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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每個孤單女生,都有一個裙擺的夢

2024-09-13 17:11:17 作者: 白槿湖
  每個女生小時候都有一個大裙擺的夢,穿著漂亮的裙子在鏡子前轉圈,裙角飛揚,鏡子裡的女孩和公主一樣。

  像葉繪穿的紅長裙,大大的擺,若要是轉起圈來,該多麼的驚艷和耀眼。

  只是漂亮的裙子和精緻的臉,都被那凶蠻的馮猛給禍害了。

  跑了好幾條巷子,小喇叭實在是跑不動了,蹲在地上無志氣地說:「哎呀不行了,我寧願挨打也不要跑了……」

  葉繪看著身後的巷子,仔細聽著沒有腳步聲,沙啞的聲音說:「沒事了,沒追過來了。」她搖搖晃晃站在那裡,像是支撐不住就快要倒了下來一樣。

  唐未歡扶著葉繪,還要拉著地上的小喇叭,她艱難地說:「我真有了種拖家帶口的感覺。」她自己都快站不住了,還扶著拉著兩個人,那種緊張激烈運動後,熟悉的呼吸困難感覺又涌了上來,兩個小腿酸麻腫脹著,她想自己是太缺乏鍛鍊了,每次稍微運動一下就呼吸困難。

  小喇叭無力得像個軟皮糖站起來,因為跑得實在沒力氣了,嗓門也小了很多,半身依靠在唐未歡的肩膀上說:「刺蝟倆丫跑哪去了,不會當人質了吧。」

  「阿刺的凱子衛十三和那人渣是兄弟,他們不敢拿她姐妹倆咋樣的。」唐未歡也好歹喘了口氣,幸好沒穿裙子,否則剛才她一手拉著小喇叭一手拉著葉繪哪能跑這麼快。

  葉繪拂開了唐未歡的手,極漠然的語氣說:「他不是人渣。」

  「他不是人渣誰是人渣,他連女人都打他就是個人渣!」小喇叭沒好氣地說,想這女人是不是被打白痴了,腦子壞了,剛還被人揪著頭髮往牆上摔現在就好壞不分了。

  「就算他是人渣,可我依然愛他。」葉繪說完從裙子口袋裡掏出一支煙叼在嘴裡,摸出一包火柴,擦著了一根,手心擋著風,低頭叭叭點著煙,轉身就走,倒是不點人情也不領似的。

  小喇叭在後面高分貝的聲音喊著:「你這個人怎麼這麼奇怪啊,你到底喜歡誰啊,我們可是幫你啊,你連聲謝謝都不說。」

  唐未歡拍拍小喇叭的肩膀說:「算了,咱回家吧。」

  還沒有走出巷口,唐未歡聽到了葉繪的聲音。

  「唐未歡,謝謝你——」

  她停駐,回頭看見葉繪在奔跑,飄動的大裙擺,像一朵綻放的蓮。

  葉繪,像一個美麗的謎語,她是喜歡方騰呢,還是喜歡剛才打她的馮猛呢,或者說,都喜歡。

  方騰,這個方騰是個多拽的少年啊,三中校草,三中數他男人,他只有一個好兄弟,叫蘇西京,傳說也是一大帥哥,只是沒有方騰那麼高調。

  為什麼方騰不承認寫過信給她呢,那些剛勁有力的字體,白色的信箋,落款也是一個「騰」字,他不承認是怕她要他負責嗎?可有沒有發生什麼事,負什麼責啊,她唐未歡至於那麼沒出息拿著方騰的親筆信要挾他做她男朋友吧。

  不承認算了,以後再也不會給他寫信了,連葉繪那麼漂亮的女生方騰都不屑一顧,何況是她唐未歡呢。

  就在她將要說服自己不去想方騰的時候,傳達室里又有了方騰寫給她的信,她拿著信,就想方騰怎麼這麼悶啊,明明寫信給她還不承認,她打開信,還是那樣漂亮的鋼筆字,他在信里問她這幾天怎麼沒有給他回信。

  還回信,你都當著我一幫姐妹面前說不認識我,說我自作多情,還好意思問我不回你的信。唐未歡捏著信,想,我今天就當著你的面,把你寫給我的信念給你聽,看你承不承認。

  放學拉著小喇叭去三中,小喇叭還不忘記在小賣部買兩個泡泡糖嚼著,騎著自行車穿街過巷,唐未歡有些心跳加速,真的要當著方騰的面念這封信嗎?

