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不悔004

2024-09-13 17:13:30 作者: 白槿湖
  我們真正想一輩子在一起的人應該也就那幾個,然而老天連這僅有的幾個都會奪走,槿湖已經失去了父母,只剩下維棉這個一輩子的朋友,還有沈慕西這個小愛人。

  多年以後,槿湖在回憶維棉時,都會淚流滿面,那是怎樣的一個朋友,為她義無返顧。

  當喬喬邊哭邊喊著「出事了」跑來,拉著白槿湖就跑,她都沒有弄清究竟怎麼了,就被喬喬拉著穿過一條條街。直到到了一家賓館的房間門口,她才想難道是樊高又和別的女孩開房去了?

  喬喬有房卡,打開門,果真是樊高和一個女人在床上,她轉過頭說:你們先把衣服穿好。喬喬在一旁不停的哭。

  等白槿湖回頭的時候,她看到的是她無法接受的一幕。床上衣衫不整的女人竟然是:維棉。白槿湖呆了幾秒,問:你告訴我,你為什麼要這樣,你明天就要結婚了,你是怎麼說的,你不是說再也不了,為什麼?

  維棉低頭不語,喬喬哭喊著:我們還是朋友呢,我來參加你的婚禮,你卻勾引我的男朋友上床!

  維棉說:小槿,我這是最後一次,真的我只是想在結婚前最後放縱一次,對不起。

  白槿湖聽著喬喬的哭聲,突然記起了什麼,衝著維棉說:以前你就穿成那個樣子去見沈慕西,現在你又和喬喬的男朋友做出這種事情,難道你就這麼愛勾搭好朋友的男人嗎!

  你有想過劉輝的感受嗎?你明天就是他的妻子,你太不要臉了。當槿湖說出「不要臉」三個字時,她有些後悔,一直都視維棉為親姐姐,從未罵過她。

  突然,門又被推開了,劉輝怎麼來了?

  白槿湖心裡一驚,完了,全完了。

  劉輝衝上去要打維棉,舉起的手又放了下去,痛苦地說:你還是改不了啊,我忘了狗改不了吃屎的。說完,就走了。

  維棉看著劉輝走了,望著白槿湖說:沒想到你把劉輝也帶來捉姦了,我沒想到,沒想到,維棉就笑了,笑得好淒涼。

  白槿湖很想說她沒有,她沒有,卻沒有說出來。

  維棉無力的走了,只剩他們三個,樊高若無其是的抽著煙,白槿湖氣得甩他一個巴掌:你欺負了我兩個最好的朋友,這個耳光是你應得的。

  樊高摸著被打過的地方說:只怪你的朋友太下賤,哭著求我睡她,我可憐她才睡她的。

  白槿湖氣不過,她又擔心維棉,找了好久,也沒找到維棉,最終婚禮取消了,劉輝說再也不想見到維棉。白槿湖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到了南京,一直也沒有維棉的消息。直到木棉花謝了,維棉就像從世界消失了一樣。

  NO.13

  七月,南京最熱的時候,白槿湖畢業了,她四處找房。

  樊高開了個人的畫室,在南京最繁華的地段,喬喬自然搬出去和他住了。自從那件事發生後,白槿湖覺得有些對不起喬喬,維棉的行為一定傷害喬喬很深,喬喬也不再和她多言語,她想:喬喬可能心裡怪我吧。

  四年,她們在一起整整四年,四年的時間足夠讓我們開始明白,什麼值得,什麼不值得。

  維棉就這樣的消失了,白槿湖知道,就算再見,她也不知道該對維棉說什麼,維棉也一定是這樣覺得的,因為無法面對,所以她躲了起來。

  真的很難,就像我們啞了很久,突然可以開口說話,我們卻不知道要說什麼好,因為有太多的話想要說,最後什麼也沒有再說出來。

  維棉迷張國榮,所以白槿湖也看了哥哥所有的電影,也迷上了他的涼寂。

  記得很久以前,她們兩個人在昏暗的音像店角落裡,找到了《春光乍泄》,如獲至寶。電影裡哥哥與梁朝偉演繹著男人之愛,他們看到那條畫在燈罩上的瀑布,為了新的開始,他們要一起去南美洲看氣吞雲夢的大瀑布。

  後來一個走了,另一個終於找到了那條瀑布,他說他一直以為站在這裡的應該是兩個人,他站在瀑布面前被它刮的滿臉淚。他說他最開心的日子就是他受傷的日子,他可以照顧他。他在錄音機里只錄下了空氣和自己的哭聲。

  看完電影後,維棉笑著哭出了淚來,問她:我們會這樣結局嗎?槿湖說:我們不是同性戀,我們是最好的姐妹。

  維棉說:我除了最喜歡的男人,就是你了。

  後來,維棉畫了一棵高大的木棉樹,她們手拉手站在樹下。維棉說在海南有二十幾米高的木棉樹,當我們要重新開始的時候,我們就去那棵樹下。

  維棉一直以為那棵樹下站的應該是兩個人。

  槿湖常夢見維棉,穿著短裙,妖嬈海藻般的捲髮,抽著名叫「茶花」的雲煙,後來又是她盤著髻穿著婚紗對她重複著說:我改了,我真的改了,我要嫁人好好的過日子了,說著然後就笑著哭出淚來。


  她一直都只抽「茶花」,是因為上面的那句詩「與君初相遇,猶如故人歸」

  維棉沒有讀太多書,白槿湖講過這句詩後,維棉便愛上了這種煙,因為第一次見白槿湖,她覺得是那麼像她的妹妹。

  當年媽媽只能帶走一個,帶走了維棉,妹妹哭著說:媽媽姐姐不要我,我恨你們。所以,她把槿湖當自己的親妹妹,保護她,容忍她。維棉覺得白槿湖就是自己的親妹妹。

  當聽不到維棉在電話那邊風風火火的胡侃的時候,她終於知道,維棉是真的離開了。

  槿湖開始後悔,那天,真的不該的。

  當把自己和維棉的十幾年友情統統告訴沈慕西的時候,她已經泣不成聲。

  沈慕西說:維棉一定有自己的苦衷,她既然選擇了嫁人生子,又怎麼會輕易拆掉這份來之不易的幸福。

  她抬頭,滿眼淚說:我也想過她是否有不得以的原因,可是為什麼不告訴我,就這麼出走了來懲罰我們的友情?不肯向我解釋。

  沈慕西說:再等等吧,她是在冷靜自己,等她想清楚了,她會來找你的。

  他們一起找到了一處房子,房子的主人移居澳洲了,是一棟小樓,環境很美,門前有一片草坪,長滿了四葉草,開著粉紅的小花。她幾乎是一眼就喜歡上了這裡,她和沈慕西用兩個人所有的積蓄買下了這套小樓。

  農曆八月十五,中秋節,黃曆上寫著宜搬遷動土。

  搬進來的時候,沈慕西幫她拎著她那兩箱厚重的書,整理好一切,她長鬆一口氣,終於在這個城市安家,有個落腳點了。她在心裡下決心,以後再也不搬家了。

  她在一本很舊的書上看過一句話,說一個女人最幸福的是:

  一輩子住同一個地方

  一輩子同一個男人睡覺


  他們相戀了這麼久,還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係,這是彼此的尊重。

  她記得,他之前是有過一段戀情的,她沒有追問。只是在沈慕西給她拍相片時,她問他:你也給她這樣拍過相片,對嗎?

