狠樣。

  他紅著臉,在她臉頰上飛快啄一下,說:「是你,我眼裡還有除了你之外的女孩嗎?」 他覺得除了她,再美再漂亮的女孩都入不了他的眼了。

  便是那句被用泛濫了的詩句的境界: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許小好呀許小好,真是看不出來啊你,嘿嘿,原來你這麼色這麼流氓……」她壞笑著說,在他懷裡一顰一笑稍微動一下,都讓他的身體要忍受更大的誘惑。

  他太愛她了,他俯身吻上她的臉,他壓在她溫軟的身體上,他的胸膛貼著她的胸口,他除了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外,還感受到了她柔軟的部位。

  他的手剛要滑倒那裡,她握住了,在他的手腕上用力捏了捏,他懂了,他想他還不能這樣對她,他用更熱烈的吻來包裹她。

  高考成績下來了,她的成績和估分的只相差三分,分數超過重點線三十多分,填報志願的時候,如眷她把第一志願到第三志願全部都是填的上海的大學,非上海不去。

  許珠就沒有這麼幸運了,她的分數只能上一所高職,但看起來許珠並沒有太多的悲傷,她脫胎換骨一般,從一個樸實圓球般的女孩變成了前凸後翹S曲線分明的美少女。許珠的志願填的是南京的一所高職,因為馬衛的球隊在南京。

  許珠計劃著去南京讀書報到後,就去找馬衛,她要給馬衛一個驚喜。

  梅鳳對如眷的態度也來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還有以前輕視她在她後面指指點點的人,都夸秦荷有福氣生了一個這麼有出息的女兒,考出了這麼棒的成績。秦荷心情好,病情就恢復的更快了,能做一些家務,會做好吃的飯菜,那些菜的味道還和從前一樣可口。

  如眷想她是最幸福的人了,以前那個慈祥溫柔的媽媽又回來了,她還有那麼好的許小壞可以去愛。

  只是去了上海念書,就不能每天都看到媽媽了,這讓她傷感了起來。


  去上海的時候,白正明開著車送如眷去火車站,她和媽媽坐在後排座位上,她的頭靠在媽媽的肩膀上,她挽著媽媽的胳膊,許似年坐在副駕駛,他肩負了她到了上海所有的責任,他要保護好她照顧好她。

  火車快要開動的時候,她也沒有叫白正明一聲爸爸,她看見他頭上的白髮,心有不忍,他有很多不放心,他拍了拍許似年的肩膀說:「小伙子,你和如眷從小一塊長大,我把他交給你,你多擔待著點,她還小,多包容點。」

  許似年點頭,如眷強忍住眼淚,拉著媽媽的手差點要哭了。

  她擔心自己離開家後,媽媽老這麼記不起來爸爸,媽媽和爸爸該怎麼相處。

  「媽,你和叔叔不許吵架,要和睦相處,叔叔是對我們最好的人。」她對媽媽說,說完又看著白正明,她希望他能履行好一個做丈夫的義務,照顧好媽媽,別再傷媽媽的心。 火車駛向上海,她透出窗戶看不到了媽媽的身影,她放下包,包里裝著媽媽給她放的吃的,

  有她的大學錄取通知書,上海戲劇學院的舞美系的舞台設計專業,對於美術生而言能進這樣的大學念這樣的專業,是一見極不容易的事。

  她做到了,是為了愛情做到的。

  許似年,如果不是愛上你,我該會是在哪裡啊,也許我沒有再念書了,會在街邊擺一個畫攤買畫,自己掙錢開一個小畫室,她不會對人生有這麼多的規劃。因為他,她努力要使自己完美起來,她要成為他的驕傲,她不再是她的小麻煩。

  大學生活比她想像的要平淡了些,但愛情卻上演得如火如荼,軍訓期間,她認識了一個自己青春期叛逆的加強版,這個女孩像極了高中時候的她,還有一個很奇怪的名字,叫柴火。

  在全班新生互相介紹自己的時候,如眷先起來介紹自己,她落落大方地說:「大家好,我叫秦如眷,如果的如,眷戀的眷。」她一襲綠色長裙驚艷四座,太美了,她的美好像自從和許似年相愛後就完好的被挖掘出來了,從內到外綻放的自信與美。

