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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真情,讓我們成為幸福的一家人006

2024-09-13 17:14:39 作者: 白槿湖
  腦海中總是會有這首詩里的畫面。一位蒼霜的老人,披星戴月,扛著一把鋤的背影在漸漸走遠,古調唱著曲,怡然自得,不為五斗米折腰。

  很長時間難過於自身的失敗。日復一日陷在不安之中,便停止寫作,驅車去陌生的山水之地,坐在田間地壟,被風吹得不停地用力咳嗽。望著遠方離地面很近的落日,長久地沉默。

  起身走,才覺滿身沾泥。

  前兩年,遇到喜歡的衣服,同樣的款式,會把不同的顏色買回家。冬天尚未結束,衣櫥里的都囤起了夏裝。但那時經濟並不富足,不過是捨得耗費。而今,能夠逛完整個商場,也遇不到一件想帶回家的裙子,或者說,對於這些,都毫無興趣。

  極少花錢在衣服和化妝品上,衣櫃裡有很多吊牌還未拆的衣服,梳妝檯里的瓶瓶罐罐都沒打開過,靜靜等待過期。穿著舊衣舊鞋,不活在他人的期許和目光中。內心擁有舒適就好。

  金錢可以帶來安寧,甚至,所謂的尊嚴。世俗里,人們往往以金錢標準衡量成功與否。所以我們都朝著所謂的成功在拼命前行,不敢怠慢。

  有幾個人有勇氣拋離這一切,歸隱山水間,不爭名利,只爭朝夕。和朋友聊起這個話題,她的觀點,陶淵明是怯弱的,為了逃避官場的爾虞我詐就躲在鄉下,忍飢挨餓,為了所謂的氣節。

  為此,和朋友據理力爭了一個下午。

  不行,我必須為我仰慕的詩人贏得尊重。

  因為我們的人生都未達到這樣的境界。相反的是,我們為了「成功」,在一味的迎合,附和,委曲求全。我們在否定別人的同時,該想一想自己能不能夠做到,做好。

  有個女孩子留言訴說著自己受到同學的排擠,朋友的背離,還有父母對她的極大失望,她說她不想活了。那晚我放下手邊一切事和她聊天,直到我要她向我保證她從此再也不會輕易生出想死的念頭。

  春季是抑鬱高發的季節。

  我想也許是因為我們挨過了嚴寒的冬,卻還要面對春寒料峭,細雨連綿,仿佛一時間失去了全部的盼頭。知道嗎,我特別害怕別人對我說她想死,不想活了,因為曾經有個人對我說完這句話後,我沒有放在心上,之後,她自殺了。

  這使我至今想起仍痛憾不已。

  所有抑鬱的人大都是良善的,我想那個年代的陶淵明,也是抑鬱不得志的,不過他是孤絕清高地選擇了另一種人生,避世,不離世。

  又是春天,萬物復甦,新生命萌芽的季節。南方的春,是短暫的,常常是一下子從冬季過渡到了夏季,若不是三月的桃花開,還真不知春來了。

  好友說春季抑鬱即將來襲,她不知自己能否撐過去。我為她擔憂。她說她最喜歡夏天。我真希望永遠都只有夏天,那樣她是不是會快樂些。

  她在我眼裡,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女子。一個女子,能夠有最決絕和最親切的兩面,她是多麼的可愛。

  欣賞她身上的鋒芒和孤絕。

  這個春天,我寫著隨筆集,常寫著寫著無聲哽咽,文字一旦太真實,就會顯露傷痛。那些寫著大段話語鼓勵他人活下去的人,可能比他鼓勵的那些人,還要脆弱,還要想輕生,因為那些大段文字,他最初的目的,是寫給他自己的。

  我也是如此。

  泅渡自身。

  文字的初衷,往往是自救。

  路過一個村莊,年輕人都出去了,留下的是老人和孩子,我在那座村莊停留,坐在陌生老人的院中,看貓在安詳午睡,成群的雞在樹上安棲。炊煙裊裊,柴火在灶中燃起。

  電視欄目中的鄉村之旅,讓多少人嚮往鄉下田園生活。

  都市的喧囂和爭擾統統卸下,重歸安寧。當世界安靜下來只剩下情感,拋離外界的強勢,也是一種境界。

  好姑娘,願眾生萬象都不會再傷害到你。

  這裡風景甚美,日照充沛。不如,我們就在這裡歸園田居。

  《此時正當修行時》

  長日盡處,我來到你的面前,你將看見我的傷痕,你會知曉我曾受傷,也曾痊癒。——泰戈爾。

  很多時候,願做一個溫和安靜的傾聽者,比如我此刻正聽著一個女孩哭著對我說出,她的傷口。我們叫她小茵。她坐在我面前,我給她沖了一杯熱牛奶,我希望會令她溫暖一些。


  她披著我的舊羊毛披肩,臉上還有巴掌的痕跡,紅腫著,我問她需不要煮個雞蛋在臉上敷一下,她捂著臉,搖搖頭,說:「我只想同你說一會兒話。」

  小茵開始訴說她在學校里發生的種種悲傷。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老師不喜歡我,總會針對我,當著全班同學的面諷刺我,說我將來肯定是個沒出息的人,爛泥扶不上牆,就因為我上課的時候聽歌。還有今天,坐我後面的女生不知道是聽誰的挑撥,放學的時候,她帶了五個人在校門口不遠處堵住了我,說我多管閒事,五個人輪流扇我巴掌,我不敢還手,我怕打的更厲害,我好恨她們,我什麼都沒有做過,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說完後開始捂著臉哭泣,將這樣的事說出來,也許比憋在心裡要好得多。

  我想,這是我們青春時期都會走過的一段日子,當然,如果你是個從不招惹是非的女孩。

  她繼續說。

  上課聽歌是因為老師講的內容我完全聽不懂,可我沒想到,就因為這樣,被老師說得一無是處,好像我上課聽歌,我就是個壞透了的女孩,將來我就是社會的無業游民,是個敗類。而那些同學,我沒有得罪過她,她就打我,罵我下賤,不要臉,我做錯了什麼啊……也許,也許是因為我那天勸她們不要翻學校院牆出去上網,可我真的沒有告訴老師,我是怕她們會摔傷。結果她們還是翻了學校院牆,被教導主任抓到,就懷疑是我打的小報告。可我沒有……我像個異類,被所有人討厭著,傷害著……

  我給了她一個擁抱,只是同她說了一句:你是個好姑娘。

  我說:「別怪她們,是她們不懂你而已。我們生命中有太多的不被理解,這世上也沒有一個不帶傷的人,我們不該心生恨意,也許你更該堅定自己的想法,你沒錯,但你必須此生努力,為你曾經受到的傷,為你曾經的委屈。

  她開始微笑,說:我現在念高一,還有兩年的時間,我想好了,她們越是認為我不行,我越是不能被她們看扁,我唯一脫離她們的辦法就是,比她們優秀,優秀很多很多,讓她們看看。

  此時正當修行時。

  我不是很好的安慰者,給她的正能量並沒有很多,也許一個擁抱,就足以表達我對她的心疼。

  歲月安靜,那些傷口根本不足以被時光記得。

  我們會遺忘。

  你現在痛得死去活來的傷口,將來有天你一定笑著說出來。


  清晨的時候,坐在後院的陽台下梳頭,長發忽然就沾染上了細碎的水滴,我抬頭誤以為下雨,仔細看,是一對麻雀在陽台積水處用嘴咂水梳洗羽毛,抖動翅膀時,水滴落在了我的長髮上。不知怎的,就那麼無故被感染了,望著那對鳥兒梳洗羽毛,我就靜靜注視直到眼圈裡蒙上了薄薄的霧水。