  他拿相機的手就這樣沉了下來,坐在爬滿牽牛花的台階上,白槿湖告訴自己,不必去和一個過去的女人吃醋。那個傍晚,天空放著火紅的雲霞,她說:明天一定是晴朗的日子。

  在這棟小樓里,她寫著自己心愛的文字,和沈慕西唱唱小曲,他的影樓創立了,生意也越來越火。他說等再掙點錢,就去美國辦一個梨園戲院,把中國的崑曲文化傳到國外。

  她學會煲湯,煲各種各樣營養美湯。兩個人一起提著籃子買菜做飯,像塵世里最樸素的夫妻一樣過著柴米油鹽醬醋茶的生活。

  他吹著湯一小勺一小勺的餵給她喝,多麼幸福。

  他們並肩躺在草坪上,看著天空被飛機划過留下的長長白痕,看飛鳥飛過,卻沒看到傳說中的那隻一直飛直到死亡才落下的無腿鳥。

  夜晚,他們各自回自己的房間,會彼此發信息給對方,沈慕西也回半夜起來給她蓋被子,在她的額上輕吻一下。

  她月經來的時候,吃了辛辣的食物,肚子疼的哪裡都不能動,沈慕西就慌忙拿著皮夾深夜去找便利店,不清楚她用什麼牌子的,就每一種都買了一包,拎了一袋子放在她身邊,還買了兩張暖寶寶囑咐她貼在肚子上。

  情人節的時候,沈慕西問她想要什麼禮物,她壞壞笑了,故意刁難他說:你送我內衣吧,我還真很想知道你會買什麼樣的內衣送我。

  晚上沈慕西還真買了玫瑰和內衣,白槿湖望著桌子上的一大堆包裝精美的內衣,驚嘆地說:沈慕西,你有必要買這麼多嗎?

  他不懷好意地一把抱起她,用鬍子扎著她的臉,說:你這個小壞蛋,就會捉弄我,我根本都不知道你的胸圍是多大,我只好每個碼數都買了一個,最後店裡面的女員工用一樣的眼神看我,好像我是個變態內衣收集狂。

  白槿湖笑的直不起來腰,花枝亂顫的,說:你活該。

  沈慕西抱著她就往床上壓,邪邪地說:看我不好好親自測量一下,免得下次再鬧笑話。

  他只是伸手撓著她的痒痒,並沒有所謂的進一步侵犯,他笑著說:怎麼,小東西,嚇壞了吧,我逗你的。


  和沈慕西在一起的日子,過得是簡單而快樂。

  一切都是那麼的安詳,除了她那消失了的維棉,如果維棉也在,多完美。

  得到維棉的消息,竟然是胡柳帶來的,她打來電話,劈頭蓋臉的罵:你的那個婊子姐妹,勾引了我爸,我家快散夥了,白槿湖你看著辦吧,給我個說法!

  再見到維棉時,是在一套豪宅里,和幾個少婦打麻將,維棉似乎早預知她會找來。維棉的眼神里都是躲藏,她看出來,維棉是變了,惟獨沒變的是還抽著「茶花」煙。

  你告訴我,為什麼成了胡柳爸的情人?你難道不知道他就是個衝著有兩錢玩弄女性的傢伙嗎?她心痛地說。

  維棉倒了杯茶,穿著睡衣,打發走了打麻將的幾個人,慵懶地斜靠在沙發上說:你別管那麼多,好好過你的生活。

  白槿湖說:好好過我的生活?我會好得起來嗎?你起來,你馬上跟我走。說著伸手就要拉維棉。

  維棉冷漠地彈著菸灰,說:我不會走的,你轉告劉輝,讓他趕緊娶別人吧。

  白槿湖見過胡柳的父親,曾開著蘭博基尼在學校門口接胡柳,是出了名的尋花問柳的主,官場,道上,他都如魚得水。維棉這樣和一個風流而年長的男人在一起,白槿湖很擔心,卻束手無策。

  胡柳後來又找過白槿湖幾次,要求她讓維棉離開她父親。

  白槿湖說:我找了維棉,她不願離開,我也沒辦法,你去勸你父親吧。

  出乎意料的是,胡柳那次竟然哭了,原來再外表強硬的女孩也是那麼怕一次次家庭破裂,胡柳哭過之後惡狠狠地說:我不能讓我爸再娶一個站街女吧!要是我家完了,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她看著胡柳哭,動了惻隱的心。

  沈慕西每拍到新的作品,都會拿給她看,希望她也喜歡。他拍的很多自然景象,有的已經獲獎。

  她說她的小說里,有一對戀人,男孩在樂山大佛前向女孩求婚,說生生世世的諾言,他們結婚後不久,他就愛上了別人。女孩跑到樂山大佛前哀哭,佛卻什麼都證明不了。


  沈慕西衝動地要去四川拍樂山大佛。早上當她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路上了,他說一個星期就回來。

  原來他離自己很遠的時候,她的思念會瘋長。

  隔天的午後,她靠在落地窗前,給一株株向日葵澆水的時候,他打電話來,他說:我在大佛的腳下,我在給佛撓癢。

  她笑了:你就知道淘氣。

  沈慕西在電話另一頭大聲喊道:我沈慕西要照顧白槿湖!直到她變成小老太婆!說完又小聲地補充一句:然後就讓她天天照顧我這個小老頭。

  她被他感動的撲哧一樂,倘若真的可以相伴到老,一個鶴髮雞皮,一個白髮蒼茫,倒是很美好的事。若是當中有一個人走不動了,另一個稍健康的就攙扶著走不動的去走走,多好。

  在等待沈慕西回來的那一個星期里,維棉約她出來聊聊。

  兩個人太久沒有交集,生疏了好多,都心照不宣的不談敏感話題,聊的都是過去。

  聊到她們曾一起爬很高的樹,躲在樹上吃偷來的東西時,維棉笑得很開心。

  維棉說:有機會,我們一起去爬樹,怎麼樣?

  她看著維棉說:好啊!我們去爬最高的樹,看誰上去的最快。

  維棉說:我們比看誰下樹最快好不好,你肯定輸。

  她們曾在一起憧憬過未來,她們各自為人妻,有自己的丈夫孩子,兩個家庭住在一所大房子裡。

  維棉說假如她們各有一兒一女,就讓兩個孩子結婚,這樣不用擔心女兒會被狠婆婆欺負。這個想法是多麼的美妙,卻沒有機會實現。

  維棉說:喬喬現在一定過得很好吧。


  白槿湖沒有做聲,一笑而過。

  分別得時候,維棉說:我最後悔的就是沒有找到我妹妹。

  白槿湖總覺得,那一次的見面,有股決絕的意味。

  NO.14

  沈慕西回來了,她從小樓里迎了出來。

  他伸手想擁她,她笑著靈巧的躲開了。

  他帶回了很多相片,她一張張的細看,他從背後摟著她的腰說:我餓了,想吃你做的粗茶淡飯,這幾天,我的肚子老想你。

  她便系上圍裙做飯了,他悄悄地拍下她在鍋碗瓢勺里忙碌的背影。忍不住,從她身後抱住了她,她掙扎,他抱得更緊。

  那天,我在樂山大佛前說得那句話,是真的,沈慕西在她耳邊低喃。

  她點點頭,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她寫小說,他幫她拍插圖,做最美的文集。她做飯,他打下手,洗菜,刷碗,是那麼的順其自然的事。

  他們一起看《奮鬥》,沈慕西模仿向南,也要送她一個哨子,沈慕西花了五塊錢在一個體育用品店買的黑色哨子。上面有掛繩。他把家裡的鑰匙大門的,房間門的,都穿在哨子上,然後掛在她脖子上,哨子背後貼著的小字條寫的是沈慕西的電話號碼。

  她醒悟過來,追著他打鬧著說:好你個臭傢伙,你把我當白痴是嗎?

  他抱著她,放在餐廳的桌子上,她就像是個孩子一樣看著他。他圍著圍裙給她煲烏雞湯,他點了一下她的鼻尖,說:你現在就是我的司令大人,有了這個哨子在手,就有如是上方寶劍,只要你吹哨子,不管我在哪裡,都飛奔到你身邊,隨叫隨到,你叫我往東我絕不往西。

  她把玩著哨子上的鑰匙,說:那你幹嘛把鑰匙掛在上面,套在我的脖子上,還寫著你的聯繫號碼,分明就是把我當老年痴呆。


  他一本正經地說:我怕把你弄丟了,哪天你我走散了,如果有人撿到你,麻煩他一定要打這個電話告訴我,我好找到你來接你。

  她說不想像楊曉芸的下場,向南要走的時候,吹哨子也是徒然。

  沈慕西說:我不會,我不會是那樣的向南。

  日子如果可以一直這麼平靜多好!

