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2024-09-13 19:48:34 作者: 右耳
  許雲天的嘴可能是屬烏鴉的,到了第二天,趙玫和王皓的八卦就傳開了。

  董越把於巍峨找來問:「是不是你乾的?」

  「是!」於巍峨痛快的招認,「是我乾的。」

  董越:……

  於巍峨解釋,「王皓那小子不是剛出問題嗎?我看公司查來查去,倒像是要和稀泥的樣子,那多可惜啊,我得給他加把火?太湖晚宴那天我特別留意過,這傢伙兩隻眼睛一直在趙玫身上打轉,而且你還記不記得,去年被他前女友折騰的差點丟了飯碗,當時就有人說他和趙玫有問題;這兩天亞太區的調查組還在公司呢,調查組要是聽說趙玫潛規則男下屬,會怎麼想?這是我的第一層目的。」

  「你還有第二層目的?」

  「有啊,」於巍峨洋洋得意的說:「我就是想通過這個事,告訴大家,別老覺得都是男上司潛規則女下屬,也有女上司潛規則男下屬。」

  「那你知不知道趙玫那晚根本沒住在太湖?」

  「啊?」於巍峨愣了,他壓根沒留意這一點,「她沒住嗎?不會吧?」

  「人家飯吃完就回上海了。」

  於巍峨愣了,「這……我是真沒想到……」

  董越沒理他,找到一個聊得正熱乎的微信群,用非常隨意的口吻留言:「別瞎說,人家那晚壓根沒住太湖。」

  趙玫今天特意把王皓約到離公司遠一點的地方,就「太湖之夜」的傳聞通個氣。

  董越的那句話發了不到半小時,趙玫和王皓就分別收到了別人轉來的截圖。公司就是這樣,什麼秘密都藏不住。

  王皓臉色難看到極點,「他這是幹嘛?賊喊捉賊?」

  按照誰是最大利益獲得者、誰就是兇手的理論,王皓已經認定這事就是董越乾的。

  「不是他幹的。」

  太湖那晚的事,她和董越,最清楚不過。

  「你怎麼知道?」

  「我覺得不是他,」趙玫說,「他應該不是這種人。」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那麼相信他,」王皓惱怒的道:「就算不是董越,總也是他手下那些人,那些銷售都生怕你升上去,我聽到他們私下聊好幾次了,怕你不高興,沒跟你說而已。」

  「哦。」趙玫淡淡的。

  「趙總!」王皓不明白趙玫為什麼這麼淡定,「這謠言一看就是衝著你來的,調查組還沒走呢,那兩個香港女人成天上躥下跳,說不定又要來約談你了,老闆們現在又特別忌諱這種事,萬一……你得想想辦法!」

  趙玫看著王皓望著自己痛心疾首的樣子,心裡咯噔一下,竟多了些明悟。

  原來王皓還真是喜歡她。

  她皺起眉來,覺得這事有點棘手。

  「趙總——」王皓還想說。

  「行了,」趙玫打斷他,「你不用為我操心這種事,如果你為我好,就不應該在競標上動心思。」

  「……」王皓一下子如同被霜打了的茄子,蔫了。

  「我叫你出來,只是跟你了解一下情況,沒有別的意思,你明白嗎?」

  王皓看了她半天,終於一點頭,「我明白。」


  趙玫掃了桌上的二維碼付錢,「單我買了,我還有點事,得先走。」

  王皓沒走,又要了杯咖啡慢慢的喝。

  他能感覺到趙玫在疏遠自己,他能理解,「最初動感」這件事把趙玫連累的很慘,可趙玫還答應保他,這讓他內心的歉疚更深一層,現在又出了這樁緋聞……

  王皓深深的嘆氣,他回想起去年,前女友來公司鬧,他以為自己的飯碗肯定沒了,結果什麼動靜也沒發生。後來還是人力資源的人告訴他,是趙玫在齊幼藍跟前力保了他,要不然他早就被幹掉了。

  但趙玫自己卻從來沒跟他說過。

  再到後來,他發現趙玫看似心狠手辣,其實為下屬們做了很多事,比如那個跑掉的汪莉萍,到現在她男人還在GST的倉庫上班;還有曾子漩,闖了這麼大禍,也是趙玫在給她收拾爛攤子,把她弄進公司來,還打算培養她……