  這樣安寧的日子,哪怕日復一日也不會厭倦。

  塔可夫斯基說:過獨立、穩定與孤獨的生活,可以獲得必需的安寧;平和與親切的態度,是良好教育的表現。

  我們都曾有過那樣不受重視,且被踩在腳下的日子,真的沒關係,重要的是你不能習慣了逆來順受,你要奮鬥,頑固自己,讓自己逐漸變得堅不可摧。

  別人打在你臉上的巴掌聲,終有天你要把它變成鼓掌聲。你受到的不屑一顧越多,將來令人刮目相看的就越深。不受屈辱不會成才,對他人善,做好人;對自己狠,做惡人。

  我相信你會矚目,你會耀眼,你會以沉默無聲的力量扇那些侮辱你的人一記耳光。

  你想過普通的生活,你克服的就是普通的困難,你想過最好的生活,你克服的就是最艱難的困難。

  我一個人,多少次快要支撐不下去,想要放棄的時候,是那些傷害,嘲諷,眼淚,讓我對自己狠,再狠一點。

  這些,都是我的青春在走過彎路之後恍悟的美好。

  人生很微妙,你認識一個人之後,此生的後來截然不同了,走了另一條道路。途經的人,這些人,走入我的生命,改變了我以後的人生。

  儘管未來在哪裡,也許不能一時看清,但我有你們,我的幸福已經明明朗朗。

  身邊的人來來往往,原本熟絡的人變得陌生,離開我們的人,從我們的生命里空出位置,會有新的人會走進來,人生,就是這樣。

  很多時候,我們會忽略那些疼愛我們的人,而去疼愛那些忽略我們的人。

  所以,Dear girl ,學會與世無爭,與己爭。清醒,自持。相信愛情,但不盲從。不嫉妒他人的成功,這世界至少有幾億人比你成功。不羨慕他人的幸福,這世界至少有十幾億人比你艱難。不恨傷害你的人,那是他們不懂得。你要悲憫,溫暖,低溫,你要遠離刻薄,寡恩,趾高。最後,記住,愛,並不是指愛一個男人。

  《共你一場煙火》


  夢裡看煙火在空中四起,醒來,靠在床上,曲起腿抱著膝蓋,久久難眠。窗外不知名的小蟲子也失眠了嗎,不停不休地叫著。月光照在床上,隔著紗帳,寒氣陡添。

  已經不分四季,使用紗帳了,為了多一些安穩。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往來寺廟,有時會佛前焚香,有時只是靜靜站立一側。有位香客在為病中的家人祈福,虔誠跪拜,已是癌症晚期。我忍不住低頭想哭。

  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懷有希望。

  每天都去一次菜市場,茄子,黃瓜,西紅柿,一籃子紫的,綠的,紅的,再照舊去轉角那家水果攤,在這家買了兩年的水果,老闆娘嗓門很大,是個熱鬧人。

  有時去超市回來,還是會驅車繞很遠的路去她家,我不願買別處的水果,有時寧可不買,也要第二天去她那裡。她的水果新鮮,略貴,這都無關緊要。

  相比城中的住處,我更常居郊外的家。新搬來一位鄰居,原是空落的竹林中一間房子,他租了下來,騎著三輪電瓶車,賣些炒米薯干為營生。每天黃昏時回來,三輪車上的音響放著搖滾,他臉上都是喜慶。

  去他那裡買些蛋卷,我輕輕跺腳,他笑說:竹林邊就是蚊子多。

  過幾天,他尋來我家,找我們幫填寫匯款條,他悉數告訴我匯款的「巨額」,我說你別把密碼跑出來了。

  一位編輯說:湖,你的文字很安靜,有人間煙火里的淡然之氣。

  並不是第一次聽到這樣的形容,與褒貶無關。

  我始終不認為自己是個優秀的寫作者,文字不夠激烈,不夠脫俗。寫的都是俗日中細微的人與事。

  輕渺得像一縷氣息。

  文字只為記錄美好的瞬間和樸素的面孔。

  也如煙火。


  這煙火,不過是尋常人家煙囪里,生火做飯時飄出來的搖曳輕煙。不及那空中煙花的絢爛。

  幻滅如朝霞。

  我們嚮往海誓山盟,最終我們都在繞著柴米油鹽。

  夜裡,坐在這裡寫稿,用薄薄的羊毛毯裹住自己,桌上只有一支鋼筆,一本記事簿,還有一杯白開水。

  結束這本長篇,將會長期在閱讀和旅行中休眠,停止寫作。

  慈悲與憐憫,會使人溫柔。

  冬天將至。這是個我們可以肆無忌憚擁抱自己的季節。

  春夏秋冬,一年又一年,我們必須要努力,只為了幾年後,回望過去的自己和身邊的那撥人,我們沒有原地踏步。

  《眠於愛的長空》

  秋日的清晨,在桂枝花開的香氣里,醒來,洗臉浣衣,再將衣衫一一晾在起風的院庭中。

  提壺取水,燒熱,黃菊配茉莉花,衝出來的茶,使人清醒之餘,留有清幽。伏在桌上,只見杯中一朵朵黃色的,白色的花兒,實現著生命中最後一次璀璨盛開。

  連一朵花,都未曾卑微走完一生。

  仍舊保留多年來讀詩書的習例。

  讀到徐安貞的:

  銀鎖重關聽未辟,不如眠去夢中看。


  反覆念讀後面這一句,從中覺悟到那麼一些無聲無息卻擲地有力的東西。我們荒廢了太多本該珍惜的人和依戀的事物。

  不如眠去,夢中相看。

  我一直相信,常把悲傷的情緒放在臉面上的人,往往要比看起來總是在笑著生活的人幸福。

  很多抑鬱症自殺的人,直到死去,才被人發現,原來他活得一點也不快樂,可他生前看起來又是那麼積極陽光,甚至總是在反覆對他人強調生命的珍貴。

  曾經我在專欄里寫過,要做一個喜形於色,怒不形於色的人。可時隔一年,我不再這樣認為,做一個不動聲色的人,抑制住內心的苦楚與憤懣,是一種自傷。

  處處顧及他人的感受,隱忍自我,這些負面的情緒,埋藏太久,自我是否有能力化解,如若不能,會有折損。

  年輕的優越,不在於容貌,而在於不管我們多疲憊,只要睡上一覺,醒來,神清氣爽,一切安好。

  往後,無論內心有多少倦怠和不滿,都不如,眠去。

  很少會買衣服之類,只覺不需要擁有太多自己喜歡的,但對於床品,卻持有偏愛。

  柜子里的各色床罩枕套,比衣服還要多。

  有緞面顏色簡單純色的,也有棉質碎花錯落相間的,還有細軟搖絨粒床單配著厚重的羊毛地毯。

  很溫暖。

  最具有包容力以及安全感的人與事,應是母親,床。

  無論多艱難,在母親的懷裡,在床的中央,能夠找到歸屬。

  忘記在哪部電影裡看過一個畫面,女主似是鄭秀文扮演,兩個人分手後,女主搬離了他們住的公寓,在大雨中,女主拖著床墊邊哭邊行走著。


  那時很不明白導演的用意,只覺得滑稽不可理喻,只當是導演的無厘頭。

  如今想,女主在大雨中帶走的是懷念和安寧。

  眠於愛的長空。

  《一生有你,才有安定》

  記不得有多久沒有這樣近距離端詳父親,那仿佛一夕間生出的白髮,讓我不得不相信,曾經印象中一直都高大偉岸的父親,漸漸老了。

  我住院了,他無意間說著:這是我女兒第一次住院。言外,有著暗暗的心疼。

  在醫院的那個清晨,我身體情況突發變化,醫生決定立刻手術,刻不容緩,我想到的第一個人,是父親。打電話給他,他說:我馬上過來,你別怕,小手術,不怕。

  我被推進手術室,他和母親,還有我先生在手術室門口等待我。

  後來才聽說,先生在等我的過程中,全身都在發抖,十分害怕。而父親很鎮定,寬慰著說:你抖什麼,小手術,別怕。

  其實,我心裡明白,父親才是最害怕最擔心的那個人。

  多年前,我念中學。在一個冬夜的晚自習,我悄悄溜出了學校,在街上閒逛了很久,忘記了時間,等趕到學校,已經是夜裡十一點。門衛告訴我,父親來接我下晚自習,不見我人,等了一個小時,此刻肯定是出去找我了。