  安定的日子沒多久,又是一個晴天霹靂,喬喬告訴她,網上正流傳她的裸照,叫她趕緊想辦法找人刪了。

  她不信,一定是有人陷害,她怎麼會有裸照流傳出去?

  她竭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她打開網頁,卻看見了自己熟識的身體,沒錯,的確是自己的裸照,那上面一道道傷痕,是PS不了的。那一刻,她覺得比前一次的流言更可怕。

  忘了是怎樣含糊不清地把這件事告訴沈慕西的,他匆匆來了,抱著她說:我相信你,不用解釋,明白麼?

  沈慕西打開網頁,網上的評論不堪入目。

  最初發帖的人說:當紅清高美女作家白槿湖私生活混亂,喜歡性虐待,渾身都是被性伴侶打的傷痕,希望廣大讀者不要被這種骯髒的女人的文字所耍。

  沈慕西氣得閉上眼睛,迅速關了網頁。

  白槿湖瑟縮在沙發上,把頭埋在膝蓋上。

  沈慕西撫摸著她的頭髮,低柔地說:不要慌,別怕,我會查清誰是始作俑者,我不會放過她的。

  他拔了網線,電話線,關了她的手機。他不想她看到那些負面消息,也不想外界任何人來影響她,給她一個隔絕的安靜的空間。

  網絡和媒體已經開始封殺她的書籍,若白槿湖一旦知道,她會崩潰的。


  沈慕西找到他的高中同學,是計算機專業的,很快便查出帖子的來源,胡柳就是始作俑者。

  白槿湖一點兒也不吃驚,只是驚訝於胡柳哪兒來的相片。

  她想起胡柳兒說的,我會讓你們付出代價的!

  只是這個代價也太大了,幾乎就是毀滅性的。

  維棉打電話來,說:她姐的一定是胡柳這賤人幹的!她答應我不會把這些照片放出去的,她騙我,我不會放過她!

  白槿湖無力地說:夠了,都是你,都怨你!如果你不去傍上她爸爸,她會這麼做嗎?你為什麼要這樣,你這樣去害人害己,你就那麼喜歡錢嗎!錢難到比劉輝比我對你都重要嗎!我再也不想見到你!

  維棉沒有再說一個字,沉默了許久,白槿湖便掛了。

  沈慕西仔細地分析了那些相片,他學過攝影,知道從拍攝的角度分析拍照片的人處於什麼樣的位置。這些相片都是她在學校宿舍時洗澡的相片,也就是洗澡被偷拍了,會是誰呢?

  在這些照片的背景都是浴室,浴室有一個鏡子,恰巧當偷拍人手拿相機伸過浴簾拍白槿湖時,相片的鏡子裡也記錄了偷拍人拿相機的手,一雙一看就是女人的手。

  沈慕西通過技術把那雙手放大後,拿給她看,她一眼就認出來了。

  那是喬喬的手,喬喬的右手拇指上有塊淡紅的胎記。

  喬喬,怎麼會是喬喬?

  她一整天都沒有說一句話。

  她忽然就覺得很悲哀,身邊的朋友,一個個的背棄了自己,包括維棉,包括喬喬。這個世界真真假假,到底還有什麼可以依靠。

  她堅持要獨自去超市買菜,沈慕西悄悄跟在她身後。


  在超市買完東西付錢的時候,有兩個女孩在背後議論:這不就是那個裸照門作家白槿湖嗎?真噁心。

  是呀,還有臉出來,真是夠堅強了。

  她聽了,陡的呆住了。

  沈慕西氣的一下冒了出來,攬住了她的腰,說:我們一起走!看誰敢再說什麼!

  那天他就那樣攬著她的腰,走了長長的一條街,不去管別人說些什麼,他說:有我在,別怕,大不了不寫了,我養你!

  那段日子是最艱苦,卻也是最他們感情最堅定的時候。所以到後來,她一直相信他們的感情,因為共患難過。

  若不能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江湖,她決定要和維棉相忘,她固執的以為,是維棉為了錢出賣了她。

  在沈慕西的鼓勵和支撐下,白槿湖決定要主動去面對。

  她選擇報警,很快喬喬和胡柳都被警方逮捕。

  她去拘留所看過喬喬,她問喬喬:你這是何苦呢?

  喬喬低頭說:我對不起你。我這麼做,就是為了拿到胡柳的一筆錢,我用這筆錢去隆胸,只為了博得樊高的歡心。

  樊高一次次背著我找女人,甚至有的就是他畫室里的人體模特,還有一個竟然都三十七歲了,他竟然和一個三十七歲的老女人上了床。

  我找樊高理論,他嗤之以鼻地說:人家三十七歲,胸部也比你豐滿比你挺拔,荷包蛋,誰愛吃,天天吃荷包蛋不膩歪死我!

  他一次次的出軌偷腥,只因為是嫌她胸小。她是斷然離不開樊高的,她只好改變自己,她要隆胸,這需要一大筆錢,胡柳乘著個機會就找她談。

  起初喬喬還罵了胡柳,說要把這些都告訴槿湖,但是胡柳又說了一句,愛情和友情,你自己選一個吧。


  事後喬喬才明白,胡柳這是在報復,她在為上一次喬喬和維棉都打了她的事情報復。胡柳想你們三個不是很好嗎?我就不信你們有多好!她偏是要耍點手段拆散她們。

  胡柳一筆就給了喬喬五萬塊錢,她淡淡地說:這五萬塊錢,夠你做最好的矽膠隆胸手術。白槿湖是那麼信任你,洗澡都是和你在一起,只要你辦成了這件事,拿到白槿湖的裸照,這錢就是你的了。我相信,你手術成功後,樊高是不會再出去找女人了。

  想到要抓住樊高的心,左手愛情,右手友情,怎麼能平衡,她最後選擇了愛情,她得到的錢,不僅夠隆胸,樊高也在新街口繁華地段開了一家畫室。

  在整形醫院,隆胸的主刀醫生問喬喬:你想要什麼樣的效果?

  我要最大的效果,能隆多大就隆多大!喬喬想都不想的說。

  除此之外,那你就沒有其他的要求嗎?比如胸型?色澤?手感?醫生耐心的問。

  沒有任何要求,只要是能隆最大就最大好了。喬喬的心裡只想著要變大。

  醫生在解開喬喬的內衣時,看著她美好的胸形說:你的胸部真的很好看,只不過不是很大,我真的不建議你隆胸,很可惜,破壞了你原本的美好胸形。

  喬喬澀澀的笑,想,你作為醫生,你看著覺得美好,我的樊高,卻對我提不起興致,他總是在別的大胸女人身上流連忘返。

  不知道世界上有多少個傻女人為了男人冒著風險去隆胸,這樣真的是個很傻的動作。如果愛,還會在乎那裡的尺寸嗎?所謂Size不過是個拒絕的藉口。就像男人可以為了愛的女人去死,但是沒有個男人為了大胸去死的。

  大胸和愛的大小,事實上並沒有完全的關係。

  在手術台上,喬喬強忍著淚,感受著冰冷的手術刀剪在自己的胸口劃開和縫合,真的是一個很恐怖的時刻,她感覺自己就像死了一次一樣的。

  經歷了痛苦後,照著鏡子的喬喬,滿心的歡喜,自己的胸真的是大了一個圈,真的可以和樊高在外面的那些女人一教高低了,想到這裡,她就想要去找樊高,告訴他,自己不再是那個平胸的喬喬了。

