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2024-09-14 06:21:37 作者: 王巧琳
  這世間的情愛有許多種,唯暗戀最純真,最孤獨,卻也最美好,卻又最哀傷。

  齊朵在一個夏天的傍晚忽然眉目沮喪地到了朱絲絲家門口。

  她告訴朱絲絲,她暗戀的學長,有喜歡的人了。

  朱絲絲愣了一下,皺著眉頭在腦中搜索了一番,你暗戀哪個學長?我怎麼不知道?

  齊朵頹喪地往朱絲絲床上一躺,既然是暗戀,你又怎麼會知道?最最悲慘的事在這裡,我今天剛跟他表白……你知道嗎。我是積攢了多久才有這個勇氣啊。但沒想到……其實我曉得他有喜歡的人,但是我跟他說……我願意等。可是……可是他居然跟我說……

  說什麼啊?朱絲絲好奇極了,齊朵在她眼裡一直很彪悍,是哪個給力的大哥,能給她這樣的打擊啊?

  齊朵咬了咬牙,他說,喊我別耽擱自己青春,他不會喜歡我的。

  簡單的幾句話,讓朱絲絲倒吸一口氣,想到自己,忽然覺得脊背一涼。那個人……也是不會喜歡自己的吧。一定是的吧。

  齊朵未注意她的表情,跟個過來人似的對朱絲絲說,絲絲,千萬別干暗戀人這種傻事!不過,好像是個女孩都在所難免。不過你別想我這麼蠢就好了!暗戀就暗戀吧!千萬別以為能棄暗投明,那都是童話故事裡才會碰到的破事兒,一般普通人,輕則被羞辱後漸漸恢復,重則一蹶不振,就此輕生!

  然後她瞥了眼朱絲絲,心想她這個好朋友,可不就是後者?不過她有些想不太清楚呢,朱絲絲一副除了吃唯錢是圖的樣子,怎麼就為情所困,一時就想不開呢?幸好這次受打擊的是她,萬一是朱絲絲……哎,一切可不好說了呢。

  暗戀?朱絲絲陷入了沉思。其實朱絲絲不太清楚這算不算暗戀,那種細細密密地將她的小神經全部栓在一起,又美好又麻痹地影響著她的生活,影響她的每一次呼吸,影響她做的每一個夢的,莫非就是暗戀?

  那個她每天都想見到,可是見到又有點兒害怕,總是在他面前呼吸加劇腦袋一片空白然後把事情做得一團糟的人,那個跟英雄一樣出現救她於危難之中的人,那個裸著上半身穿著叮噹貓對她齜牙咧嘴的人,那個總是不給她好臉色總喜歡板著臉的人,那個年紀長不了她幾歲閱歷智力卻都長了她一大截的人,莫非就是她暗戀的人?

  她以前一直以為在天庭之時,對二郎神的就是暗戀,她時常夢見他,

  而此刻卻深知,根本不是,那不過是每個女孩都喜歡做的浮華明星夢,因為明知道不切實際,所以落空也不會太難過。而此刻,卻是呼吸都栓在這個人身上了,不僅僅是夢見,他是出現在她的生活細節里的,出現在她每分鐘的思考里的,他不是冒著小女孩的粉紅泡泡的那一個,所以會報以希望,讓她恍惚覺得,她這樣來人生走一遭,都是為了赴他一面之約的。

  不過她似乎真的沒有考慮過,這世界上,很多暗戀往往和單戀掛鉤,她想起何廈生對她的種種不屑,惡狠狠地說著掃帚星,他雖然也出手幫她,卻全不是因為那是她,而因為他是他,一個不善於袖手旁觀的傢伙,無論是誰,他都會伸一把手,對她,倒顯得有那麼點兒不情願。

  一想起這些,她就覺得沮喪極了。她撇撇嘴,暗戀什麼的,最不靠譜了,何廈生什麼的,那簡直是不靠譜上的未知數。暗戀他,根本就是自尋死路。

  她才不要暗戀一點兒都不喜歡自己的他呢。

  嗨,不過,朱絲絲小姐,你以為你是在逛超市買東西嗎?暗戀這種東西啊,哪是你說放就放得下的。一旦喜歡上一個人,你開口也不是,不開口也不是,全憑自己一個人夢遊在你締造的關於他的夢境之外。的的確確與他無關,卻又是最與他相關的。他的舉手投足都不關你的事,但他的一顰一笑都牽動了你的心。他身邊轉換的風景都讓你的世界蒙了一層灰,但偏偏,就是放不下。

  而人間最可怕的就是求不得,放不下。這暗戀啊,占全了這人間的酸甜苦辣。

  這時候朱絲絲昂起頭來,問齊朵,你說的學長是哪個啊?他喜歡的人,又是哪個啊?我們一起去揍她好不好?