  我忐忑不安回家,母親見我到家了,打了電話告訴還在外尋找我的父親,讓他回家。

  本想著一頓臭罵是跑不了了,誰知,父親一進門,紅著眼睛,說:你跑哪去了,新聞上放昨天這條路發生了殺人案。你從來不會這樣,我等不到你,以為你出了事,你知道我有多害怕嗎,我站在校門口的那一個小時,腿都在抖,我想著我的女兒會不會沒了。

  瞧,父親明明是膽小鬼。

  父親最大的愛好,就是看世界新聞,看軍事天地,每天回到家,他也不管我和母親有沒有興趣聽,饒有興趣地說著歐巴馬去了哪國家做訪問,釣魚島事件的進展,神十在太空上的授課過程。


  母親聽得哈欠連天,很快將話題轉到鄰居家誰誰和婆婆吵架了,誰誰家雞跑到咱家院裡來了。

  只有我,會裝作很好奇很無知地聽父親解說,如此,他就越說越有勁,直接無視了母親。

  當然,有時候我也會和母親統一戰線來鄙視父親。比如我和母親看電視劇正起勁,他換台,看軍事天地,他指著屏幕興奮地說:快看,無人隱形轟炸機。

  我和母親面面相覷。

  提起這個,不得不說個笑話。我買了好大一串葡萄,母親感嘆現在的葡萄比荔枝還大,父親像是什麼都懂似的說,這葡萄是太空帶回來的。母親一本正經地問:太空中還長葡萄了?父親則認真科普道:是把種子帶到太空去,再帶回來,種子的基因發生了變化。

  我在一旁笑到肚痛。

  如今,多了一個小人兒來分享父親的寵愛,我的女兒,他的外孫女。從我生下女兒,他一天不落下地來看我和孩子,總是吃過晚飯再過來,讓他在這邊吃晚飯,他覺得不好意思。

  他來了就抱著外孫女不放手,他是那樣喜歡,自言自語說:你快長大,長大和我一起玩,我們一起看電視,我保證不和你搶台。只要是你的事,我隨叫隨到,你就是我們家的皇帝,不過你別以為我會慣著你,你錯了我還是要打你的。你得長高呀,得和我一樣高,別像你媽一米六都不到。我要戒菸了,你看我鬍子刮的多乾淨,我以後的煙錢都給你買吃的好不好。

  才想起,前陣子,他居然不看新聞了,看起了葫蘆娃,唐老鴨,看得津津有味。

  我小時候可都沒有這樣的待遇呢,真有些吃醋了。

  即使自己也身為人母,在父親面前,我仍舊是那個夜裡做了惡夢就會大喊爸爸的小女孩兒。

  無論我有多深愛我丈夫,我最愛的男人,永遠永遠都是我的爸爸。也許在我幸福的時候,陪伴我的,都不會是他,但我害怕,遇到困難,受到委屈,我想到的第一個人,是爸爸。

  我最信任的人,是他。

  親愛的爸爸,一生有你,才有安定。

  《惟有葵花向日傾》


  夏至。

  十餘朵茉莉花苞,泡出來的茶水,有著難以言說的清香。只見這些茉莉,在水中綻開,依舊是那麼純淨清和的美。仿佛這一生的使命已然完成,從枝間到杯中,所付都是芬芳。

  大概是生於盛夏的緣故,才會如此歡喜夏日炎炎。烈日當頭,也不要去撐一把傘或戴一頂遮陽帽,就覺得行走在這般好的陽光下,是最怡然自得的事。

  每一年,都是在期盼夏天到來中度過。好像一年四季,有三個季節都是在冬眠,只等夏天,方才甦醒。後來想想,對夏天的偏愛,其實是因為,唯有夏季,會有最艷陽高照的天氣。

  難怪朋友說,我最適合在非洲生存。

  兒時的夢想,就是在太陽上擁有一所房子。

  母親說,在我三歲那年,因為整日在太陽下暴曬,我的頭上長滿了大大小小的熱瘡,她無奈之下,給我剃了光頭,而我依舊每天頂著光頭在烈日下自娛自樂。

  舊照片上那個年幼的小光頭啊,黑黝黝的腦門,不敢相信這會是我自己,真想穿過歲月,和幼小的我重逢,你看,你長大了,不再是小光頭,你有一頭長髮了,看起來並沒有那麼糟糕。

  倔強有時是一種天性。

  從來都是那種犯了錯就站在原地,低頭任打任罰,也不跑,也不喊疼的人。我特佩服做了錯事立刻就能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的女孩,可以很快得到原諒和心疼,並且還會有棒棒糖做安慰。我就會死倔死倔,寧死不屈的樣子,跑十圈操場,我都不帶服軟的。

  這大概就是我們再努力也得不到喜歡的原因。誰叫你嘴硬呢。

  幾年前,第一次因寫作參加一個文化交流的晚宴,有很多出版社和文化公司的主編在場。那時候,我大約是所有作者里年紀最小的,還在念書,窮學生一枚。當晚,一眾人皆盛裝出場,穿著華美的晚禮服,精緻的高跟鞋和妝容,追光燈照在她們身上,美得讓我卑怯。

  我抬起頭,看到一個個揚起的美麗下巴。

  人群里,我穿著白襯衣,牛仔褲,舊舊的球鞋,與整個會場格格不入。坐了一夜的硬座火車,神情疲憊而失落。甚至在吃飯的時候,母親打來電話,由於第一次獨自離家去很遠的地方,我竟然很寒酸地流淚起來,倒慌了身邊的人。

  那時候真的是窮酸學生啊。


  可我信心滿滿,篤信我會有一個幸福的將來,哪怕此刻我落魄,也從未懷疑過以後的歲月。

  現在有能力去買各種精美的女裝,我仍舊像過去那樣,極少買衣服,理性購物,不膨脹。那些虛榮心,必須自我克服掉。

  因為真正走過人生低谷的人,會懂得之後的春風得意,是多麼的來之不易。

  如果你不快樂,那就出去走走,世界這麼大。風景很美、機會很多、人生很短,不要蜷縮在一處陰影中。

  這個時候,高考的成績應該出來了,幾家歡慶幾家愁。高考確實是人生中第一次重大考驗,但相信,任何結果,都不會對你人生有多大影響,都會有一條光明的路在等著你。

  也許你會說考得好有機會做科學家,考得差可能以後做普通工人。能不能成為象牙塔里的莘莘學子,將直接關係前程和命運。取得高分的,進入重點大學深造,分數低的,只得進一類二類高職專科。我並不覺得這種劃分,就會關係到一生的路途。