  王皓工作很多年了,見過形形色色的老闆,但他從未在職場裡見過趙玫這樣的人。

  他對趙玫有好感,但這種好感非常單純,是不表白、也不暢想未來的好感,是藏在心裡、只要對方需要、他就努力的去幫一幫、不需要任何人知道的好感。

  在王皓心裡,這種好感是很美好的,摻雜著報恩,也摻雜著欣賞,這也是為什麼,他異常痛恨這一次的謠言,太難聽了,感覺所有的高尚和純粹都被玷污了。

  LOW,太LOW了。

  王皓在心裡罵著粗話,他覺得自己應該做點什麼,就算不為了趙玫,也為了自己心裡那片白月光似的情感。

  畢竟,人這一生能有幾次單純?

  這兩天,梁丹寧的工作進展不太順利,下午去聊一家客戶,明明約好的,臨時又取消了;昨天晚上那家也是如此,本來意向都明確了,對方突然說要緩一緩,梁丹寧就覺得不對勁,可想來想去,也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梁丹寧原本的時間表都是連著的,現在一檔取消,平白和下一檔之間多出了兩小時,她又不需要進公司,一個人開著車在外晃悠,跟孤魂野鬼似的,想想沒勁,乾脆把晚上的局也都推了,調轉槍頭回家。

  家裡靜悄悄的,老媽去接梁薇放學了,梁丹寧看到床底下那個橙色的大盒子,心裡一動,聯繫了一個熟悉的奢侈品代購,剛問了句九成新的二手黑金Birkin能賣多少錢,那姐們一下激動了,問梁丹寧有沒有貨,有的話她按照原價九折收。梁丹寧心想這包她反正再也不想背了,不如賣給有緣人,便利利索索的成交。


  隔一會兒,門口就傳來祖孫倆的交談。

  「你晚上想吃什麼?」老媽問。

  「我想吃蔥烤大排。」

  「別吃蔥烤大排了,外婆做了油麵筋塞肉,晚上紅燒燒。」

  「你油麵筋塞肉都做好了,那還問我幹嘛呀?」

  「……」

  梁丹寧聽了,忍不住笑起來,「媽,薇薇。」

  這是她最好的人間煙火,只要有她們在,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但祖孫倆卻不習慣梁丹寧這個點在家。

