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2024-09-13 18:32:32
作者: 王巧琳
{回憶不走的貌似新生}
程青言背著一個明黃色的雙肩包和一個黑色的箱子,站在離家20公里的C大門口。
C大在城市的郊區,這個城市多山,C大毗鄰的便是一座群山。多霧的日子,煙嵐雲岫,裊裊如同炊煙。
入秋的C大,四處瀰漫著一種難以名狀的果蜜味兒。附近就是一個果林,總能看見農民們開著大卡車,一車一車地往外面運黃澄澄的橘。
門口是各色攤位,賣羊肉串的維吾爾族人,皮膚微暗,瞳孔很亮,攤位上的假銀首飾明晃晃地晃花人的眼。
陸和年出來了,朝她老遠地揮著手。
「雙肩包很好看。」
「謝謝。」她眯著眼笑,書包是葉影綽送的,除此外還有一條玫紅色的連衣裙,她可不敢穿。那日在她家,葉影綽一直取笑她滿櫥櫃都是暗色調,簡直像個小老太婆。去了大學可不能如此,學校里的女生都比著誰的裙子誇張,誰的裙子短呢。
葉影綽沒有被C城的大學錄取,去了外省。她憂心忡忡地說:「程青言,從此,我就要踏上異地戀的征途了。」
程青言不忘提醒她:「你的報復,這樣不是更順利嗎?」
葉影綽挑眉瞪眼:「你傻啊。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我在徹底能勝利前,是不會出手的!」
程青言便不再提這個事。只是覺得,微微有點兒心疼。
為別人而活,不管是為了對方的快樂還不是不快樂,自己都不會太輕鬆。可是,她又有什麼資格,苦口婆心地勸阻她呢?
自己的生活,都一團糟。
她實在不知道什麼時候命運才會給自己一顆好果子。
當然,前提是給了她,便不會再拿走,否則,寧可不要。
陸和年替她接過箱子,領著她到宿舍樓下去報到。
「你知道還有哪些人考到這個學校嗎?」陸和年問她。
「我知道,林瑤。嗯……還有毛一嵐。其他的,我也聽說了幾個,但是統統不認識。」
林瑤報了這個學校,是葉影綽告訴她的。為此,葉影綽倍加揪心,雖然口上不說,可程青言看得出來。
林瑤的成績一向一般,即便是一模二模也差強人意,但在高考的節骨眼上竟發揮超常,只比程青言低了不到十分。實在不得不說,也算是跟她一樣極受上帝眷顧的。
而毛一嵐因為也是學校的風雲人物,便也知道。比她足足高出了20多分。卻因為不願去外省念大學,而「屈才」在了C大。
「確實還有一些人。」陸和年的笑容里有幾分莫名的惆悵,程青言看他一眼,沒再問。
她沒興趣知道其他人。
人生的分水嶺。在某個意義上,並不是因為大學,而是因為母親的那封信。一下子把她的青春熱情打回了原形。
她那段時間像個苦行僧一樣生活,最終決定和過去告別。
不管是誰。
紀卓然,沈輕羅,還是給自己帶來過波瀾卻僅僅是波瀾的顧城,以及,那個時期的自己。
大學拉開帷幕了,可是光鮮亮麗的生活,還是與她無關。
當生活習慣養成了,便很難更改。
她沒有聽陸和年的加入任何社團活動,鋪張自己的時間,反而常跑圖書館。
「喂,美女,你長得怎麼這麼像我下一任女友啊。」許密陽攔在程青言面前,面朝著她眨巴著眼睛。
「這樣的老梗啊……難怪我像您初戀女友了。」程青言笑著回應他。
許密陽先是被程青言燦若星辰的笑容給莫名其妙地電了一下,但後者並非有意,她一旦刻薄起來,不熟的人總會以為純粹就是個溫柔。但他也不笨,考到C大的人,智商和邏輯能力都不成問題,於是馬上意識到,人家姑娘是嘲笑自己搭訕的技巧太爛,所以至今沒有戀愛過呢。
這時候程青言已經匆匆地跳上樓梯往圖書館的方向去了。許密陽望了一眼莊嚴的圖書館大門,心想,哎,哎,難怪叫泡妞,跟泡圖書館,果然是需要一樣的精力和毅力啊。
顧城是三天後才到學校報到的。
這三天發生了些事兒。
是關於父親的。不過局中人,卻被蒙在鼓裡。
這些,全是母親的「功勞」。
那個女孩子表情尷尬了三秒鐘便化為冷峻,眼神尖銳地將話的尾音拖完。
「我懷孕了。」
爾後昂起頭來,一張年輕不羈的臉,決絕的悲傷若隱若現。
「沒錯,是他的小孩,怎麼著?」
他被母親支開,父親一時半會是回不來的。他也無心偷聽她們的戰爭。
他不認得那個女孩,可是父親這麼多年,拍過許多漂亮的女孩,顧城不是笨蛋,能從那些年輕的眼睛裡,分辨出哪些是迷戀。
怎麼這麼不小心。他想。
門口的泡桐樹開出幾朵零星的淡紫色小花,空氣里有莫名的粉狀,粘附在皮膚之上,麻癢難當。
顧城在門口摸出一包煙來,才發覺盒子已經空掉了。
不知媽媽用了什麼妙計,三下五除二就把那妞給解決了。並且,包括她肚子裡三個月的小生命。
是顧城陪著那個姑娘去做掉人流的。那女孩只顧著垂淚,顧城坐在她身邊說:「沒事,你還年輕。」
「她只是邊哭邊說,可是我愛你爸爸。我就是愛他。可是你媽媽說,我要是現在有了這個孩子,你爸爸的名聲會一敗塗地的。所以為了他,我一定得把孩子做掉。」
顧城忽然覺得詞窮,看著倔強的女孩不知該如何勸慰,只是冷笑著,母親還真是……
在她被推進手術室前一刻,她問他:「你告訴我,你爸爸跟你媽媽到底離婚沒有啊?既然離婚了為什麼還要過問他的生活?」
「離了。」他簡潔明了地回答,至於後面一個問題,他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或許是,占有欲太強,或許是,不甘心吧,或許是還有愛情嗎?