  「歡歡,你說你在三中校門口當著方騰的面念他寫給你的情書,你會不會一炮走紅啊,今晚方騰的花痴會不會把你家踏平啊,你三思而後行啊,那可不是咱班的大嘴猴,那是三中第一男人啊。」小喇叭騎著車超在她的前面,鈴鐺般的聲音清脆地飄蕩。

  唐未歡用力踩著單車,一隻手把束起的長髮上皮筋拉掉,柔順的長髮呼啦就披散在肩上,迎風而行,長發飄飄,她用手把頭髮弄得凌亂,又使勁搖搖頭,披頭士的髮型。

  「不成仁,則成魔。」小喇叭感慨道。

  她們倆把自行車橫在了三中校門口,倚著各自的自行車跟倆女混混一樣,三中放學要比一中晚二十分鐘,那是因為三中多出了二十分鐘是唱校歌的。三中每天放學都要唱一遍校歌,已顯學生愛校的風範。

  唐未歡想方騰此刻是在唱校歌嗎,傳聞三中數方騰最男人,那他是會動動嘴唇假裝唱歌呢,還是酷酷地坐在椅子上嘴角掛著不屑一顧的笑容呢。

  放學鈴聲傳來,唐未歡有了些緊張,她把手中的信平展開來,重新摺疊好,信上也沒有什麼少兒不宜的內容,無非是一些小詩和青春懵懂的心事,但他方騰為什麼就不承認呢,今天她就要當面對質,看方騰還有什麼好拽的。

  他不是三中最男人嗎,敢做不敢當,裝酷耍帥,算什麼爺們,她想起他邪邪的笑,想起他幫她拎過濕漉漉的內衣和裙子上的水,她心更是慌亂了。

  怎麼了這是,還沒見方騰了,倒先亂了。


  平復自己,唐未歡小胸脯挺得高高的,轉頭看小喇叭,還在沒心沒肺地吹泡泡糖,真不懂泡泡糖有什麼好吹的,叭叭直響,小喇叭真是個傻姑娘。

  小喇叭的目光在一個人出來之後,也變得亮了起來,亮晶晶的,像兩顆閃閃發光的星星,用她們的語言說,那就是眼神中的春光乍泄啊。

  走出來的人穿著藍色背心,黑色運動短褲,耐克運動鞋,身高一米七二,卻是真真正正的肌肉型男,唐未歡認出了這個男人,宋逵,是三中的體育老師,以前還是個武術指導老師,健身教練什麼的。去年一中舉辦運動會的時候,邀請宋逵來當過評委。

  當時小喇叭鬼使神差地報了三千米的長跑,比賽開始時,小喇叭翹著屁股擺著姿勢準備起跑,是宋逵開的發令槍,槍聲一響,小喇叭嚇得臉刷白刷白的,雙手抱頭,跟見著鳴槍的罪犯似的。

  宋逵慌了,嚇著了女學生,忙安撫小喇叭,又鼓勵小喇叭的腿很修長,是練跑步的好材料,一定能拿冠軍,唐未歡記得她還在旁邊笑得叨叨說小喇叭是連女高音的材料這還差不多。

  小喇叭中了邪一般,猶如愛情力量醍醐灌頂,在宋逵的鼓勵下,撒腿就跑,最後,嗯,還是跑了倒數第一。後來終點線和其餘的評委都走了,小喇叭還在堅持著跑,全班學生也去別處加油了,只有唐未歡跟在小喇叭身後,小喇叭看到站在終點跑道上的宋逵正掐著秒表讓她加油,他在等她,小喇叭說他掐著秒表給她加油的樣子,像是她的全部世界。

