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願你一生紙醉金迷到老

  「願你一生紙醉金迷到老

  耄耋之年依然有姑娘入懷

  願你一生賞盡花紅柳綠

  臨終回顧虛空噬心吞骨……」

  他所謂的會意

  丸子人如其名，臉圓圓的，有一雙忽閃忽閃的大眼晴，看人時欲笑還休，在某通訊公司的大客服團隊裡，從上至下，說起她來幾乎都是一個評價，「丸子啊，那是老好人一枚！」

  是的，丸子開朗隨和，從不與人起衝突，溫和的就像煮熟過後溫熱適中的元宵丸子，綿軟甘甜。在人際關係複雜的大集團，丸子的好人緣令深受交際之苦的同事不解，她笑笑說，「沒有那麼複雜啦，心懷善心，多理解別人……不做讓人討厭和為難的事，也不趨炎附勢討好別人……不卑不亢做自己便好。」

  永遠心持善念，怎樣都不會太差吧。丸子堅信這一點，在人際中如此，愛情里也是。

  被白羊座看上（看上源自他的說法）是一次偶然。公司突然安排他們出差，同部門的白富美同事嬌手一揮，就招來她的朋友以及白羊先生開車送她們去機場。

  在白羊先生黑色的漢蘭達車上，四五個姑娘嘰嘰喳喳，中途接上的丸子一邊玩著手機遊戲一邊也應和著兩聲。開車的白羊先生寡言，看上去有點不怒而威，坐在副駕上白富美的朋友黎先生倒是平易近人，不時與她們逗趣。

  只是他們聊著聊著，黎先生不時將話題往丸子身上扯，還說讓她不要坐飛機了，要白羊先生直接開車將她送到出差地得了。聽到他們說到自己的名字，丸子在手機屏幕里恍惚地抬頭笑道，「好啊！」

  再一側眼，對視到後視鏡裏白羊正看向她的眼神，看見他唇角隱約的笑意。到機場從後備箱取行李的時刻，丸子還能感覺到他在身後打量自己的目光。

  故事的開始，總是有些神似。一開始，白羊先生是很熱絡細心的，出差回來後不久，他便托白富美同事，三番五次相約，終於約到丸子後叫上他和她的朋友，盛情款待。

  白羊先生是政客，某政府機構里類似辦公室統籌秘書的那種職位。

  何謂政客？以丸子後來的理解，就是那些喜怒從不形於色，語言藝術趕超編劇，行為藝術賽過演員。在他們的世界裡，虛偽和媚骨是必備的攀爬求生技能。

  白羊先生也有雙大眼晴，睫毛又密又長，膚色是那類養尊處優的現代人長期浸淫聲色後的蒼白。看人的時候淡淡的，歡喜與生氣也是淡淡的，如一副被歲月侵蝕後褪了色的畫，原本的面目模糊，只剩對人世的寡淡和倦意。

  白羊先生帶著丸子幾乎住遍了C城所有的五星酒店，拉開窗簾，有仿佛買下了整座城市夜晚的輝煌燈火，有煙波浩渺的江河湖面……

  在送丸子回家的路上，丸子指著路邊一個紅裙女郎，「那個女孩子的裙子好漂亮！」

  「是嗎？改天也給你買套。」白羊先生淡淡的說，帶著自以為是的會意。

  雖然他依然面無表情，但話語卻如當頭一棒，敲痛了丸子。

  他長她十一歲，除了名字和不詳盡的職業，她對他一無所知。家庭，他諱莫如深，他不說，她也不問，但他從不在外過夜。她就如遍山野開得水靈的花朵，他碰上，心血來潮便採下來把玩一番。

  他一定會想，像丸子這樣的女孩，他見得太多了，或許也採得多。

  每個與大叔在一起的小姑娘，都是有所圖謀？

  連假裝都懶得裝呢

  丸子趴在一隻枕頭上看他，他看電視。偶爾觸到她專注的目光，立刻迴避，伸出手拍拍她，丸子便緊緊抓住這隻粗短得有些滑稽的手。

  除了在床上，這雙手也曾帶著她看過不少美景與落日，開一小時車去郊區只為帶她看夜色里的向日葵或者吃一頓正宗的羊排，他們一起在月光下爬山徒步到腳痛，一起如孩子般赤腳趟過濕地的河灘、在暮色里站在巨大鵝卵石上擁抱親吻……白羊先生的吻綿軟纏綿，還有隱隱的甘甜。

