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水墨巷的白小蔻
2024-09-13 18:27:37
作者: 千樹
【慧極必傷】
若說水墨巷是一卷丹青畫,那白小蔻便是丹青畫中那最為雕琢的那一筆。
錦城的水墨巷是聞名全城的文化街,各地愛好文墨的儒雅商人以及身懷才藝的文人墨客都在這裡相互交融,各取所得。
白小蔻出街擺賣字畫時,14歲。細長的身材,芬芳的肌膚,帶著水墨的清香。她將父親所有的墨卷一字攤開,往檔口一坐,便吸引住了所有的目光。
水墨巷從來不乏美女,14歲的白小蔻也稱不上多麼傾國傾城,但似她這般完全不施粉黛便清新得像從畫卷里走出來般、每個角度都能成一幅上乘佳作的女孩,從來都是可遇不可求。
初夏的風吹起白小蔻的裙裾,細碎的長髮如緞,她支起下巴守著自己小小的攤位,看人們在父親的畫前留連,最後留下了丁墨的心和阮蒼塵的眼神。
丁墨是一個清爽帥氣的小男孩,他在人群中看白小蔻的畫也看白小蔻,不同於阮蒼塵,年少的目光藏不住悸動,
白小蔻,我幫你一起賣字畫吧。幾日之後,他便搬了張小板凳坐在小蔻的旁邊同她說。
不說好也不說不好,白小蔻淺淺地笑著。任由他擅自招呼著買她的字畫。
母親離開後兩年了,家裡的生活清貧得可以照日月了,清高的父親終於放下身段,讓小蔻捧著他心愛的書法、山水畫擺在了水墨巷的街頭。
白小蔻抱著書畫出門時,四合院裡對門的宋阿婆門前正熱鬧。通曉骨諾牌的宋阿婆是一位神秘的女子,那傳說中發源于吉卜賽女郎中的占卜術給很多人帶來蠱惑。
這是個古怪的世界,安逸中枯糙著,又在其間不斷創造點滴神奇,讓悲歡生生不息。
父親不信那些,也不讓白小蔻接觸。但母親走後的一日,閒時的宋阿婆倚在門口看在天井旁的樹蔭下看書的的小蔻,笑容帶著深意。
她說,小蔻,你同你媽媽一樣,天生骨子裡都帶著不安份的因子,直到你遇到一個能帶來安寧的男人。
從書中抬起頭的小蔻臉色微窘,宋阿婆總是言語唐突,絲毫不顧忌此時的白小蔻還只是一名中學都未畢業的小女生。
她還跟小蔻說,要記得,慧極必傷。
字畫並不好賣,即使小蔻對父親的功底滿懷自信。可大多數的人們只圖個五彩紛呈或是富麗堂皇的花哨和熱鬧,對於父親這種清淡並不願去了解。
於是,清麗的白小蔻與守在她身邊的英俊男孩丁墨,繼續用他們的青春裝點著水墨巷的文化氣息。
【情深不受】
看到阮蒼塵的時候,白小蔻的心臟忽然疼得厲害。
該怎麼形容呢,他的眉眼?不是簡單的星眸朗目,不是純粹的長身玉立。他就是他,阮蒼塵,站在人群里有著驕然的氣場,俊逸、孤傲不被人海淹沒,而要命的是這樣的他卻有著純真無邪似小孩般的笑容。
此刻,他就站在白小蔻的書畫前,對她笑得春暖花開。
白小蔻有些拘謹地抓住裙子的一角(它太樸素,讓她失了底氣)怯生生地問:請問你看中哪副?
