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陰平城覃正品展智慧 響水凼陳雲柱探深宮
2024-09-13 20:00:38
作者: 羅鼎羅童
陳雲柱是陳雲虎的遠房弟弟,小名柱子,大家喊慣了小名,很少有人稱他的大號。他在覃先生處讀完小學,就幫著爸媽做事了。陳雲柱十分耿直,平時沉默寡言,自己的父母、妻兒死在土匪手中,但見他在墳前捶胸頓足地發泄,也沒得多餘的話。為人忠厚,深得仲江老爺的信任,經常派他走南闖北,見過很多世面。
柱子與覃先生同行,事事都打前站,麻利精明,覃先生省了很多心。當然心事最重的也是覃正品,一路上他眉頭緊鎖,盤算著如何讓孟家人開口,我們以啥身份與別人拉近距離,讓別人說出心中的秘密?
陰平縣城坐落在玉鼎山北麓,四面環山,城區地勢平坦,雖時值盛夏,但這裡還涼爽宜人。
在小旅店洗漱完畢,師徒二人看時辰尚早,便不顧辛勞地出門逛街,陰平不大,沒多久,兩人就把幾條大街就走了個遍。覃先生默記著,打孟氏招牌的有兩家,一是孟氏診所,二是孟氏雜貨店,看樣子,兩家都是老字號,可能與甄子寨有淵源。
他們沒有貿然進店,只是記住了街道名號。
第二天,覃正品和柱子來到孟氏雜貨店旁邊的茶館,要了兩杯清茶閒坐,時辰不大,茶客陸續到來,茶館熱鬧起來了。打牌的、下棋的,各自捉住對手廝殺。棋桌周圍最為熱鬧,看客們「打幹幫」,時而面紅耳赤,時而冷嘲熱諷,不小心被人斥為「臭棋簍子」。「看棋不語真君子」,這裡的人都不是「君子」,憋不住都要露兩手,東一句,西一句,嬉笑怒罵,不絕於耳,搞不清誰在幫誰,弄得「楚漢雙方」形同傀儡。茶館邊角一老者,不為喧囂所動,置身界外,既不參與,也不助興,獨自品嘗著杯中的苦澀。
覃先生授意,柱子走過去招呼:「老先生,我家先生邀你品茶,行不?」老者側身見覃先生斯斯文文的,便欣然受邀。覃吩咐小二來壺上等的碧螺春,回頭拱手道:「敢問先生貴姓?」老者拱手答:「免貴姓劉,劉秉學。」「久仰久仰,劉先生,敝人孟憲華。」覃正品平生第一次改名換姓,嘴裡多少有些不自在。「孟先生,別客氣,聽口音,孟先生不是陰平人吧?」「不瞞劉先生,我們師徒來自重慶。」覃正品說。劉秉學說:「借(這)年月兵荒馬亂,盜賊蜂起,你們敢出遠門,膽子不小,不知來這窮鄉僻壤有何貴幹?」覃正品兩手一拱,微微笑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不管社會怎樣亂,倫理綱常,還是邪不壓正噻。兄弟迫於生計,來貴方寶地,做點小買賣。」劉秉學說:「哦,孟先生浩然正氣,佩服佩服,但時下正與邪,道與非,孤魂野鬼太多,誰在招撫?我們的政府,哪天才能以正壓邪喲。」覃正品似乎有些逍遙:「江山代有人才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老先生,天下亂,不只今天,遠古有之,上蒼自會安排,英雄立業之日就是天下大定之時。」「嗯,孟先生生逢亂世,還借(這)樣逍遙、坦然,難得,難得。」劉秉學說。「這世道,我們小老百姓養家餬口已經很累了,何必再去憂心自困?不如像那些仙人道長,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置身三界外,灑灑脫脫打發時光,哪天閻王老爺說,該回來了,好,義無反顧,含笑而去,了卻這為人一生。」覃正品難得的超脫。
兩個儒生一見如故,談天論地至午時方散……
翌日,覃正品來到孟氏診所,但見醫案前一老者,滿頭銀須,想必就是孟老先生!昨天,他從劉先生那裡了解到陰平城裡孟姓人家的相關信息,數藥店的孟老先生最年長,七十多了,偶爾坐診。今天遇上了,看來還有點運氣,今天要是遇不上,他們只有等或登門「求醫」了。
覃正品來到孟先生醫案前看病,孟先生把了一會脈說:「你無大病,不外乎有些勞累,心氣不順,開一兩副藥調理調理就好了。」
覃正品說:「不瞞老前輩,我叫孟憲華,受病床上叔父所託,去甑子寨祭祖還願的,走到山門口,求爹爹告奶奶,就是不讓進,還差點成了槍下鬼。我這病啦,是那些傢伙嚇出來的。」
孟老先生問:「你叔父是哪個喲?」
覃正品說:「他叫孟立文,現在七十多歲了,病在床上,無論如何要我們在他有生之年,回老家,祭拜老祖一回。沒想到,孟家的山,孟家的地,我們孟家人祭個墳都去不了。」
「哦,依起來,他和我還是同門兄弟呢,聽說當年十幾家人,遷到四面八方的都有,你們從哪來呢?」孟老先生問。「來自重慶,哎呀,老前輩,失禮失禮,依輩分,我得叫你叔,來,柱子,你得叫爺爺!」覃正品邊說邊拉柱子躬身行了個大禮。孟老爺子起身抱拳還禮。覃正品又問:「哎,孟叔叔,甑子寨上是些啥子人哦?」
「咳!啥子人?鬍子,棒老二!提起甑子寨那股土匪,我們還不是又恨又氣,論說,甑子寨是孟家的寨子,田土是孟家的田土,不曉得哪天,那幾爺子上尅(去)修房造屋,占山為王,成了他的了,我們尅(去)祭祖不讓,採藥更不行,幾次差點挨打!」孟老先生也有些含血噴天!