  齊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嘆口氣說,你不認識啦。算了。謝謝你。絲絲。

  又要說回幾天前,我們很久沒有提到的張嘯天先生身上。

  張嘯天不知從誰人那裡得知了朱絲絲的家庭地址,竟拿著一盒太太口服液來到朱絲絲家門口,朱媽正眯起眼睛看著這個長得怎麼看都有點兒不太協調的男人,在他喋喋不休地表示自己是朱絲絲的男朋友時,她前三秒幾乎無語凝噎,後三秒決定堅信自己的女兒不會這樣棄明投暗,自甘墮落的,於是道,現在給你兩個選擇:一,買烤鴨,二,滾蛋。

  朱媽可沒朱絲絲那麼好說話,更不是那種隨便一氣便上氣不接下氣的初出茅廬小姑娘,她可是久經沙場,當年美艷一方的朱媽可是遠近聞名的,因此追求者數量之多,真謂是趕不盡殺不絕,要說朱媽當初可不是個花瓶,她也是雄霸一方,因此對待這些死纏爛打窮追不捨的男人們,也是經驗十足,絕不手軟。

  張嘯天被嚇壞了,可不是嗎,朱媽雖然是笑臉盈盈地這般說的,可是她手裡的菜刀可是寒光逼人。可是我們的張嘯天先生有著非一般的自信,他甩了甩他的秀髮,對瀕臨爆發的朱媽說,岳母,我特意買了您最需要的太太口服液,絲絲人呢?

  語罷,賊溜溜的眼睛骨碌骨碌地往裡轉。

  朱媽一把菜刀截斷了張嘯天的目光,閉上你的眼睛,這裡沒有你夢想的愛人,沒有你想要的未來,快回家去吧!不過如果你願意買只烤鴨,你可以多站一會兒挑一挑。

  原則不能破,錢也不能不賺不是嗎?

  可惜朱絲絲今天回家得太早,飢腸轆轆的她在經歷了一場和老黑的短兵交接後,獲得了階段性勝利,愣是沒讓他占到一絲便宜,她心中暗想,哼,跟我斗?姜可是老的辣,我絲絲可是六百多年的道行!

  她哼著歌喜滋滋地歸來,便見張嘯天站在凶神惡煞的朱媽面前,手拎一袋太太口服液。

  朱絲絲愣在原地,正想開溜,卻被眼尖的朱媽給抓住。


  朱媽溫柔地揮揮手,絲絲,過來,這裡有個人,說是你男朋友呢!

  話說絲絲面目尷尬地走過去,防備著張嘯天撲上來,做好踹他一腳的準備,可是又怕被朱媽訓斥,哎,造孽啊。

  卻不料張嘯天直接抓住了朱絲絲的大腿,絲絲!你原諒我好嗎!上次我不是故意氣你的!

  朱絲絲真是有苦難言,正欲抬腳踹他,卻被朱媽搶了個先,一腳踢得張嘯天暈頭轉向,朱絲絲正感慨朱媽神力,朱媽惡狠狠地說,告訴你,我女兒喜歡壞壞的男人,而不是長壞了的男人,就你?我寧可把她嫁給個女人!

  語罷,她舞動了手裡那把菜刀,連朱絲絲都目瞪口呆,生怕一個不小心,自己身上就被砍了一刀。

  可別小瞧朱媽,在她還是個少女的時候,還沒開這家烤鴨店的時候,她可是出了名的小太妹,而且全憑實力,實至名歸,這幾條街能打得過她的也都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了。

  張嘯天屁滾尿流落荒而逃,朱絲絲真心為有朱媽這麼彪悍的老媽而感到振奮不已,不由想起當初在天庭……如果在天庭,也有這樣一個朱媽,哪怕對她只有一半的好,她也不至於過得太悽苦,太不像個神仙了。真心酸啊,朱絲絲忍不住了,一把抱住朱媽說:「朱媽,我好愛你。」

  眼淚噗噗噗地掉下來的時候,朱媽嚇壞了,她說:「哎喲,我的女兒,你不會被嚇傻了吧?」

  朱絲絲抹一把眼淚,露出笑臉來:「沒啦,我就是感到真痛快!不過,朱媽,你不問問,我跟這個傢伙什麼關係嗎?」

  「需要問嗎?我難道不知道我女兒的眼光嗎?不過,其實我最生氣的是,他居然敢買太太口服液給我?」朱媽瞪著眼睛說,「我還這麼年輕動人,他居然敢叫我岳母!」

  朱媽忽然收斂起笑容說:「其實女兒,我知道你喜歡的人,是那個叫何廈生的小伙子對不對?長得有點兒壞,不過真帥,你的品位跟媽媽像。不過媽媽告訴你,一般這樣的男孩子,是上天派下來傷人心的。」

  朱絲絲不滿地說:「朱媽,你又偷看我日記。」

  不過朱絲絲沒再說下去,因為她看到朱媽的眼睛裡,忽然流露出一絲不屬於她的悲傷來。那是朱絲絲從沒見過的表情,此刻如同涼水,灌進她的心底。

  是啊,有些人,是上天派下來傷人心的。是愛不得的。

  朱絲絲在上次任務失敗後,又接下了諸多千奇百怪的任務。比如冒充某絕症病人失散多年的親生女兒,使其含笑九泉;為相互喜歡卻又不夠大膽言愛的害羞男女製造氣氛,牽線搭橋;再比如,像在此刻,陪一個客戶的兒子,扮演外星人角色攻打氣球,然後聽從指示,隨時準備倒地身亡。


  不過她倒是不介意,因為陪她一起扮演外星人的,還有何廈生。

  話說何總經理怎麼會親臨工作現場?並且幹這麼沒有水準的工作?

