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趙玫清晨醒來，第一時間去拿手機，卻意外的看到床頭柜上的額溫槍，外加一包拆開的退熱貼。

  她趕緊下床，果然看見躺在沙發上的董越。

  昨晚的記憶已經碎成一地雞毛，趙玫想了好一會兒，也沒辦法確定自己有沒有什麼出格的言論或者舉動。

  她拿了條浴巾給董越蓋上，回到臥室，拉開窗簾，晨曦初露，天空的邊緣泛著一抹鴨蛋青。

  梁丹寧發來兩條信息，第一條：董越去深圳跟白德瑞開會。第二條：你去深圳幹嘛？什麼時候回來？

  李東明杳無音訊。

  趙玫翻了翻李東明的朋友圈，他一貫設置的「三天可見」，除了一條橫槓，什麼都沒有。

  Nice……

  太陽躍出雲層，光芒萬丈的俯視大地。

  趙玫從冰箱裡拿出一瓶氣泡水，狠狠的摁在臉上，那股涼氣讓她打了個冷戰，「振作起來！趙玫！振作起來！」

  董越終於被動靜吵醒了，他緩緩睜開眼，看見刺眼的晨光下，一個姿態曼妙的女人正靠著吧檯，她換了一條長裙，巧妙的幾何圖案，顯出非同一般的修身效果；妝也畫好了，漆黑的眉，嫣紅的唇，半點病容都看不出來。

  「早。」趙玫嗓音帶著沙啞。

  「早，」董越坐起來，看見身上的浴巾，輕咳了一聲，問道：「你好些了嗎？」

  趙玫晃了晃手裡的額溫槍，對著自己腦袋來了一下，「砰！36度5。」

  董越點點頭，「退燒了就好。」

  這女人已經把盔甲穿好了，從裡到外武裝完畢，手裡還拿著槍。

  「我昨晚沒騷擾你吧？」趙玫狀似隨意的道：「斷片了，什麼都不記得。」

  董越眼前飛快閃過一些畫面，「你吐了。」

  「我的媽呀。」趙玫捂住眼睛。

  「別擔心，你在我進洗手間前，就把門甩上了。」

  「真的嗎？啊哈哈哈！」趙玫開心的笑起來，「太好了，我可真棒。」

  「可以用一下你的洗手間嗎？」

  「當然，」趙玫笑吟吟的，「一會兒一起去吃早餐。」

  董越看看她，發現她是真的開心，雖然覺得這笑點有點低，但面對那樣一張快活的臉，他的心情突然也好起來。

  和董越吃完早餐，趙玫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上海，她剛下飛機，李東明的電話就打過來了。她對自己說，先不要心懷怨憎，邱吉爾的名言「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你既然需要他替你謀取利益，那就把別的事先放一放。

  默念了兩遍邱吉爾，趙玫接起電話。

  李東明開門見山，「昨天聊的太晚，後來又喝多了，就沒給你打電話。」

  「嗯。」

  「好消息就是，董越肯定沒戲。」李東明說。

  「怎麼會？董越昨天下午還跟白德瑞見了面。」

  「你怎麼知道的？」李東明詫異，「消息很靈通嘛。」

  「廢話，我在GST那麼多年，難道我沒有自己的耳目嗎？」趙玫沒好氣的。

  「也是，」李東明覺得趙玫解釋的很合理，「白德瑞見董越不過是走過場，畢竟你們公司好幾個高管都是支持他的，但白德瑞已經明確這次要提拔一個女的了。」

  「他怎麼下的決心？」趙玫語帶諷刺，「因為你忽悠的好嗎？」

  「白德瑞在中國只剩下一年任期了，明年就要回歐洲換崗，他需要在這最後一年交出一份漂亮的成績單，你那番「公開道歉」的言論很對你們總部的胃口，他當然要利用起來，畢竟歐洲不流行重男輕女了，」李東明笑起來，「你們這位CEO，根本不是什麼企業家，就是一個道貌岸然的政客。」

  「你們男人不都這樣嗎？」

  「嗯？」李東明聽著不像好話，「你怎麼了？」

  「沒什麼，先這樣，我還有事。」匆匆掛斷。

  趙玫連家都沒回，直奔雙子星大廈，梁丹寧已經在裙樓的一家咖啡廳等她，「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突然就要鬧離婚？」

  「還沒有鬧，先諮詢一下。」

  趙玫把深圳的事仔細說了一遍，梁丹寧聽完怔了好一會兒，喃喃的，「怎麼會這樣……你還好吧？」

  「剛發現的時候不太好，昨晚喝醉了，斷片了，發燒了，還是董越照顧的我，」趙玫甩了甩頭，「但現在好多了，所以想找律師商量對策，我自己認識的幾個大律師都和李東明有來往，所以只好麻煩你，幫我找一個和李東明沒有瓜葛的律師。」

