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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先生授計長江邊劫軍火 軍警出擊太安鎮露蹤跡

2024-09-13 20:02:59 作者: 羅鼎羅童
  江先生歷險,讓陳雲秋等高度緊張,雜貨店的房志平沒有作案時間,不是懷疑對象,真正的對手是誰?在哪裡?時間不等人,她叫柱子哥秘密調查、搜尋,然後給向福賢耳語幾句,就與大家告別,帶著一家人往重慶進發……

  牟府,周圍水草、竹林茂密,沿河邊,經後門的吊腳樓進入,鎮上百姓,誰都發現不了,是一個天然的隱居場所。陳致為來到牟府,先拜訪老爺子牟樹年,不到半天,和牟家上下都混熟了。

  陳致為,新華日報編輯兼學生導報主編,有良好的口才,寫一手漂亮的字。深得牟老先生的喜愛,牟樹年說:「陳先生,才華橫溢啊,像你這種大知識分子,漂泊在這窮鄉僻壤,委屈了,住下吧,住多久都可以。」

  陳:「謝謝老先生。」

  牟:「陳先生,我很久沒出門,消息又不靈通,現在國家形勢怎麼養啊。」

  陳:「牟老先生,我給您畫兩張圖,」他提起筆,勾勒出抗戰結束時國共雙方的形勢圖,又在另一張紙上勾勒出現在的形勢圖,講兩年來國軍在前線丟掉的城市,被解放軍殲滅的野戰兵團,接著是解放大軍進攻態勢,生動、詳實,一目了然。

  牟老看後說:「哎呀,發生了這麼大的變化,國軍在節節敗退啊!陳先生,你這圖上功夫也了得!當年,各級政府將共產黨視若洪水猛獸,欲除之而後快,沒想到幾年光景,已占據半壁江山,真應了那句古話:『得民心者得天下』。佩服,佩服。」

  陳致為起身答謝:「謝謝,謝謝老先生!」

  沒幾天,牟樹年的孫子牟濤也加入了黨組織。

  三岔路口,向福賢幾騎追上來:「司令,我們埋伏等候多時,都沒發現尾巴,放心走吧。」

  陳雲秋說:「好,走涪城,大家再見。」

  向:「祝你們一路順風,旗開得勝!」

  柱子到城裡開會,被逮捕了!柱子被捕,震動太安,覃先生擔心是前幾天商量的奪槍計劃泄露惹的禍,連夜召回各場鎮的人手,武裝應急。

  黃濛蓮來找覃先生:「先生,雲秋不在,你救救我家老陳。」

  覃:「放心,我們會全力營救,你回去後,將家裡值錢點的東西轉移一下,防止那些傢伙抄家。」

  「嗯。」黃濛蓮擦著眼淚回去了。

  牧春第一時間找到牛國才,才知道柱子是因私放紅軍傷員一事遭逮捕!

  接到消息,覃正品稍稍鬆了口氣,他把趙柯、林育田叫來,商量一些對策後出來,道鎮政府,托徐世祿、郭永年進城,找縣長陳情。

  兩人來到縣政府,介紹陳雲柱為人、民眾口碑等等。姚立罵道:「和共產黨人稱兄道弟,穿一條褲子的人,你們還要為他求情?私放紅軍傷員是重罪,就在你們眼皮底下完成的,不拿你們連坐,就算是網開一面了,還為他奔走,呼號!身為民國官員,應該有個底線!滾回去,這事沒商量!」

  事沒辦妥,兩人悻悻地回到太安。

  清晨,監獄裡,廚子送來早餐,柱子掰開饅頭,露出小紙條:「私放紅軍傷兵,年代久遠,警方很難找到證據。」他看完,連同饅頭一起吃了下去。

  私放紅軍傷員!誰告發的?趙柯?林育田?他們也拿不準韓宇是不是紅軍傷員,這麼多年了,任何人都拿不出可靠的證據,承認,死路一條,只有扛!

  蕭長鼎坐在辦公室,翻看林育生兄弟和趙柯的交代材料,琢磨如何打開局面,陶利榮進來,耳語幾句,姚立眉毛一揚,瞪大眼睛說:「他們跑了?叫姓樂的跟到重慶,查清住所,不能讓這夥人離開我們的視線。」

  「是!」

  「走,提審陳雲柱。」

  長江,中國的黃金水道,溯江而上,到了三峽,水流湍急,暗礁甚多,初來乍到的船隻,往往得找當地熟悉水文的船工當嚮導,還得僱傭若干縴夫,沿江的漁民靠山吃山,偶爾掙幾個小錢,平時還是以打魚為主。江邊風大,漁民們居住的茅屋比較矮小,一般的人伸手可摸觸到屋檐。周圍荒草叢生,屋後彎彎曲曲的羊腸小道淹沒在荒草深處,不曉得通往何處,江邊泊著賴以生存的小船。過往遊客看這居住環境,都擔心這些人家要絕種,哪家姑娘會嫁到這裡來?其實,成百上千年,都有門當戶對的女人來到沿江兩岸,為漁民延續香火。

