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獨一無二

2024-09-13 18:29:41 作者: 王巧琳
  我記得我小的時候,住的那個胡同外面種著一大片的芍藥花。

  我爸會問那個種花的人買一朵,然後插在他從古玩市場淘回來的一個淺口的青花瓷瓶里。

  他問我,好看嗎?

  我說,好看啊,可是只有一朵,為什麼不多買幾朵?

  他笑著說,這花啊,是遺世獨立,獨一無二的,多了就不像樣了。你想不想成為一個獨一無二的人?

  我其實並不懂他的意思,但聽起來獨一無二好像很棒,於是點點頭。然後他將我抱在腿上,溫柔地摸著我的腦袋,說,未未長大,一定會是個獨一無二的人的。再然後我媽板著臉推開門,不耐煩地喊一聲,姜華生,你煤氣到現在還沒換你還吃不吃飯了啊?

  他立馬放下我,好脾氣地說,我就去我就去。

  剩下我和那朵花,在寥城90年代的傍晚里,面面相覷。

  到底,什麼才是獨一無二?

  ——

  一:過去

  「下樓。」接起秦牧電話的時候,他開門見山兩個字。

  「下樓幹嘛?」我一邊甩著剛洗好的頭髮,一邊硬聲硬氣道。

  他可以幾天不聯繫我,憑什麼,對我揮之即來?

  「我在你樓下。」

  「我今天不舒服。」

  他愣了一下:「哪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我都洗好澡躺床上了,我……」

  「我說了,我在你樓下。要不要我試著喊你名字啊?換身衣服,給我下樓。」

  我也怒了:「你叫我下樓就下樓啊!給我個理由。」

  「理由就是今天是我生日。你得在場。趕緊的,下樓,給你三分鐘,別化妝了。」

  今天是他生日?我愣了一下,掛掉電話,頭髮還濕漉漉的,還有些猶豫,樓下已經開始鳴喇叭。

  雖然才晚上8點鐘,但這傢伙也太擾民了吧。

  我只好撥了他電話。

  「再鳴喇叭我報警了。一會兒去哪裡?我酌情換衣服。」

  「黑天鵝。」

  我撂下電話,黑天鵝是一家餐廳加會所,搞得白天是咖啡館晚上是夜總會。富二代最好這口逼格的。那簡單,我隨便套了個運動裝就下了樓。

  秋夜微寒,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都已經這個時節了,莫名聞到了一陣冷冷的桂香。

  秦牧的車就停在胡同口,我打開車門,看到他正歪著嘴朝我笑。

  「十分鐘,遲到了七分鐘。怎麼補償?」

  「你……」我分明看到他穿著西裝,一副人模狗樣的……帥,「幹嘛穿這么正式?那我得回去換一件……」


  他一把將我撈上來:「別換了。都在等我呢。」

  蒼天大地。

  當我抵達黑天鵝,才知道自己這一身有多麼的引人注目。

  黑天鵝被秦牧包下來,改成了一個優雅的party這種事,真是讓人咬牙切齒。所有人幾乎都穿著正裝。只有我一個格格不入。

  現場魚龍混雜,什麼年齡層的都有,秦牧一進屋,就被一個中年華服的女子拉住,笑著拖他去跟幾個西裝革履的男人打招呼。我看他禮貌地敬酒,滿臉堆笑得不像我認識的那個秦牧。只是眼角分明寫著不耐煩。