  運動會結束後,小喇叭這場暗戀也宣告無疾而終。

  難怪小喇叭一看見宋逵走出學校門口,就目光都不會走動了。

  唐未歡清晰地看見小喇叭的喉嚨吞了一下口水,咕嚕一聲,似乎把泡泡糖也給吞下去了。

  能讓女人吞口水的男人,一定不遜色吧,就好像哪有女人會見著武大郎吞口水的呢,就算吞口水也是吞那武大挑的燒餅饞的口水。

  她對著小喇叭的睫毛吹了一口氣,小喇叭這才眨巴眼,說:「你幹嘛呢,吹什麼呀——哎呀,我的泡泡糖呢,完蛋了,吞下去了。」小喇叭後知後覺,盯著宋逵的背景都看痴了。

  「你個花痴,趕緊喝點水,別粘到大腸上去了。」唐未歡忍不住笑。

  「歡歡,去你的大腸,有煞風景啊,瞧瞧宋逵,多帥啊,一米七二的個子,雖然不高,但多標準,八塊腹肌,你看他走路時腿部的肌肉,多有力量啊,還有他的白襪子,哎,他和我一樣穿的是白襪子啊……」花痴犯起來,比精神病人還可怕。

  這時隨著校門口守候女生的一聲「哇……啊……」這樣的尖叫,唐未歡手肘拐了拐小喇叭,眼神望向眾女生簇擁的地方,方騰,方騰出來了。這個走到哪裡都星光璀璨般的男孩子,雙手插在阿迪褲子口袋裡,白色T恤,白色板鞋,重點是他的髮型,他剪了圓寸,短短的寸頭,顯得那麼酷那麼精神。

  這幅造型迅速秒殺了包括唐未歡在內的所有女生,當然,除了小喇叭,小喇叭還沉浸在走遠了的宋逵教練身上。


  「哇……好帥啊,三中校草方騰,真他媽的酷!」身旁的一個女生興奮過度,就差沒有撲上去抱著方騰了。

  方騰每走一步,身邊的女生都自動讓開了一條路,方騰身後還跟著一個清俊內斂的少年,據說是方騰最好的兄弟,叫蘇西京,小喇叭說蘇西京論長相併不在方騰之下,但蘇西京是一個很低調的男孩,不打架不逃課不泡妞,鋼琴都過了英國皇家考級十級。

  唐未歡從自行車后座上一躍而下,裙子差點掛破了,她努力站穩擺出一個很大姐大的姿勢站立著,清了清嗓子,大搖大擺裝得很牛叉的樣子走到方騰面前。

  「咦,瞧瞧瞧瞧,這不就是上次自作多情說咱們的方騰給她寫情書的花痴嗎?」一個女生譏諷地踢了踢腳尖,不屑地說,那樣子就像方騰是她什麼人似的,憤青個屁。

  「穿的花裙子可真老土,和我家阿姨做飯穿的圍裙一樣!」周圍的女孩你一言我一語。

  但當唐未歡走到方騰面前,抬起頭,對望著他的眉眼那一刻,她確信她是什麼也聽不見了的,世界安靜,流動的空氣也靜止了一般,她呼吸侷促了起來,她並不是第一次離方騰這麼近,可他的面龐俊挺擾亂了她的呼吸。

  「你找我,有事麼?如果是示愛,那你先排隊吧。」方騰左耳上的鑽石耳釘閃動著星星般的光芒,他的臉微微側向一旁,黃昏的光灑在他帥氣的五官上,薄薄的一層金色,他拽得一塌糊塗。

  怎麼有這麼自戀這麼拽的男孩子呢!唐未歡舉起握在手心裡都要擠出汗水的情書,聲音輕顫地說:「你怎麼就這麼愛帥酷呢,你明明喜歡我的,難道不是嗎?」她也不清楚自己哪來的那麼大勇氣,厚顏無恥地說出了這樣一句令周圍女生捧腹大笑的話。