  起初樊高對她身材的變化還是很興奮,可是沒過幾天,就厭倦了,甚至滑稽地說:還不如不隆,以前雖然是荷包蛋,至少握著還有手感,現在握著就像是一塊死麵團。

  樊高繼續和一些人體模特糾纏不清,畫室開展後,對喬喬更是冷漠了。


  最終,她只能選擇分手,她只剩下頂著這一對原本不屬於自己已經變成了負擔的巨乳,一無所有,連白槿湖,這個曾說好了永遠是朋友的女子,她都背叛了,做了那樣傷害槿湖的事情。

  喬喬哭著握著白槿湖地手,懺悔地說:小槿,我真的錯了,為了那樣一個男人,我背棄了你,我太不值了,我太傻了,我後悔,後悔以前沒有聽你的話,我該早點就離開他,也不至於會落到這個眾叛親離的地步,還帶了一身傷。

  白槿湖苦笑說:我知道,你是為了樊高,我不會追究你責任,如果你願意,希望你幫我澄清,只是,我們再也不會是朋友了。

  走出看守所,白槿湖痛哭了一場,喬喬為了那樣的一個男人,出賣了四年的友情。她兩個最好的朋友,就這樣一個個離開她,真的很殘忍,毫無餘地的殘忍。

  是我拍的!門被推開,喬喬進來,看著白槿湖說:這是我拍的,我為了錢,偷拍好友白槿湖,是我出賣了她,我把拍到的裸照賣給了別人,我無顏面對我們過去的友情了。

  席上的記者都議論起來:原來真的是被朋友出賣被偷拍的,這個人真過分,做出這種事。所有的記者都簇擁這喬喬,也有一些白槿湖的書迷激動地要打喬喬。

  有些記者仍追問喬喬:真的是你偷拍後賣出去的嗎?還是她給了你錢讓你給她做偽證,請你解釋一下。

  喬喬從大衣口袋裡拿出一疊文件放在記者面前,說:這是我把照片賣給第三方的聊天記錄,還有我在警察局做的筆錄,我對不起白槿湖,希望你們媒體不要再追究她,錯都在我。

  記者逐次打開了那疊文件,都若有所思,這些讓記者信服。一個事情不論從哪個方向發展,媒體都能敏銳的把握方向。

  記者很快就將矛頭通通轉向了喬喬,鎂光燈都聚集在喬喬的身上,就好像所有的事都在於喬喬造成,媒體只會推波助瀾。

  喬喬伸手擋住不停閃光的攝像機,無助而畏懼的躲在角落裡。

  白槿湖忙制止,上前護住了喬喬,說:喬喬是一時糊塗,她也沒想到事情會發展的這麼嚴重,她已經很自責了,希望大家都不要再追究,畢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這件事到最後不管朝哪個方向發展,對我都是傷害,我希望你們都停下來,不要再擴大影響了。

  後來,喬喬就離開南京,也離開了樊高,白槿湖也沒有見到她。

  在一切漸漸恢復往常的時候,槿湖收到了劉輝的消息,他要結婚了。

  這個曾口口聲聲地說著一輩子的男人,最終還是牽起了年輕女子的手。


  他說:我找過維棉,我想再相信她一次,我真的沒法忘了她,這個女人就像是融進了我的骨子裡一樣,我中了毒。

  劉輝苦笑了一下,說,維棉還是拒絕我了,她說她現在正和一個有錢男人享受錢是多麼好的東西,她說我只是一個小公務員,又能給她什麼。

  槿湖不知怎麼安慰這個男人,說:維棉可能是無法面對你吧。

  劉輝嘆了口氣說:所以我要結婚了,是個年輕而單純的女孩,她身上,有維棉沒有的地方,卻沒有我愛的地方。

  當槿湖把劉輝的婚訊告訴維棉時,她滿不在乎的笑了:他結婚好啊,離了他,我現在不照樣過著神仙般的日子。

  槿湖看著她,不敢相信這就是那個穿著婚紗開心的笑著的維棉。你變了,你變得貪婪了,你以前不是這樣愛錢的,槿湖說。

  維棉點了根煙,她抽菸的樣子是妖嬈迷人,槿湖從未見過一個女人抽菸的樣子如此的動人。

  維棉說:人會變的,我也不例外。

  她們之間第一次有了沉默。

  在《卡拉瑪卓夫兄弟》中,阿廖沙說:第一和首先的一條是,我們要善良,其次我們要清清白白地做人,再其次是永遠不要彼此相忘。

  這句話,也是她們的約定,可是,現在她說她變了。

  胡柳被關了一段時間就放了出來,她爸爸保釋她出來的,她是千金小姐,自不把這些當回事。她有個有錢的老子,什麼都不怕。還揚言這次是便宜了白槿湖,她不會就此罷休的。

  陸澍打聽了好多人,才找道槿湖的住處。那已是入冬了,他遠遠就聽見了小樓里傳來的笑聲,她一定很幸福吧。

  陸澍在門口的一棵樹下靠了很久,直到地上落滿了菸頭,他才走。

  他心裡是很苦的,他開始懷疑當初順從母親的話是否是最大的錯誤,他甚至有些恨母親了,不然,現在跟槿湖在一起的應該是自己吧!


  槿湖的生活又恢復了正常,她寫她的小說,經歷這件事,她更依賴沈慕西了。

  她問他,介意她身上的那些傷口嗎?介意她的裸照在網上掀起的風波嗎?

  沈慕西抱著她說:笨蛋,這些只能令我更疼你。

  得閒的時候,他們穿上戲服,他為她勾妝,他輕聲道一句:姐姐,小生哪一處不尋到,卻在這裡。姐姐,咱一片閒情,愛煞你哩。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是答兒閒尋遍,在幽閨自憐。

  是那處曾相見,相看儼然。

  早難道好處相逢無一言。

  他們第一次肌膚之親的時候,他吻了她很久,他輕輕地吻了她每一處傷痕,她被一點一點融化,在床上,她是迷妖像只性感的貓,纏綿一夜,直到彼此都安然睡去。

  他喜歡從背後摟著她睡,把頭埋在她的脖子裡,軟軟的,可以聞到她髮際的香味,她也聽著他的呼吸入睡。

  當槿湖要寫稿子的時候,他就鬧著要她陪他睡覺,她便就真的停筆不寫了。

  三毛不也為了菏西幾年沒有寫東西。

  睡不著的時候,他就哼搖籃曲給她聽,或者,講故事給她聽。有一天,他發現她竟然連白雪公主的故事都不知道,她過得究竟是怎樣的一個童年,多少女孩子是聽著王子與公主的故事長大的。他真的想就這樣疼她一輩子,給她所有缺失的記憶。

  有天,她突然對他說,我發現了長壽的辦法。他湊近說:什麼辦法?

  她說:跟自己討厭的人在意起生活肯定能長壽。


  他哭笑不得:你這是什麼理論?

