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親愛的爸,我想在你懷裡笑著長大
2024-09-13 17:11:20
作者: 白槿湖
蘇丹紅走了,唐未歡使勁把門哐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一天到底是怎麼了,想到蘇丹紅認真的樣子說要把房子收回去發租,她就覺得好可怕,這房子如果收走了,她和藍藍以後住在哪裡。很久沒有給爸爸打電話了,她想要不要求求爸爸,就算是看在父女一場的份上,總不能讓她流落街頭吧。
「連藍藍都踢,這女人也太惡毒了吧。」小喇叭抱著藍藍心疼地說。
「我在擔心她說的收回房子的事,我感覺她不是在嚇嚇我,她是來真的,想把我從我爸爸身邊趕走,少一個負擔。」唐未歡憂心忡忡了,拿起手機,猶猶豫豫,看著爸爸老唐的電話號碼,想著要不要打。
還是打吧,到底是她的爸爸啊,他怎麼會一點都不心疼她呢。
「爸,你吃過飯了嗎?」
「歡歡啊,爸爸待會就吃飯,你蘇阿姨正在做飯,她每天下班回家都做好飯菜,對爸爸很好。你吃了嗎?」老唐一邊接著電話一邊彎腰收拾一屋子的殘局,嗓音沙啞,他掩飾著自己的情緒。
她聽出了老唐的不對勁,她並不知道蘇丹紅在來她這裡之前,和老唐爆發了一場婚後最大的爭吵,但她可以確定老唐在撒謊,蘇丹紅明明前一刻還在這裡大發雷霆,怎麼可能在他那裡做飯。
她準備了一些質問爸爸的話忽然在這個時候變得很難開口,因為聽起來爸爸過得並不好,她佯裝起平靜說:「我也吃過了,在學校食堂吃的。」
「別總吃食堂,想吃什麼好的就去餐廳吃,錢不亂花可也別苦著自己,錢不夠就跟爸爸開口。」老唐忽然覺得真正最親的人,是自己的女兒,那個在他面前好起來是只兔子發起威來如猛虎下山的蘇丹,似乎變得不那麼重要了。
「嗯,爸,你過的幸福嗎?」她哽咽著問,老唐的話讓她溫暖了許多,也有些慚愧,也許她不該讓爸爸為難。
「幸福,爸爸只要還有你,就幸福。」
「我也是,爸爸。」
掛了電話,雖然沒有提到房子的事,卻讓她對老唐的感情有了細微的變化,她不再滿腦子都是裝著爸爸不要我的念頭,她覺得她和爸爸都是彼此最重要的那個人,不管爸爸以後還有幾個孩子,她都是他的寶貝女兒。
親愛的爸爸,我總是會夢見你,夢見小時候你用胡碴拂過我的小臉,你把我高高從里懷裡拋向空中,你總能穩穩地接住我,你問我怕不怕,我說不怕,我相信爸爸的力氣很大很大。我在夢裡,咯咯笑著長大。
親愛的爸爸,你很快就要有另一個孩子了,會有另一個和我不是同一個媽媽的孩子也叫你爸爸,你也會用你的胡碴拂過他的小臉,你也會把他舉在頭頂抱著親他的小肚肚嗎?