  為了讓大家相信自己的話,唐未歡展開手中的情書,當信紙被打開那一刻,唐未歡悲劇了,信紙上的鋼筆字都被手心裡的汗水濕成了黑糊糊的一片,字跡都模糊不清了。

  頓時,她鴉雀無聲了,他則雙手抱在懷裡,打量傻瓜的眼神一樣打量著她,嘴角邪邪的壞笑,他偏過頭,手摸了摸下巴,一舉一動,都那麼迷人。

  「你明明第一次在我家樓下遇見我之後,就開始和我寫信,我的朋友都可以作證,難道你都不承認了嗎?方騰,如果說過去我對你有過好感,那麼我告訴你從今天開始,我徹底看清你了,你就是個膽小鬼!」唐未歡把那張「面目全非」的情書扔在了地上,慷慨就義的表情。

  方騰低下頭湊近她身邊,眼神掃向四周,他身上的阿迪香水味淡淡的,似乎是早上噴過的香水殘餘下來的香氣,「你,是在玩大冒險嗎,你知不知道明天等待你的是什麼,72A,你想過後果沒有?」

  那些女生尖叫尖笑,原來她是72A啊,好小啊,我小學的時候都發育得比她好了,太平公主啊,小咪咪的女生。

  她漲紅了臉,低下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小胸脯,心想他還記得他們第一次見面的事啊,她哪裡小咪咪了,她還要發育的好不好。

  「你們這群胸大無腦的花痴!死開!」小喇叭揮了揮拳頭,對著一群取笑唐未歡的女生翻白眼。


  「方騰,你不要臉!」她憋出了一句不要臉,眼中如視眾人為無物,推著自行車挺直身體,要留最後的尊嚴給自己,丟人已經丟了,總要挽回一點尊嚴。

  「就是,呸,不要臉!」小喇叭嚴重鄙視方騰,眼角的餘光藐視他補上一句:「噴阿迪的小悶騷!」

  方騰雙手抱在懷裡,居高臨下,不屑地笑了,嘴角流露出壞壞邪邪的笑,左手食指摸摸嘴角,又帥又痞,那姿態,像在望著兩個小丑。

  也不知是哪個超級迷戀方騰的女孩帶了一個頭,一腳踹在唐未歡的自行車上,她僵挺的身子努力要扶住自行車,卻失去重心和平衡,極不雅地跌倒在地上,裙子蹭在了車輪的鋼圈裡卡住了,腳踝也扭了,真是糟糕透了。

  小喇叭把自行車往地上一扔,趕緊扶著她,兇巴巴的眼神看著四周落井下石的女生,說:「都滾遠點,都知道三中阿刺吧,阿刺是我姐們,你們一個個小心明天學校黑板報上貼滿你們的情書!」

  阿刺對她們說如果在三中受到欺負,報上她阿刺的名字就沒人敢動她們了。

  可事實並非如此,報上阿刺的名字顯然是一個巨大的錯誤,直接引來一群女生的憤恨和圍攻,阿刺究竟在學校有多引起民憤啊,小喇叭和唐未歡被二十幾個女生層層包裹住,指指點點和謾罵,死定了,難道這次要壯烈犧牲在三中門口。門衛呢,保安呢,教導主任呢,都去哪涼快去了!

  「啊......誰用腳踢我自行車啊,你們給我等著,我非要把你們三中炸了——」小喇叭驚天地泣鬼神的呼號。

  唐未歡冷眼不語,方騰,這筆帳我都記在你身上了,我此後有生之年的每一天,就是要羞辱你羞辱你羞辱死你!