  話說朱絲絲帶著特意購買的怪獸服趕赴客戶家時,這位財大氣粗的客戶表示,他需要給兒子找兩個外星人對手,不然他兒子這個不以多欺少的正義奧特曼,會不太樂意投入這場模擬戰鬥的。

  大伙兒可都忙得厲害,朱絲絲上哪去給他找另外一個小怪獸啊?而且這怪獸,還必須是雄性生物,因為奧特曼,不喜歡打女人。

  於是她求助何廈生,沒想到,何廈生以公事為重,竟然立馬買了一套怪獸服趕赴了客戶家。

  話說這個看似簡單的任務,還真是難,他們必須配合那小屁孩的各種指令。

  「你們倒地啦!餵不許動啦!那個男的奧特曼!你不許站起來!」

  都不知道打了幾個回合了,何廈生早就精疲力竭了,這簡直比當總經理天天勞神還要累。

  玩著玩著,朱絲絲這個小怪獸居然逆反了,忽然投身奧特曼的陣營,聯合那了不得的小少爺把自己撂倒了,真氣得他牙痒痒。當看到小奧特曼和怪獸朱絲絲擊掌以示合作愉快,他真想問,喂,這是哪出跟哪出啊?

  話說現在的小孩兒可真是寂寞啊,尤其是這種有錢人家庭,小孩兒哪有機會跟別人玩啊?再說這麼大一座別墅,鄰居都在方圓好幾里外了。而且現在的家長防範意識都強,生怕壞人有機可乘,保姆什麼的,畢竟又對孩子來說毫無新鮮感,於是竟不惜花重金,聘下遊戲人間的工作人員,來做陪護。

  忙乎了一下午的何廈生開著車從郊區別墅回公司的路上,忍不住向朱絲絲抱怨起來。

  朱絲絲忽然來了精神,喂,你跟我說說你的童年唄。

  何廈生愣了一下,臉色一沉,有什麼可說的啦。

  朱絲絲兀自望著前方,你不說,我先說啦!我小時候可慘了,我出生起就沒見過我的爸爸媽媽和兄弟姐妹。

  何廈生愣了下,喜相逢老闆娘不是你媽嗎?


  慘了,說到前世去了。不,確切地說,是前前世。那時候她還是個小蜘蛛精,不幸的小蜘蛛精,別的蜘蛛都有蜘蛛媽媽教她們吐絲織網,唯獨她什麼都得靠自己,連吃什麼都不知道,所以才會一不小心不知道吃了什麼鬼東西,忽然就去了天庭,當了莫名其妙的六百年小仙。

  其實她也不是為了說自己的事,她是在公司里聽到了許多關於何廈生的傳聞,比如最悲慘的版本,他是個孤兒,被父母給拋棄了,後來被領養了,結果又被養父母拋棄了,所以才會最終養成他這副誰都跟欠了他錢似的表情。再比如溫情點兒的版本,他的父母離異,他周旋在二老之間煩躁不堪,最終不堪重負跟他們都斷絕了來往,再比如現實一點的……

  何廈生看著她神遊的樣子,乾咳了一聲,朱絲絲,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

  朱絲絲嘿嘿地笑了笑,誰沒有往事嘛!有啥不開心的,都說出來讓我開心下唄。

  他忽然沉默了,許久惡狠狠地對著副駕駛座上的朱絲絲說:「做員工的,私底下討論老闆隱私?扣你500塊。」

  「你以為你是周扒皮啊!!!我可是受《未成年人保護法》保護的,你不要妄想壓榨我!」

  車子在半路上忽然拋錨了。何廈生搗騰了半天,兩手一攤,表示無奈:「一時半會是修不好好了。」

  朱絲絲彈起來:「那可怎麼辦啊!」

  何廈生瞪她一眼,笨蛋,我已經打電話叫人來拖車了,你慢慢等著吧。還有,別用你責怪的眼神看著我,跟你一起!准沒好事!

  朱絲絲表示不滿了,憑什麼是跟我一起准沒好事啊!我跟別人一塊兒,也沒車子拋過錨啊!也沒挨過莫名其妙的刀子啊!也沒碰到二十幾層樓的電梯壞了過啊!誰是誰的掃帚星還講不定呢!

  既來之則安之,朱絲絲趴在,指著何廈生方向盤上的標誌問,請問下,你的車是寶馬嗎?

  何廈生白她一眼,喂,拜託。寶馬你個屁啦!這個是奧迪。四個圈。

  這個四個圈,和伊利的那個冰激凌的四個圈是一個公司的嗎?他們公司經營好多項目哦!朱絲絲咽了口口水,真討厭啊何廈生,勾起了她的食慾。

  何廈生實在不想理她了,只見朱絲絲溫柔地摸了摸車坐墊,抬起頭虔誠地問:「要多少錢啊?」

  他隨口就回答了一句:「幾十萬啦。」


  朱絲絲充滿艷羨地問何廈生:「告訴我,你是怎麼變得這麼富有的啊!」

  何廈生的嘴角一陣抽搐,瞟一眼朱絲絲,心想,幸好沒告訴她車子的實價,否則誰知道這個拜金女會不會對他幹什麼不法的事啊。「這個問題,要從多年以前說起,那時候,我才8歲,那時候窮啊,沒有什麼零花錢,於是怎麼可以開源節流,以有限的一塊錢,換來兩塊錢的零食呢?於是我想出一個辦法,大夥不是都挺懶嗎?那我就以一毛錢的價格,給同學們跑腿去超市買零食……於是……」