那晚,她在日記里寫下這樣的話語,她告訴自己,她要做堅強獨立的唐未歡,她不能再完全依賴爸爸的撫養,爸爸有了新的家庭新的負擔,她不想成為爸爸的負擔,她要成為爸爸的驕傲,以後不論再發生什麼事,她都要理解,原諒。
小喇叭也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對後媽充滿了恐懼,從唐未歡那回來後,就看著牆上的鐘,一秒一秒走過,外婆叫了她好幾次去睡覺她也不去,堅持要等爸爸下了晚班打電話給他。
小喇叭說:爸爸爸爸,你答應我,你永遠永遠都不會給我找個後媽。
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了遲疑,這是第一次她聽到爸爸在答應她的時候有了遲疑。
媽媽呢?媽媽在你身邊嗎,讓媽媽聽電話,她手機打不通。
媽媽還在上班,沒回來,明天我讓她早點回來聽你電話,乖,早點睡,爸爸過年回來給你買鋼琴。
那晚,小喇叭和唐未歡都輾轉難眠,愛情和親情都一下子清晰又一下子模糊起來,方騰,宋逵,爸爸,媽媽,這次字眼在她們的腦子裡輪番打著轉。
快點長大就好了,是不是只要長大了,就可以沒有了煩惱。
高二似乎是過得最快的時光,文科班裡的課又枯燥又無聊,政治老師繞口地說著哲學,作業本上的題目無非都是你對國家宏觀調控有何建設性意見,瞧瞧,多悶的問題,我哪知道啊。
歷史老師更年期一樣,反覆又反覆,重複又重複講鴉片戰爭,講到義憤填膺之處,握緊拳頭,還說要支持國貨,抵制進口。
明明歷史老師自己的手機電腦都不是國貨,真是煽情又討厭。
數學老師更是誇張,一個人站在講台上都能用白粉筆寫滿滿一黑板的等差數列等比數列公式,寫到後來自己都糊塗了,又重新全部擦掉從頭開始寫,一節課還說不到一個題。
小喇叭用紙條丟唐未歡,嘴角歪歪,意思是讓她看地上的紙條。
唐未歡彎腰撿紙條,換座位了和小喇叭不能坐在一起就註定了她們要靠紙條來交流上課心德啊。
紙條上寫著放學去滑旱冰,「寂寞城」溜冰場。
那晚自習怎麼辦?她回小喇叭一個紙條。
「我有辦法。」小喇叭做了一個ok的手勢。
那個外號大嘴猴的男生拿著一根皮筋放在食指和大拇指之間拉著,用紙條往黑板上彈,每次都趁數學老師不注意的時候彈,數學老師很淡定地推算著公式,有的紙條彈到了地上,有一個很滑稽地彈在了黑板上又反彈到數學老師的額頭上,數學老師摸摸頭,並沒有發火,而是撿起地上的紙條,放在講台上,慢慢打開,還以為是學生寫給他的紙條,發現上面空白,揉揉一團,扔在一旁,不露聲色。
他繼續在黑板上寫寫畫畫,那些長長串串的公式,是文科生最頭疼的符號,只是他會寫著寫著就突然回頭,保持一個靜立半蹲的姿勢,推推眼睛,看有哪個學生拿著皮筋在彈。
小喇叭總歸是一個倒霉的孩子,她等老師轉過身,就對大嘴猴比劃著名,她左手的大拇指和食指伸直,右手做著拉動皮筋的動作,一臉奸詐的笑容,很不幸被轉身的數學老師看了個正著,由此小喇叭獲得了一個上課用皮筋彈老師的罪名。
小喇叭硬是扛了下來,沒把大嘴猴給供出來,大嘴猴只是外號,他真名叫候信文,那麼優雅的名字實在是讓人遺憾,還是外號比較符合本人的真實面目。小喇叭在辦公室足足站了三節課,硬是嘴巴嚴室,中途接受教導主任的訓話,唐未歡趁下課給小喇叭送水。
「你怎麼不說出事實啊,明明是大嘴猴彈的,你幹嘛逞能啊,站累了吧,待會中午在食堂等你。」
「沒事,出賣同學的事我小喇叭能做麼,小意思,我會飛速拿著飯盒去食堂找你商量我們晚上滑旱冰的事。」
「噓,你小聲點,這是辦公室哎,隨時有老師進來,你知道嗎,你就吃虧在你的大嗓門上邊,每次都聲音很大自己還不知道。」她捏捏小喇叭的耳朵,悄悄地說。
「那你嫌棄我嗓門大,是這樣嗎?」
「嗯,是的,怕你連累我。」她故意這麼說,惹小喇叭惱。
「那狼來了怎麼辦。」
「你是個每次都愛喊狼來了的小孩。」
「好吧,我站得腸子都直了,我要拉把把,你去我書包給我拿點紙好不好。」小喇叭眼神里都是被冤枉後的無辜。
小喇叭還沒走出辦公室十米遠,就被教導主任喊住:「張小芭,你去哪裡啊,我有允許你走嗎,寫的檢查沒通過哪裡都不許去!」
小喇叭頭也沒回,懶得招待教導主任,說:「wc!」朝教室里的唐未歡做做鬼臉。
她望著小喇叭短髮長了很多,染的紅髮顏色漸漸淡了,黑髮長了出來,她快要忘了小喇叭還有一個好聽可愛的名字叫張小芭,她們在一起團結友愛了多久呢,很久很久吶,她好像從來都不會擔心有天會失去小喇叭。
如果小喇叭真的要留一頭長髮,像葉繪一樣的長髮,會還是現在的小喇叭嗎?
