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喬海倫的朋友圈：

  11月4日

  體檢報告來了，不敢看，緊張到手發抖，畢竟夜沒少熬。

  董越回到「阿波羅花園」，在噴泉旁坐了一會兒，才坐電梯上16樓，剛要開門，忽的發現底下門縫有光透出來，頓時心裡有數，側身反手開門，門一開，就立刻朝旁邊一閃，果然就有一隻拖鞋從屋裡飛出來。

  拖鞋與董越擦肩而過，「Duang」的砸在走道牆上。

  「你做什麼！」

  「跟你算帳！」

  沈星操起另一隻拖鞋，又打算扔，卻被董越一把抓住胳膊，「別鬧了！」

  「偏鬧，偏要鬧！」沈星張牙舞爪，拳打腳踢。

  「你坐下！」

  董越吼一句，「不坐就滾。」

  沈星一怔，見董越臉色陰沉，立馬慫了，乖乖在沙發上坐下來。

  董越給自己倒一杯酒，想了想，坐到沈星對麵茶几上。

  「我問你呀……」沈星嬌滴滴的湊過來。

  「你打住，」董越實在不想奉陪那一套，「坐回去。」

  「餵……」

  「坐好了！」

  沈星噘著嘴，坐回沙發上。

  「你要問我什麼？」董越問。

  「我問你，我和我爸，你到底站哪頭？」沈星啞著嗓子，「我實在是受不了他了……你知道嗎，我本來應該有個弟弟的，我媽懷著孕，他在外面沾花惹草，被我媽知道了，兩個人就吵了起來，當天晚上，我媽就小產了，他到醫院來，還怪我媽不小心……你說他是不是人？」

  董越沒吭聲。

  沈星接著道：「後來我媽死了，他更加無拘無束，身邊不知道多少女人，還撿到碗裡都是菜，什麼賣車的，賣房的，哦對了，還有你手下那個女的，賣酒的！」

  董越一怔，「梁丹寧？」

  「嗯，今天早上陪著老頭子在九龍山打球呢，還有好幾個人，照片都在朋友圈，他反正從來不避諱的，一天到晚帶著各路妖艷賤貨各種見人，」沈星冷笑一聲，「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好吧。」

  「什麼叫『好吧』！」沈星嗔怪，「你得站隊，我是要跟我爸徹底決裂了，你呢？你站哪頭？」

  「……」

  「你說話呀！」沈星推推他的膝蓋，「我是認真的。」

  董越深吸一口氣，「我們分手吧。」

  「……」沈星愣在那裡，「你什麼意思？你該不會是要站我爸吧？」

  她「豁」的站起來，「我說董越，你是不是以為跟我分手，我爸就會繼續幫你？那我告訴你，雖說我看不上我爸，我也不想要他，但他是要我的，他只有我一個孩子，我再怎麼折騰，也是他唯一的骨肉，你不一樣，你要是跟我分手，你對我爸來說就什麼也不是了，我爸那種人，怎麼可能幫你一個外人，你別傻了！」