  從小側門裡溜進來的我,還好,沒有太多人注意到。

  老季站在人堆里朝我揮手,然後一臉的不可理喻:「你穿成這樣來?是送外賣的啊?」

  我尷尬極了。

  然後他朝著幾個有些面熟的人介紹道:「這姜未來著,還記得不?小學跟我一個班的。後來轉學走了……」

  我只能拿著酒杯一飲而盡,表示禮貌。

  「這些都是秦牧的朋友?」

  老季撇撇嘴說:「我估計有些連秦牧都不認得吧。」他靠近我,指著秦牧旁邊的那個女子說,「看到沒,那個就是秦牧老媽。」

  「很漂亮啊。」保養得一點都不像近五十的人,我不禁感慨。

  他撇撇嘴說:「其他人啊,有些是秦牧朋友,但大部分都是他媽朋友的子女,都是些富二代,我也不認識幾個。」

  我狡黠地看向他,說得好像自己不是個富二代似的。


  「你別這麼看著我啊。我爸都斷了我口糧了。我現在是個自食其力的老百姓!」他啜了口紅酒,感慨道,「秦牧爸媽離婚以後,他每年生日他媽都特別鋪張……弄得他挺尷尬的。」

  原來,竟還有這樣的事。我不禁有些同情秦牧了,此刻他從一群長輩的簇擁下分出身來,像是卸下重任一般走向吧檯,卻猝不及防又被一群小女生給圍了住,翻了一個無敵的白眼。

  我都不知道,他為什麼喊我來。

  老季替我滿上紅酒,跟我說:「話說,你跟秦牧最近關係好像挺好嘛。」

  「哪有。只是剛好我碰上……」我撒謊道。

  老季只知我跟秦牧最近走得很近,並不知道那些個不能提的事。

  但是,有人知道。

  趙子騏剛還對著一群人巧笑嫣然,這個時候看到我,冷哼了一聲。

  秦牧已經走到吧檯前,燭光大亮的黑天鵝里,穿著黑色西裝的他,就像一隻黑色的高傲的天鵝。

  「姜未。」

  身後有人叫我,我一回頭,竟是周詩餘。

  此刻她穿著白色的小禮服,化著淡妝,依舊是那副溫和的臉孔。

  我想想,也並不奇怪。那麼這個場子裡,必定是有許多秦牧的同事了。

  得知秦牧是在甄芙上班,是在一個月前,那時候我還挺詫異的,還覺得他是個不務正業的富家子呢。然而阿玟告訴我,趙子騏就是甄芙的股之一東趙龍升的獨女,才是讓我更加咂舌的。心想我都惹得是些什麼人啊。

  「最近好麼?」她跟我客套地說。


  「挺好。」

  「陸羽呢?」

  「也很好。」

  「林簡和程滄,最近鬧得很不好。程滄有點想分手了。」

  我一聽,忽然覺得有些厭惡,板起臉來:「關我什麼事。」

  「我只是……」她尷尬一笑,「想跟你聊聊,但又不知道聊些什麼,果然還是讓你討厭啊。我剛才看到你下秦經理的車了。你和他……」

  剛才我先進了黑天鵝,所以,並不是很多人太在意我的出場。我知道周詩餘要問什麼,搶過話匣:「普通朋友。你多費心了。」

  「哦。那就好。」她忽然放心地道。

  「好什麼?」我真是受不了她的話中有話。

  「沒有什麼。」她忽然沖我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姜未,我只是聽說,秦經理之前的女朋友,談了很多年,跟你和栗長原一樣,是青梅竹馬。」

  我直勾勾地看著她:「周詩餘,我勸你不要再提這些過去的事。」

  她還是保持笑容:「未未,我只是怕你後悔。」

  「我後悔什麼啊?」我白她一眼,當年我和栗長原在一起的時候,最巴不得我們分手的人難道不是同樣暗戀他的周詩餘嗎?如今,在我終於被甩那麼多年以後,提醒我念念不忘的人,竟然也是她。

  我很不舒服,便不願跟她繼續說下去,擠到老季那邊去,聽他們幾人都在談論著一旁穿著黑色禮服的趙子騏。

  她不穿粉紅色的時候,還是挺漂亮的嘛。


  「長得是還不錯啦。但跟趙靈犀能比嗎?」老季撇撇嘴。

  「人家畢竟是表姐妹。還是有點神似的吧……」

  「失之毫釐謬以千里!」

  我看向趙子騏,內心裡忽然連起了一個網,想起她猛追我們那日說的話,忽然覺得心裡微微一涼。

  秦牧的父親和趙子騏的父親同為這家公司的boss,那麼,趙靈犀在這中間,扮演什麼角色呢?