  他竟然還會羞澀，每次洗完澡總要穿著小褲還要用浴巾裹著，聽到本市新聞兩個15歲的姑娘與人半夜酗酒駕車出事，他無奈嘆息，「才15歲，現在這年代生女兒真讓人不放心啊。」

  在白羊先生之前，丸子也相繼有過兩三個男朋友，外出吃飯看電影或者逛逛街，基本上都會往房間帶。

  事過境遷，丸子回想起來，交往期間被白羊先生帶往房內的次數在見面次數的占比極小。他盡善盡美，越是晚，越是要開車送她進小區到她所住的樓棟下，即使到了社區門口他也說不放心。

  而許多次接近凌晨回去的他，疲勞駕駛，只得開到20碼，噴薄荷水提神。

  很多時候，丸子不願相信，這樣的白羊先生是隨意地採過很多花的人。只是，他是否如她一樣不願相信，不認為她是他所看到過接觸過所有「那類女孩」之一？

  他們曾那般親密無間，他又是這樣防範著她，與敏感信息相關的話，一個字都嫌多餘。

  許多次，親密過後他倒頭入睡。即使沒有任何言語，丸子也能感覺到他的倦怠，仿佛她就是一塊髒抹布，而他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用了她，然後帶著淡淡的厭棄，厭棄她，也厭棄他自己。

  下了床後，他們就是陌生人。

  他擔心她傷害到他家人？影響到他的仕途？

  的確，這是個安全感缺失的年代，滿世界的實名舉報或殺人滅口的新聞。他又怎能確保哪天的境遇不會逼他對她痛下殺手？丸子如此陰暗地想，又悲哀得不行。

  心持善念，不卑不亢，怎樣都不會錯吧……難釋懷的時候，丸子又如此自我鼓勵。

  她珍惜他，自持，自重，不過問他不願主動講的任何事，遇到困境身無分文時，借遍所有親友，不曾向他開過一次口。

  白羊先生從來沒有對丸子說過喜歡。只有一回，他說上個周末很晚開車從老家回城，行在山路上，看到清涼的月亮灑滿山頭，突然很想給她打電話，又擔心擾到她睡眠，便忍住了……

  只這樣一句，丸子便覺得自己仿佛得到世界上最好的嘉賞。

  直到，某天，白羊先生突然失去了聯繫。一個星期，兩個星期，再是一個月。

  他有新歡了？是什麼模樣的姑娘，如她一樣的童顏純真？還是如孔雀一般高冷貌美？她會如他一樣待他，為他著想麼？

  原本喜慶的丸子像被扔進了黑洞漩渦，不停地旋轉、下墜，旋轉、下墜……

  一個月後，白羊先生若無其事地出現了，感覺到了丸子的生氣，無奈地說，「就別讓我解釋了，好不好？」

  彆扭了片刻的丸子，還是心軟了。

  親熱過後，她去蹭他的臉，被弄癢的他不耐地別過了臉。丸子倏地坐直了身，默然的淚水將睫毛膏浸濕糊成了黑眼圈。

  丸子胡亂地擦擦，同白羊先生告別。他要送她，這次她堅決地拒絕了，酒店離她的宿舍只有半小時步行距離，她在冬夜的風中，緩緩地走回了家。

  她想，大叔有愛嗎？或許曾經有過吧，在如她一樣天真的時候。即使現在還有愛的殘念，也不會浪費在做人輔食、如被抽完後彈飛的煙的她身上。

  網上有很多神段子。與白羊先生分開很久之後，丸子看到一個，「想知道你的他是愛你，還是愛上你。看完事後他的態度，分為：不耐煩，假裝耐煩，耐煩，粘你。」

  她想到了白羊先生，嘆息，他竟然連假裝都懶得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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