以往,白小蔻是從不主動問人的,可當她迎上他的如暖陽的笑臉,那傾刻照亮整個生命長河般的雙眼時,心底的某部分好似柔柔地被化開來。她情不自禁。
這些,都挺好的。他笑著說,聲音是好聽的中低男聲,分明是那種易親近的人。
阿塵,我逛累了,回學校吧。跟隨而來一個柔媚的女聲。
身材高挑,著妝很有外形的美麗女孩,走近身來,欲拉著他的臂膀走,應該是他的女友。
白小蔻的心陡得失落了下來。
阮蒼塵歉意地對小蔻笑,跟隨著他的女友離開。走出幾步遠之後再回過頭來對她說,你的畫真的很不錯,我知道城南學府有些學生家長一直想找人教他們小孩學國畫,你可以讓作這些畫的人考慮下。
白小蔻恬靜地笑,對他表示感謝,在接觸到他女友銳利的目光後,笑意在嘴角變涼,澀澀地。
回家拿著做好的便當的丁墨趕來後,便看見涼涼的白小蔻,像盛開的不合適宜的一株鳶尾,兀自生著不知是誰的氣。
阮蒼塵好脾氣地給她遞過便當,她也不接,只低頭對著書畫整理來整理去。
其實當丁墨第一次出現在白小蔻面前時,她就想起宋阿婆那個「慧極必傷」的忠告,可是自己分明知道,他並不是阿婆口中所說的那名男子,因為,心臟的呼吸是平緩的。
今日出現的令她方寸大亂的阮蒼塵,會不會就是命定遇到的那個人呢?此時的白小蔻也不知道。她只感受到自己的心臟很痛很痛。
可是,自那日過後,白小蔻再沒在水墨巷遇到阮蒼塵。
這一年,白小蔻高三,阮蒼塵大四。
【愛至涼薄】
白小蔻考進阮蒼塵的大學那刻,她覺得自己整個人是燃燒著的。這麼多年的沉靜仿佛在這傾刻訊速爆發,她甚至激動得擁抱了陪她一起去學校拿通知書的丁墨。
她顧及不到小男生顧城臉上的既羞澀又興奮的神情以及藏在他身後與她一模一樣的通知書,她也沒有過問。
迎新生典禮後,白小蔻堵在禮堂門口,故作大方地擋住身為主持的阮蒼塵,用力地朝他笑。阮學長好!她說。三年的努力仿佛就是在等待這一刻的到來。
額,你好!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驚奇而陌生的,但是出於禮貌,他仍然朝她笑得一臉燦爛。
白小蔻的心又隱隱作痛了起來,她發現這個孤傲的圓滑的有一雙桃花眼對所有人都會笑的男子看似花心,三年來卻只有一個女朋友:那個叫安怡柔的高挑驕傲的美麗女生。
或許漂亮女孩大都有那麼一點高傲和冷漠吧,而守候在她身邊的阮蒼塵似乎不以為意,看起來是那樣的。
在這之前,白小蔻有隱隱的期冀,或許考取他的大學後,在與他終於有交集的這一年裡會發生一點綴亮生命的東西。可是令她失望的是,不等她希冀完,阮蒼塵提前離校去北方實習了,據說是他所喜歡的一份很好的職業,因為連他心愛的女友也放下了。
阮蒼塵的人緣極好,離校時,很多學弟學妹跑來幫他提行李,送行。只因火車站的話別得留給安怡柔,所以大家送到站後很知趣地回校了。
他們相對而立,金童玉女的一對,光外形就倍引人注目。不遠處的接站口,站著漫不經心的白小蔻。她沒有要接誰,但此時她也沒有勇氣走到阮蒼塵面前。
列車到站的廣播響起,安怡柔忽然拉著阮蒼塵的手,失聲痛哭了起來。她哭得那樣傷心,全然不顧周圍異樣的眼光,遠處人群里的白小蔻都能感受到她的心碎。
一直白小蔻都對她帶著情敵似的不喜歡,而此刻她哭泣的模樣卻深深將她打動。她終究是這樣喜歡阮蒼塵呵。
阮蒼塵起先尷尬地笑著,不停地用手幫她擦眼淚,一邊勸慰著她,到最後不得不入站時,白小蔻看到他的眼睛也紅了,但他離去的背影帶著執著和倔強。
年少總是如此輕離別。而今的火車站如古時的碼頭,承載了太多人的心碎。這夜,一個叫安怡柔的女子和白小蔻同時堅強地轉身。
【乍暖還寒】
大學的四學,丁墨一直陪在身邊,看花開花謝,雲捲雲舒。
是沒有銳氣的男生,長相英俊,成績優良,前塵過往一片純白平整,待白小蔻的好也是四平八穩,亦無法波動她的心。