  朱絲絲恍然大悟:「我好像懂了。」

  真是不容易啊!變成有錢人,真的是一條萬里長征之路,朱絲絲想像了下如今何廈生的身價,再想像那十幾年前的一毛錢一毛錢的累積……

  何廈生嗤之以鼻:「懂你妹啊懂,是後來我那無子無女的叔叔,給了我一大筆錢,讓我管理這間公司。」

  她瞭然地哦了一聲,迅速又堆積起星星眼:「那麼,有錢人,那你有沒有考慮過,追一下有錢人的潮流,包養那麼一個兩個妞呢?帶著她們走向共同富裕呢?」

  何廈生不可思議地望著朱絲絲,目光從她的臉,劃到她的腳,又從她的腳,劃回來,眉頭皺得越來越深了,托著腮說:「朱絲絲啊,我覺得你走求包養這個路線呢,實在不是太合適,以你現在這種待回去難以分辨是男朋友還是女朋友的程度,求包養成功的機率還不如你努力努力變成一個富一代去包養別人的機率呢!喂,朱絲絲你別動手動腳啊,喂,我可是會還手的,你以為你真的是女人嗎?」

  「王八蛋,讓你羞辱我!我在這無人之境就先弄死你!然後五馬分屍!」

  月亮的銀輝灑進國道路上的這輛黑色奧迪A8。這匹帥氣的黑馬,此刻也變得有些溫柔。開著的車窗外傳來獵獵的風聲,國道旁邊便是鶯飛草長的草場,蟲鳴穿過草場,成了月光的伴奏。這樣美好的夜啊,打開天窗,便可以看到頭頂的月亮,翻出手機的日曆,正是最圓的十六。

  朱絲絲大概是吵累了,拖車公司還沒有來,她已經被瞌睡蟲給吞食了。她睡得安穩極了。何廈生側過頭看到朱絲絲的側臉,睫毛長長的,微微顫動著,圓臉上有個依稀的酒窩。此刻的她,真像一個和凡塵隔絕的人。不知道為什麼,何廈生總覺得,朱絲絲有那麼點兒不同。卻又說不出是哪裡。

  月華在她臉上起了茸茸的毛邊。像是被風一吹,就吹進了他的心裡。

  他微微起身,側過頭去,用他溫熱的嘴唇,在她的臉頰上,輕輕地碰了碰。

  然後,重在位置上坐好,表情肅穆,像尊從來都不會溫柔和愛的嚴肅的雕塑。

  愛或者溫柔,本來就是件費力不討好的事。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朱絲絲便覺得生之可貴,真是太難得,她當初在天庭幸好犯了色戒,否則,她此生與何廈生無緣,那色究竟為何物,她就果然不知了,枉她活了六百多年,連這也不知道,多麼可悲啊。就連隔壁鄰居家的8歲的小胖子,都有個小女朋友。每天拖著小手趾高氣昂地打門前經過去買糖葫蘆。看得朱媽不禁感慨,這世道,是真的變了嗎?


  這世道是真的變了,尤其對於朱絲絲來說。在天庭,禁慾之事,乃是所有神仙必須修煉的。而她偏偏是不爭氣的小仙,各種禁對她來說,簡直是太痛苦了。不過她到人間才知道,在天界,那各種欲,到了人間簡直是小巫見大巫了。

  貶了她來世間,她再次覺得是件好事。

  比如,每天能見到何廈生這件事,比在天界每天可以吃到蟠桃,還讓人期盼許多。

  朱絲絲可是個沉得住氣的人,雖然何廈生這隻質優股並且看模樣會一路飄紅,想持之的人簡直是排成了一個連,因此天天在他面前晃悠以各種藉口逗留裝逼者如雲,鶯鶯燕燕,花團錦簇,奼紫嫣紅。不過反正他對誰都冷眼旁觀,不動聲色,比自己好不到哪裡去,她便覺得高枕無憂。

  而這也不能怪她,她根本沒想過有一天何廈生忽然開了竅跟別人十指相扣了,她該怎麼辦。畢竟人間閱歷尚淺,戀愛什麼的,她一竅不通,只覺得能天天跟他呼吸一片空氣,便覺得心滿意足了。

  直到……

  直到那天,公司里來了一個超級大帥哥。

  是真帥,帥得花枝招展的各路妖精都傻了眼,坐在一旁的朱絲絲也滴起了口水。我的娘,這樣的帥哥擱到天上,二郎神還不得哭哭啼啼地求王母娘娘潛規則他以扶正地位?

  上帝真是偏愛這傢伙啊,他臉上的每一個器官都是精雕細琢,一筆都刻錯不得的,身材也偏來個火爆,各個曲線都是黃金比例。一雙桃花眼,簡直要蠱惑眾生。

  他是誰啊?

  這人呢,就是何廈生大學時代的學長,關係鐵得慌。

  別以為何廈生只會找張嘯天那樣的綠葉來襯托自己,他還是喜歡物以類聚的。當初在大學時代,他和學長歐意,還有一個已經出了國的,據說和一個美國的女明星一見鍾情去了。三個人簡直就是校內的一道風景線,但凡見到一個就已經發暈了,偏偏來了三個,所有女生都覺得自己是三生修得的福氣。

  歐意原本在蘇州一個公司里當起了總經理,短期內回鄉訪友,便來何廈生的公司來看看昔日的好兄弟。

  他可是自信的,桃花滿面春風沐人,他是懂得利用自身資源的,雖然高傲,卻不疏遠,一張笑眯眯的臉一雙彎彎的桃花眼,一下子就顯得何廈生那張兇巴巴的臉冷得可怕。

  朱絲絲可不是聖人,她滴口水也是正常吧。就像見到一隻色香味俱全的烤得外焦里嫩的烤鴨,能不荷爾蒙分泌,色迷迷地瞅人家嗎?她又資歷淺,尚不懂得欲拒還迎的矜持比較討人喜歡,便將自己的內心完整暴露,跟所有的花痴同事們,齊齊討論,長得好帥啊!


