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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救助 不如不遇傾色

2024-09-13 18:21:54 作者: 千樹
  我期望/我一直的倒著行走 /能在大雨的夜裡/划過寂寞的終點/歌聲,閃電/擁著一個安眠的瞬間

  【2.1】

  不久後就是顏蕾的生日,這天下午,雨季來到離家門不遠的一個文具用品店,決定買一套畫具,前兩天與她通電話,聽到她正在鞏固水粉課。她拿了一套顏料一套筆刷,

  「老闆,這個怎麼賣?」

  「老闆,請問你們還招人嗎?」

  ……

  聽到自己的聲音與微沙的男聲重疊時,雨季愣住了,手裡握著一套筆刷,從文具堆滿的貨架間狹窄空間裡,往門外探出半個身子,一眼看見跟她同樣驚異的男生。

  「嗨……」雨季尷尬地笑著同聶之游打招呼。

  他眼裡刺目的光,淡淡划過她的臉,沒有應聲。雨季看到他依然穿著第一次看見他時的黑色T,雖然潔淨,但滿臉的倦怠和風塵僕僕怎麼也遮不住。

  自從藍月島冰吧被砸後,雨季很久一段時間沒有再看見聶之游。

  沒有了工作,也沒有錢(有錢怎麼會去當服務員),在靖江也是初來乍到,不認識人,他該怎麼生活?或許他已經離開靖江回家了吧。

  有時候,雨季會在心裡猜想聶之游的去向。但是她的注意力往往很快被轉移,要麼是寶珠小姐新鮮的喜好或是無窮盡的和科測驗當中,全班又產生了哪匹黑馬……

  卻是沒有想到,在這樣的場景里碰面。他真是到了要討生活的地步了啊,竟到這樣的小用品店也來找工作,

  他淡定自若,她卻尷尬了,一再地親眼見證別人的落魄可不是件愉快的事情。

  「小姑娘,這些你都要的話給你打98折,132塊好了。」文具店老闆跑過來。

  「那好。」雨季紅著臉轉身老闆,餘光瞥見聶之游還在門口的原地,似乎要等老闆的回話,心裡倏得生出不忍。她剛想代他問下老闆時,突然只見門口似刮過來一陣風,看見他拔腿飛快地往一邊跑遠。

  哐當——門外響起清脆的聲音,似有金屬掉地。隨即從另一個方向,四五個人快速跑過小文具店。

  他們瞅著聶之游離開的方向,顯然是在追趕他。

  心裡不停地閃過電影場景里某個黑暗角落裡負傷流血的人,雨季頭腦一熱,放下畫刷,在門外揀起金屬鑰匙,也跟了上去。

  她認得剛拾到的鑰匙上的標識,是在電視上常見到車牌,中間一匹馬成騰躍姿勢,在小小的靖江城裡,很難得見到保時捷。

  風呼呼地吹過兩頰,常年坐在教室里缺乏運動的身體,禁不起連續高節奏的奔跑,雨季追隨他們跑到城南的舊居民巷時,彎腰用手前撐在牆上氣喘吁吁。

  幸好他們跑到這裡後,也在巷子裡來回兜轉。

  「找到了,他在這裡!」身後的某條窄巷傳來呼聲,雨季的心再次被提起,顧不上乾澀得像要冒煙的嗓子眼,循著聲沿著牆悄悄地移步過去。

  舊花盆堆積的舊巷盡頭,聶之游正被五個扮相粗鄙的男子圍在中間,他全神戒備,眼裡是不服輸的倔強的光。黃昏將橙色的光薄薄地覆在他周身,如畫的眉目格外耀眼。

  他身上有那樣一種奇怪的氣質,即使處境再怎麼艱難,都不會顯得很狼狽。雨季正思索著該怎麼著,一個人猛地一腳踹在了聶之游身上,他吃痛地彎腰後退好幾步,抬眼狠狠地看向對方。

  「小子,叫你不識相!早就警告過你,你還真有膽量啊還在街頭晃悠,看今天哥們幾個怎麼收拾你……先打斷他的腿!」

  為首的人惡狠狠的聲音又落下。

  斷腿?有沒搞錯!!