白小蔻衷情阿迪的鞋,丁墨給她買來限量版。因為家境不寬裕,他瞞著她晚上去KTV做兼職,白天上課,深夜工作到凌晨兩三點,只為在她生日時給她驚喜,而他自己的腳上永遠只是百元左右的板鞋。
他知道她喜歡蘭草,為她準備大大小小好些精緻的瓷器,裝點清麗的蘭。
看到丁墨憔悴不堪地為她遞過鞋盒,而在他朋友的透露中得知他是那般辛苦才掙得的錢時,白小蔻的心再涼終要軟了下來。
他習得一手好書法,為她作字畫:並刀如水,吳鹽勝雪,縴手破新橙……
放在書桌一隅的字被父親看見,讚賞有加。
丁墨所學財會,身邊女多男少,更有不少漂亮女生對他傾心,可是即使被人嘲笑他的心如鐘鼓一般堅定,他依然紋絲不動,獨對白小蔻一人好。
世間再多格調的女生,都比不過在水墨巷的街頭看到十五歲的你時的驚悸……
這是丁墨對白小蔻說得唯一的一句貌似情話的情話,白小蔻望著他深情似海的眼,才發現執拗的性情,兩人竟如此相似。因為在自己的心裡,那亮過整個宇宙的笑容也從未黯淡過。雖然此時的阮蒼塵早在他鄉大展鴻圖,音信全無,也更加清楚兩人就像是對望的河,各自有匯聚的港口,帶著各自的軌跡,漸行漸遠。
而人生必定是不能奢求太多的。念及此,白小蔻四年來,都讓丁墨留在了自己的身邊。
丁墨就這樣用自己四平八穩的心將白小蔻牢牢地包圍著,密不透風。周圍大多的人都知道白小蔻有一個完美得無可挑剔的男友,看上去兩人也琴瑟和諧,將來的幸福白頭很被人看好。
而心底的惆悵只有白小蔻自己明了。她偶爾回水墨巷,站在今非昔比的街口,看滿街的現代文化用口充斥,濃厚非常的商業氣息,憶起當年的情景,那在人群里望過來讓她頓時恍惚了四年的笑臉,恍若隔世。
她想宋阿婆的骨諾牌終究還是不准,四年了,她的心從那一對望過來,再也沒有起伏過,連漣漪都沒有,竟澄靜如鏡。她嘆息,命定的男人可能是遇不到了。
白小蔻明白自己確如宋阿婆所說骨子裡有種不安定,那麼她也會離開丁墨麼,就像當年的母親離開父親那樣?而這時她悲哀地發現,丁墨與父親竟又是那麼的相似。
生命到這裡,似乎便能忘到盡頭了,畢業,自己回錦城工作,留在父親身邊。不必說,丁墨自是跟隨著她。那麼工作幾年後,便是結婚,相夫教子了吧?
白小蔻無端端地恐慌了起來。
她感覺自己的心裡一直被扎了一根刺,怎麼樣都會疼。
【獨自掩面】
堅決地,仿佛要切掉生命里的一個毒瘤,畢業時白小蔻與丁墨分手時的堅決,到慘烈的地步。
所有人看著那個純良的男孩丁墨,帶著他心臟血淋淋的傷口,被迫離開白小蔻那個莫明殘忍的女巫般的人。
白小蔻也沒有再回錦城的水墨巷陪父親,聽說不久前他終於找到了一個讓心臟癒合的女人。那麼以後的丁墨也會似他,終會遇見對的人吧。而自己,貪戀了他四年的好,不能再對不起他的一生。
愛從來不是感激或憐憫,只是多數的人從來沒有將它們區分。
因此即便面對所有人的或唏噓或不解或鄙夷,白小蔻毅然放了自己,掙脫了丁墨平穩深沉的愛,得以輕鬆地呼吸。
文職的工作很輕鬆,閒暇,白小蔻獨坐在桂花院落的茶館,一本宋詞小令,一杯清茗,便可消磨掉大把美好的周末午後時光。不如都市裡的現代女性,她不抽菸不泡吧,交際圈窄小。白小蔻穿著素淨舒適的依衫,坐在樹蔭一角的涼亭,安靜倦然,就像是當年在水墨巷賣字畫的十五歲少女,時光並未在她身上刻下任何痕跡。
這安靜的姿勢,也是等待的姿勢。書里說,正因不知等待的是誰,於是便為此快樂。而這種等待也是愛情的本身。
白小蔻等來了一個名H的男人,英俊、多金,有極好看的笑容,會說很多溫柔好聽的情話。
他開車緩緩經過露營茶館外的街頭時,通過爬滿藤蔓鏽跡斑斑的鐵柵欄看到了獨坐一隅的白小蔻,安靜得有種讓整個世界都靜下來的力量。
那刻,他果斷地在茶館門口停下了車。此後便成了茶館的常客。