  秦牧的母親這個時候先行離開了,全場的年輕人,頓時都鬆了口氣,氣氛熱絡起來。

  此刻的秦牧,正被一群人圍著,禮物的包裝炫瞎我的眼,但是,他依舊板著臉。

  老季推我一把:「未未,那個陸羽上班了吧……」

  「是啊。」我心不在焉地回答。

  「哦……那個……她最近,忙什麼啊?」他支支吾吾。

  「忙工作吧。」我反應過來,「怎麼?你很久沒跟她聯繫嗎?」

  老季撓撓頭:「有聯繫,就是……」

  會場裡一陣騷動,只聽趙子騏尖聲一罵:「你是不是不長眼睛啊!」

  蛋糕應聲砸了過去,白色的禮服瞬間一片彩色,周詩餘的臉上緋紅。

  原來,是周詩餘去拿果盤的時候,不小心撞了她一下。


  小公主一臉的不屑昂頭,而周詩餘低頭道歉的樣子,讓我不禁心裡一寒。

  幾乎是下意識地,我快步走了過去,一把拉住她。

  「去弄乾淨。」

  趙子騏白了我一眼,氣不打溢出來,看一眼秦牧冷冰冰丟過來的眼神,只好作罷。

  洗手間裡,周詩餘用水洗著胸前的污漬。

  「沒想到你還願意為我出頭。」

  「我哪裡有出頭。」我無奈地笑笑,「你想太多了。不過,你就這麼任她欺負?」

  我只是沒想到,這樣巧,趙子騏電話里說的那個「她」,有可能是我認識的人罷了。

  「為人屋檐下。」她只說了這五個字,沖我尷尬一笑。

  依稀辨得她年少時那自卑的模樣,我的心,登時一軟。

  「照顧好自己。」我能說的只有這些,她似乎有些詫異,然後感激地點了點頭。

  這個時候趙子騏進來,她噤聲,悄然對我說:「下次再聊。」

  我無所謂地聳聳肩。也沒什麼可聊的。

  趙子騏看我在,丟過來一個白眼,一臉的不高興。只見周詩餘匆匆避開,讓到一邊去。

  心裡不禁想,這個世界,不公平的事,何止一樁。


  趙子騏雖然大小姐,這個時候我卻輕巧地避開,我知道這傢伙難對付,那我就只能學會遁地之術。剛好,我有件事要去做。

  我穿過那個熱鬧,卻魚龍混雜的生日party,秦牧顧不上我,來人里有年長者,他禮貌地應付。

  看來,這不僅僅是一場同齡人的狂歡。

  我偷偷地溜出了門。

  運氣好的話,那家店,還沒關。

  「剛才去哪了?」半個多小時後,我回到黑天鵝,剛坐下,秦牧就黑著臉走了過來,「還以為你被人拐走了呢。」

  我聳聳肩:「我今天這副樣子,誰要拐我啊?」

  「挺有自知之明。」

  「不過是一個生日嘛。搞得那麼隆重,結果讓我隨便……我也是怪尷尬,就跑出去避避風頭……」

  「你以為大家都體面啊。都裝而已。你這樣也挺好。」

  「連你都裝。」此刻黑天鵝里開始放爵士樂,果盤們都撤了,換上了扎啤酒水,燈光變化。他忽然拉了我一把。

  「我們走吧。」

  「誒?」我詫異地問,「你生日,你走去哪?」

  他回頭,沖我眨巴一下眼睛:「過生日去啊。喝酒了嗎?」

  「沒喝。」


  「那你開車。」他把鑰匙丟給我,「每年生日都好無聊的,我們出去逛逛吧。」

  「不怕我把你的車磕了?」

  「你磕了就立馬賠錢給我。」

  「混蛋。」

  「你罵人的樣子還蠻可愛。」他忽然側頭沖我笑,穿著西服的傢伙,無端端的帥出了境界。

  「難得生日,開心一點嘛。」我小心翼翼地開著車。

  「呵呵。」他冷冷一笑,「根本沒有人在乎我是不是開心的。這不過是她每年的一項計劃而已。拿自己的兒子出去秀秀,順便跟我爸比比排場,到底誰請來的人脈網,更勝一籌。會場裡的,除了同事和發小,很多人我見都沒見過。我生日關他們什麼事?」

  我一時竟不知該說什麼。

  一陣秋雨悄然而至,微微的雨聲之中,聽到他在黑暗裡說了聲,抱歉。

  「為什麼抱歉?」

  「因為……這些跟你好像也沒有什麼關係。」他的聲音冷冷的,像雨夜的水,冰涼。

  我笑了笑:「因為『沒關係』,所以不用抱歉。但我還是想多一句嘴,這難道不證明他們愛你嗎?只不過,因為不能一起愛了,所以競爭一樣地來愛你……」我這樣解釋道。

  他淡淡一笑:「愛?興許是愛吧。但也難免我不過是他們之間恨不得撕碎的聯繫。他們離婚的時候,什麼都要對半分,分不掉的東西就扔掉。恨不能把我給對半撕開,所以我索性就把自己扔了,誰也不屬於。」

  「你多讓人羨慕。」我一邊開車,一邊道,「你記得吧,12歲的時候,你把我送到醫院那天,我爸就離家出走了。他走的時候,什麼都沒留下,也什麼都沒拿走。這麼多年了,他幾乎都沒聯繫過我。你呢,你爸媽搶著你,多好啊,我都巴不得有人來搶我,最好能為我打個官司什麼的,多有……存在感啊。」