「張小芭,給你紙!」她捏著鼻子把紙遞給小喇叭。
「瞧你,以前我倆做同桌的時候你總讓我陪你上廁所,喂,小喇叭去廁所嗎?你總是這樣喊我,我每次都甘心情願陪你蹲大號,我都不嫌你臭臭的。」小喇叭接過紙,酸酸地說。
「吶,你忘記咱們倆訂立的協議嗎,任何一方都不得說出任何有害友情的話語,張小芭,我不嫌你臭,就算你一年不洗澡,我也願意和你穿一條褲子。」她笑眯眯地說。
好姐妹,我們要一起長大,一起上大學,各自挽著心愛的男孩子,一起看著對方嫁人,一方生孩子的時候另一方必須到場並喊:一二三加油,還要做彼此孩子的乾媽,任何人說任何話都挑撥不了我們的感情,動搖不了彼此心目中的位置。
小喇叭的檢討在反覆蹂躪修改不知多少遍的時候,才順利通過,還要她保證不化妝,不穿奇裝異服,不亂喊亂叫,不遲到早退,每一條都似乎是她約束不了自己的。本來不打算寫了的,她實在受不了寫檢討這種幼稚的事情了,難道教導主任不明白並不是一張寫有檢討的紙就可以約束一個學生的嗎,如果天底下每個學生寫完了檢討就可以高枕無憂學習優秀的話,那可能嗎?
不可能!
那為什麼老師那麼愛讓學生寫哪門子檢討,見鬼去吧,小喇叭想,要不是害怕教導主任打電話給老爸老媽,她才不會順從寫什麼違心的檢討,害得她耽誤了去食堂的時間,肚子餓得都要讓她檢討自己在虐待胃了。
小喇叭垂頭喪氣從辦公室走回教室,教室里空蕩蕩的,大家都去食堂吃飯了吧,只有大嘴猴還坐在座位上一臉慚愧加欽佩地望著小喇叭說:「張小芭,你真有種,沒把我供出來自己一個人扛,我以後再也不偷吃你的泡泡糖了!」
「早就猜到是你偷吃我的泡泡糖,我可是頂著嚴刑逼問血雨腥風忍了過來,你就這樣回報我嗎?」小喇叭攤開雙手朝向大嘴猴。
大嘴猴一臉認真的表情,盯著小喇叭脖子上銀項圈看,眼神里竟有柔柔的光。
小喇叭收緊衣領慌張地說:「不要臉,你看什麼看啊!」
「我第一次覺得你像個女生,其實還滿動人的,如果你的頭髮長一點,耳洞少一點,不要抹紅抹藍的,乾乾淨淨像現在這個樣子,我挺喜歡的,那我會考慮每天提供你零食的。」大嘴猴笑笑,又說:「別忘了,我家是開超市的,你想吃什麼只要我一句話,隨便拿!」
「沒興趣,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哎,吃飯去了,肚子餓了!」小喇叭居然會害羞,臉都紅了,她一邊往食堂走一邊納悶,我這是怎麼了,大嘴猴嘛,全班最油嘴滑舌的男生,我那麼討厭他,怎麼剛才他說那些話的死後,我會心跳加速呢。
唐未歡打好了飯菜等著小喇叭,雞腿,小喇叭的最愛,每次午飯都生怕去食堂晚了雞腿賣完了。
「你都不知道教導主任有多囉嗦,還說幸好我不是她的女兒,否則怎麼怎麼管教我,我要不是腦子一直幻想著雞腿,我怎麼能支持到現在啊!」小喇叭大快朵頤,意猶未盡。
快樂很簡單,只是在你很餓的時候恰好有吃的,而還恰好是你愛吃的,這就夠了,每一個小小的期望都可以實現,這無數個小期望在實現的過程就是人生一長串的快樂。
雞腿也許可以緩衝掉一些檢討帶來的噁心和不適。
「不想這些不開心的,我告訴你一個好笑的事,剛才放學鈴聲一響起,全校學生全部拿著飯盒往食堂沖啊,你知道,咱們學校的學生向來都像餓著長大的,十幾年沒吃過飽飯一樣。然後大家從教學樓跑在操場沖向的時候,幾百個學生忽然都不跑了,就是突然地都自覺慢慢走了,你沒看到那種內心衝動眼神奔向食堂而步伐不得不緩慢的滑稽樣子有多搞笑。我一看啊,原來是校長來了,更滑稽的是,等校長一轉身和老師說話視線轉開之後,幾百個學生又全部同意飛奔,尤其是有一個高一的男生,拼命地跑,齜牙咧嘴的表情,結果鐵飯盒掉到地上了,他跑出十幾米遠才發現飯盒掉地上了,又跑回去撿起飯盒,繼續跑,生怕錯過了,我估計是和你一樣愛吃雞腿的人。」唐未歡說著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雞腿的動力要比黑板上那些公式有趣多了,可以讓那麼多的學生飛奔起來。