  任何一種人生,都有自己存在和快樂的理由,沒必要擔心。

  讀到一句話:有的路,是腳去走。有的路,要心去走。絆住腳的,往往不是荊棘和石頭,而是心。所以,看起來是路鋪展在我們眼前,實際上,是心撲騰在路上。

  我喜歡經歷了大起大落,大悲大喜之後,還保存最初的那個自己,還有勇氣走完接下來的每一段考驗,是自我的生命更加豐沛,堅韌。

  惟有葵花向日傾。

  那輪太陽,一直都在。

  《星沉海底當窗見》

  十年後,我要娶黃惠瑩。

  這句話,從一名已故的男孩微博簡介中看到。

  無端就這樣待坐在電腦前,很長時間,都緩和不過來,想寫些話,不知從何下筆,內心萬馬齊踏,很沉重。


  承諾如煙雲過往,我們曾以為辜負了海誓山盟的是時間,是負心,然而,除卻生離,還有死別。

  「逝者如斯夫」這個微博用戶,一夕之間,成了最悲傷的微博。

  只關注逝者,在安靜的夜裡,給那些以前活躍在微博上,記錄生活點滴但今已逝去的人,默默送上一份悼念。

  有個美麗的女孩子,在臨終前,對母親說,媽媽,你要記得我的笑容。

  還有位鄧麗君的歌迷,最後一條微博,紀念著鄧麗君,哼著那首《Good bye my love》,再見我的愛人。

  與君相背飛,去去心如此。

  此後的永遠永遠,都不會再相見,這才是世上最殘酷的分別。

  元稹在妻子韋叢去世後,寫過一句詩:唯將終夜長開眼,報答平生未展眉。詩的字面意思是,餘生的長夜我都將睜著雙眼,以報答你一生為我操心從未舒展眉頭。

  或者說,這是對故去妻子的承諾,我這一生都不會再愛上別的人了,我餘下半生都只有你。

  這和他那首感動世人的詩句異曲同工: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兩年後,他幾度納妾續娶。

  「尚想舊情憐婢僕,也曾因夢送錢財。今日俸錢過十萬,與君營奠復營齋。」

  大概是一年前,那段時間我非常非常絕望,徹夜失眠,白天昏睡,拒絕與外界聯繫,像是醉生夢死,與人無尤。

  最後睡著睡著,感覺身體往下沉,意識在上飄,整個人變得很輕,那是最虛弱的階段。在旁人眼裡,你沒有任何不幸福和絕望的理由。但自己始終渾渾噩噩,終日麻木。

  父親痛心斥責:你不愛惜你自己的健康,你把生命的意義拋遠,你可知道,你沒有健康,沒有生命,何談愛情,何談理想,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是空的。


  這之後,我改變了很多,恢復了良好的作息時間和生活習慣,我開始有更多美好的憧憬和願望。

  偶爾,我們會軟弱的一敗塗地。

  也許那一天你真的怎麼努力也走不出來,太陽總歸會落下去,那天,會過去的,你熬過那天,你會發現自己堅強的有些不可思議。

  我走過那段路之後,我不再像從前那樣,半分委屈,四處傾吐。不再輕易抱怨他人和生活,一些話,一些事,你放在肚子裡,試著一下午,真的會爛在肚子裡。你會慶幸,幸好沒有小題大做,沒有宣揚開來,其實,傷口沒有那麼誇張。

  依舊還可以做朋友。

  反反覆覆去揭露自己的創口,是更深的自傷。

  以前穿了耳洞,迫不及待就買來很多精緻的耳釘,沒等傷口癒合就經常換耳釘,最終,耳洞總是一次次紅腫刺痛,最終,我放棄了所謂的美,任耳洞長實。

  朋友告訴我,剛穿耳洞,不要頻繁更換耳釘,每天自己稍微轉動一下,不要去碰它,日子長點,就會長好。

  這麼簡單的道理,我怎麼就不清楚。

  重複傷口,最後只會發炎潰難。

  受了傷,別逢人訴說了,沒用的,旁人終歸是旁人,沒有幾個人真把你的傷當自己的痛處。如果真的有那麼個值得傾訴不幸的人,你面對著他,未及開口,已無聲哽咽。能夠讓你不用哭著說出傷痛的人,都是不需要說的人。這一生,陪著我們一同歡喜的該是身邊全部人,陪著哭的僅一個人就好。

  從一個新生命即將誕生的那刻起,就要經過母體的擠壓,才能來到這個世界。人生來就是要受到疼痛的,沒有必要為此逃避。

  愛情也是,千百年來流傳至今的愛情,有幾段是舉案齊眉,白頭偕老的?

  漢樂府里的《有所思》曰:從今以往,勿復相思!相思與君絕!

  好一個決絕的女子。


  我相信,她在與情郎恩斷義絕之後,仍能過得更好。

  夏日已至,這是我最鍾情的季節,期盼在自己喜歡的時節里,能夠過得平靜,並且愉快。本質在於,珍惜二字。

  星沉海底當窗見,雨過河源隔座看。

  《春來花鳥莫深愁》

  杜甫有詩:老去詩篇渾漫與,春來花鳥莫深愁。

  恐怕只有這句詩,是最能釋然這段日子的心境。每日閒時,寫零散隨心的段落,不去探究文字本身的意義,寫過之後,放在那裡,不再翻看,仿佛此後都不能和那段文字有任何關係了。

  亦不會再輕易悲傷了。

  這大好的春光,切莫有多深的憂愁了。

  驅車去一百公里的深山林間,上一次去,還是夏天,空氣乾淨得好像肺都被清洗了一次,你會覺得之前在城市之中的呼吸同在這裡相比,是天壤之別,呼吸,是享受。

  手機沒有訊號,沒有網絡,只是我們二三人而已,爐火正旺,溫一壺茶,裹著大披肩,細訴這一年來種種印記深刻的事。

  從窗外望去,可見柳枝搖擺,梅樹結滿了白色圓苞,一隻蜜蜂從半開的窗飛進來,也許,是尋到了房間裡盛開的茶花和水仙。

  摘下一朵茶花,那是一株里開的最明艷的那朵,放在水杯里,雖沒有香氣,只是這乍暖還寒的初春里,添了些許愉悅和希望。

  記得最初喜歡茶花,是讀小仲馬的《茶花女》,以茶花為點綴打扮自己的瑪格麗特。後來,親手種植茶花後,發現茶花的可貴在於凌寒而開。

  一叢花中,被摘的總是最耀眼的,如同做人,過於招搖,總是有折損。

  將茶花的花瓣一片片剝落,灑落在盛了綠茶的瓷盤中,輕吹,花瓣和茶葉一起在旋轉,不喝,只是觀賞。最美的場景,是落英繽紛,是落紅飄入河水,隨流水而去。


  世上最美的事物最終都付出了無可回頭的代價,比如,煙火。

  我也相信,美好的人也必須是經歷重重艱難,在自我隱忍和曠日修復後,歷練出來的美好氣質。

  敬重那些位居眾人景仰傾慕,但性平謙卑待人慈悲的人。與人交談,音量中沉,目光專注,談吐優雅,更多時候是在傾聽。做事的力度遠遠大於聲音的分貝。

  成熟的標準,應該是懂得何時該沉默,並且明白自己所處的位置和身份,不卑不亢,這與年齡無關。

  人到了一定的歲數,一事一事的經歷後,言語或文字,都該變得刪繁從簡,惜字如金。

  即使別人眼裡你是差勁的,但你自己一定要認為你是優秀的。這個世界上,你無法阻止任何人對你作出差的評價,而你,要給予自己多一點點的溫情。最可怕的不是他們都不愛你,而是你自己不愛你。早上洗臉的時候,看著鏡子,這樣的自己跟著我竟受了這麼多罪,對不起,多少年來一直被我折磨的自己。

  極少會被人和事觸怒。

  少年時,可因一個敏感詞,一個敏感的眼神與人錙銖必較,爭強要盛,後來,獨自背包走過很多地方,見了不同層次和地域的人,便明白,尤其女性,輕易的憤怒,跋扈,只是內心缺乏修養,難得幸福。

  生氣本是一種珍貴的情緒,它比快樂的次數要少很多很多,故顯珍貴,只對在意的人生氣。喜形於色,怒不行於色。如果到了原則的底線,必須要怒,那就是這一生都徹底斷了往來才好。

  與人相處,只要對方無害你之心,你就該知足,不應有更多奢求。有時我們會悲傷,認為那些原本親密的人應該待我們好些,心涼過後,就想想他們大概是沒有半點害我的心,只是人與人之間本就自然的淡漠,所以我們依舊該保留和感激這份純良無害的情感。