  「我們倆之間，還用得著說『麻煩』？你在機場給我打完電話，我立馬就聯繫律師了，一有消息我立刻告訴你。」

  「嗯。」趙玫點頭，「對了，這季度的分紅，先不要打給我，就放你那。」

  和李東明結婚前，她就和梁丹寧合夥開了一間小公司，已經好多年了，法人是梁丹寧的老媽。

  梁丹寧嘆息，「看來你是真想好了。」

  趙玫苦笑，「既然準備離婚，那就得先算算帳，這種事不用諮詢律師都清楚。」

  「我想起來，你和李東明結婚那天，我還問你，要不要把公司的事兒告訴他，你說這是你的買包錢，要根據他的婚後表現決定是不是告訴他，沒想到——」

  「沒想到就一直沒有告訴，」趙玫冷笑一聲，「可見我多麼的有先見之明。」

  「真是沒想到啊——」

  趙玫喝口咖啡，「自從老許出事開始，我遇到的事就全是萬萬沒想到了。」

  梁丹寧也笑起來，「可不是麼，我也一樣。」

  趙玫笑笑，「我這剛和公司槓贏了，升職也有希望了，才剛支棱起來，就遇到這種事。可見老天是公平的，絕不會讓人高興太久。」

  「唉！」梁丹寧見趙玫落寞，自己也難過，「你們家李東明這事，真的是——其實像諮詢公司這種一直出差的公司，就是這樣，男男女女的總住在一個酒店，特別容易犯錯誤。」

  「有個事，我想來想去，還是問出來的好，」趙玫輕聲問她，「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李東明有問題？」

  梁丹寧的動作一瞬間凝固了，「你——你怎麼猜到的？」

  「直覺，外加推理，」趙玫淡淡的，「你就說是不是吧？」

  梁丹寧只好承認，「是，我是早就覺得李東明有問題，上次他們來公司給許雲天做高管訪談，我就感覺他跟他手下那個女有一腿。」

  趙玫拿出手機，翻到拍的照片，「是不是她？」

  梁丹寧看了一眼，「就是她。」

  「他倆膽子那麼大？在我的公司他倆還敢幹點什麼？」

  「你老公沒幹什麼，那女的幹了，」梁丹寧回想起那天看到的場面，「訪談休息的時候，你老公和許雲天出去了，我剛好去找老許說個事，就看見她從你老公的西裝口袋裡拿煙，那姿勢可熟練了，絕對不會是第一次。」

  梁丹寧是大銷售，大銷售也需要每天研究人性，最擅長的就是從細節里挖掘別人的關係。

  趙玫徐徐的出了口氣，「從李東明的口袋裡拿煙啊……」

  能從男上司衣服口袋裡隨手拿煙的女下屬，是什麼關係？

  「你怎麼不告訴我？」

  梁丹寧也很無奈，「我是想告訴你，但又不知道怎麼說，萬一人家沒什麼呢？我要是當街看見他倆手拉手，我肯定跟你說，問題是你老公都不在場，而且你和李東明不是關係還不錯嗎？」

  趙玫苦笑，「算了，不能怪你，換成我是你，我也不會說，又沒實錘，說什麼呢。」

  梁丹寧總算鬆一口氣，「你不怪我就好。」

  趙玫又問：「你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嗎？」

  「不知道——等等，」梁丹寧在手機里翻，「他們諮詢公司出過一個報告的，下面有她的名字，有了，這裡。」

  喬海倫。

  趙玫輕輕的讀了一遍這三個字，「這名字還挺洋氣，像電視劇女主角。」」

  梁丹寧有點心酸，「你心裡難過，最好發泄出來，別憋著，會生病的。」

  「我的心情不止是難過，更多是複雜」，趙玫皺著眉頭，「李東明這會兒還在幫我琢磨怎麼升職。」

  梁丹寧差點一口咖啡噴出來，「搞什麼啊？他幫你升職？」

  「嗯，前面我們還在通電話，李東明說，白德瑞已經正式考慮我了。」

  「真的？」

  「嗯，因為我們整個中國區沒有一個女業務高管，所以白德瑞想找個女的，剛好我是，」趙玫自嘲的說：「不是因為我有能力，也不是因為我有資歷，僅僅因為我的性別，是不是很好笑？」

  「不能這麼說，當然是因為你既有能力又有資歷，否則公司又不是只有你一個女的，」梁丹寧抓住趙玫的手，「太好了，我真為你高興，這是好事。」

  「所以就僵住了，」趙玫攤手，「這個節骨眼上，讓我發現那王八蛋出軌，你說我該怎麼辦？」

  「不知道，」梁丹寧沒想到遭遇這種局面，也有點懵，「要不聽律師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