小喇叭已經笑得不行,尤其是唐未歡說的那個飯盒掉地上跑出十幾米的時候。
「怎麼有這麼搞笑的人啊,好諷刺啊,對了,那時你在做什麼呢?」小喇叭啃著雞腿問。
唐未歡把自己餐盤裡的一個雞腿也夾給小喇叭,說:「我啊,我早早就找個理由從教室出來到食堂來了啊,這樣給你搶到了全食堂第一大雞腿,我們的小喇叭啊,是最愛吃雞腿的。」
「你就不怕被校長看到嗎!」小喇叭放下雞腿,很嚴肅地說:「歡歡,你是好學生,你好好努力還可以考上好的大學,我就不一樣了,我是差到骨子裡的差生,否則班主任也不會把我們的座位調開。」
「大不了一起在辦公室寫檢討啊,下午我就去和班主任說,我要和你坐一起。這年頭,還有比友情更重要的東西嗎!」唐未歡亮晶晶的眼神有著茉莉花的芬芳,原來眼神也是可以有香氣的。
這年頭,還有比友情更重要的東西嗎!
這句話她不僅感動了小喇叭,她連自己都被打動了,她的目光那麼柔和,她自己也驚訝於自己的感受。
多少年之後,她想起那一幕,她的身邊已經沒有了那個大嗓門的叫小喇叭的女生,她重複著那句話,這年頭,還有比友情更重要的東西嗎!十六七歲的年紀,最珍貴的並不是愛情,而是友情,那樣青澀而不含雜質。
「我們是一輩子的姐妹嘛,男人啊愛情啊都死開,檢討考試通通見鬼!咱們為友情乾杯,友情萬歲!」小喇叭舉起一碗盛得滿滿的雞蛋紫菜湯。
「乾杯,友情萬歲!」她舉起湯碗,眯著眼笑。
因為友情,她不孤單了,受到了欺負和委屈,總有個好姐妹可以一起去仗勢欺人,如同小喇叭常摟著她的肩膀昂首挺胸努力鼓起胸大肌的樣子說:誰敢欺負我家歡歡,你就我和一起去仗勢欺人。
「介意我坐在這裡嗎?」一個略慵懶的聲音。
小喇叭沒好氣地瞄一眼,把餐盒挪挪位置,不情願的給葉繪騰開了位置。
「那天晚上謝謝你們,記得第一次和你倆說話,我說有誰欺負你們讓你們找我,沒想到結果你們反倒幫了我,第一次有人這麼幫我。」葉繪用一個精緻的勺子吃飯,那漂亮的瓷勺上水墨字寫了兩個字:馮猛。像是哪個明清時期的詩人題字,如果在下面寫上一首詩那就更襯了。
「沒事,大家都是同學,你是美術班的吧。」唐未歡問,她總覺得葉繪是個特別的女生,和小喇叭一樣,都很特別。
「嗯,是啊,改天我畫幅畫送你們啊。」葉繪笑著說,乖戾的顴骨上有一粒粒淡淡的斑。
「好的,第一次有人送我畫呢。要注意防曬噢,秋天快來了,皮膚缺水容易長小雀斑,下次我帶防曬霜給你。」她說。
「謝謝你,我這不是曬的斑,沒事,也許再過六個月就好了。」葉繪說著摸不著邊際的話,站起身,說:「我吃飽了,你們倆慢慢吃,有時間一起出去玩,如果你們不介意會因為我成為全校女生的公敵。」
「怎麼會呢,我們是好朋友呀。」她也站起來,細心地幫葉繪拉開椅子。
葉繪長捲髮用一條白色的蕾絲帶歪歪松束著垂在右肩上,僅是這樣的頭髮,就很風情。白色t恤扎在墨綠長裙里,腰間松松掛著一個編繩的腰帶,自然的搭配很有味道,那是全校女生都羨慕不來的野生森林氣質,難怪葉繪會招惹全校女生的嫉妒。
她注意到葉繪的肚子,微微隆起,那種隆起,並不是發胖的跡象,儘管葉繪穿著墨綠色的大擺裙,她依然能看出那肚子裡面裝的秘密,如那晚馮猛在巷子裡對葉繪說的那句:你別忘記你肚子裡裝的是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非常嚴重的秘密。
她驚得瞪圓了眼睛,左手遮在嘴唇上,來蓋住她長成0形的嘴。
葉繪悄悄地把食指放在唇瓣間,「噓——」手在肚子隆起的地方畫一個圓圈,笑著離開。
她坐下,把米飯往自己嘴裡塞,她猶豫著要不要把這個秘密告訴小喇叭,這個秘密關係到葉繪的將來命運,在這個相對保守的校園裡,這樣的秘密一旦被公開,本來就不招學校女生還有老師待見的葉繪,一旦真的要那樣做了,後果將是......