  何廈生一見故友,難得露出了笑臉。少年時代的往事一齊上涌,他與歐意當初可也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當然這出生入死,指的是翹課,挨處分,翻牆,泡妞。不過基本是歐意泡,他給看著,不過他們兩有一個相同點。就是對女生都沒三分鐘熱度。不對,何廈生是連一分鐘都沒有。

  攬著歐意的肩進辦公室,一面朝朱絲絲揮手,喂,朱絲絲,泡兩杯咖啡過來。

  捧著兩碟咖啡戰戰兢兢地進屋,擺在何廈生的辦公桌上,朱絲絲一抬頭便看到歐意朝自己拋了個媚眼。天哪,她哪見過這樣的世面,正要走的她,頓時無視了旁邊的椅子,被實打實地絆了一跤。歐意過來扶她,她看到歐意那雙桃花眼,再看一眼旁邊一臉不悅的何廈生,臉刷地紅了。就跟被人抓到偷看二郎神洗澡似的。羞愧死了。

  何廈生輕聲地狠狠嘀咕了句,瞧你就那點兒出息。

  望著朱絲絲的背影,歐意笑著回頭說:「這小丫頭挺可愛的啊。給哥們介紹下啊。」

  何廈生瞥他一眼:「你才不過來幾天,又要沾花惹草,真是本性難移。那小丫頭年紀太小了,不適合你。」

  歐意翹起二郎腿,端起咖啡,桃花眼微眯:「我是這輩子都改不了了。快幫我把她約出來唄。高中生有什麼關係,初中生我都問過電話號碼。」

  何廈生白他一眼:「反正沒門。」

  歐意拍了拍他的肩膀,狡黠地笑:「這可不像你啊,莫不是我看上的小姑娘,是你喜歡的對象吧。」

  「喜歡她?」何廈生皺著眉頭,「我的口味什麼時候變這麼差了。」

  歐意豁達地笑笑:「口味差不差倒是不太好肯定,我認識你起,就沒見你對什麼人上了心迷住過,哪知道你何種口味。嗨,對了你不會是喜歡男人吧?」

  何廈生給他一拳,歐意躲過後大笑:「幫不幫,兄弟不兄弟?」

  朱絲絲已經發呆坐了一下午了,這是打從歐意打電話約她吃晚飯開始的。

  她有些混亂,心想歐意怎麼就看上她了呢!!!不過她想得更多的是,何廈生那個王八蛋,他是想當紅娘嗎!他是想把她快速地給推銷出去嗎?他是有多麼不待見她不樂意她在他眼前晃啊!她想了想就委屈地要命,雖然歐意確實秀色可餐,可是她中午剛吃了一隻超大分量的烤鴨啊!雖然公司里所有雌性生物一定要羨慕死她了,可是……她喜歡的人是何廈生啊!她憑什麼要和別人約會啊?

  不過她偏偏就要赴約,然後正式地告訴那個超級大帥哥,他不是她那盤菜!


  歐意從骨子裡都是貴族少爺的氣質,選的地方也是高雅極了。朱絲絲被穿得比她還正式漂亮的服務員領進這間法式餐廳的時候,真是後悔死怎麼自己不打扮打扮,拿朱媽的口紅揩下嘴再來。

  桌布是高雅的海藍色,桌上的陶瓷花瓶光滑的瓶身設計獨特,上頭插著一白一紅兩朵玫瑰。

  點了一桌子的高級食物,鵝肝,龍蝦,牛排,食物也是有等級差異的呀,你看這裡的食物,就是和街邊的不一樣,連它們都散發著傲慢的光輝。

  朱絲絲看著面前的歐意,那張上輩子不知道修了什麼福才換來的傾國傾城的臉上是他慣有的輕佻笑容。

  「絲絲,怎麼,不合你的口味?」連笑都是魅惑的,朱絲絲想,這貨上輩子不會是只狐狸精吧?不過狐狸精還有難掩的騷味,而歐意身上發出的香水味,卻令人心曠神怡。

  是啊,不合她的口味,雖然她很想不要臉地一頓胡吃海塞,不過,吃人嘴軟。她猶豫了下,站了起來,朝著歐意鞠了個大躬。:「對不起!我有喜歡的人了!」

  歐意怔了怔,他當然不會受傷,他可是閱人無數的,不過是隨便想找個人消遣一番罷了,小姑娘模樣不錯,又可愛,正是他的菜色之一。不過兄弟已經警告過他了,管他發不發乎情,必須止乎禮,請人家吃個飯是可以,耍流氓萬萬不可以。雖然他強調自己這麼勸告的出發點是保護公司員工尤其是未成年員工的安全。歐意那時候自信地反問,要是她喜歡上我這個世紀大帥哥怎麼辦?何廈生冷笑三聲,她敢嗎她。

  傻瓜都看出來,何廈生心裡的不同了。以前歐意追哪個姑娘,他從不多言一句。愛幹嘛幹嘛。愛帶回家帶回家。偏生對一個發育都沒完全的小姑娘上心?他算是摸到他的口味了。

  沒料到這小姑娘,還真如何廈生所言,對自己完全沒想法。喂,有沒搞錯,那她對著他一臉被迷暈的樣子,是為什麼啊?