  接著就是一個挑染著紅藍相間頭髮的女孩慵懶地站起身,含著胸,垂頭喪氣地說:「我叫柴火,火柴的柴,火柴的火。」

  柴火,怎麼會有女孩子叫這麼奇怪的名字,如眷的好奇心一下被調動了。

  全班的學生包括輔導員也都笑了。

  柴火個子挺高,皮膚白淨,鼻子上有一個鼻釘,是鑽石的,很閃耀,一身名牌,全身上下加上那副名表和鑽石佩飾也有幾十萬的價值了,一看就是那種富家女。

  柴火介紹玩之後就跟全身沒長骨頭一樣散架般趴在了桌上,繼續搖頭晃腦聽歌。


  如眷笑了,她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叫柴火的女孩,她想她一定要和柴火成為朋友。而柴火趴在桌上也偷偷瞄了一眼如眷,柴火想這妞怎麼長得跟仙兒似的。 下了課,如眷主動找了柴火,就那麼順其自然和柴火成了好姐妹。

  柴火出手很闊綽,老拉著如眷出去逛街,給如眷買一堆裙子,如眷不要的話,柴火就說那扔垃圾桶里去吧。

  可柴火從來都不穿裙子,她總是一身黑衣黑酷戴著一副墨鏡酷斃了的樣子。全身上下除了頭髮不是黑色都是黑色。

  如眷把柴火介紹給許似年,許似年覺得怎麼會有這麼重口味大女孩啊,簡直就是秦如眷十六歲的加強版,柴火倒對許似年不是很滿意,私底下拉著如眷說:「妞,許似年這樣的男人拴不住啊,他不適合你,再說又沒錢,沒錢的男人有什麼好喜歡的。」

  如眷搖搖頭笑著說:「柴火,你是沒有正正經經去愛一個人啊,當你真的愛一個人了,其實不管他有沒有錢,是不是知識淵博都不重要了,感覺最重要。」

  柴火抽菸,把煙霧往如眷臉上一噴就說:「是嗎,那好啊,我也打算要正正經經去愛一個人了。」

  柴火極少談自己的家庭,也不說自己的錢是哪裡來的,她好像只有如眷一個朋友,看到如眷結交別的朋友她也會吃醋生小氣。

  柴火在上海有一套小公寓,是爸爸為了她在上海方便學習專門為她買的,一套兩居室的小公寓,柴火併沒有住在那裡,她想要和如眷形影不離,就搬到了學校宿舍住。

  所以總是會看到這樣的一幕,如眷一隻手牽著柴火,一隻手牽著許似年,三個人一起去吃飯看電影,她偶爾會催促許似年趕快介紹一個男生給柴火,但每一個男生見到柴火就被柴火強大的氣場嚇跑了。

  如眷就要想辦法改造柴火,除了柴火堅持不動紅藍相間的髮型外,如眷拿出來了自己的塑身聚攏文胸,領口稍低的連衣裙,高跟鞋,又拿了一堆彩妝工具,她要讓柴火變成美艷嬌人。

  柴火提著如眷的聚攏文胸壞笑著說:「你莫非就是穿這個勾引你們家許似年嗎?」

  如眷笑而不語,其實她和許似年還沒有到那一步呢。

  見她不說話,柴火的臉上有了陣陣失落。

  柴火聽她的話,真的就這麼踩著高跟鞋去約會了,起初第一次見面那男生對柴火印象還不錯,那男生是許似年的室友,東北人,外號「大漢」,從外號就足以見得其氣場也了得。 但就這麼一個大漢,在第二次和柴火約會的時候,差點沒哭著回去。

  柴火以為第一次見過通關後,第二次就不需要刻意打扮了,她恢復了原貌,黑衣黑褲,那個大漢捧著一束鮮花等在咖啡廳,見到柴火,極熱情地問:「你好,請問你是柴火的哥哥嗎?」 悲劇了,短暫的交往如此夭折了。