  她一本正經的說:和討厭的人生活在一起,會覺得度日如年,每天都是煎熬,那日子不就過得又慢又長,自然就覺得活了好長的時間。我和你在一起,總覺得每天眨眼就過去了,真覺得一輩子太短了。

  她永遠都是有自己獨特的言語,並說得你心服口服。

  你有沒有在遇到某個人後,開始抱怨一輩子太短了,根本不夠你去好好得愛一場。

  某個夜晚,他們彼此都睡不著,沈慕西坐在沙發上,她枕著他的腿,槿湖說:一直你講故事,我來聽,那我也講個故事給你聽好不好。慕西說:我想聽。

  在萊茵河旁的一個小鎮上,有個留著亞麻般長辮子的女孩,她叫貝絲,她愛上了鎮上外來的男人,叫簡。

  貝絲的父母都反對,但貝絲不管不顧,和簡結了婚。婚後的蜜月,他們彼此纏綿,彼此享受著愛欲。可是老天都嫉妒他們了。

  蜜月沒結束,簡出了車禍,下半身失去了知覺。

  簡躺在了床上,貝絲每天都照顧他,端茶遞水,但貝絲到了晚上就出去和不同的男人做愛,甚至還把男人帶回家當著簡的面和男人上床。

  槿湖停了一會兒,說:你覺得貝絲是怎樣的一個女人。

  慕西用手纏繞著她的髮絲,說:她是愛他的,她這麼做肯定有苦衷。

  槿湖接著說:很多男人一定認為貝絲是個淫蕩的女人。其實,是簡讓貝絲這麼做的,他騙她說他需要聽她和男人做愛的過程,來刺激自己的下半身,這樣有利於自己病情的康復,那個年代是還沒有發明影視節目的。

  其實他只是想讓簡去找男人,找一個至少可以和她做愛的男人。其實他不知道,簡每次和別的男人做愛後,都會吐,她拼命洗自己。

  最後,簡真的康復了,貝絲就離開那個小鎮了,後來,貝絲死了,死於性病,連上帝都無法收留她。

  慕西說:我不會讓你做貝絲。


  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死生契闊,與子相悅。

  即使我們再失落的時候,我們始終都要相信愛情。

  慕西擁著槿湖,看著她漸漸熟睡,他發現自己再也離不開她了,她有時是可望而不可及的,想抓住她,卻又總怕她會溜走。

  槿湖沒有隱瞞慕西,她坦然的說起過陸澍,說那只是往事如煙。

  二00六年快春節的時候,他們一起準備新年,就像多年的夫妻一樣熟識。那個除夕夜,沈慕西給槿湖戴上求婚戒指,說:我們結婚吧!

  槿湖像所有被心愛男人求婚的女孩一樣激動不己。她說:等我再大點兒,我們就登記結婚。目前我就先把老公位置給你留著。

  她何嘗不想早些和慕西結婚呢,只是她覺得她才剛二十三歲,還太小,二十五歲應該正好吧!

  沈慕西說:那就再等你兩年。

  槿湖說:你不嫌棄我沒有父母嗎?

  沈慕西說:我也沒有父母,再說這樣吵架你就沒法使性子回娘家了。

  兩個人相視而笑。

  她在衛生間洗澡的時候,突然熱水器的淋頭一下就從旁邊的縫冒著特別燙的水,她尖叫了一下,電一下就跳閘了,整個衛生間漆黑的一片。

  沈慕西正在整理著照片,聽到衛生間裡傳來她的尖叫,他忙跑去,打開門,熱氣騰騰,她就圍著浴巾撲在她懷裡,濕發上還在滴著水。

  水珠落到她的臉頰上,沈慕西抬手拭去,問她:你怎麼了,遇見了黃虎狼嗎,嚇成這個樣子。

  她回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衛生間,說:剛才電突然跳閘了,黑乎乎的一片,我什麼都看不見,突然就萬分的害怕,你不在我身邊,我害怕。


  沈慕西壞笑了一下,薄涼的嘴唇淺淺上揚,他在她的臉頰上捏了一下,說:這可怎麼好,我總不能陪你洗澡吧,來,讓我看看你洗的怎麼樣。

  他溫柔地拉開了她的浴巾,她害羞地趕緊回頭四周望望,生怕有人看見似的,她紅著臉,浴巾還披在她的肩上,沈慕西手裡牽著浴巾,打量著她,問:脖子洗過了嗎?

  她笑道,瞥了他一眼說:我不知道。

  胸口呢?洗乾淨了嗎?沈慕西仍是壞壞的自上往下打量,她的身上有一些疤痕,淺淺粉色的疤痕,他看著,心裡有些酸,她是在怎樣的艱苦童年裡長大的。

  我想是的。她答道。她左腳落在右腳上,腳趾互相踩著,不知所措,第一次被男人這樣專注的看自己的身體。

  他的目光又看到了她的雙腳,他說:小東西的腳丫子,洗乾淨了嗎?

  她笑著忙抓過浴巾,覆在身上,說:哪來那麼的問題啊,不給你看了。說完就跑。

  他一把拉過她在懷裡,攔腰將她抱起,抱到了臥室,用腳輕輕將門帶上。

  他輕柔細碎的吻,落在她身上每一處,他的溫柔,化散了她的小小牴觸,她在他的身下,她看到了愛的長空。她感受到了,深愛一個男人,原來性是這麼自然而美妙的事情。

  他們說好,以後的每個除夕夜都會一同度過。

  快立春的時候,慕西抱了一捆樹苗回來,是桃樹。

  慕西說:你不是喜歡桃花嗎?我現在就在這個小樓前種些桃花,或許,明年就能開了。

  看著他把樹一棵棵種下,澆水,她心裡是說不出的愉悅,和慕西在一起應該是她二十幾年來度過的最開心的日子。他說她是她的夸父,為她追尋生命中最溫暖的太陽。

  在《山海經》中,有篇《夸父逐日》:

  夸父與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飲,飲與河、渭;河、渭不足,北飲大澤。未至,道渴而死。棄其杖,化為鄧林。


  鄧林,即桃林。

  他說,要給她明媚的陽光,給她絢爛的桃花。

  他賣了自己的房子,開了一家攝影館,也不忙,晚上關了店門,便回來陪她。

  白槿湖在網上看到炒得很多的一個催眠CD,台灣著名催眠大師設計的,長達四十幾分鐘,名為:前世今生CD。據說可以跟著催眠大師的引導被帶入前世,網上很多網友跟帖,也不知是真是假,白槿湖想試試。

  那晚,沈慕西握著她的手,他們並肩躺下,將音響開到適量,他們想一起試試催眠。隨著催眠師的聲音,白槿湖感覺到他呼吸漸漸平穩到微弱,最後都靜靜的一動不動,就像是死去了一般。

  她撐著頭,看著他,她一點都沒有被催眠,她只是想看他,見他逐漸沒有了反應,她怕了,趕緊推醒他。沈慕西被她推醒了,他興奮地說他看見了,不是夢,那種感覺很真實,就像是親眼所見。

  沈慕西說他看見自己置身在一個宮殿裡,周圍都是站著的畢恭畢敬的人,他也跟著在一個人的身上,那個人就像是至高無上的皇后一樣,他手裡端著盤子,彎著腰,戴著高高的帽子,很像是一個僕人。

  白槿湖笑了,捏著沈慕西的耳朵說:哈哈,你的前世竟然是一個僕人,我還以為會是公子或是騎士什麼的。

  沈慕西委屈地說:你猜我看到的那個高高在上穿著華服像個皇后般的女人是誰嗎?竟然是你,我的小槿,前世我是你的僕人,今生輪迴了,我做你的丈夫,我依然保護你,照顧你。

  白槿湖不清楚這個故事是沈慕西胡亂編造著哄她開心的,還是他真的是看到了,她心裡開心又酸楚,我的沈慕西,你怎麼會是我的僕人呢,我以為我們上輩子,也是一對戀人,沒有愛夠,就寄托在來生,

  以後的每一個來生都要與你相伴,白槿湖覺得一輩子太短了,都來不及看夠他。

  他們說好了,如果等老了的時候,都不能動了,或者其中有一個要先離開人世,那麼他們就和子女們說好,然後穿戴整齊,手牽著手躺在床上,一起服下安眠藥,然後喊一二三,就一起死。

  那時,偏偏說的多麼驚天地泣鬼神的感人。

  NO.15

  不久後的某天,槿湖突然在報紙上看到胡柳父親的公司被查出走私和行賄,據說是有人向檢察院提供的交易錄象,很快,公司就被查封了,胡柳兒的父親也進了監獄。


  那維棉呢,她該怎麼辦?槿湖很擔心,失去了靠山的維棉究竟去了那裡。

  胡柳在一天下午找上門來,不知她怎麼打聽到的地址。胡柳兒粗服亂頭,狼狽的樣子,少了不少鋒芒,槿湖都快認不得了,雖然她陷害過自己,但畢竟是同學,槿湖還是把她迎進家,給她倒了杯水。

  胡柳握著茶杯就開始哭了,哭了很久,才停,說:我做了那麼多傷害你的事,我真的很後悔,現在我爸爸被關進了監獄,維棉手上有很多對我爸爸不利的證據,我求你,求你讓維棉放過我們家,放過我爸爸。

  槿湖沒料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

  胡柳說:是維棉舉報我父親的。她從一開始接近我父親,做他的情人,就是搜集我父親的罪證。目前這些證據足夠我父親做二十年的牢。我來求你,求你去勸勸維棉,我已經知道我錯得太深,求她放過我父親,如果還有證據,就不要再交出來了。我們已經付出了代價。

  她竟然是去做臥底的!槿湖還以為她是貪圖榮華富貴。

  胡柳說:我知道維棉她恨我,我破壞了她的婚禮,破壞你們的感情,她恨我。

  槿湖一驚,說:什麼?你破壞她婚禮?什麼意思?