  過了三峽入川,水流平緩了很多,兩岸沒有那麼的陡峭陰森,江水在丘陵、山巒中環繞,靜靜地向東流去。有個地方叫龍擺尾,水深河窄,南北的山丘相距很近,比其他地方巍峨一些,江水流到這裡繞著北山一個大轉彎,好像巨龍遭遇窄門,費盡氣力才擠了出去。

  夏永發、邱軍帶著三十幾個人,全套的軍服,正規軍人模樣,在龍擺尾附近找了一戶偏僻的農家住下來,等待消息。

  敵人的汽艇前天就過了東川,東川的人把消息用信鴿傳到仁桂,章信東安排馬隊三三兩兩地向指定地點集結。午後,陳雲秋、王啟元及地下黨安排的開汽艇的技師到了,王啟元指揮大家,等候在江邊的樹叢中,陳雲秋帶人分散在沿江上下數里的山坡上瞭望,傳遞敵船和江面的信息。

  江邊的樹林裡、草叢中,蚊蟲甚多,尤其是山蚊子,個大勇猛,一不留神,遭它啄一口,留在皮膚上就是奇癢難受的紅疙瘩。山蚊子很敏捷,只要你稍有反應,它拍著翅膀閃開,狠狠地一巴掌,扇在自己的臉上,留下五條手指印,它毫髮無傷,靠在邊上看你的笑話,待你稍不留神,它又嗡嗡地上場了。所有的蚊子都一樣,嗅到汗味,曉得又有一頓美餐,它貼在你的皮膚上,尖利的嘴幾下子就扎破皮膚,吸出一管血,肚子脹飽了,動作笨拙多了,一巴掌,血肉模糊!分不清是你的還是它的。

  午後三點過,對面山上的小紅旗揮舞起來,敵人的汽艇露頭了,江面上擔任上下游警戒的船隻不聲不響地進入指定位置。負責主攻的王啟元等人提上裝有石灰的布袋,登上漁船,埋伏於雜亂的漁網下,或匍匐於船艙里。大家都明白,稍有不慎,他們將成為活靶子,密林里、小船船艙里的機槍雖能提供支援,但後發制人的損失畢竟不可估量。


  徐樹華提著漁網站在船頭,撒網捕魚,一招一式,行家裡手。邱軍划船撐舵,兩人不時輕聲地把敵船的信息告訴匍匐著的人們。

  敵船逆水而上,像爬行的蝸牛,十分吃力。小船艙里匍匐的人們異常難受,不時受到山蚊子的圍剿,他們怕暴露目標,不敢伸手驅趕蚊蟲,只能輕輕搖頭,蚊蟲似乎也知道獵物的無奈,嗡嗡地飛來撲去,不一會,這群人臉上、脖頸上都有了疙瘩。

  等待,漫長的焦躁……

  押船的軍官恪盡職守,他和開船的師傅坐在駕駛室里,不停地用望遠鏡搜索著前方,山上燒紙祭墳的人磕頭、作揖、跪拜,對他的到來一點都不感興趣,幾個人離得遠,對江上的船隻不會構成威脅。

  江上碰到的漁民不少,徐樹華二人的舉動沒啥異樣。

  他自信,汽艇的兩挺機槍一前一後,一高一低地警戒著,可以形成立體交叉火力,膽敢挑釁者就會被打成蜂窩,他和士兵們對各種預案都熟記於心。

  秋高氣爽,不值勤的士兵在甲板上打撲克,消磨時光,一上一下的兩個機槍手蹲在甲板上值班,眼睛警惕地注視著周邊。前方拐彎處,又駛來一條小木船,船上六七個士兵,赤手空拳的,好像是趕往下游的某個地方,走近了,船上的士兵和汽艇上的士兵相互揮手打著招呼。

  當汽艇駛近,邱軍劃著名木船往江心靠了靠,軍人乘坐的小木船靠在漁船後面,好像在給汽艇讓路。

  還算懂事,押船的指揮官內心湧出幾分得意。

  汽艇和漁船相隔兩丈多交匯,山上祭墳的人放起了鞭炮,汽艇上的士兵幾乎同時側過頭去,看那並不稀奇的炮仗。

  火炮炸響就是命令!徐樹華丟下手中的漁網,從魚簍里拔出手槍,「啪!」棚頂上方離他三丈來遠的機槍手斃命,與此同時,船頭的機槍手被小木船上的軍人揚手一槍打得滾在了一旁,槍聲淹沒在火炮聲中,汽艇上的軍人扭頭之際,躲在漁船上的人,「唰!」地掀開了身上的偽裝,和後面那群「軍人」一道,一包包石灰粉準確地砸向還有些發愣的士兵和駕駛艙里的長官,同時,兩根繩鉤飛過去,掛住汽艇的欄杆,用力一拉,三船更近了,士兵跑向哪裡,石灰包就砸向哪裡,霎時,汽艇籠罩在白霧之中,石灰粉嗆得人不敢呼氣,不敢睜眼,跳河吧。