  收到一些女孩子的信件,在信里,說及對學業,對未來的迷茫,她們說,不想辜負父母的厚望,但是真的拿起書,就難以認真,學習成績並不好,甚至,不想再念書了。

  她們說,湖,我想像你一樣,做自己喜歡的事,和喜歡的男孩子在一起。

  此刻,我生怕所奉從的原則,會令你們產生誤解。是啊,說起來多好聽,一生做自己喜歡的事為謀生計,與喜歡的男子相守相伴。可是,真的要做到這樣,我們要對自己有莫大的苛刻和狠心。

  你總會看到我的笑容,沒看到我哭得時候。

  未來是什麼樣子,不完全取決於你的學習成績,但絕對完全取決於你的堅持,你的判斷力和毅力。


  女孩子,一定要好好讀書,將來高考,無論專科還是本科,選個好就業的專業或你喜愛的專業,將來擁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只有這樣,將來你若愛上一個優秀的男孩,你可以體體面面嫁給他,他的父母會尊重你,待你如珠如寶。誰說女孩工作不重要,嫁好老公就夠了,你必須足夠優秀,優秀得可以和優秀男人般配。

  大好的春光,收起那些無關的心思,不悲不怒,珍惜念書的時光,只為有一天,可以有更多的選擇,無論是工作,還是愛情。

  我也是,還有很多的事需要去做。

  將來,要是有擁有女兒的福分,只要她善良,溫柔,平和,拋棄自私、貪嗔和刻薄這樣的字眼,與家人相親相愛,能夠融入身邊的人群,也能有獨立的品格。

  我會親自撫育她,直至她成年,帶她去很多地方走走停停。

  望用前半生漫長的修行,換得餘下半生的安寧。

  《想起你使我眩暈》

  這個南方的冬天,被說成是多少年來最冷的一個冬,空間裡都是濕冷的氣息。因為寒氣過盛,空調散發出稀薄的暖風就像是雪中呵氣,毫無暖感。

  也曾想過停下筆,確實這一年除了專欄,沒有再過多的文字表達,我寧願一個人做很多的事情,走很長時間的路,讀讀書,和朋友一起聊聊有的沒的。

  過去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存任何人的號碼,是的,任何人。非常自我地封閉了對外界一切的關聯,以為這樣就會獲得寧靜。

  固執的認為,想念我的人,總是會打來電話給我。而我想念的人,號碼早就不需要記憶,根植我心。

  能記住的號碼,總是有那麼幾個。

  我們的記憶里,都會有一串號碼,你記得,深深的記得,可你極少甚至從未撥打過,但你記得,有時那串號碼,會在日落時,突兀地冒出在腦子裡,生生的要了你的淚。

  這是我們暗戀過的人,偷偷喜歡過的那個人,那麼的小心翼翼,按下了他的號碼,卻遲遲不敢撥出去,簡訊編好了,會慢慢看,刪除幾句,再刪除,最後到底還是沒有發送出去。

  海子寫過一句詩:想起你是我眩暈。


  好友小蘑說,有一串電話號碼,她竟然記得八年。她從未有勇氣撥打過,按了號碼,又立即掛掉,終於有天,鼓起勇氣,撥通了,卻傳來:您撥打的號碼是空號。

  多麼讓人失落落的一句冰冷話語。

  她至今,仍記得這個號碼,有時,會從腦子裡跳躍出來,提醒著她,沒忘,一直沒忘。

  甚至都忘記了他的模樣,可號碼,卻那麼清晰。

  是啊,面目已模糊,往事卻清晰。

  大概冬天就是一個懷念過去的季節。我偏愛四季分明的城市,會很早起床爬到頂樓陽台等待初夏的日出。

  看到一句電影台詞:愛是一次又一次的徹夜促膝長談,然後一起看淡藍天色已在晨曦中微紅。

  夏夜裡面對面一起啃西瓜,彼此滿嘴沾著西瓜汁望著對方傻笑,到樓下散散步,走到夜市的小吃攤,一起吃點烤串。

  因為相愛,所以再平庸的事也會甜蜜。

  香港作家陳寧在書中說,生活就是些微小的細節,一個回眸,一段發呆的片刻,一根點燃了又忘記吸的煙,一段隔著玻璃的溫柔愛撫,一種走路的姿態,一個門牌,以及一支歌里卸下的心事。

  有的人把幸福描述的很大很大,所以他這一生都難於幸福。

  好吧,其實在冬天的街頭能夠買一個很燙很燙的烤地瓜,就是幸福。

  六月末,七月初,是梔子花盛開的季節,也將是她出生的日期。

  門前有一株生長了十餘年的梔子樹。瘦小的枝葉從盆栽里逐漸長大,之後,移種到花壇里。

  每年夏天,花開得枝頭熱鬧,有路人摘回家,將香氣帶去更多的地方,也有頑皮的孩童摘幾枝,放在鼻尖嗅。


  梔子的花語,一生的守候和喜悅。

  清水盛白梔。

  曾經憂患,曾經沒有勇氣養育一個女孩兒,擔心不能夠給她最好的未來,不能夠讓她如願生長成我理想中的樣子,甚至,擔心這世上無那般好的男孩能夠如她父親這樣疼惜她。

  當我的身體裡,住著一個小小的胎兒,我不知道是男孩還是女孩,已度過了四個月初為人母的喜悅,真正迎來一個生命,我多希望,這會是個女孩,她的名字,一年前,曾下寫,將來若有個女兒,我會喚她晴梔。那麼巧合,一年後,我擁有的孩子,也會出生於梔子盛開的季節。

  晴梔。

  我的梔子姑娘。

  在晴朗天氣里,盛開的潔白梔子花。

  她身上有我對美好女子全部的定義。

  也許,她將與父親有著相似的容貌。都說,長得像父親的女孩兒會很有福氣。她會同我一樣的屬相,一樣的巨蟹座,可能會和我有一樣的內心。

  她是上天給我餘生最美妙的禮物。

  《雪花膏》

  在人來人往的路口,忽然就聞到了一陣仿佛古老的香氣,一下把我推進很久很久以前。

  已經很久沒有再遇到這樣的氣息了。

  念舊的人,最怕上了年紀,因為念念不休的事與人會越來越多,閒下來的時候就想尋尋舊時記憶。

  上個世界七十年代,最時髦的化妝品,應該是雪花膏了,那時的女子,擦雪花膏,噴花露水,算是很洋氣的了。


  記得在我小時候,只要花幾毛錢,就可以拿著一個小瓶子到巷子口的百貨大樓打一瓶子,白白的,裝在一個大罐子裡,售貨員會接過我自己帶的瓶子,幫我打滿滿一瓶子,幾角錢。

  冬天的時候,雪花膏就可以防乾裂防凍瘡,洗完臉,在臉上擦一遍,就這麼的簡單。

  後來,雪花膏有了一個好聽的名字,叫雅霜。

  白色的瓷身,綠色的鐵蓋子,封口有白臘。雅霜很香,至今閉上眼,仍能記起那種香氣,淡淡的,卻又濃濃的。

  它要比鐵盒裝的百雀靈奢侈些,更香一些。

  奶奶用的就是百雀靈或者蚌殼油,我偏愛雅霜,它更香,更細膩。

  曾在舊日的上海廣告上看到雅霜的廣告,印著當時的當紅明星白楊,甜心一般的笑容,胸前一束鮮花,那扮相讓當時的女人心嚮往之。廣告上說雅霜是「最為愛美仕女之妝檯良伴」。

  雅霜,曾經風靡了三十年,這讓我莫名的傷感起來,如今的孩子,還有塗抹雅霜的嗎?