  「你這安慰,我怎麼都聽得怪怪的。」他伸出手來,捏了一下我的臉,「不過,還挺受用。」


  雨更大了,我問了句:「開去哪裡?」

  「隨便開吧。」

  好。對於一個路痴來說,最擅長的就是「隨便開」。人多的地方我不敢擠,哪條街人少,我就往哪裡躥。不知怎的,越開越偏,入了無人之境。

  此刻,秋雨迅速變猛成了瓢潑大雨,雨刮器根本來不及刮掉急驟的雨水,他命令我將車子停在路邊。

  「就停這裡吧。」

  看了看窗外,已是無人的街道,我竟不知自己身處何處。

  「好像迷路了。」

  「哦。是嗎?」他無所謂地說,「雨太大,一會兒再找路吧。」

  「那個。」我想起什麼,從口袋裡掏出來,塞到他手中。

  「什麼東西?」

  「剛才出去買的,那家佛珠店還開著,一直聽說很靈。我想不出送你什麼,保平安求個念想也不錯。」

  還挺貴的,自己都捨不得買,但肯定比不上那些奢華禮物。

  他快速將佛珠帶上,朝著我炫耀:「帥嗎?」

  「……佛珠挺帥。」

  「算是定情信物?」


  他總是這樣,玩笑起來總是讓我無言以對。我竭力不想去他們聊起趙靈犀的那些林林總總。此時此刻,是秦牧的生日。我不去想那麼遠。

  我側頭看他的臉,昏暗車燈下,他難得顯得疲倦和鬆懈,我的心裡一片柔和。

  我想我是喜歡他的。

  我原本以為,我不會再喜歡一個人了。

  儘管,這個人並不一定是真的喜歡我。

  但是,我真的要謝謝命運讓他出現。

  窗外雨水嘈雜,玻璃頂棚上,我們看著雨滴凝聚,又被更大的雨滴擊碎,反反覆覆。

  我說:「秦牧,生日快樂。」

  他用鼻音回答我。

  「嗯。」

  許久,他側過頭,看著我說。

  「我今天很高興。」

  聽聞此言,我偏過頭去,看向他。

  「姜未啊,我今天看你特別漂亮。」

  真的嗎……我明明妝都沒化。卻馬上看到他敲了一下自己的腦袋。


  「哎,我一定是喝得太多了。」

  混蛋……我罵。然後,忍不住笑了起來:「秦牧,跟我說說你的事吧。」

  總覺得不太了解他,那個沒心沒肺的,吊兒郎當的才是真正的他,還是此刻,深深皺著眉頭心事重重的是他。

  「說什麼?」他側過頭來。

  「隨便說點什麼,說說過去吧。」或者,說說趙靈犀。

  「不想說了。」他微微閉上眼睛,「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

  「也對。」我也調了座椅靠背,跟他並排躺在車裡,他摁開了天窗。雨水打在玻璃窗上,就像解析度很高的手機屏幕。

  我心裡,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明明身處一個陌生的小岔路,但我頭一次覺得安全。

  那個人,祝你好。我也,一切都很好。

  過去的事,就讓大雨傾盆,就此洗去吧。

  二:遺憾

  第二天晚上,我收到了秦牧的一條簡訊。

  「姜未,我現在在北京,今天晚上北京的天氣難得的好。我坐在小酒館喝茶,嗯,沒錯,是茶,我就是突然想到你了。」

  「也沒什麼事,就是想到你了,覺得想跟你說點什麼。」

  「我好像有那麼點喜歡你。」


  「喂,我可以追你嗎?」

  我握著手機的手微微發抖,內心裡一朵朵的煙花綻放。

  久違的,不知所措的欣喜。

  或許是之前的生活太過寡淡,秦牧這樣沒正經的話,竟勾起了水面的漣漪。

  他喜歡我?

  那天晚上我打了好長一行字。

  氣氛可能太適合煽情,我寫了一長段的話,矯飾自己的愛情觀,噼里啪啦說了一大堆的廢話。

  大概的意思是秦牧,我姜未可不是一個好招惹的姑娘,我對愛情沒有什麼信心,如果你並沒有那麼喜歡我,你最好就別跟我說這種話。

  覺得太刻薄太討人厭了,又刪掉,猶豫了很久,我回了過去。

  「我跑得很快的,你確定,你追的上嗎?」

  簡直,太傲嬌了。

  結果很久之後他回了我一條更傲嬌的。

  「別把自己跑丟了就好。迷途知返,還是有救的。等我回去,咱們去朝陽一小跑跑看,我讓你3秒,你要是被我追上了,以後就做牛做馬吧。」

  活生生的一段表白,就忽然轉了文風,啼笑皆非。

  我回,拉鉤。


  為什麼一顆曾以為已經差不多到了遲暮的少女心就這樣活生生地跳起來,腦子裡像有一顆跳跳糖,蹦啊蹦,又生出無數顆跳跳糖,在我的身體裡,復甦,爆炸。

  總覺得二十好幾的人了,怎麼還能深陷這種情緒里?可是我真的好開心,開心得想要轉個圈,又覺得恐懼,他喜歡我嗎?我根本沒有辦法確定。

  小甜心之後,又有幾個小case上門,我們畢竟是小部門,算不上忙碌。

  聽說甄芙完成了一個大公司的包裝,全體出遊,還是境外游。羨慕得阿玟一天跟我提好幾次。

  人各有命,我們吧,發發香薰機做獎勵,我已是感恩戴德。

  也是因為聽多了,從阿玟那才知道,秦牧的父親,是甄芙的大股東。我也根本沒辦法將她口中的秦總跟我認識的秦牧對號入座。

  她所說的這個人,優秀院校畢業,政策鐵血,是個很好的leader,年紀輕輕雖然只是甄芙的創意總監,卻也在這新一輩里,立了不少功。大學雖然不是主修廣告,但在這方面的天賦,還是實打實的,公司不知有多少妹子緊盯著他,他卻不為所動只談工作,簡直是言情劇裡面癱的男神主角。