  人群中,恍惚一下子安靜了,因為一個男孩子的到來,他是一樹男子,唐未歡的腦子裡只有這樣的描述,像是一樹的星星光,排山倒海,走到她面前,世間上最美好的詞都可以用來形容他,溫潤,和田玉般美好,潔白,光耀。如一道光芒,撥雲見日,照亮了她的眼眸,黃昏微風吹散她的髮絲,她眯著眼睛,望著面前向她伸出手的發光體少年。

  她記得那一雙修長好看的手,好看得讓人怦然心動,是不是握住這雙手,天就不會黑,就不會害怕,她小心翼翼伸出沾滿灰塵和車輪上油膩的手,就在她的手要夠著他的手那一瞬間,小喇叭拉住了她的手,怒目瞪著他說:「歡妞,他和方騰是一夥的,別理他,沒一個好人。」

  他微笑收回手,扶起她的自行車,轉身對那些女生說:「都回去吧,如果還想參加校啦啦隊的話。」

  顯然他簡簡單單一句話,要比阿刺的名字有威力多了,各圍觀女生都羞澀退場,喧鬧的一幕很快就安靜了下來,天空的飛鳥撲閃翅膀飛遠。她想,如果可以一剎那飛遠,該多好,她從未認識一個叫方騰的男孩,他那麼拽,那麼自大,又招桃花,哪裡可愛了。

  「疼麼?」他問,並沒有在意小喇叭的敵視,也沒有解釋。

  「疼死了!」她不看他,坐在地上揉自己的腳踝,他是在可憐他嗎,和方騰是一夥的,能有人品好的,精神正常的嗎?


  方騰皺皺眉頭,他好像覺得哪裡很不舒服,在他要打算伸手的時候,卻有另一隻手伸過去,他沒有想陷她於圍攻,他只是想逗逗她。他一把摟著好兄弟的肩膀,似笑非笑地說:「蘇西京,我的好哥們,你的同情心可真泛濫啊,路邊流浪的阿貓阿狗嘛,走,打撞球去。」

  「騰死了騰死了騰死了騰死了,去死吧混蛋!」她話裡有話狂喊一頓來發泄自己的憤懣,出師不利,方騰這個大變態,齷齪,天底下一些噁心的詞都可以用來描繪方騰。

  方騰聽著背後的犀利喊話,指著自己問蘇西京:「這瘋姑娘是在罵我嗎?」

  「你覺得呢?」蘇西京甩開方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臂,厭惡地說。他把方騰當作最好的朋友,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一塊長大,他比較沉默含蓄,所以有大孩子來欺負他的時候,方騰總是挺身而出。

  「不至於吧,為個女孩,你要跟我這個好兄弟翻臉嗎?」方騰笑笑,有些失望。

  「你為什麼那樣對她?」

  「因為我不喜歡她。」方騰傲慢地說,他多像被寵壞的王子。

  「可她喜歡你啊。」

  「那我就得喜歡她啊,她拿了一些破信說我寫情書給她,你說她是不是瘋了。蘇西京,你要還當我是兄弟就跟我去打撞球。」方騰斜瞇著眼指著對面的桌球室。

  「我贏了你就去一中向她道歉。」蘇西京一臉傲然,似乎對贏方騰是志在必得。

  唐未歡和小喇叭是狼狽掛彩地回到了各自家裡,說好了洗過澡後再集合,小喇叭的外婆見她一身灰,念念叨叨問她又去哪瘋了,作業做好了沒,晚上想吃什麼,小喇叭心情很煩躁,呼啦啦隨口答應就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她心情又好又糟糕,好是因為她遇見了暗戀過的宋逵,糟糕的是,看到唐未歡受到那樣的欺負她什麼也幫不了。

  分明看見唐未歡在方騰和蘇西京走了之後流下的眼淚,在無人的時候,眼淚才偷偷有膽量跑出來,一看有人出現,又立即縮回到了眼睛裡,躲著,生怕被人瞧見。

  愛情啊,我們的愛情啊,怎麼會如此惆悵而神傷。

  小喇叭想自己更淒涼,她喜歡一個人,連表白的勇氣都沒有,她想有天她也有勇氣走到宋逵的面前,不要臉地說一句:「你是不是也喜歡我,如同我喜歡你一樣得深刻。」

  像阿刺說的趁年輕,趁活著,春情蕩漾一次,如何?