  沒有了,我卻這麼的懷念它的香氣。

  多年來了,我沒能在公車或者地鐵上聞到雅霜的香氣,它仿佛已經遠離了我的生活。

  我想,想念雅霜的人,都是懷念過去的人。它曾伴著我們年少的時光,寒冬的時候,剛洗過臉,乾澀的臉,將雅霜弄一點放在手心,雙手搓一搓,然後塗在臉上,嗯,真香。

  那是怎樣的一種安寧呢。那種味道,總讓我那麼的放心那麼的靜。

  在我後來看王祖賢和吳彥祖主演的《遊園驚夢》里,覺得,吳彥祖飾演的邢志剛便是這樣的男子。

  如今,商場裡,各種各樣的國產化妝品和國外奢侈化妝品都玲琅滿目,化妝的工具更是形形色色,總讓人挑花了眼。

  素麵朝天,只是過去的一個時代了。


  驚喜地發現,還是有賣雪花膏的,雅霜和百雀靈還是老樣子,一點也沒變。

  真好。

  雅霜——桂花香型。

  雖然擺放在櫃檯的最下面,我蹲下身子,指著櫃檯,我就要它,四塊五一瓶,我買了一瓶。

  我放在自己枕邊。累的時候,就用冷水洗個臉,然後擦上雅霜,抱著枕頭,甜蜜又安寧的睡上一覺。

  我希望,如此老的雪花膏,不會被市場無情的淘汰,總是會有那麼一群懷舊的鐘情的人去買它,它可以生產的少量,但是會一直這麼的生產下去。不用換包裝,不用更新香氣,依然是那個樣子。

  當我想念它的味道時,我可以看到它,似是故人來。

  忽然又想起,一種強力牌的芒果汁,記得只有在過年的時候,桌面上才會擺上一瓶瓶芒果汁,媽媽會給我熱一熱,這樣喝了才不會咳嗽。似乎好些年,都沒有再喝到了。

  如今,總是會買兩顆芒果,用果汁機榨出新鮮的果汁來喝,可味道總好像沒有童年的芒果汁好喝。

  人總是這樣,失去的永遠都是最美妙的。

  隔壁的老人去世了,她病中常念叨著自己的幾個女兒,外孫,偶爾女兒們回來一趟,也是來去匆匆。她臨走前的一個星期,來我家坐了一天,她說我就是想在你們家坐會兒,你們忙你們的,不用管我。

  我根本沒預料到,僅僅過了幾天,她就走了,聽說沒有一個子女哭,所有人都沒有悲傷的表情。她走的那天晚上,女兒外孫都沒有守在一旁,但我父親一直在旁守著。

  而我非常後悔,最後一次見面,沒有和她多說說話。

  老人用的,也是雪花膏。

  她遇到我,總會有慈祥的笑容,總是在誇我好。我哭了兩次,腦子裡總會想起她坐在沙發上,靜靜的樣子。


  時間就是這樣,從不給我們回頭的餘地,無情地帶走我們身邊的點點滴滴,我們只能自得安慰,要珍惜,活在當下。

  處理好過去的回憶,不忘卻,也不沉湎。

  從明天起,做一個溫暖的人。

  《唯願時光,一直如斯》

  入秋的時候,種下的一盆薄荷。

  這個冬,終究還是來了,在漫長的溫暖過後,在我出現春天的幻覺時,它姍姍來遲,像是沉睡的時光忽然甦醒,冷撲撲的迎面而來。

  那盆薄荷蔫了,枝葉都彎下了腰,蜷縮起來,我隨手將它放在筆記本電腦的背後。

  好像,過了許久許久。

  這一年的時光,格外的久,恐怕,是因為有些艱難。

  我坐在這裡,長時間沉默,直到嘴裡覺出了苦澀。只是在抬頭的那一刻,我忽然看到了一抹綠,是的,是十幾枝薄荷草的莖葉。

  它們長高了,筆直地站著,細細的莖上每過一小段就生出兩片小綠葉。它從電腦的背後長入我的目光中,像是不甘心藏於背後。

  我以為它會萎謝,它卻偏偏長勢更好,那樣驕傲站在那兒,並且,顧自散發著薄荷的清香。

  它的香氣和生長模樣都令我清醒。

  一株小綠植也會非常有骨氣,我隨手扔在那,它並沒自暴自棄,它挺直了自己,像是要與冬天搏一搏。

  要像這株薄荷,愈是艱難,愈是向上,挺拔。


  看韓國文藝愛情片,是這個冬天夜晚很溫暖的事情。

  蘇志燮主演的電影《只有你》,講述一位落魄拳手和盲人女孩的故事,他們相愛的那些溫柔片段,真讓人艷羨。她站在陽台上,「目送」他出門,他走到了樓下,看見她朝他的方向微笑,他又折回來,跑上樓,抱緊她。

  他們養了一隻導盲犬,叫定家,他為了三千萬韓元給她治好眼睛,在她手術的那天,去泰國打黑拳。那場殘忍的格鬥,我以為他被打死了,但他竟反敗為勝,我想,那是因為她的影子在支撐。

  他離開前,曾問她,當她眼睛可以看清世界,會不會認不出來他,她篤信自己會一眼就認出他。

  他被捅了兩刀,死裡逃生,在一家醫院養傷,他的臉龐有醜陋的疤痕,並且,瘸了一隻腿。

  當再次重逢,竟是定家最先認出了他,定家朝他狂吠,撲倒他親熱,她驚訝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我看見他轉身時,哭得像個孩子。她過得很好,他不想再打擾。

  好在,導演給了一個美好的結局,使這部電影擺脫了傳統的悲劇。

  對陌生人的忽然心動,好像我也曾有過。

  多年前冬夜裡,就好像今晚這樣低溫的夜。我坐上末班的公交車,十點半的樣子,身上僅有一元硬幣,在始發站上車,投幣後剛坐下,司機說沒看見我投幣,我站起來又急又羞,說自己投過了,司機堅持,我礙於身上已無分文無法說清。這時,一個穿淺咖色夾克的男子走上來。

  他沉靜道:「我看到她付過了。」司機只好作罷。我這才坐下,我知道他並沒有看到,我感激望向他點頭道謝,他淡淡笑意會我別怕。他的臉很英俊,笑起來溫暖。那是我唯一一次對陌生男子的心動。隔了多年,同樣清冷的夜,忽然想起他,此生都不會再見,但他給我的生命里留下了溫情的片刻。

  看到這樣一句話:我做好了要與你過一輩子的打算,也做好了你隨時要走的準備。這大概是最好的愛情觀,深情而不糾纏。

  但時光最殘酷的是,將陌生的我們變成如膠似膝的親密愛人,然後我們舉案齊眉,漸漸相敬如賓,最終兩兩相厭生恨。我們這樣一點點靠近,再一點點剝離。回想曾經那樣恩愛過,像是個笑話。別怕那一天,從相愛開始,你就該知道終會分開的。

  你問我是否相信愛情,我說真的,真心的,我不相信愛情,我相信自己會做好愛情里該做的角色,剩餘的,那就交給你。

  我以前有認真打算,小半生過漂泊游離的日子,孤軍奮戰,始終一個人孤寂清然,白天清醒,夜裡寫作,不要活太久,三四十歲就平靜走入死亡。這是我人生的退路。後來,我這個孤僻者忽然想過一過正常人的幸福,於是我選擇了一個男子。世人說婚姻是墳墓,那麼我就走一遭,僅此一遭,拿這一生孤獨做賭。