  不不不,怎麼可能是秦牧嘛。

  「我聽說這個秦牧很帥。」阿玟托腮,一臉的想像力。

  噗。我忍不住笑了:「聽說而已嘛。」

  「也是。」阿玟撇撇嘴,「有身份背景做輔助,醜人都會帥啦!」

  我翻了個白眼,這個時候電話響了,秦牧的簡訊。

  「明天午飯,我去你家接你,陪我過周末吧。不許找理由拒絕。」

  這個時候,正在做著白日美夢的阿玟,正甜蜜地意淫著:「哎你說未未,要是跟秦總那樣少年得志的傢伙約會是什麼感覺啊……應該特別棒吧……」

  我只好將自己浮起來的虛榮心勉強摁回去,笑著說。


  「應該特別棒吧。」

  她扭過頭:「明天組裡郊遊,你可別忘了啊。」

  我的笑容凝固了一下,有些結結巴巴:「我家裡臨時有事兒,能請假嗎?」

  次日我老早就起來了,本來周末嘛,是難得能睡個奢侈覺的。阿玟大概已經出發,給我發了幾張風和日麗的郊外風景照,據說這次亦虎大出動,隔壁幾個部門的帥哥也一塊來了,阿玟這個有夫之婦,還偷拍了好幾張帥哥的側顏,語氣里大有「姜未你看你不來,虧死了吧」的遺憾。

  我等到了中午,秦牧的電話還是沒有來。

  這讓我有些尷尬,猶豫了一下還是撥了電話過去。

  響了三聲,那頭接了,語氣不太好:「我現在有急事,午飯你自己解決一下吧。」

  他沒有忘,我該開心嗎?但馬上掛掉的嘟嘟聲,讓我整個人仿佛被冰凍。

  所有期待的喜悅全部落空,我該笑話我竟這樣期待一個約會嗎?我是有多寂寞?

  鏡子裡的自己難得化了精緻的妝,我忽然笑了,笨蛋,你竟把這當做一場約會來做了。你是太久沒戀愛過了吧,何況你不知道秦牧是誰嗎?

  他可以肆無忌憚地放你鴿子,你卻連隨口一句都要當真。

  姜未,你為什麼又陷入這樣的怪圈?

  他根本沒有把你放在心上。

  但是妝不能白化啊,我現在都有些嫉妒阿玟了,她朋友圈的太陽比我這都要可愛好多。

  不行,我心裡憋著一股氣,好好的一個周末,卸妝回去睡覺太浪費了。


  那我就一個人出去晃晃吧。

  比如,去吃老街的豆腐腦?

  老街的豆腐腦,是我和陸羽大學的時候除了麻辣燙最喜歡的一個地方,只是地點偏遠。

  我又想起了程滄來,那時候我們總是三人行,陸羽多作啊,走著走著就會說,程滄,我走不動了,你背我。然後程滄二話不說就會往地上一蹲,喊一聲「媳婦!上來吧!」

  秀恩愛秀得那麼明顯,滿大街都知道我是個亮閃閃的電燈泡,那時候還罵了陸羽好幾回,私約私約!下回不許帶程滄!

  但是如今,竟無比懷念。

  秀就秀吧,總比分開好,我走在那條熟悉的街道上,身邊沒有這兩個人,忽然領略到那個俗爛的詞兒,物是人非。

  最近我都沒有跟陸羽聯絡,她過了感情的傾訴期不再粘我,我在公司忙成狗,竟也忘了問她最近可好。

  我邊走邊撥了電話,心裡空落落的,不知是因為懷舊,還是因為被秦牧放了鴿子。

  她的聲音瓮瓮的:「餵?」

  「還在睡呢?出來逛逛麼?」

  「昨天喝酒了,太累。對了,過幾天我組局,你來不來?」她總是有辦法,幾秒內變得清醒而活躍,「我們好久沒見了。」

  「好。」我二話沒說答應了,可是她的一句「我們好久沒見」讓我覺得有種莫名的傷感。

  這家的豆腐腦是最正宗的,門口總是排在長龍,以前總是程滄排隊,我跟陸羽翹著二郎腿坐在旁邊的塑料椅子上吃隔壁買的冰。有一回運氣不好,排到我們的時候豆腐腦竟然賣完了。小店的服務員無奈聳肩。我們大老遠從學校跑到這,心心念念的豆腐腦沒了,本來也沒多大事兒,陸羽還是作得要死,鬧起彆扭,說都怪程滄,程滄也委屈,兩個人吵了一路,最後陸羽恨恨地說了句「分手」就拉著我走了。