  瞬息中,雨季感覺所有的血液都在飛速倒流,全涌到臉上,又紅又脹,她咬咬牙,沖了上去,「住手!」

  突然聞得清脆甜糯的女聲,大家都愣了下,齊齊回頭看向她。一絲驚詫從聶之游冰封似的眼裡一閃而過。

  【2.2】


  在眾人的注目禮中,尤其是還面對幾個凶神惡煞的大男人,雨季直感到頭皮發麻,她臉紅脖子粗地大聲喊道,「我已經報警了!警察馬上就來了,你們還不住手!」

  「這丫頭什麼時候來的?」

  「管她,在警察到來之前,先一起教訓他們一頓!」

  混混們交頭接耳的討論,聽到他們所說以及他們不懷好意的眼神,雨季頓時怯懦了,她可沒做挨一頓皮肉之苦的準備。

  眼看一群人慢慢走過來,她緊張地攥緊手裡的手機,打算危急時奪路而逃。

  「等等!」混混頭目在盯著雨季看了半晌,雨季覺得他有點眼熟,被他看得有些發毛後,他突然伸出一隻臂膀擋住了身後蠢蠢欲動的小嘍羅,「我們走!」

  眾人顯然感到意外和不甘,但是既然老大已經發話,他們便也默默地尾隨他離去。走之前,一個個還不忘揮拳頭向聶之游示威,

  「給老子滾出靖江!」

  「下次再看到你,你就死定了!」

  ……

  最後,只剩下場上的兩人,尷尬對望。

  雨季臉上的紅潮還沒褪下去,看著對方投來的探究目光,立即從衣袋裡掏出那枚車鑰匙,「吶,我是來送這個的,剛揀的。你不用太感激我哦,呵呵。」

  「嗯。」男生輕應,怎麼聽都像是敷衍的回答,不管雨季臉上氣悶的表情,從她手裡拿過鑰匙,與她擦肩後走遠。

  好吧,帥哥都是傲嬌死的。雨季望著他挺得直直的背影,咬牙切齒地腹誹。

  「謝謝你。姜雨季。」


  ——突然,好像是幻覺,好聽而微沙的聲音從前方頭也沒回的身影處傳了過來。

  「哎呀,不用謝啦。」雨季怪不好意思的,當然她細若蚊蠅的聲音以及彆扭的神態,走遠的人是聽不到看不到的。

  她覺得自己今天挺身而出的行為相當英勇,回去文具店裡買了禮物,心情倍好地打電話給顏蕾,「親愛的姑娘,馬上就是你的一枝花生日慶典,要不要弄個生日派對啊,叫一些同學到家裡來鬧鬧?」

  「親愛的,這是生活不是偶像劇啊,派對什麼的對現在的我來說太不現實了」接電話的顏蕾用左耳夾著手機,手裡忙不停地整理房間,「嗯,等以後我考上好大學,畢業後找到好工作再彌補吧——」

  話沒說完,眼角倏地發覺站在門外的身影,她心裡驚出一陣冷汗,銳利的眼光從她身上掃過,她走到門邊,看到嫂子張小敏的背影,默默地把門關上。

  已經不止一次了,顏蕾在家通電話,總能感覺到張小敏那豎立的耳朵以及由於三角的形狀顯得格外冷咧的眼神。

  「嫂子,在做飯啊,我來切菜吧。」與雨季迅速地結束通話,顏蕾跟到廚房,堆滿臉的笑令她心裡生出陣陣悲涼。

  張小敏「嗯哼」一聲,顏蕾立即挽起袖子幫忙清洗辣椒,麻利地切將起來。

  「顏蕾,你以後不要在陽台上削你的畫筆成嗎,鉛筆屑總是掉落一地,陽台上的那種地板太難清洗了,當時裝修房子時我就罵過你哥,讓他不要用那種不耐髒的地板,他就不聽,這不……」菜在鍋子時滋滋地冒著熱氣,張小敏用鍋鏟一邊翻著菜說,淡淡的語氣。

