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20:07:28 作者: 彭友懷
  夏秋夜靜,東南風徐徐撲面。

  靠著電燈杆子看書,祥子似乎好像聞到有股燒破布的味道,細聞,又沒有了,抬頭望去,遠邊亮處,隱約看見養雞舍。他心裡不安,沒打擾別人悄悄離開,向養雞舍走去。

  雞舍今天是胡浩和「近視鏡」同學值班,負責當夜的看護照料和飼養工作。

  胡浩東一趟西一趟,是個大忙人兒,難怪同學們送他個綽號:「大採購」。他忙啊,放學就走了,說一會兒就回來。

  「近視鏡」打掃完雞舍,添了食料兒加足水,活都干利落,天已經黑到底了胡浩才回來。

  「大採購,說一會兒就回來,這都兩會兒三會兒了你才回來,矇騙我是吧?」「近視鏡」眼鏡片裡大圈套小圈,走路時常摔跟頭,他對胡浩這時候才來,有點不是心事。

  「活都幹完了,夠意思老近。」胡浩嬉皮笑臉。

  「你家裡有吃奶孩子怎的?」近視鏡賭氣說。

  「哎,哥們,別介,別這麼說。我千里背驢槽子,餵得是你呀。看,我給你帶回什麼了。」

  說著,胡浩把裝滿了一書包子的晚苞米,嘩一聲倒了出來,微笑說:「這東西,現在是缺貨,烤了吃香著呢!」

  「哇!」近視鏡到底高興了,樂得直啪手。大採購麼,經他手辦的事,保准都滿意。

  「老近,你先灶坑裡架火烤著苞米,我去去就來。」

  「又去哪兒?深更半夜,要走,輪班也輪到我了。」近視鏡話沒說完,胡浩已經跑出老遠,磨回頭喊:「我到宿舍取書,下禮拜考試。」

  「哼,現上轎現扎耳朵眼兒。」近視鏡嘟囔,仰脖子喊一嗓子:「快回來,我一個人害怕!」胡浩早跑沒了蹤影。

  近視鏡將青苞米順手扔進值日生小屋,抱一捆干苞米杆兒,灶坑裡點上火,燒起苞米來。

  烤熟一棒拿手裡啃著,就這樣,他一棒接一棒烤,八分熟就放在火底下用熱灰埋了。

  苞米烤好,自己也吃飽了,胡浩還沒回來,「近視鏡」這個氣呀,腦瓜頂上冒火!心裡罵到:這個大八扯,到哪都有得是話嘮,說不上又跟誰胡扯上了。

  烤熟的苞米總放灶坑裡怕糊,放外邊涼了又不好吃。他從灶里把苞米取出來,磕打磕打灰火,用條大毛巾包了,放在裡間炕頭上。回身到外屋,將剩下的柴禾抱到外邊去,又把地打掃乾淨,擔心自己眼神不好,又向灶坑裡撥了一盆水,查看後,自認為萬無一失,才拿起書,到外邊電燈下看。

  乾等胡浩也不回來,近視鏡膽小,有些害怕,心想:乾脆去找他,胡浩這小子滑得像條泥鰍,太不象話。他一邊向校內走,心裡一邊不停地罵叨。

  祥子往雞舍這邊來,燒破布的味兒越來越大,他很擔心,知道近視鏡眼神不好,胡浩又是個呆不住的人,他加快了腳步,後來乾脆奔跑。

  來到房子後面跟前,借前院燈光,就見房檐處往出冒煙。扒窗口小玻璃向里一瞅,我的媽!炕上如一盆火著得通紅。他幾個箭步躥到前院,大喊一聲:「人呢,屋裡著火了!」

  沒人回應,他鑽進屋。門一開有風進入,裡邊的火呼地燃燒起來,他脫下衣服拼命扑打,一邊大聲喊「拿水來!」話還沒說完,就見後窗戶紙,呼啦一下就燒沒了。

  近視鏡剛走出不遠,聽見好像有人叫喊,心裡放不下,便磨了回來。

  「不好!」近視鏡嚇得呆若木雞,此刻屋裡面燃燒得通紅。

  近視鏡趕緊端水,手都哆嗦了。祥子接過盆水向上躥的火潑去,一股濃煙。他也顧不得燙手,一把扯起炕上燃著的東西,拽到外邊,又進去扯了幾回,屋裡邊就只剩濃煙。

  近視鏡只管向屋裡潑水,此時他如機器人一般,只是端水來回走,嘩一聲把水倒出去,再到雞舍里去取水,他已經讓這場火嚇得幾乎精神失常。

  扯到外面的火源,腳踹,鐵鍬拍再潑上水,細看時,殘缺的被子,一小塊兒焦黑的毛巾,豬球屎似的黑苞玉棒,半塊破毯片兒,燒焦的卷著的行李。

  火撲滅以後,胡浩回來了,見此情景,面色蒼白,咧著嘴嘟囔:「險,太危險了!」

  緊張和不顧一切的激烈運動,祥子覺得四肢乏力雙腿發軟,見牆根有捆玉米杆兒,搬倒便一屁股坐下。真是福不雙降禍不單行,這一坐下去不要緊,就聽見咯吱一聲,祥子嗷一聲躥了一個高兒,一隻手捂著屁股,咧著嘴,連眼睛都睜不開了。

  「怎了,怎了?」

  兩個還在發呆的人都驚醒,全往祥子跟前跑。細看時,原來玉米杆捆子裡有一把尖朝上的鐮刀,祥子往上重重一坐,便有二寸長刀尖鑽入他的屁股肉里。祥子疼得直哆嗦。

  「快,去醫院。」胡浩過來背他。

  「別,先到宿舍去,醫院太遠。」祥子咧著嘴說。

  倆人連背再拖把祥子弄進宿舍,脫掉褲子一看,血沒流出來多少,屁股蛋兒上出現一個口子,白白的肉向外翻著,還不時地在顫動。

  護青的同學們還沒回來,整個學校顯得非常寧靜,祥子哈躺在胡浩的下鋪吩咐:「你倆趕緊回雞捨去,收拾收拾,最好別讓人知道,搞砸了,來年別想再種地養雞。」

  胡浩、近視鏡,知道事情的嚴重性,火燒現場一定要打掃乾淨,但倆人兒都不放心走。

  「快去吧,我這沒事兒,屁股上傷得是活肉,幾天就好。」祥子安慰著。

  一場火災,風平浪靜過去了,學校里沒有幾個人知道,只是祥子屁股坐鐮刀尖上被扎得不淺,具體情況誰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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