好可怕,流言蜚語可以殺死人的,她一驚,葉繪說的也許再過六個月就好了,難道她要——
她覺得自己必須要阻止葉繪這個瘋狂的念頭,尤其是一想到馮猛那張無恥下流的嘴臉,他並不疼愛葉繪,那樣的男孩哪裡能配得上葉繪,糟蹋人啊!
小喇叭在旁一直沒說話,埋頭啃雞腿,很快就把唐未歡給的那個雞腿也吃乾淨了。
她想想,決定先不告訴小喇叭,還沒有證明這是真的,萬一不小心傳出去,不是開玩笑的事,關係到葉繪以後的命運。
「哇,你吃的這麼快,兩個雞腿都吃光光啦。」她驚呼,小喇叭吃得可真乾淨,人家頂多也就是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小喇叭可好,修煉到吃雞腿不吐雞骨頭的境界了。
「吃骨頭補鈣,我缺鈣,不像某些人缺曬,哎呀,改天我畫幅畫送你,哎呀,下次我帶防曬霜給你。」小喇叭沒好氣地模仿著說。
「嘖嘖,好大的一股酸味,難怪缺鈣,吃醋啦,我只是關心一下啊,沒什麼的,我們張小芭最大方的是不是,好,我們現在要研究一下晚上怎麼溜開晚自習去滑冰。」她搖搖晃晃小喇叭的肩膀,又撓撓小喇叭的胳肢窩,她知道小喇叭最怕癢了。
「那這一次就原諒你了,下不為例,你過來,我告訴你晚上的計劃。」小喇叭覆在她的耳朵邊低聲碎碎說著晚上行動計劃:天氣預報說今晚有雷陣雨,你就說你窗戶沒關衣服沒收,我陪你回家,如果不下雨呢,那我就說我肚子痛,痛得受不了,你陪我去看醫生。」小喇叭還故作神秘地嘿嘿笑,嗓門那麼大,即使是耳語,幾乎方圓幾米的人都可以聽得清清楚楚。
「這就是你想的辦法?你每一次都是這兩種辦法......」她被小喇叭打敗了。
「噢,原來你們今晚上又要逃課啊,還想了兩個方法要騙班主任,我要去爆料。」大嘴猴奸詐地湊了過來!