  歐意夾了一塊肉到朱絲絲碗裡,喂,小妹妹,你覺得哥哥帥嗎?

  朱絲絲眨巴著眼睛,帥啊!真的!是我見過最帥的!那電視上怎麼說來著,一般人是情人眼裡出西施,你是仇人眼裡也是西施!不,可能是妲己吧!

  歐意眉頭一蹙,那你不喜歡我?

  朱絲絲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她打心眼裡不明白這個邏輯,我為什麼要喜歡你啊?

  歐意飲一口葡萄酒,他那薄薄的兩片唇,被葡萄酒的玫瑰色汁液一沾,像是嗜血的絕美吸血鬼,他得意地笑笑,我猜猜,你是不是喜歡我的那個兄弟,你的boss?對嗎?

  對嗎?當然對!不過被人猜到心事的感覺真是糟糕,不知道怎麼的,一想到何廈生居然給自己和旁人牽線搭橋,朱絲絲就有種惱羞成怒的感覺,執拗一上來,她臉色一沉,帥哥,你說的不對,其實我騙你了,我沒有喜歡的人,我只喜歡人民幣。


  說罷,站起來,臭脾氣一甩,就離席走了。

  歐意笑彎了腰,卻也沒有去追。好久沒碰到這樣性子的女生了,他碰到的女人,哪個不是對他言聽計從,他一個眼神就弄暈了人家,誰說紅顏才是禍水?遇到長成歐意這樣的,那才是旁人的災難。這不,他一個人優雅地繼續喝酒,旁邊幾桌的女生已經紅著臉,含情脈脈地不知暗送秋波幾回。

  不過,越是這樣獲得深情多的男人,越不會把深情當回事。

  卻說朱絲絲走出餐廳,氣呼呼地一路罵著何廈生的名字。心想這個無情的傢伙,他不喜歡自己,也不能這樣把她推銷出去呀!不過……跟了歐意她也不吃虧不是嗎!吃虧的應該是歐意誒!

  天知道什麼叫冤家路窄,她居然會在此刻,遇見張嘯天!

  我們的山寨二郎神先生,自從被朱媽嚇唬了一次以後,哪敢再上門找罵啊。所以日日只能寄情於想念,希望上天聽見他的虔誠,能與朱絲絲偶遇一番。

  還真讓他給碰上了。

  他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拉住朱絲絲的手,一哭二鬧地,絲絲!你不要生氣啊!上次是我不好!求你原諒我吧!

  朱絲絲怒了,她想,哪次你好過啊!這是哪出啊!我到底是欠了你什麼債啊!我為了遠離你的陰霾,連最愛的夢幻西遊都不玩了!你能不能放過我啊!

  「喂,朱絲絲!」

  何廈生出現在眼前的時候,山寨二郎神愣了一下,抹一把臉,哀怨的臉色一變,喜氣洋洋地招手說,哥們!快,幫我勸勸絲絲啊!她還是不肯原諒我呢!

  而何廈生的出現,卻也不是偶然,他跟朱絲絲哪有那麼多偶遇呢。是他擔心自己那花心的朋友不聽自己的勸告,他心裡又沒底,心想哪個妞不被他哄得團團轉啊。朱絲絲這種傻逼,一見帥哥還能找得著北?瞧她今天看歐意那花痴的眼神。真是生氣。萬一真的被歐意給騙色了,那他……他要怎麼跟她媽交代啊。於是,公文也寫不了了,直接披了外套就直奔歐意最喜歡的那家餐廳。卻見歐意一個人怡然自得地享用雙份鵝肝,見他來了,還要拖他一起來喝一杯。

  何廈生也不知自己是怎麼了,心裡頭打著鼓,居然下樓來找朱絲絲了,真是著了魔道。

  結果,就在街邊看到張嘯天對她拉拉扯扯了。

  他真是想不通了,朱絲絲這種尚未發育的小丫頭,怎麼就惹得他身邊的人都垂涎欲滴了。她上輩子是滿漢全席做的吧?是人民幣變的吧?還是世界末日要來了,大家的眼光都變得稀奇古怪,難以琢磨?


  朱絲絲第一眼看到何廈生,便覺得抓到救命稻草了,否則,她真的有可能當街就難以自持,把這個張嘯天給就地正法了。這可是犯了殺戒!可是忽然一想,她跟他還有仇未解呢,又板起臉來。

  而下一秒,一個好主意奔上心頭。

  有了!一箭雙鵰的好辦法來了。

  朱絲絲趁著張嘯天不備,一把甩開他的手,搶先一步,一把抱住了何廈生的脖子,他正被驚了一下,便聽朱絲絲哀嚎,親愛的,你怎麼才來啊,人家等死你了。一秒不見,如隔三秋啊!

  然後朱絲絲義憤填膺地回頭對張嘯天說,兄弟妻不可欺。我現在是你大哥何廈生的女朋友。不容何廈生分辨,她一把挽住他的胳膊,甜蜜兮兮簡直要膩死人了。

  張嘯天開始變臉了,先是陰沉,再是痛苦,再是糾結,而後吼道,何廈生,你是不是我的兄弟啊!我愛的女人也要搶!我要跟你拼命!

  何廈生鐵青著臉,正要開口,朱絲絲此刻輕聲吹了吹耳邊風,你要是不陪我演這戲,我就把你穿叮噹貓內褲的事,宣揚給全公司每個人聽!