  唐未歡抱著藍藍,這隻笨貓,不管她快樂還是悲傷,它總是那樣悲憫的表情靜默看她,仿佛她才是一隻在愛里受傷的流浪貓。方騰不是說了麼,她就是街邊的一隻流浪阿貓阿狗。

  爸爸一個家,媽媽一個家,她和流浪的阿貓阿狗有什麼不同,藍藍在她懷裡喵嗚一聲,連叫喚都那麼低啞。

  「藍藍餓了嗎,姐姐給你做飯吃。」她打開冰箱,還有一些小喇叭外婆給的乾魚,用油烘炸過的,後來受了潮,就讓她拿來餵貓。她凝視著那袋乾魚片,想到以前媽媽在家的時候,經常會把爸爸釣來的小魚兒都洗乾淨用油炸得脆脆的,再和青椒紅椒一起炒,非常的香,媽媽還老笑爸爸釣的魚太小了,不能紅燒也不能煲湯,只能用來做魚乾。

  往事被一袋魚乾召喚了出來,她的眼前仿佛依稀可以看到媽媽繫著圍裙在廚房做飯,她每天放學回家最開心的事就是聽見媽媽炒菜下鍋的聲音,她調皮貪吃地用手從盤子裡偷偷菜吃,媽媽會叫她小饞貓,要乖乖坐在餐桌邊等爸爸下班一起回來吃。

  當爸爸的鑰匙插在鎖孔上發出開門的聲音,那便是最幸福的時光,她會從椅子上跳下來,蹦著去開門,撲到爸爸的懷裡撒嬌。

  只是後來,爸爸漸漸回家越來越晚了,她和媽媽總是等到飯菜涼了也沒等到爸爸回來,後來爸爸乾脆就不回家了,媽媽則整日以淚洗面,也不再研究菜譜做好吃的給她吃了,她美麗賢惠的媽媽變成了一個蒼白的怨婦,到最後,連媽媽也有了新歡。

  他們都有了新歡,孩子成了他們彼此舊愛的遺物。

  她固執地認為,如果孩子是父母愛情的結晶,那麼愛情死了,曾經的愛情結晶就變成了舊愛的遺物了。

  遺物,她是一段死了的,破滅了的愛情的產物。

  她是親眼看著父母從相親相愛變成各自陌路各有新歡,她簡直不敢相信,這就是從前彼此深愛對方也深愛著她的爸爸媽媽。

  愛情,是甜蜜還是憂愁呢。

  方騰,方騰,她的念想跳躍到方騰的身上,為什麼現在的她一遇到與愛情有染的事情她就會不自覺地想到他,他明明虛偽無聊還很可惡,簡直就是個自戀的惡霸。那些情書呢,那些詩呢,如果不是方騰寫的,會是誰寫的呢。他不承認,她也就罷了,如果真心喜歡一個人,怎麼會沒有勇氣承認。

  她大約是喜歡過他的吧。

  她再也不會再也不會死皮賴臉喜歡一個人了,不喜歡他又不會死。

  「他是個王八蛋,藍藍,你說是不是呀,你叫一聲就代表是了那我就餵你吃魚乾。」她蹲在沙發邊,手撫摸著藍藍的背脊,這隻瘸腿的流浪貓在被她帶回家之後,長成了貓王子的高貴樣子,潔白的毛,藍色的眼睛,坐在地板上總會直直挺立著它的身體,像是學到了她所有的驕傲和尊嚴,一點也不像在合歡樹下瑟瑟發抖的那隻小貓。