小喇叭用筷子夾起一個雞骨頭砸在大嘴猴身上,凶道:「你有沒有良心啊,我替你挨批評寫檢討,你還要去告我的密,好吧,我決定給你取一個更難聽更猥瑣的外號!」
「世界上還有比大嘴猴更難聽更猥瑣的外號麼?」唐未歡雙手撐著腦袋問。
「漢奸猴,狗屎猴!」
大嘴猴笑了敲敲桌子說:「好了好了,服了你了,你這張嘴都能抵一個縣的廣播站喇叭,我以後鞍前馬後聽你差遣得了吧,誰叫你是我的恩人呢。可現在請假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請到的,老班最近失戀了,似乎心思不在談戀愛上面了,我看你們那兩招不再奏效了,不過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三個人湊在一起想了一個好主意,三十六計中的苦肉計,當然,苦肉的人是大嘴猴。
大嘴猴的條件是,以後唐未歡和小喇叭不可以再喊他大嘴猴,要喊他的本名候信文或者暱稱信文。
信文啊,想起來就覺得很酸。
下午最後一節課是政治課,政治老師高談闊論著,小喇叭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唾沫星子全部飛到了坐在第一排同學的髮絲間,神啊,小喇叭想坐在第一排容易脫髮啊,老師的唾沫星子,粉筆灰什麼的,幸好她學習差只有坐後排的份。
候信文像一攤爛泥一樣趴在桌子上,桌子前堆了厚厚的一堆書,他拿著一個小鏡子在書下面晃晃來晃晃去,照著小喇叭的臉,暮昏的陽光斜斜照進窗戶里,候信文用鏡子把光都反射到了小喇叭的臉上,形成了一個圓圓的光斑。
小喇叭拿著一本書丟向候信文,正好砸在了候信文手中的鏡子上。
「報告老師,他用鏡子反光照我,晃得我眼睛疼。」小喇叭在座位上站起來,一臉義憤填膺,既然是演戲,當然要演足了。
「老師,是她用書丟我,我又不是有意用鏡子照她的,說得像自己長得多好看似的,我還用鏡子照她?就是照也照咱們班班花唐未歡啊,是不啊同學們!」候信文不懷好意笑笑,朝全班同學調侃。
還沒等政治老師反應過來,小喇叭就在全班同學笑聲中哇得一聲嚎啕大哭,那哭聲可以說是震動性的,用唐未歡後來的話來說,那真是像丟了二百塊錢一樣悲痛欲絕。
「張小芭,哭什麼啊,我本來就沒用鏡子照你啊,瞅你長得,嘖嘖,多難看啊,哭起來更難看。」候信文仿佛置身於自己的演技中,添油加醋地說。
小喇叭哇嗚一聲哭得更真切了,唐未歡從座位上走下來,瞪了一眼候信文,說:「你無聊不無聊,好好的把我給扯進來幹什麼,你嘴嫌不夠大是不是啊,有你這樣欺負女生的嗎,你還是個男生嗎!」
政治老師也被氣氛感染了,男老師終究還是一樣受不了女生哭,他走到候信文的面前說:「你,趕緊向張小芭道歉,上課不好好上,照什麼鏡子,還嘴硬,我看你政治課是白上了,哲學的原理,什麼叫事物是對立而統一的......」
「我不道歉跟哲學有幾毛錢關係啊,憑什麼我道歉,我哪錯了我,我管她呢,老師你繼續上課吧,好了同學們,好好聽課。」候信文若無其事坐下,翻開政治課本。
「我走就是了!!!」小喇叭用力甩下這麼一句話,心想目的達到了,可以逃課出去了,晚自習也不用上了,明天就算是老班問話,她大可說是候信文欺負她,反正她替他擋了一次,這一次他也該回報一下了,她今晚是抱著必去之心要去「寂寞城」溜冰場的。
小喇叭一邊抹淚一邊往教室外面跑,政治老師擔心極了,唐未歡跟著追了出來對老師說:「沒事,我追出去看著她,不會有事的。」
「那你看好她,別讓她跑遠了。」
候信文站起來,打開窗戶,對著窗口喊:「bye-bye!」喊完他坐下,深呼吸一口氣,知道今晚的晚自習他要準備迎接老班喊進辦公室教育的說詞了。