  胡柳低下頭,使勁扯自己的頭髮說:我以為你都知道的。是我以幫樊高開畫室的誘餌,還給了喬喬一大筆錢。我讓喬喬偷拍了你洗澡的照片。維棉結婚的前一天,我發簡訊給她,說我有你的裸照,讓她去賓館找樊高,否則就把相片在你新書籤售會上散發,所以她就這樣被我威脅了。

  槿湖震驚之餘,自責愧疚一齊湧上心頭。傻傻的維棉,明知火坑,還往裡跳。

  在婚禮的前一天,被未婚夫捉姦在床,被最好的朋友質問,這對於維棉,該是怎樣的一個打擊。

  胡柳兒走了之後,槿湖待坐在沙發上,抱著一個靠枕,難過的忘了天黑了。

  怎麼不開燈,一個人坐這裡,怎麼了?沈慕西換著鞋在門口問。

  她把事情經過告訴了慕西,慕西說:我們現在要馬上找到她,你這樣不吃不喝不是辦法,我們一起找她回來。

  維棉本想通知劉輝的,但他已結婚,再去打擾,也許不合適吧。


  那些天,槿湖去了好多她們曾一起到過的地方,甚至一個古老的小鎮,但,都沒有人見過維棉。她就這樣的人間蒸發了,槿湖突然害怕起來。

  二00六年四月一日,所有的哥哥的粉絲都在紀念他去世三周年,這個花一樣的男子。

  槿湖想,維棉是那麼的迷戀張國榮,此刻,一定在聽他的歌,也許是《兜風心情》,也許是《倩女幽魂》。

  槿湖再看了一次《霸王別姬》,當看到程蝶衣最後自刎在戲台上時候,她收到劉輝的電話:維棉在海南,從一棵二十米高的木棉樹上跳下,當場死亡。

  她不相信,不相信,她斯聲歇底地說:你騙我,愚人節,你騙我,是維棉串通你騙我的,是不是她躲著我不想見我,就讓你騙我說她死了!

  劉輝開始抽泣,說:她臨死前發消息給我,只有四個字「幫我收屍」,她在報復我,她用死來報復我,我真的接受不了。

  維棉的死訊,是一個晴天霹靂,她想,如果不是自己的不信任,維棉是不會死的。

  慕西怕槿湖會傷心過度,想不開,就關了攝影館,陪著槿湖。

  參加維棉的喪禮,槿湖覺得那種痛苦不亞於失去雙親。看著那個曾妖精般抽著「茶花」,風情得笑著地維棉,此刻化為灰燼睡在一個小小的木盒裡。

  想到昔日裡維棉為自己付出的那麼多,想到她們一起在木棉樹上吃著棉花糖,想到當自己罵她不要臉時她淒涼的笑,槿湖痛哭失聲,如果不是慕西扶著她,她早就癱在了地上。

  維棉生前的那些風月姐妹也來了,她們的眼睛都是紅腫的,她們中有一個,捧著許多木棉花放在維棉墓前,說:你這個傻妹妹,好好的從什麼良,不知道我們從第一天做了這樣的女人起,我們就回不了頭,這是宿命。如此想想,不如賣笑賣身,何苦把命都賣了。

  劉輝也在,他已經知道維棉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她自己,他一直都沒有說話。葬禮結束的時候,他讓所有人先走,他想單獨待會兒。

  槿湖想:他們畢竟就差一步就是夫妻,其中的深情,我們也永遠不會懂得,如果不是因為自己,維棉現在正做著幸福的妻子。

  慕西說:讓劉輝一個人安靜地陪陪她吧!

  劉輝從口袋裡掏出一瓶酒,一包「茶花煙」,把煙點燃放在墓前,獨自說起來:第一次認識你,是在我的應酬上,我醉了,你穿著青色旗袍,簪著長發,嫵媚的問我借火點菸,我就喜歡上了你,你說你喜歡我叫你妖精。和你在一起的那個時候,我不讓你抽菸,你也就真的不抽了,你說抽多了以後不好要孩子,現在我給你點菸。


  他喝了口酒,接著說:你跟我講的那個對白我還清楚記得,但為什麼最後我去收的會是你的屍。他想起了兩年前,他向維棉求婚的時候,他要她嫁給他。

  維棉不相信地笑道:我可是風塵的女人,你真的愛我嗎?

  他說:愛,否則就不會捨棄一切來娶你。

  維棉說:我聽過一段對白,是一對相戀的男女的對白,我說給你聽聽。

  女人問男人:你愛我嗎?

  男人:愛!

  女人:有多愛?

  男人:愛到你殺人,我收屍。

  維棉說:如果我殺了人,你會去給我頂罪,讓我逃走,去收我殺的那個人的屍嗎?

  劉輝說:我會勸你自首。

  維棉笑了,摸著他的臉說:多老實的男人,以後肯定不會欺負我,是不是?

  這些話就仿佛是昨天剛說的,然而她沒有殺人,卻讓他收屍,是給她自己收屍。

  劉輝喝的大醉,說了好多話,最後他說:我結婚了,以後也會有孩子,你要是在天有知,就投胎來做我的女兒,我疼你,寵你一輩子。

  槿湖回到家後,整個人迅速消瘦。

  小樓前的桃枝已開始發芽,或許來年就會開花,沈慕西擔心的要命,這樣下去,她遲早要倒下去的。


  她不想一生都活在自責里,她關了機,一個人上了開往海南的飛機。

  當她找到了維棉自殺的那棵木棉樹時,已是隔天的下午。這棵樹真很高大,正盛開著。

  如同劉克莊的那句詩:幾樹半天紅似染,居人云是木棉花。

  槿湖爬上了那棵樹,曾經,樹是她們的避風港,闖禍的時候,她們就躲在樹上,看了大人氣極敗壞的別著手在院子裡走來走去,那就是她們最開心的時候。

  槿湖坐在樹幹上,她想維棉一定坐在這裡,坐了很久,才跳下去的吧。

  她想起維棉畫的那幅畫,她們手拉手,站在木棉樹下。

  槿湖伏在樹幹上哭了,手卻無意摸到了一個樹洞,她伸手進去,裡面有一堆菸頭,菸頭上有「茶花」二字。維棉定是曾坐在這裡,抽了好多煙,洞裡還有一個錦盒。

  錦盒打開,有封遺書:

  小槿:

  我知道你會來,你究竟還是把我當最好朋友的,是不是?

