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喬海倫的朋友圈：

  11月6日

  寫PPT的時候，媽媽突然打電話來，問我最近怎麼樣，看我朋友圈照片覺得我瘦了。

  我說那是美顏相機，瘦就對了。

  掛了電話，「哇」一聲哭出來。

  在心裡。

  趙玫撇撇嘴，心想這姑娘文采真不錯，頂級諮詢公司哪怕搬磚的，都是考狀元的底子。

  隔一會兒開會，給老闆們匯報「競標案」的最新進展：那三家供應商的實際控制人——胡廣川，聯繫不上了。

  合規部的同事說，他們想盡一切辦法，可是胡廣川電話不接，微信不回，去公司找他也見不到人，「丁香傳媒」的前台說老闆出差了，什麼時候回來未知，總之就是不接茬。

  齊幼藍認為這事可以理解，「人家錢沒收到，項目也黃了，未來也不可能再與我們合作，那肯定就不玩兒了，難道還要陪我們做內部調查？」

  她說的很有道理，但趙玫卻總覺得有點古怪。

  如果這是一個局，那隻要這個胡廣川出來指認王皓，甚至指認趙玫，那他倆就死定了；

  如果這不是一個局，那杜彼得為什麼要等到錢打出去了再來找她麻煩？那些資料上的英文翻譯又是怎麼回事？有那翻譯的功夫，不會先阻止事態惡化嗎？

  接著又是一個小規模的聽證會，人力資源部、銷售部、合規部對王皓三堂會審，王皓只說自己一時疏忽，沒有留意三家供應商的背景，其餘一概不知。

  這也都在眾人的意料之中，沒有人會承認自己存心黑錢，但外企的規矩，很少有人因為這種事去報警，更何況也沒有造成實際損失。

  公司是對「競標案」嚴格保密的，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到了下午，很多人都開始竊竊私語，曾子漩悄悄告訴趙玫，大家都在討論這事。

  王皓的臉色肉眼可見的糟糕，他給趙玫發微信，問公司會對他怎麼處理。趙玫直接拎起電話，叫他到辦公室來說。

  趙玫對他說，只要你是清白的，我肯定會想辦法保你。

  王皓都不敢看她的眼睛。

  到了下午，許雲天意外的打電話來，說想約她聊聊。趙玫想了想，雖說上一次不歡而散，但冤家宜解不宜結，還是去了。

  這次的地方是許雲天訂的，約在一家酒店的酒廊，趙玫到的時候，許雲天正獨自坐在窗邊，氣色比上次見好了很多。

  「我以為你不會來。」許雲天笑著說。

  「那不至於。」趙玫言簡意賅。

  服務員過來讓點單，許雲天要了杯「威爾遜27年」，這個品牌是GST的死對頭。

  「你都開始喝競品了啊？這麼恨GST？」

  「以前就喝，只不過以前是悄悄喝，現在可以正大光明的喝，這一款口感相當好，」許雲天揶揄趙玫，「你該不會從來沒喝過競品吧？」

  「沒有。」趙玫斬釘截鐵。

  「沒想到你對公司這麼忠誠。」

  「因為目前為止，公司還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

  許雲天乾笑一聲，「行吧，說正事，我最近有個新的機會，獵頭幫我牽的線，是哪家我還不能說，他們接下來會對我做一些背景調查，我也提供了一些名字，包括你，如果你接到電話，問關於我的事，還望多多美言。」

  「你和GST已經談完了？」

  「還沒有，」許雲天喝一口酒，「但我總不能就此退休啊，總得找工作不是？」

  趙玫乾脆的點頭，「行，我會幫你說話。」

  「謝謝，」許雲天笑容和煦，「我知道你會。」

  「看來是家不錯的公司啊。」趙玫意有所指。

  「哈哈哈，不要試探我，」許雲天顯然很愉快，「確實是家不錯的公司，很實在，不玩虛的。人家對我的私生活毫不在意，只關心我能為公司掙多少錢——這才是正常的公司對不對？明明大家就是僱傭關係，員工準時完成業績，僱主按時發放獎金，多明白的事兒，為什麼非要去管那些男男女女家長里短，又不是居委會，簡直是腦抽，真的，不是我說什麼，GST就是公司太大了，好日子過太久了，吃飽了撐的把自己當救世主了。」