「小喇叭,別哭啦,咱們都出學校大門了,你演技真棒啊,好萊塢的女演員也拼不過你啊,你實在是太牛了,全班都被你的悲傷委屈動容感染了。」唐未歡拍拍小喇叭,給她替上一張紙巾,小喇叭可真是一臉的眼淚啊。
小喇叭擦擦眼淚,濕嗒嗒的眼淚又煽情又多情,她說:「小意思,你知道我想當演員想當歌星啦,沒那麼點伎倆和天份我就白混啦。」
「你真是天生的好演員,有天我會看到你在台上領金馬獎的。」
「好,如果我真成大明星了到時候你就做我的好搭檔。我知道你也喜歡表演專業,有次你午睡說夢話還說想考北影呢,你學習這麼好,你肯定能考上的,以後你成大腕了別忘了讓我跑跑龍套做你的替身也行啊,什麼打大替身啊裸替啊我都來幫你。」小喇叭說著像是真那麼一回事似的。
「都是夢想啊,再說了,我捨得你跑龍套做替身嗎,以後我倆一起去北京闖蕩,任何一個人有出息,都不能落下另一個。」她擁抱了一下小喇叭,彌補小喇叭剛哭過消耗的體力。
「對吶,我就直接跟導演說,要麼讓我倆一起上戲,要麼我倆一起走,絕對不丟下任何一個。」小喇叭瀟灑地樣子說。
她們坐在學校大門對面地一個空曠地上,聊著聊著,小喇叭對著鏡子化妝,藍色的眼影,藍色的指甲,像一朵藍色的花。
「小喇叭,以後我們好好學習,一起考上北影好不好,你的嗓音這麼好,不管以後是演戲還是唱歌都會紅的。」她望著小喇叭長長的睫毛,多可愛啊。
小喇叭抿著嘴熟練地掃著睫毛膏說:「你比我考上的機會大啊,你長得漂亮,底子好,學習成績又好,以後你不要和我一起逃課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啦,我們是好姐妹嘛,我自己想逃課,再說了,我和你在一起玩這麼多年,我成績也沒受影響啊,你給我的影響永遠都是真面的!」她堅定地說,眼睛看著遠方,特別的豪邁,還不忘摟了摟小喇叭。
「真的?」
「真的!」
「好,我向你保證,歡歡,這是我最後一次逃課,以後不論是為了你還是為了我自己,總之為了北影,我保證好好學習,我向毛主席保證,向太陽公公保證!」小喇叭信誓旦旦地說,握著拳頭舉在腦邊,又神神秘秘地說:「你猜我今晚為什麼非去寂寞城不可。」
唐未歡想想說:「因為你想滑旱冰了唄,你一直都是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歡就好嘛!」
「對,我歡就好,這一次,是因為喜歡的一個人,宋逵,他啊,在寂寞城當旱冰教練啊,今晚我要去讓他教我滑旱冰,嘿嘿。」小喇叭將粉餅撲在臉上,做出笑容的樣子,在笑肌上掃著腮紅。
「呀,費了這麼大勁逃課就是為了這個啊,好的,我陪你。哎,腮紅好像擦得太深了吧,好紅啊你的臉,再弄淡一點。」
「很紅嗎?我太激動了,嘿。」
小喇叭細心化這妝,問唐未歡要不也化化,她搖搖頭,腦子裡想到方騰的模樣,臭皮臉,不就是長得好看一點,犯得著那麼虛偽嗎。
「不許動,不許回頭!」一個低沉的男聲在她們身後響起。
小喇叭直接嚇得就舉起了雙手說:「綠林好漢啊,打劫嗎,我倆沒錢啊,你找錯人了吧。」
「你們敢逃課,是不是想被學校開除啊。」一個身影一躍而下,從路邊的高處跳到她們身邊的空地上。
唐未歡一看,居然是方騰。
「你怎麼跑來了。」小喇叭錯愕,看看唐未歡,又看看方騰,很想對方騰發作那天的火氣,可這麼帥這麼好看的男生,再凶蠻的女生一時也發作不出來什麼爆脾氣。
「有人想我,於是我就來了。」方騰藍色牛仔褲,灰色的耐克文化鞋。
唐未歡喜歡看一個男生穿的鞋來推斷這個男生的性格,男生的鞋一定要乾淨,看起來很舒服,褲腳松松落在鞋面上,隨意而不羈的味道。
「誰想你了!」她白了一眼,拉著小喇叭說:「我們走!」
「不打自招。」方騰嘴角一抹笑容,壞得讓她心驚又臉紅,被人猜中了心思,是讓她膽怯的,他既然那樣當眾令她出醜,他不承認和她寫過信,為什麼還要來招惹她,難道他太虛偽了,還是因為承認和她寫信是一件很丟臉的事情?