  狼狽不堪的流浪貓也可以驕傲成王子般的美好潔淨模樣,她又何嘗不可以呢。

  藍藍小口咬著魚乾,溫順乖巧,她說:「藍藍,我們相依為命好不好,拉鉤上吊,你遇到再可愛的小母貓你都不可以離開我。」

  小喇叭輕手輕腳走到她身後,拍了一下她的肩膀說:「喂,你都不關門的啊,也不怕賊進來。」

  她坐在沙發上,拿起茶几上立著的相刊,爸爸媽媽靠在一起笑臉的合影,曾被媽媽用剪子絞了扔進垃圾筒,一小塊一小塊的,她撿起來,慢慢粘貼好,這似乎是記憶里父母最後的和平了,他們再也沒有這樣親密靠在一起微笑。

  小時候她的拼圖就玩得特別好,再複雜的拼圖她都可以比別的小朋友快很多就拼好,而這個拼圖,是最傷感的一次,她把父母破碎的美好記憶一片片粘貼,那是回不去的韶光佳影。

  荒蠻悽愴。

  「小喇叭,你想你爸爸媽媽嗎?」她努力隱忍,從小到大,習慣了每次受到委屈就要找尋爸爸媽媽,而今,她還有誰可以依賴?

  「想也沒辦法啊,他們都要掙錢,我從小就很羨慕有爸爸媽媽在身邊的女生,因為媽媽可以給她們買漂亮的裙子,梳好看的頭,被臭男生欺負還可以牽著爸爸的手走到他們面前說,吶,這是我爸爸,你們再欺負我,我爸爸對你們不客氣。」小喇叭說著就笑了,眼淚都笑出來了,那是童真時最單純的願望。

  「你比我好,你至少還可以等到爸爸媽媽回來一家人團聚,我呢,就比較慘一點啦,連相片都是支離破碎的,我努力拼,想把他們的微笑拼得幸福真切點,可還是有裂縫,小喇叭,現在是我很羨慕很羨慕你。」她伸手拉拉小喇叭得手心,笑容很堅強。

  親愛的自己,親愛的小喇叭,即使我們沒有了愛,我們還有堅強,還有對方。

  「歡,我們會是永遠永遠的好朋友,你信不信。」小喇叭黑亮的眼睛,光潔的額頭,脖子上的銀項圈泛著老銀器沉澱的光澤,從認識小喇叭起,這個銀項圈就一直掛著,非常的哪吒。

  「我信,此志不渝。」她摸摸小喇叭耳朵上的耳洞,低聲說。

  「好,我決定留長髮。」小喇叭眨巴著眼睛,把藍藍抱在懷裡,從口袋裡掏出一瓶藍色的指甲油,她又要給貓塗指甲油了。

  「長發......然後染成藍色的嗎?」她想到小喇叭曾經染過一次性的藍頭髮,大大的腦袋,藍色的眼影,藍色的指甲,簡直就像外星人入侵地球,更像一隻縮小版的藍鯨。

  「不,我要弄成葉繪那樣,多好看,我穿著高跟鞋一扭一扭走到宋逵的面前,噔,轉身,長發一甩,朝他拋媚眼,你說他會不會被我迷倒。」小喇叭學著貓步,扭呀扭,眼睛眨啊眨。


  「小心把假睫毛眨下來噢,你瞧瞧你那貓步走的,還沒藍藍走的好看。」她被小喇叭誇張的扭臀動作逗得咯吱咯吱笑。

  「我比藍藍的貓步走的好看好不好,藍藍是男生哎,男生哪裡會走出好看的貓步,何況它還是一隻瘸腿的貓,藍藍,是不是呀。」小喇叭雙手抱著藍藍,把藍藍舉在臉前,鼻尖在藍藍的鼻尖上頂了頂。

  「藍藍都要被你說得沒信心出去釣貓美眉了,我們的藍藍和小喇叭,是世界上最可愛的貓和女生,對不,藍藍。」陰霾的心情散去,她想生命里有那麼多值得珍惜的美好,她不該總想著難過的記憶。

  門鈴響了,小喇叭進來的時候把門關上了。

  「會是誰呢,估計是阿刺和阿蝟倆小姐妹。」她說。

  「我去開門,順便嚇唬嚇唬阿刺,這妞今天把我們害慘了,她平時耀武揚威欺負人,那些被她欺負過的女生都把帳算到我們頭上了。「小喇叭踮著腳尖,取了掛在牆上的一個面具,那是去年萬聖節在街上買的蝙蝠面具,戴在了臉上。

  小喇叭猛地一拉開門,突然整個人跳在門口,張牙舞爪叫喊道:「嗚哇......」

  「啊——」一聲尖細的女聲。

  蘇丹紅!!!