  「嗯,我下次會注意。」輕聲回答,顏蕾埋頭,任憑方才的話語似真實的碎屑,一點點地往心口埋去。

  可是,又能怎麼樣呢。

  住在近郊單位宿舍的父母用所必生的積蓄,為唯一的哥哥在市中心購置了這麼一套房,她因為高考前的美術強化培訓,被父母托給哥嫂照顧。

  她必須,懂事。即使,平時已經夠細緻小心。

  生日派對那樣的事,想想都覺得奢侈吧……

  客廳處傳來門鎖轉動的聲音,隨即是哥哥顏正永遠怪味的普通話,「老婆,我回來了!」


  他打開廚房的門,對著回頭的顏蕾一笑,立即討好地湊到張小敏跟前,與原先自己的神情一致。

  顏蕾轉頭,幾乎不忍看下去。

  到底是什麼時候,她心底那麼傲氣逼人、充滿魅力的哥哥,變成了生活中的小市民甲?而又是為什麼,她最崇拜的最疼愛她的哥哥,與她一起仰別人鼻息?

  鼻子就要發酸,不能再想了。顏蕾攢著好看的眉,眼前又浮現初到千尋畫室,所見到的那張微帶俊朗的面容,雖然浮上了塵世的倦怠,但清傲依舊在眉間。

  那不被世事污濁的眼,那清朗的氣質,才是存在她幼年心間哥哥的模樣啊。

  【2.3】

  月考的成績出來了,初次嘗試高三緊張氣氛的學生,望著講台上老班羅老師幾分銳利中透中幾分諱莫如深的眼神,都期待又惶恐。

  「第一次月考,總體來說,大家的水平還是發揮的不錯的,而且模擬題的標準要比高考難很多。不過——數學成績這回很不理想啊,除了蔣潔同學上了一百分,全班達到90分及格線的同學幾乎沒有幾個,大多四五十分。」

  前半句讓大家幾乎鬆了一口氣,聽到後半句,立刻又從輕鬆的狀態轉換為張成O字的驚訝嘴型,身體也跟著不由自主的繃緊了。

  對於文科班來說,數學可是決定高考成敗的關鍵點。

  當然,也有帶著小聲抱怨式的討論聲,「題目出的這麼變態,能及格才怪……」

  緊張的人當然包括雨季,當然也從來沒有寶珠。

  數學試捲髮下來,雨季幾乎不敢正眼看分數,當眼角的餘光瞥到試卷上大紅的8開頭的兩位數時,立刻興奮起來——85?有沒有搞錯,當大多的四五十分的情況下,自己這個墊底的還能達到85分。

  前座的李強看到她的動靜,也湊了過來,「雨季你這次考得不錯嘛,數學進步了這麼多,加上文綜,都能進入全年級前十名了!」

  「還行吧。」雨季微笑,心裡想當然樂開了花。


  隨之的連帶反應就是一整天的課下來,雨季同學都端坐得筆直,認真望向老師的眼睛閃著激情而上進的光芒。

  這種激情一直保持到晚自習,羅老班在這時,充分發揮了一名班主任兼數學教師的優越性,他的辦公室大敞,拿著數學試題前去請教的學生絡繹不絕。

  嗯,從47到85分,進步應該是很顯著了吧,再加上這次月考其它科目都發揮得還不錯……雨季在心裡來回默念幾遍,終於抓起桌子上的試卷,大步走向羅老班的辦公室。

  他剛剛同圍在他身邊的學生講解完一道題,雨季湊了過去,「羅老師,這道題有一個步驟我還沒弄明白。」

  這時的雨季還沒有意識到,圍在老班辦公室里的大多是班裡的尖子生,特別是數學特長生,當她充滿期待的目光對羅老班漠然的神情時,她還有片刻沒有回過神。

  她愣愣地望著他半晌,直到他的手臂筆直地抬起,指向辦公室門口的方向,示意她出去。她心裡像是一輛大卡車猛地衝撞了過來,倔強地咬著下唇站在原地。

  老師的手再次抬起,並揮動。周圍一片挪瑜的目光,那些屬於優等生驕傲的目光。

  雨季感覺這一刻的自己像是突然失去了意識,那種拼命的下墜感令她難過得有些不知所措。她的大腦一片空白,木木地攥著數學試捲走出了班主任辦公室。

  教室裏白熾燈刺目,燈下一片伏案做試題或默記知識點的學生。

  為什麼可以給優等生講解,為什麼我不可以?