  我們曾說好,一起來爬這棵樹的。

  我一直以為,這棵樹下站的應該是兩個人。

  我去看了天涯海角,原來只是兩個石頭,上面分別寫著「天涯和「海角」,在這裡結束自己我覺得是我做的最轟烈的事情。

  你是不是怪我甩下你走了,你應該懂我的。生活曾逼我和妹妹分開隨母改嫁他鄉,也逼我做了妓女賣笑風塵,也逼我在婚禮前被未婚夫捉姦在床,活著,我就一直走,最後走到面目全非。

  有個女作家說:每一段愛情,都是千瘡百孔的。


  可我的生活我的身體都是千瘡百孔的。

  那個說在木棉花開時節就娶我的男人,還是牽了年輕女人的手。

  我沒有勇氣再走下去,難道再去重操就業嗎?那樣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小槿,對不起,不能和你做一輩子的朋友,不能看到你出嫁。如果可以,來生,我們還做最好的朋友。

  我最愧對的就是我的親妹妹,十幾年前,我沒有帶她走。

  除了她以外,我這一生,我來過,也愛過,了無遺憾。

  維棉絕筆

  2006年3月30日

  槿湖看完了維棉留下的遺書,心很疼,自己再也見不到她了,她仍無法接受這個事實,總覺得維棉是生活在另一個城市,還會再見面,還會風風火火的打電話來。

  她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維棉曾開玩笑,要和槿湖比看誰從樹上爬下的快,那個時候,她應該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了。她這一躍,她贏了,落地時的沉悶一響,那一刻,心一定都摔碎了,也許,心早就碎了。

  古賀春江說:死是最高的藝術,死即是生。

  我們是不是在活著實在活不下去了,就會選擇死亡來逃避,活著原比死更需要勇氣。

  槿湖從樹上往下看,覺得第一次對爬樹有了恐懼,一個人是這麼輕易的說沒就沒了。遠遠的看見一個身影跑過來,那個身影是那麼的熟悉,是沈慕西。

  慕西見槿湖坐在那麼高大的樹上,好害怕她會犯傻,他喊她說:小槿,你等著我,別動,我馬上爬上來。

  她看不清他的臉,卻知道,他一定要急瘋了,他是不會爬樹的。槿湖把錦盒裝進口袋,慢慢的往樹下爬,終於安全快下來的時候,慕西一把緊緊抱住了她,說:你怎麼這麼不聽話,你知道我差點就登尋人啟事了嗎?


  槿湖說:我這不是好好的站在你面前了嗎?

  僅僅兩天沒有她的消息,慕西就發瘋似的害怕起來,他說:我真的就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我到處找你,冷靜下來想到你一定是來了海南。

  他們在一家酒店住了下來,酒店女老闆認出了槿湖,拿這槿湖的書,向她要簽名,槿湖簽的時候,竟寫的是維棉二字。

  她抱歉的說:錯了。在後面加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指著「維棉」的名字對老闆說:這個人是我最好的朋友。說完了別過臉,眼淚生生的掉出來。

  那一晚,他們瘋狂的擁抱在一起,貪婪的纏綿著,就像是下一秒就要世界末日,仿佛要把這一生的情慾都釋放出來。

  沈慕西把她壓在懷裡,愛憐地說:你就是一個妖精,要來吸乾我是不是。

  她深吸著來自他懷裡溫暖的芬芳,是那麼迷戀這個男子,又那麼的害怕失去他。

  最後兩個人都累到睡著了。

  夜裡翻身的時候,聽到了慕西在低聲哭泣,她從後面抱住他的背,撫摩著他的胸口說:怎麼了?

  慕西轉身,雙手托住她的臉,她在淡淡月光下,看他滿臉都是淚,他像孩子一樣哀求她:以後再也不要這樣了,不要這樣一聲不吭的就走,我怕,我怕你會死你知道嗎?

  她伸手擦他的淚,說:你是男人,怎麼可以哭呢?我不會死,我還要做飯給你吃啊。

  慕西說:你得保證,你永遠不會再走了。

  槿湖說:恩,我答應你,再也不離開你。

  慕西安心的漸漸又睡去,他把她摟地很緊,生怕要失去她。槿湖從未見他這麼傷心過,她想,她至少要為他好好的活著。

  離開海南後,槿湖在心裡對自己說:以後的每一年的四月一日都要去看那棵樹。


  NO.16

  二00六年十月,維棉去世已有半年的,還是會做那個夢,夢見維棉,穿著短裙,妖嬈海藻般的捲髮,抽著名叫「茶花」的煙,後來又是她盤著髻穿著婚紗對她重複著說:我改了,我真的改了,我要嫁人好好的過日子了,說著然後就笑著哭出淚來。

  沈慕西拍的一些攝影作品也獲得了大獎,在攝影界也小有名氣起來。

  在這半年裡,白槿湖拼命的寫作,出了本書,名叫《因為是女子》,記錄的是青春里友情和戀情的消逝,很暢銷。

  讀者驚訝於她可以用文字把疼寫的那麼真實,八十年代的人,大多生活在蜜罐里,最缺的就是心疼,連自己都不會心疼。

  很快,著名導演徐文杰看上了這部小說,決定改編為同名電視劇,並請白槿湖做編劇。

  槿湖欣然答應了,這是她對維棉的紀念。

  徐文杰見槿湖第一眼時,便覺得她不是凡俗的女子,有著清澈深深的眼睛,像極了赫本。低調安靜,不爭名利。當指出劇本需要修改的地方時,她總是安靜的聽著,揣摩著。

  劇本完工後,徐文杰說:戲裡的男主角已經有幾個候選人,到時你來最後定奪,畢竟是你創作的,心裡對人物肯定有輪廓。

  白槿湖萬萬沒有想到,正是這部戲,把她和陸澍又聯繫在一起。

  那是個傍晚,秋天的時候,天黑的也早,她和沈慕西早早的吃過飯,一起窩在沙發上聽歌,聽Jesse McCartney的《Just so you know》,她調皮的拉著他,要和他跳舞。門鈴在這時響了,會是誰在這麼晚來呢?

  沈慕西開的門,見是一個長相俊美的男子,問:你是?

  槿湖湊過來一看,是陸澍,他怎麼來了,無事不登三寶殿。槿湖對慕西說:他就是陸澍,讓他進來吧。

  陸澍看他們穿著睡衣,自己也許是打擾了,也只好硬著臉皮坐下來,將手裡拎的禮品放在了沙發邊。

  慕西準備讓他們單獨談談,打算進臥室,槿湖拉他坐在自己身邊說:你別走。


  槿湖看著地上的禮品,問:你這是什麼意思。

  來看看你,陸澍說,接著又說:我和林流蘇分開了,你知道了吧?

  她點點頭說:聽說了,她家那樣敗落了,依你的人品,你離開她我一點也不詫異。

  陸澍說:我家裡也好不到哪去,她家一倒,我父母也受到了牽連,我到現在也沒有接到拍戲的通告。我聽說你又劇本,正在選演員,所以來找你。

  槿湖打量著陸澍,說:那好吧,男主角就定你吧,我明天就和導演說。

  慕西心裡不舒服了,她還是在意陸澍的,否則怎麼會不考慮就答應。

  那我和我媽都謝謝你了,陸澍激動的說。

  槿湖說:不過我跟你說清楚,選你又兩個原因,其一是因為我欠你家的人情,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是,我覺得男主角的無情與不負責任和你太像了,你不用表演就是他了。所以,你不用感謝我,順便請你走的時候把東西拿走。說完就起身進了房間。

  慕西送走陸澍後,看見她開著燈,靠在床上看著小仲馬的《茶花女》,他知道,她其實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他躺下來,枕著她的腿,說:你今晚的話有些重了,看得出來,他很失落。

  槿湖說:這個男人,辜負了一個又一個,你會不會也這樣啊?

  我不會,我被負心的女人拋棄過,我倒害怕你會不要我,慕西說。

  他們真的彼此相信彼此相依,共同經營著兩個人的美好。

  陸澍似乎很珍惜這次機會,戲演的很投入,徐導演對他很滿意。《因為是女子》殺青的時候,槿湖沒有去,淡淡的在電視機前看著陸澍回答著記者的每一個問題。

  有位女記者問道:你是否和當紅女作家,也就是這部電視劇的編劇白槿湖是戀人?