成熟而浪漫的H會玩丁墨許多不懂的花樣,也將白小蔻捧在手心,宛若珍寶。此時的白小蔻感受著他熱烈的愛意和溫存,亦是驚喜的。
只是時至不久,白小蔻便在H的單身公寓裡發現了陌生女人的貼身衣物。仿佛人生的涼薄和污穢突地從頭頂淋濕了全身,她站在光潔照亮人影的地板上瑟瑟發抖。
H幾次試圖擁抱他,她都狠狠掙脫了。等到心境平復,她緩緩走出公寓大門。H在身後哀求:
小蔻,我真的愛你!求你再給我一次機會……
白小蔻走得決絕,頭也不回。
她不轉身,只是明白了他並不是她等的那個人。他並不懂她,對她的愛,也只是對她這個新鮮生物一時好奇,貪戀她身體的芬芳而已。
白小蔻一個人去坐地鐵,坐了一站又一站,到終點下車,再轉另一趟。她看地鐵人上人下,看光線打在人們的臉上明明暗暗,看很多人的人生浮浮沉沉,得知丁墨已取妻生子。
她精心照料著租房單間陽台上的多盆蘭草,再談了幾場戀愛,陽台上的蘭草長了又長,她感覺自己的心空了又空。
【各自悲歡】
初秋,白小蔻回錦城參加了一個遠親的婚禮,畫著濃妝的美麗新娘很是眼熟。
婚禮上觥籌交錯,杯盞不停,等同於一場豪華的酒會。白小蔻從來不喜這種喧囂的場面,便在半途中悄悄地躲到酒店的陽台上。
是錯覺麼?剛一出陽台,她便看見酒店不遠處停著奇怪的福特車,車上的男子有著讓人過目不忘的氣場。
是阮蒼塵,歷經五年,他終於回來了,在他的女友安怡柔的婚禮上。酒店大廳里的人,人人臉上容光煥發,為新人激動。而他呢,正藏身於窄小的車子裡,泣不成聲。
五年一輪迴,當年他離開時安怡柔那哀艷到極至的悲傷,如今加倍自他身上體現。白小蔻看到那個成年男子壓抑著悲痛欲絕的模樣,冰封已久的心再次碎裂成殤,她心如刀絞。
白小蔻急急地從酒店樓上趕出來,尋找那輛福特,卻發現眼前除了一些陌生的車和人,一片空寂。剛才的男人和他隱忍的悲傷,仿佛一場幻覺,從未有過。
白小蔻失落地折回。翌日突然生出了回錦城的心,下一秒便辭職收拾行李,回到了錦城的一角,父親早與新太太搬離了水墨巷,於是自己又在城南租了一室一廳,安居下來。
偶爾上網際網路,無意間發現了一個珠寶設計師的博客。
博客上大多為他設計的珠寶的樣式,間或夾雜著幾點設計見解或工作時的糾結。他設計的珠寶總是別具風情,而白小蔻的目光則是停留在他最新的一篇日誌上,最後更新時間為一年前。
這次他展示的一對鑽戒,非常簡約精緻的構造,白小蔻一看便迷戀上。但是這次博文配得不是再解語,而是難得的一篇心情日誌。
「這是我為她特別設計的,當我完工的這天,卻接到她打的電話,她跟我說她即將成婚……」
於是這對特別的鑽戒帶著珠寶設計師的繾綣深情和悲傷,在博客上定格了。
白小蔻看著這些文字和那雙鑽戒,突然就想起那天不知是否為幻覺的場景,她想起多年前阮蒼塵在水墨巷對她展露的笑容,以及後來他那深切的悲傷。
她莫明地給博主留言,並留下了自己的MSN。
珠寶設計師很快就加了她,他們相談甚歡。一日他忽然說,你給我的感覺好親切,就像是水墨巷一個賣字畫的女孩,可惜我後來去找過她,再沒遇見。
頃刻,白小蔻的心又重新活了過來,她顫動著雙手打下一行字:我曾經就住在水墨巷,我在賣字畫時遇到了一個溫良如玉的男子。
【三生石上】
白小蔻再次走回了水墨巷,長發挽髻,身著黛青的復古旗袍。八年前的小女孩如今出落得風情萬種,走在街頭,引來頻頻回首。
她從街頭緩緩的鍍向街尾,試圖找回這些年來刻意丟失的那些記憶。亦在此時,她便看到眾人一半的目光落在長街的另一頭:
那個眉目溫和、卓爾不群的男子,此刻正從街的另一頭朝她走過來。這場景好似夢境。
阮蒼塵近身,對她笑了,然後輕輕執起她的手,她亦在他在身側,這默契仿佛演習了千萬年。
