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美人不嫁美男子

  1.

  我的高中室友白雲是個漂亮女生，眉若遠山，眼含秋水，皮膚細膩淨白若玉，身材窈窕，兩片薄薄的嘴唇總是緊抿著微帶一點美人式的倔傲。

  「你們班的那個白雲可真讓人賞心悅目啊。」不止一次聽到別班學生這麼說。

  「你們是沒見過白雲的姐姐白雨，更美呢。」這時白雲的堂妹阿朵要是在場的話，準會這麼插嘴。

  一次、兩次、三次……時間一長，我們都被阿朵勾起了好奇心，一心想看看白雨的樣子。因為相較我們這群普通女生，白雲的外表已經夠出色了，如果她的姐姐還要再美，那會長成啥樣。

  終於等到畢業高考完，白雨來宿舍幫白雲搬行李，我們如願以償見到了慕名已久的白雲姐姐白雨。

  怎麼說呢。五官身形看上去，白雨與白雲很像，都是白淨的皮膚，大眼明眸，都是美人兒。只不過白雲的美是靜止的，像一副美人畫；而白雨卻是畫裡走出來的美人，是流動的、活色活香的，一笑一顰、舉手投足充滿靈性。

  「妹妹們辛苦了，終於盼到高考了吧？」一進門，白雨就笑著同大夥打招呼，聲音里有好聽的沙沙音，燦爛的笑容快樂地將我們感染，那種大方那種美艷讓她的周身仿佛籠罩在一個光圈中，我們都有點不敢直視，心想阿朵果然沒有誇張。

  自從高考完，白雨給我們留下深刻印象的那次初見面後，我們就沒有再見到過她。後來我們填報志願，進入大學。

  我與阿朵、白雲都被同一所大學錄取，同系不同班，因為在高中時關係要好，向系裡申請仍分到了一個宿舍。

  幾年大學生活，我們過得波瀾不驚，隱約從白雲與阿朵嘴裡，得知白雨的消息與動向。白雨長白雲３歲，當年高中畢業就前往魔都上海，在一家醫療企業做業務，業績還做的不錯，頗得老闆賞識。

  「白雨長得漂亮又聰慧，能說會道，還寫得一首好字，當然討人喜歡啦。」阿朵說。

  「你看她以前的照片，從小學到高中都是校花呢。」

  阿朵是堂姐白雨的鐵桿粉絲，大學暑假我到她家玩，她還從隔壁大伯家拿出白雨的相冊給我瞧，一張張青澀不已打扮還有點土氣的老照片，卻絲毫未損照片主人的秀雅美麗，尤其是幾張班集畢業合照，一群烏壓壓的師生里，白皙素淨的白雨眼神清澈，兩頰略帶嬰兒肥，而下巴尖尖，猶如初春時剛綻於枝頭的海棠，格外顯眼。

  進入大學後，我也見到過許多或青春靚麗或早熟媚艷的好看女生，但再沒有一個女孩能給我留下類似白雨的那種印象，那麼完美地將女孩的美、清純還有靈性結合到同一個人身上。一些女人美則美矣，卻是空洞的。

  我要是男孩子，肯定會愛上白雨，真不知道她會選擇一個什麼樣的伴侶。

  2.

  大三下半學期，我又見到了白雨，我們即將面臨畢業實習，白雨休假回家順道來我們的大學看白雲和阿朵，請我們仨吃火鍋。

  近三年沒見，這時的她更加成熟了些，一套剪裁精良的淺色職業套裝，將她美好的身形勾勒，黑線襪細高跟，長發如瀑。

  一進火鍋餐廳，我們感覺到店裡男士情不自禁投向白雨的注目禮。

  她照顧著我們的口味，一一問過喜好，利落點菜，然後笑眯眯地同我們扯家常。

  「雨姐，你怎麼不帶男朋友回來呢，伯母都著急啦。」阿朵向來心直口快。

  「男朋友啊——」白雨拖長了音，難得的猶豫了下，笑著說，「分了。」

  正當我們驚訝時，妹妹白雲冷冷的開腔，「分了也好，那種朝三慕四的男人要了也沒什麼用。」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選擇吧。」白雨淡淡的接話，她的眉宇間隱含淡淡的憂鬱，當年能瞬間將我們感染的盛大快樂不復存在。

  後來我們喝了點酒，白雨微醺，面色酡紅著同我們說道，「老妹兒，不要將感情看得太重。再怎麼喜歡你的人，情話說得再動人，一遇到高枝，就會另攀。」

  那時我們還年輕，對她的話似懂非懂，只道是失戀者的一時消極；只是不明白為什麼白雨這樣的美人兒，也會失戀。

  「丫頭放心，到28歲，我一定會將自己嫁掉。」記得最後白雨拍著阿朵的頭，同她說了這麼一句。

  時光如流水，無聲無息地又流經好些年。我和阿朵、白雲大學畢業，分開到不同的城市打拼。然後一次偶然機會與阿朵重聚在長沙，得知白雨果然在28歲的時候將自己嫁了，而且很快生了一對雙胞胎女兒。