  所以,這個聖誕節,我要嫁了。也許婚禮的當天,會有一場雪,願在那場雪裡,走呀走,雪覆蓋了頭髮,就這麼白頭到老。

  願每一位你,都幸福,珍重。

  《心如蓮花》

  喜愛在晨昏的時候,去往喧鬧且充滿煙火氣息的地方。

  譬如菜市場,中學學校門口,夜市聚集地,你會發現,幸福從來都是簡單的事情。

  年邁的老人提籃賣菜,從城郊附近的鄉下摘來新鮮的西紅柿和黃瓜,蹲在人來人往的巷子裡叫賣著蔬菜,有著樸素和聰慧的目光;穿著寬大校服低頭走路的女生,耳朵上戴著耳機,在聽哪一首歌呢?看見飾品店有新到的阿狸布偶,欣喜地抱在懷裡;而那些穿著背心拖鞋搖著蒲扇的大叔們,吃著羊肉串喝著啤酒,再下兩盤棋,談論著社會新聞國家大事。

  這樣凡夫俗子的市井場景,總讓人眼裡露出溫暖的神情。

  再美不過從容的姿態。

  偶爾會有年輕瘦高的城管走過來,提醒賣菜的老人,這裡不許賣菜,老人耳朵不好,他彎下身子,在老人耳旁放大聲音但仍不失禮貌的溝通,幫著老人將菜提到另一個地方。這時會有很多好心人見狀紛紛幫著買一點,老人可以早些回家。

  我就如此輕易被打動,站在不遠的地方,好似連自己的心都豁然清淨。

  原來,這世界是被大多數明媚和極少數陰暗織成的,你不要因為一片雲,而指著天空說沒有太陽。

  記得一年雪天,我下晚自習,父親來學校門口接我,大概已是夜裡十點四十了。雪夜裡,格外的靜,路上見不到行人與車輛。父親同我一前一後走著,也只是那麼不經意的一瞥,馬路旁的人工溝渠里,臥倒著一個人。

  我嚇得躲在父親身後,父親用手電筒的光照過去,發現一個男人躺在冰冷的溝渠里,不遠還有一輛倒在地上的摩托車,我不清楚到底是車禍還是怎麼了。

  父親想上前,我拉了一下父親,那一刻,我非常害怕。父親蹲到男人身邊,把他從溝渠里拖出來,男人渾身酒氣衝天,絲毫不知寒意,竟躺在結了薄冰的水渠里睡著了,渾身冰涼,只因喝了酒,體表再內,也不會察覺,繼續下去,只會凍死在夢中。

  試圖叫醒他,卻怎麼也沒反應。


  「爸,怎麼辦?」我有些無奈。

  父親拖下外套,蓋在男人身上,從他的衣服口袋裡找出手機,撥通他家人的號碼,直到他家人來了,我和父親才走。

  那晚,向來深沉寡言的父親教會了平凡人生里的善意和慈悲。

  後來,我也會像父親這樣,從樸素的時光里尋找愛與給予愛。

  寫溫暖的文字,遇見溫暖的人,哪怕動盪不安,也要優雅沉靜。

  最喜歡的面孔,就是那些歷練了滄桑飽嘗世事風霜的臉,內心很親切,會與他們坐下長聊,他們會談論自己的孩子,孩子在外有自己的工作和事業,常會說起孩子在外打拼不容易,很少會提起自己的艱難。

  我深知正是這樣千千萬萬的父母,才有了我們每一個人安定的家。

  有讀者傳來電郵,很多是單親家庭的女孩,我除了言語上寬慰,沒有別的好法子,太多時候,旁人說再多,也無法體會當眾的無奈,面對親情的裂縫,我們是選擇撕扯,還是縫合?要相信父母,無論他們分開或是相愛,他們都愛我們。

  如果有人傷害了你,請一如既往的善良美好。

  也要珍惜對你好的人,因為他本可以不這麼做。

  人生是一場漫長的修行。

  倉央嘉措的那句——好多年了,你一直在我的傷口中幽居,我放下過天地,卻從未放下過你,我生命中的千山萬水,任你一一告別。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閒事。

  是啊,世間事,除了生死,哪一樁不是閒事。

  我們不需要誠惶誠恐,所有的事,會一件件來到你面前,有好的,有壞的,你要一一應對,坦然,誠懇,擔當,遇到再大的事,不要選擇逃避和藏匿。

  而你正處於讀書的年紀,你還可以安靜坐在教室里學習,真的要珍惜讀書的時光。我常常在夢裡回到課堂,回到九月一號開學的那天,那是有多幸福。課本上的那點難題和你走入社會的難題相比,那簡直不值一提。


  昨晚,去書店,旁邊的文具店裡,有一面牆壁掛滿了各樣的小書包,我抱著其中一個淺粉色的書包,聞到了新書包上特有的氣味,遙遠又熟悉,仿佛就在昨日。

  你看你們每一個,都叫我好生羨慕,你們怎能不珍惜。

  不要急,人生的路需要一步步來,你想得到的,也會因為你的努力一步步實現。你想要享受的精緻生活,也會隨著你的長大和你的付出而擁有。

  你要心如蓮花。

  在安靜的歲月里,面露微笑。

  《老同》

  這樣陰晴不定的天氣里,很適合窩在床上看電影,看李冰冰和全智賢主演的《雪花秘扇》,曾經在圖書館看這本書,美籍華人作家鄺麗莎著作,現在能看到改編的電影,更是一種仿佛更加生動靈氣的別後重逢。

  在這部電影裡,看到了一個美好的詞語,老同。

  老同的書面定義是指同年出生,且長相脾氣相近的女孩,一生互相照顧,互相愛惜,能夠推心置腹的結交為姐妹。

  舊時在南方的民間,兩個女孩要在佛前結為姐妹,要發誓生生死死不離不棄,這才為老同。

  也就是,我們常說的,我們要做一輩子的好姐妹。

  那是最純摯的友情,你遇見她,就像遇見另一個自己,好比是兩生花,像《雪花秘扇》里的百合和雪花,《情書》里的樹和博子,儘管互相傷害,卻也互相依偎。

  這世界上,女人與女人之間的關係是最奇怪的,她們可以手拉手出去玩,睡同一張床,分享同一杯咖啡,會旁若無人得大吵大鬧,迅速就和好,卻始終與愛情無關。

  兩個男人如若這樣,那必是引來非議。一男一女如此,那定是愛情了。

  老同,因此是那麼的浪漫。


  電影裡,雪花和百合用「女書」這一秘密語言來傳遞和溝通,將悄悄話寫在帕子上或者扇子上。

  我想到我小時候,上課偷偷畫一幅小人兒圖或者凌亂的文字,傳遞給同桌死黨的場景,那樣讓人懷念。我和她放學就一起湊錢買糖果和冰棍,一起在黃昏里走回家。冬天的時候,早上上學天還沒亮,她會來我家裡等我一起走。下雪的天,很寒冷,我把手放在她棉衣的口袋裡。

  記得我們有次為了一件很小的事大打出手,最後我寫了一封信給她,揚言絕交,她也同意,絕交就絕交,但真的是沒過幾天,我們倆就團結起來把另外一個老欺負我們的男孩給揍了一頓。

  揍過之後,我們倆胳膊搭著對方的肩膀,如同江湖上的義海豪情。

  儘管現在,各自有了不同的生活,很少聯繫,卻始終惦念。

  在《雪花秘扇》中,寫了一段雪花和百合契約的那一段。

  「我們,雪花小姐,來自桐口村,與百合小姐,來自浦尾,誓言永遠坦誠相見。我們將用善意言行撫慰著彼此的心靈,相伴在女人屋裡做活細語。我們將遵從三從四德的美德,遵照孔子對女子的要求行事。今天,我們,雪花小姐和百合小姐在此立下誓言。句句皆真實。我倆如同兩條各自跨越千萬里的小溪,結伴注入江河,我倆如同千萬年間生長在一起的花朵,我們之間將形影不離,和善相待,心存歡喜。我們將是永遠的老同,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那樣的盟約,美得絲毫不遜於男女之間的海誓山盟。