  後來聽許似年說大漢因為這事受到了打擊,還哭了好幾次。

  柴火也揚言再也不會跟這些臭男人見面了,都是一個個以貌取人的貨色,她說要不是看如眷好心的份上,她根本都不會理睬那個長得像個葫蘆一樣的東北大漢。

  每個月柴火都會收到一筆巨大的生活費,那個生活費大到的數目是秦如眷和許似年從小到大都用到的金額。

  柴火會嘴裡叼著煙在自動取款機前取錢,就靠在取款機旁數錢,明明知道錢不會少,她還是要數一遍,柴火說這是她老爸對她的愛啊,她要數清楚一點才好。柴火邊數還停下彈彈菸灰,抿一口煙繼續數。那副樣子,特別俗又特別有味道。

  難道老爸對女兒的愛就是只剩下金錢了嗎?如眷不理解,她從未聽起柴火說自己老爸是什麼身份,只是說自己京城有個倍有錢的老爸,可以供她一輩子也花不完的錢。

  三個人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柴火總是搶著付錢,嗓門大咧地喊:「買單——」雙臂一揮擋著許似年,許似年掏著錢夾還沒拿出手就縮回去了,柴火的錢拿出來,他只有相形見絀的份了。

  柴火說:「你們倆那點錢就好好存著吧,如眷你得多吃點營養品,還得長個呢。」

  如眷聽了樂得慌,和許似年相視一笑,她說:「許小好,我真的還能長個嗎?」

  他一臉誠懇地望著她,夾了一筷子菜送到她嘴裡,寵愛地揉揉她的頭髮說:「當然長個了,我的秦小壞還小呢。」

  她朝他做做鬼臉,嘴裡包滿了他夾的菜。

  柴火抿一口酒,默默注視這他們的幸福,臉上流露出了羨慕和感傷。

  在宿舍裡面,柴火儼然就成了如眷的大姐大,保護著如眷,如眷有時就想自己真的太幸福了,在陌生的上海,有深愛自己的男友,也有這麼好的朋友柴火。

  她不想花柴火的錢,但柴火的態度是不容置疑的,她悄悄把柴火給她買的那些東西都拿去當掉或者賣掉,在銀行辦了一張卡,她把這些錢都給柴火存了起來。

  夜深的時候,柴火會發一條簡訊給她,其實柴火就睡在她對面,柴火說:如眷,你真的愛許似年嗎,你會嫁給他嗎,他對你好嗎?

  如眷不懂柴火為什麼會這麼問,她回復道:我愛他,只要他娶我,我就嫁,他對我的好你不也是有目共睹的嗎?

  柴火遲疑了一下,回過來簡訊說:如眷,我很冷,我想和你睡一張床。

  她馬上回覆:過來吧。

  她往床裡邊擠了擠,把枕頭挪了挪,室友都已睡著了,她用手機燈給柴火照著,柴火輕手輕腳下床,擠在了如眷的單人床上。

  她將柴火冰涼的手放在自己的腿間捂著,壓低嗓子說:「柴火,從你的名字看你不該手腳這麼冰冷呀,我幫你焐熱。」

  她們倆兩隻蜷縮在一起的小白鼠,小聲說著悄悄話。

  「你猜為什麼我的名字叫柴火?」

  「猜不出來,好難……」

  「因為我媽把我生出來之後非常火大,為了讓我爸覺得虧欠,我爸姓柴,所以我就叫柴火。」

  「啊,是這樣啊,你不知道啊,我第一次聽你介紹你的名字的時候我就對你產生了濃烈的興趣。」

  「我也是啊,你說你叫秦如眷,你說如果的如,眷戀的眷,你沒有說是如花美眷的如眷,我就在猜啊,你一定是一個不招搖性情低溫的女孩。」柴火推測說。

  如眷在介紹自己名字時,確實是刻意沒有說如花美眷的中的如眷二字,她就是不想張揚。她曾經過於張揚吃了太多的虧,她學會了怎麼樣藏匿和保護自己,不把自己推到風口浪尖。 這樣擠在一張單人床上聊天聊到深夜已是常事,如眷有時候會覺得柴火是另一個自己,是她過去的翻版,她也會勸柴火改一點,去掉稜角,像個女孩的樣子,規規矩矩去戀愛,去規劃自己的將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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