  董越聽著，慢慢笑起來。

  「你笑什麼？」

  「我突然發現，你比我知道的聰明的多，精明的多。」

  「那當然！」沈星自得一笑，「雖然我爸不是東西，但他的某部分DNA還是能派上用處的。」

  「但我想分手，和沈總沒有關係，」董越平靜的道：「從一開始，我和你談戀愛，就是因為你，不是因為他，現在我想和你分手，也是因為你，不是因為他。」

  沈星臉色刷的白了，「為什麼？你不愛我了嗎？你、你是不是聽說什麼了，那都是逢場作戲，就跟你們銷售出去應酬一樣的，都是玩玩的……而且我也決定不玩兒了……」

  「不是因為這個。」

  「那是因為什麼？」沈星咬著牙，忽的眉毛倒豎，「好啊，你是不是跟別人好上了？誰啊？是你們公司的嗎？還是外面那些野女人？」

  「都不是。」

  「那到底是為什麼嘛！」沈星氣得直跺腳，「你給我說清楚！不然我跟你沒完！」

  董越想了想，「好，我跟你說清楚，但你答應我，要保持冷靜，如果你做不到，我就不說了。」

  「可以，」沈星擰了擰脖子，「你說吧，我會冷靜的。」

  「嗯，」董越站起來，「我之所以想分手，是因為，我覺得很累——」

  沈星剛要開口，想起自己的保證，連忙捂住嘴。

  「我們剛相識的時候，我覺得你非常可愛，非常率真，我為你所吸引，覺得你和絕大多數女孩都不一樣，我們戀愛了一陣子，我突然升職了，升到了高級經理，我很高興，但也很奇怪，因為我升初級經理還不到半年，GST從來沒有人升那麼快，」董越笑了笑，「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你是沈默的女兒，他和杜彼得打了個招呼，我就升職了。」

  沈星黑著臉，「怎麼你討厭升職嗎？」

  「不討厭，我挺開心的，最多是有點壓力，我猜到你家境好，但我沒想到你家境好成這樣，而且居然和我的工作有交集，你父親是我們這個行業里誰都不願意得罪的人，」董越走到窗邊，市中心的夜空，永遠流光溢彩，「但我想，你有錢也沒什麼，我也不需要靠你，畢竟在我這個年齡，能夠自食其力買一套這樣的小房子，也不算差了。」

  「是啊是啊，你不差的，」沈星趕緊道：「我一塊錢都沒掙到過，你卻能自己買套房，你很厲害了。」

  「嗯，所以我拼命做，努力確保我的業績是配得上我的抬頭的，又過了大約一年吧，我又升了副總監……你知道許雲天從高級經理到副總監，用了多久嗎？七年，」董越揉了揉眉心，「我當然還是很高興，但我也很困惑，我經常想，如果我不是沈默女兒的男朋友，我能不能得到這樣的認可，」董越搖頭，「我不能，即便我業績做的再好，我也不能，事實上，我之所以業績做的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客戶們買沈總的面子。」

  沈星有些尷尬，「你分那麼清楚幹什麼，業績好就行了啊，別人想都想不到，你還有意見。」

  「我沒有意見，我只是……很困惑，和你在一起後，我見識了許許多多的事情，我也獲得了很多，但我不喜歡你們家的生活方式，我以為我可以適應，但我真的適應不了，」董越雙手併攏在嘴前，「我不知道這樣下去，我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那也用不著分手啊，」沈星走到他身邊，蹲下來，用難得的溫柔語調，「要不這樣，我和我爸徹底劃清界限，怎麼樣？或者，你可以跳槽，你換個行業，別賣酒了，那不就行了？」

  董越卻只是搖頭。

  「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沈星的溫柔實在堅持不了多久，「你就想分手嗎？你覺得跟我分手就能解決你的困惑了？可你已經享受我帶給你的紅利了，你現在跟我分手，不覺得是過河拆橋嗎？」

  「看，這就是我擔心的問題，」董越皺著眉頭，「我不希望兩個人在一起是因為利益，更不希望分手的時候，會被一方視作過河拆橋。你想，如果我們繼續在一起，甚至結婚生子，越往後，捆綁越緊，到那個時候，如果我再想離開，就不是過河拆橋，而是忘恩負義，十惡不赦了。倒不如及時分開，對你我都好。」

  「你看看金林生夫妻，」董越說：「我不想成為金林生，也不想你成為金林生老婆。」

  「原來你是受了金林生那兩口子的刺激，」沈星恍然大悟，「那兩口子是神經病，你跟他們比什麼！」

  「算了，你聽不懂，」董越無語，「總之，分手吧。」

  「董越你別太過分！」沈星再次被激怒，「我告訴你，你跟我分手，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我爸會整你的。」

  「我和你在一起的時候，也不是為了任何好處。」

  「你！你混蛋！」沈星尖叫，撲上去扭打他。

  董越這次沒躲，硬扛著沈星在他身上又撕又咬，沈星見他一動不動，終於認清董越是認真的，她停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眼淚嘩嘩的落。

  「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沈星捂著臉嚎啕大哭，「我到底做錯什麼了，你們為什麼要這麼對我。」

  董越嘆口氣，「我這兩天會住到外面，你早點休息。」

  他拿起車鑰匙，帶上門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