她沒有再問他為什麼以前忘記了他,現在卻記起了,也沒有問他前些年怎麼度過而這一年的悲傷又怎麼熬過,她只跟在他的身邊,隨他牽引,走向任何未知。
他帶著她回兩人的母校,穿過綠樹環繞的教學樓、宿舍樓、圖書館,經過後院的小橋流水,他們盤旋而上最高的亭台。他雙手撐在朱紅的欄杆上,俯瞰母校的全景,生出唏噓。
小蔻,這便是有我最珍貴記憶的地方了。他跟她說。
她淺笑,望著他英俊的側臉,心就疼了。但是他後面那句話,又重新使得她歡呼雀躍,他說,此刻,我感覺自己又重生了。
我也是。她輕笑,伸手去牽他的手指,他反手與她的十指緊緊交纏,兩人相視微笑。於是,世間再沒有比此刻更美好。
此後,珠寶設計師的博客沒再更新,因為他設計的戒指換了種款式。
三個月後。
午陽淡藍的天,白小蔻倚在陽台上侍弄她的蘭草,想起上午送阮蒼塵出差,在機場時,他當眾親吻她的霸道模樣,令她又羞又喜。他在人前一直矜持清傲,這是頭一回不顧形象。
手機信息鈴聲響起,一看顯示阮蒼塵,眉眼立地舒開,可當她打開信息,卻陡得面色蒼白。
信息是:怡柔,我們見個面吧。
怡柔,我們見個面吧。這些字反覆在腦中回想,激盪著白小蔻的神經。她回復了一個好字,再沒有任何力氣。
她憶起年前H那哀求她再次給他機會的樣子,令她作嘔。而今,卻是自己心疼得幾乎要死去。
她立刻關了手機,收拾了行裝,當即離開藍城。世間的最美好與最疼痛,皆嘗過了,便夠了吧,白小蔻泣不成聲。
【遇到】
飛機上的白小蔻想,到最後終會是一個人,獨了餘生,誰都不會是誰等的那個人吧。
她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裡,該去哪裡,於是只有一個城一城地走,從南到北,從東到西。她的手機早沒有用了,提著簡單的包裹,像個吉普賽女郎的嬌弱版。
最後去往的是一個叫梵諾的遠言小鎮,小鎮依山傍水,民風淳樸,白小蔻很快便在此安定了下來,一呆半年過去,她教小鎮小孩念書,以此為生。
阮蒼塵抵達的是一個凌晨時分。白小蔻剛從簡陋的房屋裡出來,便看到在晨曦里逆光而來的那張令她又愛又恨心疼到無法呼吸的面孔。
他奔向她,什麼也不說,只緊緊地摟抱著她,仿佛要將她捏碎。他的渾身在顫抖,然後是吻,鋪天蓋地的洶湧的吻。吻累了就緊抱,過一會再吻,反反覆覆,沒完沒了。
白小蔻被他折騰得透不過氣來,好不容易才看見平素衣冠楚楚滿面春風的他,此時憔悴不堪,滿身塵灰。
她欲推開他,他又緊緊地摟抱著,像一個孩子般委屈。
小蔻,我不要失去你!他哽咽著。
白小蔻立地一陣悸動。罷了,如若他不愛她,大不必如此。
阮蒼塵帶她回錦城,即刻便回復了他的沉穩溫和。而對於簡訊,他沒有向白小蔻解釋。因為,沒必要了。他拉著她回家,他的父母皆慈眉善目。
偶像劇里唱著的歌,在這一刻傳入了白小蔻的心:
我們相隔著一個街角/沉默久了還是可以感到/感覺的到你對我的重要/不會被天黑天亮打擾/你每一次的溫柔我都想炫耀/我們繞了這麼一圈才遇到/我比誰都更明白你的重要/沉默久了我就決定了/決定了你的手我握了不會放掉/我們繞了這麼一圈才遇到/我答應自己不再庸人自擾/因為我要的我自己知道/只要你的肩膀願讓我靠
原來水墨巷的初見早就註定了這一刻,宋阿婆的預言也是準的,只不過命運讓他們兜兜轉轉了太多。人的一生本會喜歡上很多人,在心裡刻下深深淺淺的印痕,就這樣豐富著人生。
生命也本是一場又一場的遇見,直到遇到對的人。而他們繞了那麼多的彎,遭遇了愛,也遭遇了傷害,最終有了一顆相互珍惜的心。這便是遇到二字的真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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