  秋日的江水,冷,沒法,得先要命!王啟元看士兵們都被逼下江去,擺手令停。眾人攜手用力,三隻船很快靠在一起。漁船處在上風,散發在空中的粉塵被江風很快吹散,王啟元、徐樹華等跳上汽艇。

  另一側,跳下江去的人大多抓住船幫,少數抓住別人的衣角,和著江水,拼命地把自己呼進去的粉塵嗆出來,一個個冷得瑟瑟發抖,嘴唇烏青,淚珠和著江水從臉上滾落,看見登船人,不停地請求饒命。

  戰鬥很快結束了,帶隊的長官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種結果。先前的種種預案純粹是擺設,人家不按你設想的招數出牌,僅僅幾分鐘,自己好似落湯雞,成了俘虜。他不曉得自己未來的命運是什麼,即使這些人不殺他,回去後也沒法向上峰交代!臨行時自己信誓旦旦地拍著胸脯,保證不會出一點紕漏!做夢都沒想到會是這種丟人現眼的結局!本指望這次圓滿完成任務後撈點升官發財的機會,哪想,陰溝裡翻船,一切都雞飛蛋打!

  王啟元叫人把落水的押運兵撈起來,再反剪捆住,押進船艙。技師把汽艇開起來,轉頭向下游駛去,艇上的人,沖洗甲板和打整自己身上的粉塵,同時把船艙內大箱小包運到甲板上,東西不少,槍枝彈藥、軍服鞋襪、罐頭飲料,還有一些特種裝備,有望遠鏡、狙擊步槍、瞄準鏡、消聲器、軍用手電,還有一些弄不懂的東西。汽艇向下游開了一段,拐向河汊,在茂密的森林邊靠了岸,等在那裡的章信東和艇上的人會合,把艇上的東西抬到岸邊,打包上馬,他們要在敵人發現之前,把這些戰利品運回。


  汽艇帶著一群俘虜又突突地往前開,拐進河汊,停泊在隱蔽的樹叢中,秦鋒把幾包幹衣服和一些食品留給俘虜,反鎖上艙門,抱起駕駛室內的電台,劃著名木船消失在夜色之中。

  裝備船失蹤了!電台失去了聯繫。「二處」的人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深夜了,辦公室還燈火通明。

  命令:沿途政府組織軍警、國民兵查找!十多個小時過去了,沒有!接著又令:擴大搜索範圍,活要見人,死要見屍!著周邊各縣封鎖縣道,嚴查往來人員!

  第二天下午,汽艇被找到,艇內的人異常狼狽,船艙里臭氣熏天,艇內物資已不知去向。汽艇上的軍人被解送回重慶,已是五天之後了,他們供稱是一群部隊士兵所為!部隊士兵,能用這等歪招襲擊?

  保密局「二處」的人深知,出事地點周邊山大林密,人煙稀少,極易藏匿,要想追回這批裝備,無異於大海撈針!但案情重大,自上而下,嚴令頻出!

  共黨要犯被劫,公糧被焚燒,這次軍火又被搶奪!一個個撲朔迷離的大案,令「二處」的大員們心驚肉跳,他們一貫認為川東民風淳樸,是黨國的模範治區,沒想到,潛藏的勢力如此兇悍!按說,一般的土匪、鄉村的暴發戶,很難了解到如此絕密的信息!更不敢冒此天下之大不韙,搶奪軍警裝備!且謀劃周密,行動迅速,肯定有備而來!

  有內鬼!查!他們迅速啟動突發預案,從內部查起,同時嚴令軍方、周邊各縣警察和國民兵,地毯式搜查!重點盯住那些有運輸能力、背景複雜的大戶。

  「啪!」看到特大要案的案情通報,姚立氣急敗壞地拍打案桌!近來奇事頻出,大案、要案不斷!見鬼了!難道是王啟元等人幹的?