  張嘯天是不幸的。他衝上來便給了何廈生一拳,不過何廈生也不是蓋的,頭一撇就躲過了,正想解釋什麼的時候,便見張嘯天的拳頭,打在他身後的一個壯漢臉上……

  一片混亂之中,旁邊幾個巡邏的保安及時出現了,才使得暴力事件的倖免。哎,黨,我們熱愛你!

  那位挨打的大哥死活不肯罷手,兵敗如山倒的張嘯天必須得跟警察回去做口供,哀怨地說,何廈生,看在我們是兄弟的情面上,這事就算了,不過你要好好地對朱絲絲哦!絲絲,記得,回頭永遠是岸,我會在這裡等你的!

  話說朱絲絲的詭計得逞,手還挽著何廈生,何廈生陰沉著臉,推了她一下,喂,演完了吧?痛快了吧?可以把你的鹹豬手拿回去放好了吧?

  他瞪著朱絲絲歪著腦袋得意洋洋的樣子,咬牙切齒地說,你不怕死嗎?你怎麼這麼大能耐呢?

  他的思緒仿佛被這句「你怎麼這麼大能耐呢」給絆了一跤,表情凝滯了一下。

  是啊,她怎麼有這麼大能耐,自從認識她以後,他變得越來越不像自己了。那個對什麼都提不起大興趣,找不到人生目標,外表年輕有為,其實常常覺得自己活得像具行屍走肉的他。他想起朱絲絲曾歪著腦袋問他,你又有錢,長得又帥,幹什麼天天板著一張臉呢?你不快樂嗎?

  他不快樂嗎?以前他的生活是真的沒有什麼快樂可言,所以,也沒有什麼不快樂,但是朱絲絲出現以後,他的生活開始如同一部跌宕起伏的電影了,雖然常常被她氣得不行,也真切地體會到了不快樂的定義,但它不是需要快樂的對照,才能呈現出來的嗎?以前的他不是快樂,也不是不快樂,而是麻木冷漠地生活,而如今他既快樂又不快樂,卻是真切地清楚心臟的跳動了。


  這個死丫頭,鬼腦筋真多,一下子就把自己變成了奪人衣服的狠心手足。不過,剛才張嘯天抓著她的手不放的時候,自己還真是想揍他啊。而她說她是他的女人的時候,他是真的,很開心。

  一報還一報,朱絲絲覺得扯平了,擺脫了張嘯天的感覺真是神清氣爽。於是伸了個懶腰,朝何廈生說,喂,老闆,我好餓啊!

  你的法國大餐沒吃飽嗎?他冷冷道,順便撫了撫被她弄皺的襯衫。

  哪壺不開提哪壺。不過她不介意,可是我比較喜歡吃街角的牛肉麵呢!怎麼樣!我請你吃!

  她滿以為何廈生會拒絕,他才不屑跟她去吃路邊攤呢,沒想到,他思忖了兩秒鐘,竟說,好啊,你帶路。

  街邊的牛肉麵,是朱絲絲最近的寵兒。鮮嫩的大塊牛肉,綠色的香菜,比起法國餐廳那昂貴的鵝肝,毫不遜色,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它們雖然沒有光鮮的外表和精緻的碗碟作為背景裝飾,但起碼,非常有親切感。

  何廈生看著朱絲絲把臉埋在碗裡不見了的樣子,心裡暗覺好笑。

  朱絲絲,你是帶我到什麼鬼地方了啊?為什麼連車都打不到。何廈生真後悔沒把自己的車開出來。

  哎喲!

  喂,你幹嘛啊?何廈生瞪大眼睛看蹲下去的朱絲絲。

  該死的,她的運氣是有多不好啊,主要怪這個鞋!為什麼跟那麼高,還不穩?害得她一不小心就崴了一下。

  能走嗎?

  還行吧。她忍痛道。

  何廈生淡淡地說,那走吧。不用我背那就最好。

  朱絲絲立馬就後悔到不行了,她是個笨蛋嗎?不過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她立馬就佯裝又崴了一下,哎喲~這回,腿好像斷了,走不了了。


  何廈生嘆了口氣,裝出無可奈何嫌棄的樣子,蹲了下來。上來吧。

  愛情是什麼?愛情是梵谷的天空和原野,盛放著炙熱的焰火,愛情又是古老巷子深處不知名聲音的迴響,愛情是水鄉的漿輕輕撥開了溫柔的水,愛情又是廚房裡跳動的火星。

  而此刻,朱絲絲的心裡,愛情是一簇小小的火苗,雖然旁人看不見,但卻是心房裡唯一的亮光。

  愛情啊,是你沒有涉足就不會體驗的美好,她未下到凡間,並不知愛情為何物,便茫茫然地,以為對二郎神追星似的崇拜便是愛情了,後來呢,她發現,愛情便是她千年走一遭,從遠方而來,赴他一面之約。他知道不知道,沒有關係,暫時她一個人的愛情,就足夠照亮她整段人生了。這人生,包括她還是一隻小蜘蛛的時候。就像天地間,她找到了生命的真諦。所以他知道不知道,又有什麼關係。

  她一個人知道就夠了。她此刻在何廈生的背上,聽到風獵獵從耳邊刮過,吹起她的衣角,頭髮,她忽然覺得,世界好像都安靜了,所有的一切都是浮雲,掠過的汽車,此起彼伏的汽笛聲,遠處的鐘聲敲打,好像還有遠處江邊的水流,周遭人群的碎碎細語。

  都靜止了。

  世界,只剩下她,還有背著她的,這個心上人。

  朱絲絲三魂飄了六魄地樂呵呵回到家,被披頭散髮來開門一臉哀怨的朱媽給嚇得差點三魂也給丟了

  朱媽!你幹嘛啊!不帶這麼嚇唬人的啊!