  為了一碗豆腐腦分手,多傻啊。可是第二天早上,程滄捧著兩碗豆腐腦站在宿舍樓下,喊我倆趕緊去吃的時候,我都差點哭了。


  要找一個真心待自己的人,真的太不容易了。那時候你的一顰一笑都牽掛著一個人的心,那是跟歲月有關的,我們遇到誰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在什麼年紀遇到誰。愛得驚天動地的時候,那個普通人簡直就是神。愛不動的時候,神來了也沒有用。

  喜歡……真是一種奇妙的事,我排進隊伍里,前面是一對穿校服的學生,女生害羞地牽著男生的手,兩人低頭細語的樣子,讓我覺得我真的是老了。

  對於喜歡這種嬌嫩欲滴的詞來說,我真是老了。

  就是那一瞬間,我忽然覺得心生疲憊,我年少時也曾大大咧咧不計付出地喜歡過一個人,而此生,還會有第二個人嗎?

  此刻,前頭的一個老人吸引了大伙兒的注意力。

  老人穿著病服,在一群人里顯得額外顯眼。

  「抱歉。老人家。」櫃檯小二面露難色,「您沒有帶錢的話……就不能賣給您了。」

  「我會把錢還給你。拜託你了小伙子。」老人雖是祈求,卻不卑不亢,「我真的,大老遠地跑過來,就為了買這個。」

  「真的非常抱歉。」小二歉疚地說。

  「等一下。」我撥開人群,上前去,從錢包里掏出錢,「算我的。」

  又沒多少錢,何必讓老人家白跑一趟。櫃檯處已經換了人了,年輕的小二想來也做不了主。但我仍舊懷念老闆娘親自收銀的歲月,因為臉熟,我們還經常賒帳。

  老人正打量著我,不得不說,這是一個非常有氣質的老人家,他朝我笑了一下,說了聲,謝謝。

  我擺擺手說,沒事的。然後重新回到後頭,排進隊伍里。

  手裡捧著一碗熱騰騰的豆腐腦,我忽然聽到身後有人喊:「小姑娘。」

  我轉身,看到剛才那個老人正朝著我揮手。


  我猶豫了一下,坐過去。

  「這家店我吃了十多年了。從開業吃起。沒想到,今天差點吃霸王餐。」他笑著說,「一定要加三勺辣椒和一小勺糖,味道才最好。」他開腔說。

  倒沒試過這個吃法,我照做,嘗了一口,果然不錯。

  老人器宇不凡,看得出年輕時定是大帥哥,但此刻穿著病服的樣子有些病態,臉色蒼白。

  「我今天啊,是從醫院跑出來的。」

  「身上沒帶一分錢。」他笑著像說別人的事,「坐公交車。我第一次逃票呢。哈哈哈哈還真是刺激。我這老心臟倒沒事兒,臉有些掛不住。」

  「我討厭老年卡那bi的一聲,簡直了,時時刻刻就在提醒你快死了。」

  「怎麼會。」我笑著說,「您面有福相,一定會長命百歲。」

  「托姑娘的吉言。」他溫和地看著我,「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姜未。」

  「你在哪裡上班?我到時候找人把錢送過來。」

  「真的不用啦。」我笑著擺手說,「一碗豆腐腦而已。又不是多少錢。您趕緊吃吧。七分熱的時候,味道最佳。」

  儘管老人極力推辭,說還可以再去逃一次公交車的票,我還是攔了計程車,替他付了車費。

  他在車裡跟我揮手告別,笑著說。

  「那小姑娘,後會有期了。」


  我站在原地,想起已經離開我很多年的外婆。

  老人身上的病服,就像是一種離開前的預告,然而我和外婆,竟連預告都不曾有過。

  那可能,是我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吧。

  三:約會

  「你在哪裡?」

  接到秦牧電話的時候,我正做指甲。接起電話來,滿肚子的氣。

  好了。你不當一回事,我憑什麼……可到了嘴邊卻又是一句。

  「你……忙好了?」

  「好了,你在哪。我來接你。」他的聲音有點疲憊。

  我報了個地址,他說,剛好我就在附近,你到門口等我吧。

  我一聽,迅速地就抽離了自己的手。有些恍惚,覺得自己真是毫無尊嚴啊。

  「姑娘你還有一隻手沒做好呢!」

  「不做了不做了。」我笑著說。

  「那……也得買兩隻手的單啊!」做指甲的小妹驚訝地看著我。

  我想,我是沒救了。當我看到他坐在車裡沖我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間,我原準備好的故作冷漠悉數跑光,他笑得真好看啊,我屁顛屁顛就跑到他車前,看到他下車來,走到副駕駛旁邊,給我打開車門。