覃正品看周圍沒啥人,輕聲地問:「孟老前輩,除了這條上山的路,沒別的路了嗎?」
「路?其他的路?我們下來都幾代人了……」孟老先生若有所思,他端起茶杯品了一口茶說:「當細(小)娃兒時,聽祖父說起過,好像有個叫響水凼的地方,說水下有個洞,可通山上,我們從沒尅(去)過,不曉得是真是假。但上尅(去)了,未必到得了墳前。你們大老遠地來一趟不容易,有心的話,可尅(去)試試,上山後也要注意安全。那幫傢伙,個個都是冷血動物。」孟老先生說。
覃正品:「謝謝叔叔提醒。小輩告辭,成了,再回來拜謝。」與柱子提著藥,回到客棧。
柱子說:「覃先生,還是你有辦法!」
覃正品說:「從祖父那點聽到的,推算起來多少年了?六七十年了,不曉得是真是假,只能去碰碰運氣。」
覃正品和柱子買了兩斤桐油,一套火鏈,一路打聽,來到響水凼附近。
為了不引起人們的注意,他們寄放好馬匹,裝成採藥先生,悠閒自得地前往響水凼。走近凼子,才感覺浪得虛名,小!不過,四季泉水常流,聽說雨後大水淹沒了一些石頭後,上面的大石頭嗡嗡作響而得名。
兩人坐在樹蔭下歇涼,四周也沒什麼人家,柱子脫掉衣服,下水試探,從水面上看,沒有任何洞穴的痕跡,他只好鑽下去,沿大石頭方向潛游,大約二丈遠處,觸到了石壁,往上踩水,頭露出水面,可以呼氣了,只是光線太暗,黑咕隆咚的。他用手摸了摸,順著崖邊爬上去,好像有個不小的空間,這也許就是要找的洞口了。反身游出,給覃先生講述了裡面的情況。
覃正品:「我們必須親自走一遭,以免到時誤事。」
柱子砍下兩節大竹筒,倒進桐油,把預先準備的棉紗捲成竹筒大小,塞進竹筒口,讓桐油浸滿棉紗,兩個火把算做成了。可火鏈子啷個帶進洞去,成了一個難題。放在哪裡,游過去不致打濕。打濕了,火把沒法點。柱子想了想,用刀削個小竹筒,把火焰子插進竹筒里,有紙這頭用嘴含住,另一頭有竹節封閉,水自然進不去。
覃先生:「柱子啊,你話不多,但很聰明,做起事來,有板有眼兒的。」
柱子:「謝謝師傅誇獎。」
兩師徒藏好自己的東西,游進洞內,「叮,叮叮……」鐵片敲擊火石,引燃紙捻,再吹幾口,紙燃起明火,火把點上了,棉紗里有水珠,剛點燃時,小水珠帶著火星,從棉紗里迸出來,噼啪作響。
有了亮光,裡面頓時亮堂了很多,果然是個洞口!洞內氣溫較低,他們沒有乾衣服,只有將就著,好在是夏天,加上火把提升的熱氣,感覺不太冷。洞內大部分地方都比較窄,不太好走,有時幾乎是側身才能走過,低洼處淤泥堆積,無人清除,泥濘不堪。走了略一里遠,開始爬坡,一步一步往上爬,覃先生都有些吃力,柱子放慢腳步,不時回身拉扯一把,覃正品說:「你莫管我,注意前面,發現光亮,迅速滅火,莫讓那些傢伙發現有人來。」柱子說:「嗯,要得。」
兩人走了近大半個時辰,爬高了不少,應該快到坡頂了,往前又走了一截,洞內平坦了些,覃正品覺得快到山上了,提醒柱子加倍小心。
往前走了一大段,依稀聽見說話聲,兩人放慢腳步,滅掉手中的火把,摸索著往前走,洞口似乎越來越小,再往前走,沒了路,他們摸到一個鐵釺子門,很小,像個窗戶,伸手進去,摸到了鎖。看樣子這裡離匪巢不遠了。他們沒準備,只能走到這兒,遺憾的是不曉得出口在山上哪點,是屋裡,還是野外?這條暗道之長,讓人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和前人探險的那份執著,師徒倆很興奮,也為土匪的這份愚鈍感到慶幸。
復仇之日真的快到了!所有的辛勞都在成功在望的喜悅中忘卻。
石林鎮,黔軍軍營,朱團長說:「桂水,原來就是我們黔軍的地盤,三年前,我們遭川軍攆出來,就這樣算了嗎?」
營長甲說:「團長,小小桂水,只要您一聲令下,我們指日可下!」
團長:「好!做好準備,一鼓作氣,讓那些川耗子猝不及防!」
營長乙:「團長,突襲取勝沒問題,關鍵能不能站住腳。」
團長:「現在這世道,他媽省界邊的小城就像過去的邊關,守得住守,守不住,撤嘛,撈一把也值得,不能讓川耗子舒舒服服地過日子!」
營長甲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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