  朱媽卻給她搬來了小板凳,寶貝!今天媽媽要跟你談點心事兒。是這樣的。女兒啊,媽媽給你講一個故事,從前呢,有個很漂亮又很聰明的姑娘呢,她的追求者啊,足有一個連那麼多,但是她一個都不喜歡。她覺得那些男孩子只懂小情小愛,一點出息都沒有,直到她碰上一個男人,這個男人平時也特別好欺負,跟喜歡她的,熱愛拍馬屁的別人無異,脾氣好到爆,這個聰明又漂亮的姑娘呢,當然沒有馬上就喜歡上他啊。她總覺得,她要嫁的那個人,應當是那個披著雲彩出現的蓋世英雄,他需要有廣博的學識,廣博的胸襟,蓋世的武功,蓋世的勇氣,在她所有茫然無措的時候都能獨當一面。不過,那麼多人裡面,她還是最喜歡欺負這個男人,因為他脾氣好,長相也好,雖然沒有蓋世的武功,蓋世的勇氣,但起碼他博古通今,幽默風趣,對她大度到她過分得令人髮指。

  朱絲絲瞪大眼睛問,你是有多過分?

  朱媽情緒卡了一下,紅了一下臉,問,你看出媽媽這個故事的女主角是誰了?

  朱絲絲翻了翻白眼,能讓你認為很漂亮又很聰明的姑娘,除了我,就只有你自己了吧?

  朱媽羞澀地說,比如吧,非要化身一個理髮師,給他剃一個左缺一個口,右多一大塊的髮型。

  朱絲絲不可思議地說,他不生氣?他不會真的盲目到愛屋及烏覺得你剪的髮型也很帥吧?

  不是,除了見我時,他全都戴著帽子。其實我要說的不是這個,他其實真不是脾氣好的那一型,只不過對我,他好像永遠有無盡的耐心。直到有一天,我在犀角口闖了禍,你不知道有多嚴重,我騙了當時犀角口老大的錢,卻被抓了個正著。他出現的時候帶著一個皮箱子,表情是我從沒見過的嚴肅,門一打開,光線撲了過來,他的氣息也撲了過來,他說,錢我帶來了,你們放人。

  犀角口的人哪裡是這麼好惹的,他們不肯放了我,錢他們要沒錯,他們還要我的兩根手指。當時我都嚇傻了,我所有的驕傲和銳氣都沒了。我看到他從背後拔出一把刀來,他的聲音冷冷的,你們誰碰朱玉一根毫毛,我就要他的命。

  你懂嗎,我當時驚呆了,就是那種你平時里可以怎麼欺負他都沒事,甚至覺得他脾氣好得有點像個軟柿子的人,其實根本不是那樣,他可以保護你,完全的強大。那一刻,我就覺得他是那個人,那個屬於我的蓋世英雄。他救下了我,我當時已經覺得自己完全愛上他了。你知道,再聰明的人,一旦陷入這種愛里,都笨得不可理喻。

  朱絲絲打斷朱媽,那個人……不是我爸爸對嗎?她望著朱媽沒有否認的神情,又猜測,那個人,是我上次見到的那個叔叔是嗎?

  是啊。故事就是這樣子,看似歡喜的延續,正是絕望的開始。看起來永遠不會傷害自己的那個人,忽然之間,就把傷害表演得淋漓盡致,氣壯山河,她幾乎快把這個城市翻過來了,也沒有再找到他。

  朱絲絲詫異地問,朱媽,他是不是有什麼苦衷?

  她先前的甜蜜已被苦澀代替,是啊,苦衷,他的苦衷,便是與另一位紅顏知己赴美念書,從此和我天涯兩隔,交代都不用交代一句。

  這時候便可以借鑑那句被流傳甚廣的話,你說你永遠愛我,愛情我懂,可是永遠是什麼?

  她當然不甘,甚至想要去美國找他,卻在憤怒平息下來,被絕望給淹沒了。當年真的是太驕傲啊,所以才會覺得自己孤注一擲後,失去的太多了,於是負氣地在幾年後嫁了人,當年的那些理想和驕傲啊,便都漸漸消磨了。

  而這個讓她的信仰顛覆的男人,在多年以後忽然歸來了,他對當年的輕描淡寫,讓她懷疑一切的不真切,她該相信他嗎?相信他的那句,朱玉玉,我是來兌現,那個永遠的。

  朱絲絲看到朱媽在這段往事裡,不知所措地成了當年那個被愛情辜負的少女,她問自己尚未成年的女兒,其實是在問自己的心,問過去的自己,也問現在的自己。

  她說,我還應當信他嗎?

  她聽到這個她一手撫養長大的女兒,溫柔卻堅定地對她說,朱媽,我覺得如果是我,願意試一下這個永遠是有多遠。你告訴了我你的往事,難道你不想聽聽他的往事嗎?

  她似乎猶豫了一下,露出少女的嬌羞來,既然我女兒都這麼說,那我就給他打電話,就聽一下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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