  「這麼紳士。」我也笑。

  「必須的,要跟你道歉,今天醫院出了點情況,我臨時被叫過去。」

  「什麼情況?」我被他塞進副駕駛,他淡淡地說,「有驚無險,沒事了,想吃什麼?往貴的點,就當給你賠不是了。」

  「麻辣燙。」我眨巴著眼睛說。

  「你……」正坐回駕駛室的他皺起眉頭來,「好不容易能坑我一筆,你就選麻辣燙?」

  「麻辣燙怎麼了?」我撅起嘴來,「我最喜歡麻辣燙了。這不是給我賠不是嗎?那自然得我選了。」

  見他皺著眉頭的樣子,我安慰他說,你放心吧,那家麻辣燙我吃了好多年了,挺衛生的。

  「男朋友嗎?」剛坐下,麻辣燙老闆娘彎著眉眼問我。

  「不是不是。」我立馬否認,面前的秦牧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輕聲道:「你緊張什麼?跟我一起,好像是我比較吃虧的樣子。」

  「我以前好歹也是班花好不好啊。」輕聲嘀咕,底氣不足。

  「喲,我記得你有個閨蜜……陸羽,挺好看的啊……」他故意拖長音調,簡直討厭死了。

  「你還真別說,雖然我沒陸羽好看,但我跟她其實是兩個風格啊……你不覺得嗎?好歹也是班花……之一呢!」我自己都覺得無恥。

  「姜未啊,你的臉皮最近漸長,已經達到了可以參加吉尼斯紀錄的地步,我怎麼就這麼替你自豪呢。」秦牧忽然伸出手來,狠狠地掐了掐我的臉。

  這樣的親密,原先也許並不會給我帶來什麼,但我莫名其妙,竟紅了臉。

  秦牧呆了一下,手停在半空中,笑眯眯地看著我。


  我有些尷尬,撇開臉去,

  我忽然聽到他說。

  「姜未,我忽然覺得,你還是蠻可愛的。」

  聞言,我忽然更加尷尬,往嘴裡猛塞了顆玉米,滾燙的湯汁燙麻了舌頭。

  「喂,沒事兒吧?」他目光如炬地看著我,「小心燙啊。笨蛋。」

  大學的時候,我和陸羽還有程滄三人就常常來吃這家麻辣燙。偶爾的時候,老季有空也會過來,但他一直看程滄有些不順眼。他私底下跟我說,你不覺得那個傢伙滿眼都很實在?

  實在有什麼不對?我記得我當時問。

  他皺了下眉頭說,實在也沒什麼不對,就是不是一路人吧。你知道我這人就是這麼不實在。

  可是我挺實在啊。我眨巴著眼睛跟他說。

  一貫沒個正經的老季忽然很認真地跟我說,不,未未,你一點都不實在。

  你看你追求些什麼?你真的是想要過那種平靜如水的生活嗎?你不是,你不是那種人。

  那時候陸羽就常說,未未,你看你也找個男朋友吧,咱們四個人,多好的組合啊。

  我笑笑,好啊。

  沒想到,如今我和秦牧對坐,他也許就會成為我的男朋友吧。

  但是陸羽和程滄,卻已分開了。


  而世間就有這樣巧的事,我一抬頭,便看到迎面走進來的一雙情侶。

  女孩緊緊地挽著男生的手,一臉的甜蜜。

  正是程滄和林簡。

  畢竟店裡客人多,加上熱火朝天的蒸汽,他們並沒有看到角落裡的我和秦牧。

  我避開眼睛,滿心的不痛快。

  「怎麼?」一碗麻辣燙秦牧也沒怎吃,這個時候覺察到我臉上的變化,問道,「誰?」

  「陸羽的前男友。」我慘澹一笑,「還有他的現任。」

  「聚散終有時。」他牽動了一下嘴角,很輕微,「有些人,註定是你人生的過客。沒什麼好計較的。走吧,我吃飽了。」

  站起來起身的時候,眼尖的林簡卻忽然大喊:「姜未姐姐!」

  我的脊背一僵,緩緩回頭,原先牽著林簡的手的程滄,在看到我的那一刻臉上忽然掛上尷尬,我想他是下意識地,從林簡的手中掙脫出來,沖我一笑。

  「姜未。」

  我看到他微微地一瞥周圍,意識到他鬆開的手的原因,大概是以為陸羽也在這吧。

  他就不該來這個地方。

  他怎麼還有臉來?