  誰不想自己成為優秀者的一員呢?而且明明我已經努力也已經進步了啊?

  心底無數的反問句,大大的拉長,像麵條一樣擰巴在胸腔。

  雨季的心情糟糕透了,她一點也不想回教室。

  抬眼看,月色灑滿學校建築樓以及校道上的綠化帶。她信步沿著教學樓走向後邊的操場。夜風涼涼地迎面撲來,吹過操場邊上密集的樟樹,樹影投在水泥地上詭譎地晃動。

  雨季從衣袋裡拿出手機,開機,拔起設置成第一位的號碼,幸好——沒有關機,可是,嘟嘟的聲音,響了好久後,電話那頭都沒有響起那個期待的聲音,最後被中國移動的冰冷女聲結束。


  如此反覆幾次,雨季也倦了。

  將手機放回口袋,她繼續走過操場,走到一旁高地的石頭上坐了下來。

  靖江一中本來就是建在一座小山坡上,此刻雨季坐在石頭上,便可以俯瞰到山腳下的城市夜景,萬家燈火,星星點點在夜裡格外動人。

  雨季靜坐片刻,再次掏出手機,從藍庭的號碼撥到顏蕾的,前者依然無人接聽,後者提示用戶關機。

  人生是不是原本如此,關鍵時刻,只有孤單的自己。

  這個涼如水的夏夜,雨季的心情如此低落。她倦怠地坐在操場路燈照不到的樟樹背後的陰影處,雙手環膝,臉側壓在上方。

  很久以後,在一次高中同學聚會上,從別人口中,雨季聽見老班的對她的評價:很聰明,文綜很厲害……

  他肯定記不得了,當初因為他不經意間的一個動作帶給她怎樣的沉重,只是不管怎樣,後來的她終於得以釋懷。同大多數的人一樣,無法偉大到感激輕視我們的人,但仍然喜歡著《海闊天空》那首歌。

  「第一口蛋糕的滋味,第一件玩具帶來的安慰……」王菲空靈的歌聲,陡得在靜謐的夜裡想起,將神遊太虛的雨季驚醒。

  藍庭哥?

  她激動地拿起擱置在腳旁的手機,屏幕顯示的137開頭的陌生號碼,微光將手機主人的失落映照得一覽無遺。

  在最沒有心情聽到陌生人的聲音時,雨季果斷地按掉了電話。

  片刻之後,電話再次響起。她再次摁掉。

  電話再響,她生氣了,拿起手機對在嘴邊正準備開罵,一個高大的黑影突然出現在身前,驚得她猛地往後迴避,手裡的手機甩到一邊,伴隨一聲尖叫,坐在不平整石頭的身子猛地往後倒栽去。

  黑影眼疾手快地,一把伸出胳膊扶住了她的背。


  【2.4】

  「啊——」女生驚魂未定。

  「半夜躲在草從里,不怕蚊子咬嗎?」耳邊無比淡定的聲音響起。

  「聶之游,你怎麼在這裡!」雨季再次驚呼,卻果然感覺到周圍好多蚊子。

  「你在這裡,我為什麼不能在這裡?」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雨季脫口而出後才反應過來:自己才是這學校的學生啊當然在這,但她很快又被對方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我有特異功能——你信嗎。」將雨季扶穩後,聶之游一邊說著,一邊幫她拾起剛才扔到一旁的手機遞給她,然後自顧自坐到了她的身邊,從不覺得疑問的句式卻絲毫不帶問號的語氣有多奇怪。

  雨季收好手機,死死盯著他。

  到最後,他好像實在受不了一旁女生持續的半信半疑微帶白痴的觀察眼神,無奈地說出真相:「你們學校才這麼大,離你教室最近的地方就是這後面的這個操場。剛才的電話是我撥的,你手機那麼大的鈴聲你當別人聽不見嗎……」

  雨季仔細一想也對,但,不對——「那你找我幹嘛呢,又是問藍庭哥的住址嗎,你死心吧,我不會告訴你的!」

  身邊投來沉默但不屑的眼神,但雨季覺得對方在裝腔作勢,沒來得及更遞進地譏諷時,遠處突然投過來一道電筒光,霸道地掃射著他們前面的這棵樟樹,光線從樹的間隙中落下。

  遭了,是教導主任!