  趙玫彎了彎嘴角，許雲天只是看上去輕鬆，否則不會一下說那麼多。

  許雲天見趙玫不吭聲，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有些訕訕的，話鋒一轉，「聽說你也快成了，35歲不到，女性，Top3酒企大區銷售總監，你是第一人！得恭喜你。」

  「還沒接到通知呢，誰知道最後成不成。」

  「肯定成！董越除非他把那什麼割了，要不然他沒戲，」許雲天滿嘴葷段子，「白德瑞什麼人我還不了解嗎？那老外就是個政客，風向朝哪兒他就朝哪兒，今天流行女權，他就跟著Me too；明天流行男權，他就能三妻四妾；後天流行小孩權，他就敢在酒瓶上印小豬佩奇……只要能拉來選票，只要能讓他坐穩CEO的位置，他根本不管別的。」

  許雲天握著酒杯，翹起兩根指頭指著趙玫，「你就放心吧，就沖你在促銷員大會上批判我的那幾句話，這會兒只要你是個女的，你就穩了。怎麼樣，踩在我這巨人的肩膀上上位，感覺是不是棒棒的……沒事，我不介意，我早看開了，你只管踩。」

  趙玫無話可說，忽的想起另一件事，「對了，你是聽誰說我快成了？」

  「齊幼藍啊，前天她來找我，突然問我對你怎麼看，」許雲天哈哈一笑，「我就問她，是不是準備升你，她說正在考慮，那就多半是了。說明你之前的考慮是對的，給我打的預防針很有效，我狠狠的給你誇了一通。」

  趙玫乾笑，「謝謝你啊。」

  「別謝，我想過了，你的話是對的，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咱們還是要珍惜友誼，指不定哪天又到一個窩裡了，」許雲天笑了笑，「對了，『最初動感』合規出問題了？」

  「哈哈，全世界都知道了。」

  「王皓這個小子，心挺黑。」

  「也沒證據，都是猜測。」當著外人，趙玫還是要維護王皓。

  「喲，這麼維護他，你倆的事別是真的吧？」

  「我倆什麼事？」趙玫擰起眉毛。

  「還能有什麼事，不都是男男女女那些事，」許雲天笑著說：「說你跟王皓早就有一腿了，之前王皓的女朋友之所以來公司鬧，都是因為你。」

  王皓女朋友來公司鬧這件事，在GST是出過名的。

  他前女友是個大學老師，王皓負責通路行銷，要配合銷售工作，不但自己要和各種夜店KTV打交道，還會經常被銷售拉著出去應酬，他女朋友就有點疑神疑鬼，王皓跟她解釋她也不相信，兩人多次爭吵，後來他女朋友開始玩突然襲擊——有次王皓正跟著趙玫在巡店，女朋友不知從哪兒就冒了出來，搞得所有人都很尷尬。王皓受不了了，向女朋友提出分手，誰知那女孩一下子就炸了，居然直接衝到了公司辦公室，嚷嚷著說王皓和女同事有不正當關係，又說GST有問題，指使員工出入色情場所。

  GST對於王皓和女同事的指控可以一笑了之，但說公司指使員工出入色情場所，那就太難聽了，當時齊幼藍就想把王皓開掉，多虧趙玫一力保全了他，也正是因為此事，從此王皓對趙玫忠心耿耿。

  「那都是去年的事兒了，」趙玫嗤之以鼻，「又不是什麼新聞。」

  「有新聞啊，前一陣你們不是去太湖了嗎？說你和王皓住同一間房，半夜裡——」許雲天欲言又止，嘴角卻露出曖昧的笑。

  「半夜裡什麼？」

  「半夜裡動靜大的快把湖對岸都吵醒了。」

  「蛤？！」趙玫啼笑皆非，「不會吧？哈哈哈哈！」

  許雲天也笑了，「到底是年輕人啊，體力好……。」

  「什麼呀！」趙玫的笑都剎不住車，「我那晚壓根就沒在酒店住！」

  「呃……」許雲天頓時意外了，「你沒住？」

  「晚宴結束我就回上海了，壓根沒住，」趙玫搖著頭，「這造謠真是不打草稿。」

  「哈哈，那行，看來還真是瞎說，」許雲天笑著說：「我還在想呢，這趙玫和王皓不是也在一起嗎？以後可別老說我們男人性騷擾了，女人不是也一樣？哈哈哈我不是說性騷擾是對的，我的意思是，別老盯著我們男人，是不是？」

  趙玫一聽這話，臉上頓時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