  「來吃飯啊?」程滄沒有發現陸羽之後,總算鬆了口氣,這句沒話找話的招呼讓我尤其窩火。


  「不然咧?」我回頭,笑裡藏刀地刺他,「麻辣燙店自然是吃飯了,難道還是來秀恩愛的嗎?」

  他的臉紅了,他怎麼變得這麼陌生了,我都說不清。

  這個時候,埋單的秦牧已走到我身邊,笑著說:「怎麼了?碰上老朋友了?」

  我僵了一下:「是啊,陸羽的ex。」

  秦牧一怔,忽然笑著說:「陸羽和她男朋友不是在等我們嗎?趕緊的,別讓人家等急了。」

  我驚詫地看著他,反應過來,朝著程滄笑著說:「對對對,你們慢慢吃啊。陸羽她男朋友呢,開了一個豪華包等我們呢,又有錢,對她又好,嘖嘖。」

  我撇過頭的一瞬間,看到程滄的臉色一白,忽然覺得,揚眉吐氣。

  程滄,你活該。

  走到店門外,天已經黑透了,滿大街的燈火已經燃起。

  「你們這些小女生的自尊心啊……你剛才臉都是白的。」他笑著說,「我在想啊,你碰到好朋友的前任都是這麼副見鬼的表情,如果哪天不幸碰到你的前男友,我可能得叫120來搶救你。」

  「少拿我開涮。」我白他一眼。

  「他現在在哪?」他忽然問道。

  我被他問住了,最可笑的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還在巴黎嗎?或者已經回國了。

  「你問這個幹嘛?」我反問他。

  秦牧發動車子,側頭看著我:「以防萬一,碰到的話,你給我丟人不說,起碼我不能給你丟人吧。我倒是很好奇他是個什麼樣的人。有照片嗎?」


  他嬉皮笑臉:「這個傢伙,一定沒我帥。」

  我沒有搭理他,側身系好安全帶,陷在副駕駛里,側過頭望著窗外的燈火。

  一片璀璨,可我沒來由地覺得落寞和不安。

  難得的沉默和安靜,我們各懷心事。秦牧伸手按了音樂播放鍵。

  第一首就是李志的《梵谷先生》。

  我看了一眼副駕駛上的男生,與我相仿的年紀,穿得挺潮,我也許有貼標籤的嫌疑,但這個傢伙,穿得像個夜店咖,一點都不像聽李志的歌的人。

  歌里在唱:我們生來就是孤獨。

  木吉他的聲音,鋼琴手風琴薩克斯的聲音齊齊湧來,微微開著的窗飄進來風的聲音。

  一個熟悉的聲音仿佛也在裡頭。

  他說,要孤獨,我們倆就一起孤獨。

  我的心,微微一揪。

  「姜未,你以前喜歡的人,是什麼樣子?」秦牧忽然側頭問我。

  我愣了一下。

  「比我好麼?」他笑了一下。

  「比你好。」


  「我吃醋了。不過沒關係。」他忽然伸出手來,拍了拍我放在膝上的手,拖長音調地說了一句,「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什麼?」我問,心卻不由自主地跳了起來,忽然出現的一條道路,讓我忍不住問,「我們這是去哪?」

  「朝陽一小。」

  「去幹嘛?」我明知故問,覺得自己簡直矯揉造作。

  他笑了笑,沒回答。

  夜晚的朝陽一小十分安靜。

  這所已有百年歷史的小學,是我的母校,也是他的。

  只是我們的回憶都各管各的,兩年的差距,讓我們沒法兒共同緬懷青春。

  像我這種差生,反而不知道逃學必備門在哪,簡直是一種恥辱。

  他領著我去,順利地進入了朝陽一小的校園。

  後門進去,就是宿舍樓,不過一小是沒有寄宿生的。宿舍樓,基本上住的都是學校的後勤人員。正值短假,因此沒什麼人。

  穿過一片林立的教學樓,秦牧指著其中一幢說。

  「那是我們的教室。」

  「你以前就扎個羊角辮,坐在窗台上看風景。」

  「欸,你知道我?」我為自己的名聲在外而沾沾自喜。

  「當然記得。」他笑了笑,「那時候我跟老季那小子還不太熟,但好幾次他被你擰哭,你說你一小丫頭,怎麼就跟個悍婦似的?」

  我呸了一下:「我明明賢良淑德……」

  心裡卻有一種很微妙的欣喜。

  他的話像是給了一些蛛絲馬跡,將歲月里本無關的我們連接在了一塊兒,這種感覺,讓我覺得,離他很近。

  今夜星空晴朗,晚風陣陣,並未飲酒,卻因身旁的人而心亂如麻。

  我忐忑著,不安著,我太久沒有愛過了,我曾經以為所有的愛的能力都給了某個人,失去他以後,就等於失去了這種能力,我沒有信心再度開始,可是,我又那樣期盼,身畔這個傢伙,能證明我是錯的。

  我甚至開始期待他口中的「總有一天」。

  「姜未,你跑啊。」

  「姜未,我追到你了。」

  「姜未,那現在,我是你男朋友了。」

  我胡思亂想著這些情節,幸好天色夠暗,他不會看到我已紅到脖子根的臉,不會看到我那顆瑪麗蘇十足的心。

  而很快,上帝就會給我當頭棒喝。

  想什麼呢,姑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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