  唐未歡忙從房間裡走出來,手垂在褲腿間給小喇叭做手勢,暗示小喇叭退後,退到她身後來。

  小喇叭一貫的嗓音把蘇丹紅嚇得不輕,但蘇丹紅的表現還是有些過於誇張,小喇叭站在門口,保持沉默。

  「沒教養的小破孩!你想嚇死我啊!」蘇丹紅尖尖的指甲,揮手就扯了過來,一把扯下小喇叭臉上的面具,巴掌就揚了過來。

  「她是我朋友!」她沖了上去把小喇叭拉在身後,她揚起臉對這個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繼母說:「她不是故意的,你憑什麼打人!我是我家,你出去!」

  蘇丹紅停在半空中的巴掌並沒有收回,重重地落在唐未歡的臉上,正好解了婚禮上就積聚下來的怨氣。

  「你怎麼打人,你搶了她的爸爸,你這個狐狸精你還理直氣壯囂張嗎!」小喇叭蠢蠢欲動,恨不得蹭上來削蘇丹紅。

  唐未歡點點頭,摸著自己被打得發燙得半邊蓮,指著門說:」這一巴掌算是給你壓壓驚的,你可以走了。」

  「走?你憑什麼叫我走,可笑。」蘇丹紅大搖大擺走到沙發前,坐下,翹著腿說:「這房子啊......」

  「你休想打這房子的主意,我爸媽買這房子的時候,你還沒出生呢!」她急了,她努力隱忍自己對這個小繼母的憤恨。

  蘇丹紅笑了,摸著自己的肚子說:「你很快就要有弟弟了,你爸爸中年得子,你不知道他有多開心啊,趴在我肚子上聽,很快,你這個女兒,就不存在任何地位了,你信不?」

  「你別胡說,我爸只有我一個女兒,請你走。」她氣紅了臉,來者不善,蘇丹紅果然是「後媽」。

  「這房子現在是屬於我的,連你爸都是我的,我打算把這個房子租出去,你呢,去投奔你媽吧,聽說你媽媽跟了個有錢的老頭,肯定能養得起你的。」蘇丹紅轉動著手指上的結婚鑽戒,平心靜氣的口吻,仿佛理所應當。

  她聽了渾身都氣得發抖,拿起茶几上的玻璃杯重重摔在地上,玻璃碎片散落一地,如同她落地的心。

  蘇丹紅嚇得眉毛一擰一擰的,慌忙占起身指著唐未歡的臉怒道:「你敢這種態度對我,好,你等著,我同你爸說去,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呀,一輩子也和你媽一樣沒男人要!」

  小喇叭氣得橫眉豎眼,恨不得暴打蘇丹紅一頓,可又怕會給唐未歡招來更大的麻煩,到底蘇丹紅是她的繼母,不到萬不得已又怎麼可以對自己的繼母動手。

  「你滾不滾,不滾我倆可動手讓你滾了!」小喇叭把門重新拉開,見唐未歡氣得渾身顫抖,對她說道:「歡,別怕,不要臉的女人和她一般見識幹什麼呢!」

  「你嘴巴放乾淨點,我在我的房子裡教訓我老公的女兒,你算什麼東西!走就走,房子遲早我要收回來的,還有,少在我房子裡養這種野貓!」蘇丹紅氣焰囂張地說,穿著高跟鞋的腳用力踢了一下蹲在地上的藍藍。

  藍藍喵嗚一聲飛快跑開,在唐未歡的腳畔來來回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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