  阿朵點開手機相冊，將白雨全家的合影給我看，我一看傻了。

  這是多麼不般配的一對啊，簡直是現實版的美女與野獸。

  白雨的老公腦袋與眼晴都奇小，腦袋尖下巴長，像一隻大一號的老鼠。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們的雙胞胎女兒也與父親神似，集合了他的缺點，身上看不出一點白雨的美麗遺傳。

  看完照片，我長嘆一聲，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

  「挺無言的吧。」阿朵望著我，笑笑，相對沉默了好會，她跟我說了更多白雨的故事。

  生為秀外慧中的美人，從學校到社會，白雨身邊從來不乏追求者，長相英俊的、家境優渥的、有才的或痴心到感天動地的……

  在上海做到業務經理時，她接受了一個同樣為業務經理的東北小伙做男朋友，哈爾濱人，高高帥帥的，身材健碩。戀愛談了兩年，快到談婚論嫁時，白雨也拿著兩人的合影給家裡人看，家裡看到照片中一對登對的壁人，都表示無意見，讓她過年直接帶回家來，結果卻傳來分手的消息。

  原來，公司老闆剛回國的女兒也看上了帥小伙，有意無意地安排他幫忙處理了幾件小事，再請他吃了頓飯以示感謝，兩個人就走到了一塊。

  「白雨，是我對不住你。可是誰不想少奮鬥幾十年呢，男女都一樣。」分手時男人這麼同她說。

  白雨沒有多說任何話，默然同意分手，然後辭了職，去了另一家挖了她很久的公司。

  再後來過了一兩年，她就接受了當時追求了她很多年、現在的老公的求婚。

  剛開始她將不般配的未婚夫帶回家時，家人都不同意，勸她，即使當年受了傷，也不要這麼走極端，但白雨執意結了婚。

  阿朵說，「我還記得白雨姐結婚前對我說過的話，她說她要嫁給姐夫，不僅是因為他人好，踏實善良又上進，還因為她不想再像她媽媽那樣，嫁給一個美男子，一生一生都圍著他轉丟了自我……」

  3.

  要知道，白雲白雨姐妹倆的美，是有遺傳的，這優良的基因就來自於她們英俊高大的父親。老一輩的退伍軍人，相貌堂堂，在當年的鄉鎮方圓十里八里都聞名。白雨說她媽媽當年就是被他爸的帥迷暈的，那一暈就是一個女人的一生。

  白雨父親除了外表出眾外，其它乏善可陳，性格暴躁自私，大男子主義，常對家人頤指氣使；而她的母親為愛忍辱負重，一生低眉順眼，惟父親命令是從，如一枚靠太陽投射才產生存在感的月亮。

  那時白雨高中畢業，成績雖然一般，卻因一次偶然機會被省城一所藝術高校的校長相中，贊她其秀在骨，破格錄取她到學校進表演戲。

  但是白雨的父親不同意，一來覺得藝術院校的學費太高，二來認為女孩子家終歸要嫁人生子的，何必折騰個什麼勁，早點外出工作給娘家賺點錢也好。

  於是不管白雨怎麼央求，即使說在大學申請助學貸款、不讓他負擔學費，他仍然等她一高考完，就跑到她學校，將她接回了家。

  說到這裡，阿朵聲音低沉，「白雨姐心裡一直有個大學夢，被我大伯打碎了，那天她是一路哭回家的……」

  聽阿朵娓娓述說時，我仿佛看到當年那個美麗動人的少女白雨，是怎樣懷抱著書本坐上回家的車，山間一路顛簸，她又是怎樣的心碎落淚。

  而她與帥氣的哈爾濱初戀男友並肩合影時，是怎樣的心動與歡喜，後面被分手時又是怎樣的無助與痛苦……

  她後面的選擇也應了誰說過的，曾經的愛是付出，現在的愛是不讓自己受傷害。

  「不管是什麼樣的人，一生中下過的雪，不會被所有人看見，每個人都要自己孤獨地挺過冬天」。

  只是不知道那麼貌美的白雨，每次看到其貌不揚的雙胞胎女兒時，心底會不會有一絲後悔與黯然。

  阿朵說白雨婚後的日子相夫教女，過得平靜恬淡，她的丈夫是白手起家的農家子弟，雖然不是大富大貴，但能吃苦夠勤奮，照顧一家人足夠；而且性情溫和，去哪都將老婆帶著，以她為中心。

  而她也聽說白雨的初戀哈爾濱美男子，雖然也如他所願與老闆女兒最終結成聯理，少奮鬥了幾十年，但是妻子性格暴烈，岳父一家對他如上門如婿般冷眼相待，他終是意難平，婚後幾年出軌緋聞接二連三，夫妻倆紛爭不斷，貌合神離……

  看著白雨一家的照片，我們心中百味陳雜。人生的路無非Ａ、Ｂ兩條，選了Ａ，就會失去Ｂ的風景，反之亦然。

  但凡跟從內心做出的選擇，就要將所有得與失，平靜接受。

  必竟人生之幸並不是什麼都擁有，而是擁有的恰好是自己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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