  「你怎麼這會兒回來了?」老媽問。

  「媽,你是不是被公司炒魷魚了?」梁薇擔心的道。

  「別瞎說,我好著呢。」

  梁丹寧叫了個「閃送,」看著快遞小哥提走那個橙色的大盒子,心裡一陣痛快。

  「媽?你把包送走了?」

  「賣了,」梁丹寧拍拍手,「媽,咱們出去吃飯吧,我請你們吃大餐,米其林,怎麼樣?」


  「為什麼?我油麵筋塞肉都做好了的。」

  「我還要寫作業呢!」

  居然都拒絕。

  梁丹寧一陣無語,「媽,油麵筋塞肉可以放冰箱,薇薇,你那作業寫不寫,你都是第一名,別寫了,陪媽去吃頓飯行不行?」

  軟磨硬泡,祖孫倆總算同意和梁丹寧出去,梁丹寧挑了一家門口掛著兩顆米其林星星的粵菜館,老媽被菜單上的價格震驚了,「要死啊,一盤豆腐要168?」

  「人家豆腐里有海鮮的呀。」

  「媽媽,你發橫財了?」梁薇問。

  「沒發橫財,我不是把包賣了嗎?那包挺值錢的。」梁丹寧說。

  「多少錢?」老媽問。

  「幾萬塊吧。」

  老媽嚇了一跳,「這麼貴?千萬不要讓姚曉輝那個瘟生知道。」

  「他以後不會再來找麻煩了。」梁丹寧說。

  她對沈默的威懾力有著莫大的信心。

  三個人點了四個熱菜兩道點心一道湯,梁丹寧老媽對杏仁白肺湯嘖嘖稱奇,說居然一點也不腥氣;梁薇喜歡吃黑豬肉叉燒,就又加一單。

  過了一會兒,大堂經理還特意過來打招呼,對著梁丹寧噓寒問暖一番,完了還送一人一份甜品,梁薇好奇的問:「媽媽,你是不是經常來?」


  梁丹寧說:「是,但以前來都不如今天開心。」

  吃完飯,梁丹寧又提議去逛街,帶著她最愛的兩個女人去新天地旁的潮牌店,給老媽買了兩套時髦的衛衣,一條瑜伽褲,給梁薇買了兩條連衣裙;買完又去商場家具店,梁丹寧認為女兒在餐桌上寫作業,實在有點對不住學霸的抬頭,決定要買一套學習桌。祖孫倆為了升降桌和升降椅哪個更重要討論半天,梁丹寧在身後看著她倆,心想所謂幸福生活莫過於此。

  手機響起來,是一家老客戶的總裁助理打來的,這家每個季度都要找梁丹寧要一百多萬的貨,已經好幾年了。

  「丹寧姐,剛老闆讓我找傑生訂幾箱『黑皇帝』。」對方低聲說。

  「傑生?『威爾遜』的傑生?」梁丹寧高度警惕,「他要幹什麼,為什麼突然改喝『黑皇帝』」

  「我也不知道啊,本來月頭上該找你拿貨了,誰知前面出了飯局,突然讓我找『傑生』,咱倆關係那麼好,我想著得跟你打個招呼啊。」

  這姑娘就是故意示好,這個圈子沒有秘密,她就算不說,隔兩天也自有別人告訴梁丹寧。

  「謝了啊!」梁丹寧趕忙道謝,「這些情分我都記著。」

  「別客氣,你好好琢磨琢磨怎麼回事,我有消息也跟你說。」

  梁丹寧對著一排原子筆站了好一會兒,忽然心裡一動,再次打回去,「親愛的,前面飯局上,都有誰啊?」

  對方就把人頭都報了一遍,聽到「沈默」兩個字後,梁丹寧頓時心裡雪亮。

  她震驚的無以復加,無意識的拿起一支原子筆,看到自己的手在不斷地顫抖,一股恐懼從心底深處生長出來,沈默要做什麼,他是要懲罰她嗎?

  梁薇挑中一套4680元的學習桌椅,梁丹寧心不在焉的付了錢,一家三口回了家,梁丹寧翻了翻存款,加上賣包所得,她一共還有十五萬三千,這點錢在上海,約等於身無分文,她還有老媽和女兒要養,她學歷不夠,外語不好,已經無法指望百尺竿頭更進一步,現在連手頭的工作也岌岌可危。

  她一晚上沒合眼,第二天一早趕去公司開銷售季度會,全國GST的區域銷售們都到了,杜彼得在會上吹風,說公司接下來會有新的動作,一個是大力發展線上業務;一個是把超過百萬訂貨量的大客戶從區域銷售的手上收回來,成立單獨的VIP客戶俱樂部,對他們進行更規範、更高規格的服務。

  簡而言之,就是把現有的高端客戶從銷售們手上剝離。

  這風一吹,銷售們的臉色頓時一個比一個難看,斷人財路好比殺人父母,讓銷售分客戶就是要他們的命,但沒辦法,胳膊擰不過大腿。

  梁丹寧一下子崩了,她做的是上海地區銷售,上海大老闆多,她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客戶能算得上VIP,她想吐血了。

  梁丹寧走出會議室,徑直走到一個無人的角落,撥通沈默的電話,「我想見你。」

  「現在嗎?現在沒有時間。」沈默說。

  「你是故意的!」梁丹寧咬牙切齒,「VIP俱樂部的主意是你給杜彼得出的吧?你就是故意的,你要整我是不是,就因為我拒絕了你!」

  「你誤會了,我這會兒在醫院,醫生就在旁邊,你不信的話,我讓他跟你說話?」

  「算了,誰知道真的假的,」梁丹寧啞著嗓子,「我玩不過你,我不玩了,我就是個打工人,我還在貧困線上掙扎呢,你放我一馬,我們就當從來沒認識過行不行?」

  她狠狠地掛斷電話,眼淚噴薄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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