得到了回答的女孩沖他笑了笑,那就好,我便不是討厭的第三者了。爾後她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忽然抬頭對顧城說:「嘿,小生命,快跟你哥哥,告別吧。」
那一剎那,顧城的身體像被抽空,腳步釘在地上,無法動彈。
那個叫路迪的人被推入手術室。
顧城的姍姍來遲,讓陸和年早就說好的飯局總算能兌現了。
兩兄弟在學校旁邊的一個新裝修的小酒館裡碰頭。
陸和年對女生們拋向顧城的眼神,早就見怪不怪了,但還是忍不住調侃道:「你看那些小姑娘的眼神,吸引太多,實在是個禍害。」
「托你的福,我剛粗糙地計算了一下,今個兒回頭率是平常單個時的兩倍。頓時覺得跟你走一起,特有面子。」
「只是你今天幹嗎不把程青言約出來?」顧城故意裝作不經意地一邊倒酒一邊問,「她好歹是咱的……校友嘛。」
「那也對,不過林瑤也是咱校友,要叫一起叫了。我這就打電話。」說罷佯裝要撥電話的姿勢。
「那你叫便是。只怕林瑤自己不肯赴約。」
陸和年刻意地避免著「程青言」的話題,早在很久以前他們開門見山談過一次,那時候顧城聽說程青言在陽朔就火速跑去偶遇,心機叵測,這招實在太狠。
不過,就算不出手,那一張臉便是狠招。
只慶幸的是,程青言似乎對他並不感冒。
只是還是不能避免地,讓他們之間有了罅隙。仍是兄弟相稱,但卻各懷心事。
「來喝一杯吧。」陸和年舉起酒杯,「為了慶祝我們,再次成為校友。」
「一杯太不夠意思,一瓶吧。」
「有魄力。」語罷,開出一瓶啤酒,遞給他。
隔壁桌的一群女生,早已炸開了鍋。那個穿白衣服的是大二的陸和年,計算機工程學院學生會主席,一進校門就被評為該屆「笑容最好看的帥哥」。另一個黑衣服的又是誰?當即一伙人兵分兩派,一派依舊是陸和年的黨羽,另一派倒戈相向,成了那個尚不知名帥哥的忠實擁護者。
當然,其實顧城和陸和年並未帥到人神共憤的地步,只不過確實在一群眼鏡男,痘痘男里,算是兩道亮麗的風景線了。帥哥自然不止他們兩位,只是女生的花痴程度,被高中壓抑多年後大放異彩。
第二天午時,程青言正打包了飯菜回到宿舍里時,已看到宿舍的鄒欣願眉飛色舞地在跟另外一個紙片人般長著一張很苦情的臉的姑娘說著,陸和年和他那個帥哥朋友的事兒。
宿舍是四人宿舍,不過很幸運的是,其他兩人因為開學就轉專業的原因,被調劑到別的宿舍。
因此,二人世界,還算是清淨。
苦瓜臉女生她並不眼熟,但早已習慣了鄒欣願在友情上的吃得開,才來學校幾天便已經與人人都相熟的樣子。
只聽得那苦瓜臉女生幽幽地道:「我今天早上瞧見他們倆了。我覺得,還是陸和年適合我。」
這時候看到程青言進屋來,她立馬矜持地住了口,瞥一眼程青言然後說:「願願你覺得呢?」
鄒欣願顯然對這個有點兒過於親昵的稱呼感到不適應地一陣哆嗦,「我嘛,喜歡有點兒壞壞的男生啊。陸和年那樣的太正派了啦。」
因為早知道程青言和陸和年是校友,於是側過頭來問正打開飯盒準備吃飯的程青言說:「喂喂喂,程青言,你知不知道那個新來的男生啊,跟陸和年一個學院的,好像也是你們的校友誒。」
「誰啊?」早就習慣她們花痴模樣了,畢竟這個學校男生確實有點兒資源緊缺,程青言漫不經心地問。
「好像……叫什麼顧城。」明明就了熟於心,可還要裝作不太確定來作為矜持的鄒欣願回答道。
程青言被嗆了一口,爾後徐徐回頭,難以置信地問:「你說的是……顧城?」
而在另一個寢室里,一早上沒起來去上課的林瑤正在床上看書,聽到下頭有個女生津津樂道著八卦新聞,提到「顧城」的時候,忽然湊出腦袋。
「你說誰?」
這個來宿舍以後一句話都沒跟室友說的林瑤的突然發問,讓其他幾個女生有點兒無所適從。
有一個別彆扭扭地回答她:「顧城啊。新來的。你認識?」
「呵呵。認識啊。」林瑤笑著說,「要不要給你介紹介紹?」
爾後,不顧人家羞紅了臉而回望天花板的林瑤,心中一陣薄涼。
你……是為她而來的嗎?