她站在那裡,直直地站著,像一株梔子花,臉微紅,就那樣望著他,氣呼呼地不說話,那是多麼複雜的滋味,明明對這個男孩子心動得不得了,可強大的自尊心又讓她氣惱,怎麼就這麼不爭氣,怎麼就抬不起腳不捨得走呢。
她還是喜歡他吧,即使他有些過分,可她願意再等一等聽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小喇叭看穿了她的心思,幫她把想要問但沒勇氣問的話說了出來。
「你明明回信的,可你為什麼不承認,讓她當那麼多女生的面丟光了臉面,你知不知道女孩子很注重自己的臉面的啊。你到底說說看是怎樣的一回事,如果你今天不解釋清楚,你可別想走,這是我們一中的地盤。」小喇叭嗓門抬高,儼然一副強龍壓不過地頭蛇的神氣。
他背對著落日,眯著眼,一米八二的身高,白色的t恤衫一塵不染,他瞧起來就是個有潔癖的男孩子,聽說有潔癖的男人不會輕易喜歡一個女孩。
她的心裡活動不停地在自我為他展開辯護,都圍繞著他的好自由發揮著,多想想他的好,也許就可以原諒他的壞。
他忽然覺得她倔強的樣子有些與眾不同,她的眼眸里有期盼,悲傷,勇敢,她是個勇敢的女孩子,沒有一點較柔做作,大方簡單舒服,他挺喜歡的,他像變魔術一樣從背包里變出了一條白色的連衣裙,潔白的裙子,及膝,裙擺上繡著一朵朵精緻的雛菊,他展開那條裙子,徑直走到她面前,把裙子貼在她身上比對著,他思考的樣子打量著看,還真是挺好看的,很有味道。
「我來道歉的,裙子送你。」他將裙子放在包裝袋裡,交給她。
她明明在他打量著裙子的時候心都要砰然跳了出來,可她還是要裝出不屑一顧的姿態說:「我不要。」
她以為他會哄哄她讓她收下裙子的,比如說些這裙子很配你,你穿著她我騎單車載你兜風之類的。
可他只是頓了頓,轉身看著不遠處馬路邊的葉繪,喊了一聲:「喂,你過來一下。」
葉繪見是方騰在叫自己,就朝這邊跑了過來,跑動的時候,裙裾飛揚,儘管肚子有些臃腫,但絲毫不影響葉繪的美,那美讓人驚艷。
方騰只是招一招手,自有美麗的女生過來,他這樣做,是想傳達這樣的一個意思嗎?
葉繪蹲下身子,也許是有意,也許是無意,略有些低的領口露出了迷人的線條,蜿蜒而下,她喘著氣說:「我等了你這麼久,你終於肯來找我了。」
「裙子,送你。」方騰把裙子扔在葉繪身邊的地上,頭也不迴轉身就走,不願多說一句話。
他走到十米遠,停下,說:「晚上七點,穿著裙子來寂寞城,做我的女伴。」
葉繪抱著白裙子原地轉了一個圈,大裙擺開出了鮮艷的花朵,當葉繪的目光碰到唐未歡失落的神情時,葉繪停頓了下來,她對唐未歡輕輕招招手說:「晚上見。」
「你呀你,給你的裙子你不要,這下好了吧,被她拿去了,你明明喜歡方騰,你也明明知道她也喜歡方騰,你幹嘛還要對她那麼好,情敵啊你懂不懂,真是被你氣死了,三中第一男人就這麼從你眼皮底下被搶走了。」小喇叭盯著葉繪的背影,不甘心地念叨。
她聳聳肩,是很失落,如果她溫順地收下裙子,那麼今晚她就是他牽手滑旱冰的女伴,他是走到哪裡都星光璀璨的男孩子,她不得否認自己對他難抑的喜歡,只是每次見面,他和信中的那個他是全然不一樣的,信中的他很才情,很溫潤,很謙遜,她弄不清自己是喜歡信中的方騰還是立在她面前的方騰。
「葉繪真的喜歡方騰嗎?」她奇怪道。
小喇叭收拾著自己的小化妝包說:「你沒看出來葉繪剛有多興奮啊,我看她接近你就沒有好目的,今晚在寂寞城,你離她遠一點。」
「好,阿刺和阿蝟會去嗎?」
「不知道,好幾天沒見這兩姐妹了,聽說衛十三把阿刺給甩了,那一臉胡碴痞相的衛十三居然把漂亮的阿刺給甩了,更轟動火爆的小消息是......」小喇叭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偷偷地說:「衛十三甩了阿刺,又開始猛追阿蝟,你說轟動不轟動。」
「你聽誰胡說八道的啊,衛十三雖然混蛋,但也不至於這麼不要臉吧,阿刺和阿蝟是雙胞胎啊,至於甩一個追另一個嗎。」唐未歡驚訝得眼睛瞪成最大狀態。
小喇叭癟癟嘴說:「阿刺妖嬈,阿蝟端莊,兩個人風格完全不一樣啊。我有預感,今晚的寂寞城不會寂寞,恐怕要出亂子,到時候見機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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