  陸澍沉默了會兒,說:曾經不是,以後也不是,我和她不曾認識。


  槿湖舉起酒杯,獨自在小樓怡然自斟。

  周萍芬後來打電話給槿湖,說感謝之類的話,槿湖沒有拒絕。

  最後周萍芬說:是和陸澍的事,都是我不好,我那麼喜歡你,卻接受不了你。我想說,我知道錯了,我也知道,你和陸澍是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別說了,我大概都能明白,不是全部明白,大概都能明白。白槿湖說。

  沈慕西的攝影事業越來越大,不少影視明星也找他拍定裝照,張絲安也是其中一個。張絲安是一個不紅不紫的明星,靠誹聞炒作名氣。

  張絲安出現在慕西面前的時候,戴了墨鏡,穿著紫色雪紡的長裙,笑語盈盈。慕西沒有多語,只是儘自己的工作,叫化裝師帶她化裝,換衣服。

  她堅持要穿一件深V真空的短裙,披散著長發,斑斕的指甲,張揚著狂野。

  沈慕西幫她擺POSE的時候,她說:你可不可以稍微扶著我的右腿,我身子向左傾,我想試試這種拋離的感覺。慕西彎下身子,沒有雜念的雙手握住她的腿。

  她問他:你經常這樣幫女星拍照,那你摸我的腿時,有沒有想要我的衝動,我給你機會。

  慕西冷冷的說:不會,我只有一個女人,除她以外,別的女人只是相片而已。

  這時慕西的助手小常慌張地衝進來說:不好了,剛才有個狗仔偷拍了。

  慕西說:沒什麼,光明正大怕他拍嗎?

  給張絲安拍好後,張絲安用指甲在他臉上輕輕划過,說:有需要的話,就找我。說完遞給慕西一張紙,上面用口紅寫著她的手機號碼。

  慕西敷衍隨手將紙片一扔,心裡想的都是槿湖。

  回到家。槿湖早已做好了飯,乖巧的在桌邊等他。他悄悄走到她身邊吻住了她,她掙扎了好不容易擺脫他的索取,說:先吃飯了。


  他壞壞的說:我要先吃你。說完便霸道地抱住她進了房間,他們就這樣的過著甜蜜的夜晚。

  真的以為他們的生活會一直這麼安穩的過下去。

  沒過幾天,一份報紙打破了他們的安寧。那是一張照片,沈慕西抱著一個妖冶的女人的腿,照片出現在頭版頭條。槿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努力使自己平靜,坐在沙發上,決定等慕西回來,問清楚再說。

  然而那一晚,他直到十二點以後都還沒回來,槿湖不禁懷疑了,他從不會回來這麼晚的,難道他真的在外面有女人了。她斜靠在沙發上,沒有開燈,在黑暗中,她是那麼的害怕,害怕他們的感情會被蛀成一個一個洞。

  慕西在凌晨一點才回來,開燈,見她靠在沙發上,就準備抱她,她推開了,問:怎麼會這麼晚才回來?

  慕西握著她的手說:今天有個客戶脾氣不好,拍了一遍又一遍都不滿意,所以忙到現在才收工,我以為你睡了,就沒打電話給你。

  槿湖伸手把報紙丟給他,說:是忙這個客戶嗎?

  慕西看了報紙,說:這真是胡鬧,當時我在幫她拍照,被記者偷拍了,我也沒怎麼放心上,這些報導都是胡說八道。

  槿湖起身進房間,說:你真敬業啊,有你這樣拍的嗎?

  這是他們在一起這麼久以來,第一次出現的冷戰。她反鎖了房門,不管他在外面敲門,把頭捂著被子,哀痛的哭了。也許作家大多都是敏感多疑的,她越想越害怕,就像他已經不屬於她似了。

  第二天早上,槿湖打開門的時候,慕西已經走了,她坐在院子裡,看著慕西為她種下的桃樹,想了很多,寫了太多小說的結局,卻從未想過自己的結局和退場。

  打開電視的時候,正看到一群記者追問張絲安和慕西的事情,槿湖克制自己看了下去。張絲安告訴媒體,她是在拍相片的時候對慕西產生了感情,她直接的說:我很喜歡他!

  記者說:那你們真是男才女貌,金童玉女啊!

  張絲安驕傲的笑了。

  關了電視,她就打電話給慕西說:你看了電視了嗎?現在你們是所有人眼裡男才女貌,金童玉女了,那我呢?我算是什麼!說完就掛了電話關機,槿湖覺得不需要解釋了。


  慕西找到張絲安質問,說:你在媒體面前胡說些什麼,你瘋了嗎?張絲安妖冶的笑了:我是喜歡你啊,難道這有什麼不對嗎?

  慕西氣的想揍她,說:我不打女人的,你最好給我澄清,否則別怪我不把你當女人!

  張絲安依然大言不慚地說:你打啊,最好打死我,我就是喜歡!

  慕西摔門而去。

  慕西回到家,對槿湖說:走,我們現在就登記結婚!

  你想結婚我還不想呢!你說,你和她已經好到哪一步了?槿湖逼問他。

  慕西說:我說了,這是沒有的事,我什麼都沒有做,你怎麼不相信我?

  那你為什麼要抱著她的腿,她很性感迷人是不是!槿湖哭了出來。

  他真的覺得累了,說:你怎麼變的這麼不可理喻!

  槿湖聽了,哭的更厲害了:你說我不可理喻,我已經被你們折磨的快瘋了,你走,你走,去可以理喻的人那兒吧!說著就把慕西推出去,重重的關上了門。她靠在門後,坐了下來,他也靠在門外坐下來,都不再說一個字。

  很久她都沒有開門,慕西疲憊的站起來,走了,槿湖打開門,看著他走遠了,痛苦的哭了。他會去那個張絲安那裡嗎?槿湖脆弱而異常敏感起來,她最後一狠心,想如果真的他們在一起了,不如成全。

  她不知道,慕西是去了助手小常那兒。

  小常安慰慕西說:嫂子那樣懷疑你也別放心上,任何女人看見自己的男人和別的女人這樣的誹聞,都會變的神經質的。她面對這種事,她只是普通的怨婦,你應該好好的用耐心去讓她化解這一切。

  慕西抽著煙,冷靜了會兒說:確實,她一直這麼孤單的過了這麼多年,最好的朋友也不在了,她只有我了,出了這樣的事,她肯定是不能的平靜的。何況,她的職業也讓她想像力比誰都豐富。

  在小常那兒待了一夜後,慕西決定要好好的和槿湖談談,把一切都說清楚,不能再讓她受到傷害,一路走來,她吃了那麼多的苦,他該好好呵護她的!

  槿湖沒有想到慕西是去了小常那裡,她以為,是去張絲安那兒了吧,那個媚惑的女人,他們會擁抱嗎?會重複她和慕西在一起做的事情嗎?

  看張小嫻的書,有個情節,一個女人和小三談判之後,她最後求她,說:可以讓我抱一下你嗎?因為他一定抱過她,所以擁抱他擁抱過的人,哪怕是他的情人,也是種哀痛的惦念吧。

  是的,我們懷念一個人的時候,是那麼的卑微,好象我們真的是一點的不重要似的,就算是擁抱他的情人,也有間接的他的味道吧。

  槿湖蹲在慕西種的那些桃樹下,看著螞蟻跑來跑去,這些小東西是多麼的無邪啊。螞蟻是最怕寂寞的動物,一隻螞蟻,就算給它再多食物,它也會死,寂寞死的。

  槿湖喜歡對著這些桃樹說話,就好像周慕雲所說:從前有些人,心裡有了秘密,而且不想被人知道,他們會跑到山上找一棵樹,在樹上挖一個洞,然後把秘密全說進去,再用泥把洞封上。那秘密會留在樹里,沒有人知道。

  當一隻光鮮的腳踩在那些螞蟻身上時,槿湖才抬起頭,看到的是那個金童玉女張思安,修長的腿,橙色的丹蔻,胭脂紅的吊帶荷邊短裙,挎著路易威登的最新款,與上次在節目上不同的是,頭髮剪的很短,染成了白色,飛揚跋扈。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