足足五天,程青言心裡有股惴惴的感覺,出門不愛抬頭,卻總不經意地用餘光瞥著路人。
可並沒有遇到顧城。
這個學校說大也實在不大,可好歹有上萬學子。
當她一路平安地抵達宿舍時,實在說不清楚自己心裡是恐懼還是驚喜。
以為從此就是陌路人了。偏偏這樣巧,竟然會在一所大學裡遇到。
顧城會成為一個沒有開始過的故事的一個重要坐標,就這麼被丟在一個被她不怎麼優秀打了通關的過氣遊戲裡。
而她重新建號,竟又在一個區里,和他狹路相逢。偏偏林瑤也在這個學校。
哎,不知道,這是不是傳說中的孽緣。
許密陽真心覺得自己中了程青言的邪。以前渾身是膽的他,追女生雖不是百發百中,但起碼也沒帶怕的,可是他在圖書館裡睡了三天後,除了遠遠地看著程青言,還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他有時也反省自己,這程青言又不是特別漂亮,又不是什麼高考狀元優秀得人神共憤型兒的,他怕什麼呢?他許密陽什麼樣的女生沒見過啊,高三那年,他還追到過一個上過電視的小女明星呢。可是他慌個什麼勁兒啊,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程青言站起來去A區找書,他便也屁顛屁顛地跟過去,小鹿亂撞地蹭到她身旁去。
「嘿,看書呢。這麼用功啊。」語一出他就後悔極了。
俗!真是俗透了!
書在最底下一排,程青言蹲下去時,感到小腹一陣疼,但還是忍住了。
許密陽自打沒趣地站在一邊,百無聊賴地研究著這一排的書哪本能讓他稍微消磨下時光。
哎,還是回去看自己帶的《足球天下》吧。
許密陽斜著眼看到程青言回到座位上去,再戰告敗,有點兒沮喪。這時候卻被人拖住了胳膊。
「嘿。」許密陽回頭看到一個陌生的男生抓著他胳膊,壓低聲音對他做口型,「追女生哪?要不要我給你支一招?」
顧城斜靠在書架背後,看到許密陽殷勤地將一杯益母草遞到程青言面前,程青言詫異地抬起頭來,爾後微有點不好意思,還是大大方方地接過了,看口型,似乎是在說謝謝。
我們的婦女之友顧城同學,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微笑。
可下一秒許密陽就屁顛屁顛地從隔壁桌搬到她旁邊去了,嬉皮笑臉的樣子讓顧城瞠目結舌。
靠,程青言,你也太輕易被降服了吧!
程青言不得不承認,讓許密陽坐到自己身邊來,是另有所圖的。
她從宿舍八卦百事通鄒欣願口中得知,大二的許密陽,雖然看起來玩世不恭,但還是個挺光明正大的人。
光明正大,不愛撒謊,這是她對他有好感的最大理由。
當然,僅是朋友的好感。
昨晚陸和年在QQ上跟她說起了他要承辦一個迎新生舞會的事兒,並且邀請了她和她的室友。並且裝作不經意地說:「如果你找不到舞伴,可以找我哦。」
她深刻地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耽擱別人她無所謂,但是這樣地拖延著陸和年,她覺得於心不忍。她也不願失去他這個好朋友。
於是,她極需一個舞伴。而許密陽,是最好的人選。
她推了他一把,後者回過頭來,一臉欣喜地問:「怎麼啦!要幫你倒熱水嗎?」
「不必了。只是問你一下,新生舞會,你有興趣參加嗎?」
「當然有啊!」許密陽笑著說,「看美女的大好時機,怎麼能錯過嘛。」
「那好。你做我的舞伴。」
「可是……我只會跳街舞……舞會上跳的是啥?」
「恰恰或者華爾茲吧。沒事,我教你便是。」程青言篤定地說。
她從小便會跳舞,那是母親教的。母親以前是藝術團的,舉手投足都是風情,但凡是舞,幾乎她都會一點兒。就連扭秧歌也是。還記得7歲那年,母親帶著院子裡的大嬸們在每天晚飯後準時開始跳舞。
晚霞一點點地堙沒,院子裡那個盛滿清水的水缸里,忽然多了一輪月亮,她便搬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或者跟著母親七手八腳地跳。
想想都覺得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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