  蕭長鼎應召來到姚立的辦公室,匯報說:「馬上查一查,這幾天,太安有無人員離開,他們的馬隊是否出行,按這上面的要求,你們明的干,他們暗裡查。樂繼良那裡有沒有消息?」「還沒有。」「對雜貨店監控,有沒有發現疑點?」「暫時沒有。」「再審陳雲柱!搞清王啟元在重慶的落腳點。」「是!」蕭長鼎點點頭,走了出去。

  蕭長鼎回到警局,通知全體警察、警佐明日寅時武裝待命……

  郝雲鵬隨蕭長鼎來到太安,「祥雲齋」的爸、媽已人去樓空,他悄悄問,才曉得他們幾天前去了重慶。挨家挨戶地搜查,明顯感受到蕭長鼎的用心和工作重點,雖沒發現啥把柄,但他感覺姓蕭的似乎嗅到了什麼,直接把疑點放到了太安,放到了太安的新街,難道這次槍枝搶奪案與養父母有關?他曉得,舅舅是共產黨的團長,他的直覺,爹媽是共產黨的人,在這節骨眼上,他告誡自己,要保持清醒的頭腦,無論如何要保障爹媽一家的安全!

  吃午飯時,郝雲鵬悄悄地給蕭長鼎說:「蕭局,你曉得『二處』啥東西遭劫了不?」蕭說:「曉得呀,說是一個加強連的裝備。」「準確消息,是美國造的衝鋒鎗、手雷和狙擊步槍,火力非常強。我們這樣查,要是遇上真正劫槍的那伙人,我們這幾杆破槍,是人家的對手嗎?吃虧得多。」郝雲鵬想嚇一下蕭長鼎,讓他做做過場算了。蕭問:「你消息還靈通嘢。」「我一個同學在重慶部隊上的,昨天路過桂水去東川,給我擺的,他千叮嚀萬囑咐,不要對外講,怕引起軍人、警察的恐慌。」郝雲鵬從容地解釋。

  蕭說:「怕啥,如果我們打起來,周邊的部隊趕攏,那些人跑得了?」郝雲鵬說:「我的蕭局長,你看部隊的那些裝備,破舊不堪,比我們警察強不到哪去。那些人趕攏,我們可能報銷得差不多了,接著就是他們。我在書上看到,美國產的衝鋒鎗,近距離,其殺傷力勝過日本人的歪把子。狙擊槍,兩百丈開外可取項上人頭,你還沒有看見人家,人家就把你幹掉了,你拿啥和人家打?二處那幫傻兒把槍丟了,要我們給他當冤大頭!」「看不出你小子心眼還多呢。上峰的命令啷個完成?」蕭長鼎臉上似乎有些不屑。郝雲鵬說:「蕭局,我不是怕死鬼,我是想給你提個醒,不必付出無謂的犧牲,今天出來了,轟轟烈烈的,老百姓都曉得,我覺得,我們查幾個重點地區,剩下的讓國民兵去干。然後匯總上報交差,實話說,我們這窮縣,有好多人有這個膽量,有這個實力去幹這等大事?就連消息都得不到。」這小子也算聰明,說得有些道理。蕭長鼎皺著殘眉點了點頭。

  飯後,蕭長鼎分派警察、國民兵,對太安周邊進行搜查。在一處樹林裡,郝雲鵬、蕭長鼎來到樹林,在一棵松樹邊發現生石灰和毛篇紙的痕跡。蕭蹲下身子,用手撿起毛篇紙,另一隻手手指伸進去,拈了拈殘存的石灰粉,又湊近鼻子嗅了嗅,若有所思。郝雲鵬聽他的同學講,這次押送的官兵受到石灰粉的襲擊,這場景讓他明白了幾分。

  蕭長鼎查看後,站起身來,用腳踢了兩下殘存的灰包,繼續往前搜索。郝雲鵬密切關注著蕭長鼎的一舉一動,看他若無其事的樣子,稍稍釋放了些緊張,但他又有些疑惑,難道他不曉得當兵的遇襲細節?還是壓根不往那方去聯想?郝雲鵬不敢問,怕弄巧成拙。往前搜尋了幾個山頭,蕭長鼎看了看綿延的森林、大山,自言自語:「一望無際的山,掩藏了多少罪惡!回吧。」

  回到家中,郝雲鵬把這一幕給老婆徐麗欣講了,徐麗欣大驚失色。

  「奪槍的事,十有八九是養父母他們幹的,現在肯定引起了蕭長鼎的注意。他們極其危險,只是蕭長鼎可能還不曉得爸媽的具體住處。」徐麗欣搖著丈夫的肩膀說:「爸媽有事,我們不幫一把?」徐麗欣瞪著大眼睛對丈夫說。

  郝雲鵬雙手按住老婆的肩膀,歪著頭湊近夫人的耳邊說:「我是國民政府的警察,他們的行動成了國家的敵人!也是我們警察的敵人!」「啥敵人?我們是一家人!」徐麗欣兩隻花拳打在郝雲鵬的胸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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