  雨季覺得,世界上最無聊最悠閒最八卦的職位當屬學校的教導主任吧!不然,他怎麼總是有那麼空閒時間並處心積慮地搜查、懲治違紀的學生呢?這不,晚上,還總喜歡拿著手電筒在校園裡四處掃射!

  完了,這是晚自習時間,身邊還有一個不是本校的帥男生,就算長了十張嘴也說不清啊。雨季全身的冷汗爭相恐後地冒了出來。

  這時,雨季感覺到剛才扶她的那隻胳膊又伸了過來,帶著陌生男生的體溫:聶之游一把扯過她的臂膀,拉著她迅速躲進樟樹林的深處。


  像是感覺到這邊的動靜,遠處的電筒光在移動,似乎越走越近了。

  「怎麼辦,被老師發現了!」雨季著急地輕聲說道。

  「噓,別出聲。」聶之游面不改色,牽過雨季的手躡手躡腳地蹲在一叢矮灌木的背後。

  教導主任果然走了過來,站在他們正前方的籃球架旁邊,高舉著手電筒對著樟樹林一陣亂掃,然後憋著嗓子乾咳好幾聲。

  躲在灌木後面的雨季大氣也不敢出,臉憋得通紅,被握在聶之游掌中的手心沁出微汗,她偏頭看向聶之游,正對上他回過來的臉,俊美無比的五官在星月下透著朦朧的美感,一雙明亮深邃的眼定定地看著她,挺拔的鼻尖近在眼前。

  雨季陡得心中一陣慌亂,下意識地去掙脫他的手掌,不料適得其反,他反將她的手指握得更緊,微微干糙指節分明的手指死死地扣著她的,異樣的電流透過指尖傳遍全身,空氣里靜得可以聞見彼此的呼吸、心跳聲。

  該死的教導主任乾咳完,還站在原地靜觀了好一會,害得全身像是發燒的雨季又不敢輕舉妄動。

  這下是真的完了,怎麼對得起藍庭哥。瞬息間,萬千複雜的情緒涌了上來,雨季最終將情緒全部匯到藍庭身上,於是,巨大的負疚感占據最上風。

  她猛的反應過來,抬眼狠狠瞪向對面明顯「趁火打劫」的男生。令她失望的是,對方一點回應都沒有,只把頭轉了回去,手卻沒有松。剩她的氣憤空對著一張好看到人神共憤的側臉,他長長的睫毛一上一下,刷得她心裡也一上一下痒痒的,連她自己都意識到,換作他人在場,肯定會罵她不知珍愛美男資源。