  如果你的身邊,正好就有一位這樣的女孩,她和你有著相似的背景,相似的思想,你們是閨蜜,那麼,一定要珍惜,不要去傷害破壞這份感情,因為,我們要成為老同。將來,即便各自結婚生子,也要是最親密的兩家人。看著彼此的孩子成長,歲月走過,到老來,也會拄著拐杖逛逛公園,逛逛街。

  影片中,百合與雪花的友情因為女書傳遞的錯誤信息而終結。

  直到多年以後,百合再一次見到雪花時,她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這些年來,一直都是誤會,當年那封所謂的絕情信,寫的願意是:有人來找我結為義姐妹,我並沒有答應。

  並不是所誤解的:我已經有了別的義姐妹,我們不要再聯絡。

  到死方知真相,在我看來,她們是老同,是從未真正分開的姐妹。

  我希望,我會和我深愛的男人相伴到老,到辭世那一天,無論我們誰先走,我希望那一刻彼此是相擁的。我沒有想過要和一個女子最後過完一生,但,若遭遇了愛情的創傷,那麼我也願意,選擇一份永不相負的友情。

  如果有愛情,誰會選擇友情過一生。


  老同的人,是因為孤獨,相依為命。

  影片落幕之後,那句話仍仿若在耳邊。

  ——「我倆如同兩條各自跨越千萬里的小溪,結伴注入江河,我倆如同千萬年間生長在一起的花朵,我們之間將形影不離,和善相待,心存歡喜。我們將是永遠的老同,直到死亡將我們分開。」

  《冬天快樂》

  ——有一天早晨,一個盲女來獻給我一串蓋在荷葉下的花環。我把它掛在頸上,淚水湧上我的眼睛。我吻了她,說:「你和花朵一樣地盲目。你自己不知道你的禮物是多麼美麗。」

  泰戈爾的詩。

  冷冽肅殺的季節里,每天讀一首他的詩,可以把世上所有的煩憂都遺忘。看到一位印度人對他的評價是:我們所以愛他,因為他是不拒絕生命,而能說出生命之本身的。

  一行字,竟能讓人生出溫柔。

  「給別人一個蘋果,和別人給你一個蘋果,你覺得哪樣令你更開心?」

  這是我問一個三歲小姑娘的問題。

  她的答案是前者。

  而我們成人的世界大概要經歷很多的聚散離合後,才能明白這個道理。個人的哀樂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何從每一個尋常的日子裡,同世界溫暖、和平、悲憫相處。

  常去光顧的一家水果店,老闆娘她聘請了一位五十多歲的人搬水果,她喊他老韓,說智商不是特別高,也只能做一點簡單的粗活,搬搬水果什麼的。一天大雨,我跑下車,見老韓獨自站在寬大的油紙傘下發呆。我喊了一聲叔叔,你一個人在這裡啊,老闆娘呢?不知怎地,他特高興特高興,手舞足蹈地,說老闆娘馬上就回來,我在這這麼久,就你喊我叔叔,別人來買東西,見我穿得髒兮兮的,才不會喊我叔叔。

  我見他開心的樣子,驚訝之餘,又覺得難過。

  任何人都需要被尊重,被善待。


  我們一群人在餐廳吃飯時,我會留意細節。一位同行的男士,會對每次過來倒茶水或換盤的服務員說聲謝謝,他真的是很特別,令人欣賞。也好比乘坐電梯時,伸手在電梯門處擋一下,這種細節,才是真正的君子風度。

  也因此,在女兒牙牙學語期間,我主動教她的第一個詞,是謝謝。即使她暫且並不懂得這個詞的涵義。而每個生命都是在感恩中成長起來。如今,一周歲零三個月大的她,能夠對他人遞過來的食物,主動說謝謝,並會主動將食物分享給旁人。

  在好朋友的琴行里閒坐,她一樓是琴行,二樓是畫室。她和男友都是藝術家,她是小提琴師,他是畫家。我見他們更多的狀態就是,各自做自己的事,偶爾她在拉琴,他在畫畫。

  她問我如何處理生活與創作,因為她覺得這太難了,她很容易把藝術帶進生活,這導致生活變得不夠現實,變得糟糕。比如她拉琴的時候,發現該進廚房做飯了,而他的男友是從不會下廚房的人。他的手是來畫畫的,不可能來做柴米油鹽的事。

  其實這個問題,我焦慮過很長時間。後來我尋找到唯一的出路,那就是,去做事情,做好事情,別浪費時間和精力。生活和工作,要分開那些負面的,聯繫正面的那部分。

  生活是居於煙火,創作是駛於塵世。

  所有的矛盾,都源自於惰性。

  在即將乾涸的小溪里,發現了一叢魚,它們艱難地原地游擺。只有將它們帶回家,驅車去鄉下尋找潔淨的井水,暫且在我的魚缸里安家。

  十七尾魚,腹部有青色的花紋,尚未長出鱗。我蹲在一旁,看它們在水中暢遊,忽上忽下,自在自由。

  相安無事地共處一周之後,我帶著它們,去了一條水流平緩的河。送它們一程。這前途如何,將都是我們各自的命運。

  「生活中有很多的艱澀與晦暗,願你擁有更多的溫暖。」

  對於偏愛夏天的人而言,冬季是難熬的,夜更漫長寂靜,連衣櫥里的衣服,在這個季節,都變得單調隨意。但仍要快樂。

  一日傍晚,回家的路途中,近黃昏,落日真美。當車駛進住宅區,被建築物擋住。等我在路口立即掉頭迴轉,不過幾十秒的時間,已不見那輪落日,它被雲層籠罩。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好難過,難過得就像再也看不到那麼美的落日了。可是,就在昨天傍晚,我又去了那個地方,見到了落日的美。舉起相機,最終還是放下,就這讓美,存於心間。

  從最樸素的日子裡,發掘到小確幸。

  天寒露重,望君保重。

  《游以長野,安於吾鄉》

  「寫作是一個字一個字地救出自己。」

  過去,我常在凌晨寫大段的文字,發在朋友圈分組中。那個分組,不過區區數人。天亮時,翻開再看,為那些敏感的情緒而羞恥,索性刪除。

  對傾訴和交流,已心灰意冷,依舊失眠。

  開車穿過夜色中的城市隧道,遇前方突發事故,救護車剛趕到。道路無法通行,所有的車輛都要原路返回,一排排的車,井然有序的掉頭,折返,沒有擁堵,沒有鳴笛,那一刻,我忽然覺得這條路上的每一位司機,都是那麼可愛。莫名其妙地想哭。

  前日,邵邵問我,你覺得你自己身上,最良好的一個秉性是什麼。

  我想了想,說,從某種角度講,我是個骨子裡很孤獨的人,疏離隔絕開很多交往和關係。我認為寫作的人,就應該處於孤獨的狀態。但我這樣孤獨的人,真摯地希望身邊每一位,過得比我好。

  容得下別人的缺點不難,難得的是容得下他人比自己優秀,比自己美,比自己富有。

  我渴求在世間想要得到的,都已得到,內心的悲憫,以及命運的恩慈,令我寬厚,我希望那份幸福和溫暖,能夠被所有人感知並擁有。

  邵邵提起,中學那年,我和她被選為班長的票數一樣,之後,班主任提出舉手表決。第一輪舉手選我時,她沒有舉手,但第二輪選她,我仍舉手。她說如今能明白我那時的選擇了。

  朋友比當班長重要太多太多。

  「同齡人之中,你對萬事總是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事實上,你真正在意的,你一樣也沒丟下。」

  命里至關重要的人,情義,喜好,我都沒丟,該握在手裡的,自是要牢牢握著。

  深知自己想要的是什麼,想過的是怎樣的生活,然後一口咬下去,不要鬆開。永遠記住,踏踏實實走好你腳下的路,這才是最重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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