  教導主任終於離開了,兩個人鬆開手散漫地坐在草地上。

  雨季繼續瞪著聶之游,她不想那麼輕易放過他,「嘿,你是喜歡上我了吧,我看你還是死了這條心,我永遠都只屬於藍庭哥的。」

  聶之游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原來你不僅是數學白痴,連講冷笑話都這麼不在行。」

  「……」頓時有種自找侮辱的感覺。

  【2.5】

  人來人往,藍庭提著小行李袋,下了計程車,大踏步地走進機場。


  口袋裡的手機一直在響,他拿出看了一眼,又沉吟著調成振動,放回去,只有手機屏幕上來電顯示「雨季」一陣陣地閃爍,又一陣陣地熄滅。

  直到他買到連夜去濱州的機票,他才拿出手機,回撥過去,可是對方已經關機。

  他握著手機把玩了下,果斷地關了機。

  飛機倏忽地沖向雲霄,他合目假寐。上飛機前,他本來與陳達在咖啡廳剛分開,只是在回家乘坐的計程車上,聽到的那則新聞:著名漫畫家Aline明天下午將在濱州簽售。

  Aline。那是硃砂最喜歡的漫畫家,他出的所有漫畫集,她都有收藏。

  如果,硃砂還活在這個世界上——

  如果,她還過得不錯……

  那麼她一定會去Aline的簽售現場吧。因為她曾經跟他說過,她覺得對於她的人生幸福事件之一,就是與喜歡的人一起去參加Aline的簽售。

  她是那樣單純地痴迷於一件事,就像她曾那麼單純地痴迷於他一樣。

  合著的雙眼裡,再次出現那筆直飄逸的長髮、白淨如瓷的肌膚以及永遠流動著如水般溫柔的眼神。

  她就跟她的名字一樣,含情脈脈,飄渺似夢。

  一年來無法的擺脫的模樣,再次清晰出現在眼前。藍庭痛苦地皺著眉,左胸膛深出發出心痛的悶哼聲。

  他知道,自己之所以那麼久沒有接雨季打來的電話,是因為不想讓好不容易下的決心受到影響——他想找到硃砂。不,他必須找到硃砂。

  【2.6】

  「你跟藍庭認識很久了嗎?」聶之游問得漫不經心。


  「那是當然。」雨季抬起下巴斜睨他,「我們打小就認識了,就是傳說中的青梅竹馬。我們是對方的初戀,也將是彼此生命里唯一的知心愛人。」

  女生一連串的強調說明,外加炫耀的表情,像是要報復他先前的笑話語氣。

  「是麼。你那麼確定嗎?」依然是淡得讓人抓狂的表情,絲毫被她堅定的氣勢感染到,他甚至還持懷疑的態度。

  雨季再次被激怒了(心裡更加氣憤的是自己怎麼被他激怒)!

  「哎,你這種人不會懂的啦。」光憑著一副好皮囊,就總是擺張臭臉,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都得捧著他似的,雨季越來越受不了他的冷臉和冷語了。

  她猛地站起來拍拍屁股,作勢走人,「你找我有事嗎,沒事我就得回教室了——再次強調,別問我藍庭哥的住處!」

  不過,他來找她除了問這個還能幹嘛呢。雨季感到頭疼。

  「我們做個交換吧。」聶之游也跟著站了起來,瞬間高出大半個身子的他,將她籠在他的身影之下,令她微感壓力。

  「什、什麼交換?」雨季以戒備的眼神回復他的鄭重其事。

  「別緊張。我幫你補習數學,你想辦法幫我找個包吃住的工作。」聶之遊說的輕鬆自然,「你是本地人,熟悉些,工資隨便都可以,我最多在這裡待到九月。」

  「我是本地人,但我對找工作的事不熟啊……」雨季也乾脆利落的拒絕,她隱隱地感覺出聶之游在說到「待到九月」時,眼神有點決絕的味道,她瞬時聯想到了他對藍庭的「逼債」,不管怎麼說,肯定會對藍庭哥的造成威脅吧。

  「我走了!」不願看到他微微失落的眼,她轉身就走。

  不料,他很快大步跟了過來,拉住她的手,「雨季!」

  她微怔,愣在原地。

  「我一直是重點班的優等生,你不信我的數學水平,你可以拿空白試卷給我現場測試。」他頓了頓,繼續說,「我在靖江除了藍庭就認識你了,希望你能幫忙。」


  最後幾個字,幾乎微不可聞。

  他的請求誠懇,又確實在求助。長睫毛一顫一顫地撲閃,刻意避開她灼灼的目光。

  他的樣子,多像一個落難的王子啊。

  他剛出現的時候衣著不凡,還有著出色的外表、矜貴的氣質,再加外那天他口袋裡掉出來的那枚價值不菲的汽車鑰匙……

  可是,在靖江,他當服務生,被砸店,被人追趕……一幕幕畫面戲劇化般地在心裡閃過,好吧,雨季承認自己心軟了。

  雨季抽回自己的手,放進校服口袋裡,大拇指在手機屏幕上划來划去,那期待的特設鈴聲就是沒響起。

  女生抬眼對聶子游笑,眼裡空落落的:「好嘛,我試試看嘍。」

  【2.7】

  原來破手機開始摔出去的時候關了機,回到家開了手機的雨季,在看到有藍庭的未接電話時,頓是倦意大掃,興奮地撥過去,卻又是關機。

  班主任的輕視、聶子游的突然求助、藍庭的行蹤詭秘……一系列問題壓在心頭,嗜睡如命的雨季同學,神奇般地第一次失眠了。

  與此同時,與她一起失眠的是躺在她身邊的顏蕾。

  今天正巧雨季開母嬰用品小店的父母去外地進貨,她迫不及待地把顏蕾請到了家裡來作陪。

  「顏蕾啊,你說藍庭哥最近是怎麼了,一時關機一時不接電話的,他是不是遇到什麼大麻煩了?」兩人閒聊到凌晨,雨季突然側臥用手支起腦袋問顏蕾。

  「他看起來不像是那種會惹大麻煩的人吶。」

  顏蕾依然平躺,在刻意調暗的床頭燈里輕合著雙眼。倦意很濃了,但是仍縱容著雨季的糾纏,沒有深睡下去。


  「可是他的電話總是不通。」

  「只是湊巧不對你的時間而已。」

  「他是不是出軌了?」

  「……你要相信他。」顏蕾再打了吹欠,「記得你們好像並沒有確定戀人關係吧。」

  「誰說的!沒人的時候我們可是經常牽手,偶爾還會親親呢……」

  「好好……」顏蕾失笑,打斷她的話。

  雨季看到她詭異的笑容,立刻將手伸進她蓋著的毛毯下面的大腿流氓地摸了下,對方果然如她所料發出尖叫。

  這下換成她奸笑了,這招十來年百試不爽。

  折騰了半宿,雨季終於疲憊地進入夢鄉,小臉側向一邊,發出細微均勻的憨聲。在夢裡,她還是對聶之游的突然出現表示了感激,至少讓她暫時忘記了班導的勢利。

  顏蕾看著她,微笑一下,關了床頭燈。就像雨季羨慕著同桌寶珠的悠閒自在,顏蕾羨慕著雨季的單純和透明。

  這世間,每個人都有各自的艷羨對象,只是參照的標準不同罷了。

  黑暗裡,她的睫毛輕輕煽動,白日裡的場景清晰回放——

  上午,李昭在一起去洗筆的途中,依然各種活躍,講冷話、耍寶。

  過道里,她遠遠地看見一扇朱漆大門微微虛掩著,裡面傳來某種機器轉動的奇怪的沙沙聲。直覺告訴她,他就在裡面。

  經過門的正前方時,她急急地往裡面望過去,果然是他!


  他側對大門坐著,一身灰白色的家居服,眼神專注,戴著手套的雙手緩緩地撫過面前雛形漸成的陶胚。

  頃刻,呼吸像是停止了幾秒,全世界都安靜了,她只看得見他沉靜得不似塵世人的神情,那秒殺了她的俊雅側臉,經年浮現在她的心裡、夢中。

  太過美好,便不真實的像是幻覺。只是夢,下一秒便被刺醒。

  「看什麼呢?」前面正講笑話講得入戲的李昭,感覺到她的回應遲鈍,回過頭見她的腳步慢了下來,發現她的失神,忙湊過身前問。

  「噢,那是唐老師的男朋友沈烙,是名陶藝師,他們不容易,都戀愛長跑了十多年呢,有追趕梁朝偉和劉嘉玲的架勢,據說他們大學就在一起了……」

  「……」之後所有的話語都變成了噪音,她所有的意識都集中在「男朋友」、「戀愛長跑十多年」上面。

  這是什麼意思呢?

  是說,雖然他看起來還那麼年輕,但已經是別人的人了,而且十多年,而且所屬是唐老師?此時的沉重,於顏蕾就如悶頭一棒,全身憋悶,卻無法言說。

  午飯時間,畫室里離家遠的同學大多在樓下的后街小餐館解決。

  顏蕾與李昭還有畫室里的幾個女生吃完飯回來,遠遠地,一眼看見長身玉立的男人沈烙與他的女朋友、她們的老師唐遠黛迎面並肩走了過來。

  他的目光輕輕地掠過她的臉,眼裡無任何波動。

  她望過去卻是驚鴻一瞥,就連與同伴方才的閒聊都不自然了幾分。

  從那一刻起,他便成了她心底最隱秘的部分,每每想起,萬般溫柔繾綣里,又免不了相應的酸楚無望。

  她的心已經蓄積了太多太多的情感和力量,終於等到了這樣一個他,於是無可避免地爆發了。

  這些以及很多的事,就連最好的、唯一的閨密雨季,她都沒有提及,因為,大多真實的隱密的、解釋不清的情懷,都是難以啟齒的。

  雨季總說在自己面前她是透明的,而她卻顯得深不可測,那是因為她習慣隱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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