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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綠色紅潮

2024-09-13 20:07:50 作者: 彭友懷
  一

  灰色的天空根兒上,一團黑雲從天邊慢慢移動,漸漸地擴散著,向整個天空壓過來。

  不一會兒,天上,地下,天地之間都變成了暗黑色。一道閃電劃破長空,看見了天上翻滾的雲,看到了地下搖撼的風。雷,喀嚓一聲巨響,整個大地都在晃動。

  天色更加陰沉,馬路上幾乎沒有人走路,連公共汽車也偶爾才看見通行。

  就要下雨了,電閃雷鳴,黑暗和光明交替著。一暗一明的閃射下,就看見道路兩旁大樓圍牆上,橫著豎著粘滿了五顏六色的標語。

  突然,雷聲中加雜著轟隆隆的汽車馬達響,接著便有鑼鼓聲、口號聲,似乎天上的雷公電母也畏懼了,害怕似的縮了頭,只在天的盡頭閃幾下白兒也沒有動靜,只是漆黑一片但也不那麼囂張了。

  馬路上霍然喧譁起來。車,不知道從哪裡開出來的一輛接一輛,一撥兒接一撥,從胡同里,從不同的方向,從凡是車能擠過來的地方駛上馬路。

  人也從不同的地方湧上街頭,有男有女。三五十個一夥的也有,三五百列隊的也是,三五千成行的也出現。

  風起雲湧,車上,架著機槍的敲鑼打鼓。地下,端著槍的敲鑼打鼓。拿片刀的敲鑼打鼓,拿棍棒的敲鑼打鼓。鑼鼓喧天,口號聲響徹雲霄。

  似乎一夜之間,人們的穿戴也都改變了,完全草綠色。山是綠的,水是綠的,樓是綠的,牆是綠的,老解放車是綠的,人也是綠的。綠色意味著一種武裝,一股力量,一個戰鬥團體,一種威風,一股士氣,一堵堅不可破的牆。

  人們的心態也突然改變了,金戒指、耳環算什麼東西,趕緊摘下去,沒有人再喜歡。

  色彩是關鍵,就看你是什麼顏色。紅色是最搶眼的,胳膊上的紅袖標,鼓槌上邊紅綢子,大片刀上邊的紅布條,紅纓槍,高高舉起的紅旗。

  草地、草綠色的服裝、老綠色的汽車。在綠色上方,迎風飄揚的紅旗,那是紅色的海洋,紅與綠的交合像潮水般涌動著,一浪高過一浪。

  半夜時分,黑暗的天空中傳來清脆的槍響!打破了夜睡的寧靜,震驚了初醒時還在睡眠中的神經。

  槍聲,自打解放以後人們已經陌生,此刻它給人們帶來了不安和驚恐。

  徐老蔫的大兒子在城裡姥姥家,一聽見槍聲可把老太太給嚇壞了,扯起睡熟的外孫子,不用分說按倒在坑沿兒下,自已撫在他身上,嘴裡哆嗦著:「可不得了了,這太平的日子剛好還沒過熱乎,就又打仗!」

  清晨,邊門百貨公司西側,北數第三家,李鐵匠把兒子藏地爐坑裡了,擔心受怕熬到天亮。

  「去買報,看看發生了什麼事兒?」李鐵匠老伴催老頭兒去買報紙。

  李鐵匠老伴是個殘疾人,她原本是教師。當姑娘時,一次體育運動會,跑完三千米拿到第一名。累了在樹下睡一覺,醒來就走不了道兒,將養了很長時間,能逐漸走路了。當教師後,腿痛病又犯了,直到走路得拄雙拐。再後來辦了個工傷病退,嫁給李鐵匠,比她大十四歲。

  李鐵匠在街道鐵匠鋪上班,工資雖不多,但有手藝,早早晚晚不閒著,乒桌球乓,刨個大勺,做個鐵鍋,打幾節爐筒子,生活上還算過得不錯。媳婦雖然風濕病挺嚴重,可開始還能到學校教書,也懷一回孕但流了產。腿疼病也越來越重,連下地都費勁,夏天膝蓋上還得套個棉褲腿兒。治病花了不少錢,到醫院檢查,病沒治好卻驗出不能生育。後來經朋友介紹,醫院裡抱養個剛出生的男嬰,抱養回家來,如同親生的一般,起名叫「來弟兒」。

  一晃李來弟兒都十五歲了,成了半大小伙子,可老兩口慣寵得不得了,李來弟就仍然是沒長大。這孩子喜刀弄槍,滿街上亂跑,打架鬥毆誰硬他跟誰碰,誰橫他跟誰較量,天生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料。老倆口時時擔心。昨晚上槍響,就像響在房後邊窗戶底下。老倆口嚇壞了,槍子不長眼睛啊,好說歹商量才把兒子勸爐坑裡去躲起來。

  自打徐老蔫把大兒子送城裡來,這徐建和李來弟兒就成了好朋友。李鐵匠也高興,農村來的孩子老實,不會出去惹禍,和來弟兒在一起玩正好。兩家又只隔幾個大門口,有小孩子在一起玩就不會出去到處亂跑。

  話說這年頭無事生非,派性四起,一家人好幾派的多得是。李鐵匠北側鄰居有兩口子,男的外號叫楊大白話,此人就是愛說話,東家長西家短,七百年穀子八百年糠,哪裡的事他都知道,嘮什麼都能摻和進去。

  他長得個子大,四方大臉一道立眉,缺陷是個豁嘴。做過手術縫上了但也全能看出來,上嘴唇正中間缺一條肉,說起話來也總是攏不住風,時刻都在跑調。

  當時境況各有個的派性,楊大白話是遼聯派的,媳婦又是遼革派和李鐵匠一派。這倆口子,吃飯時也辯論,說說話就會無端的吵起來。

  李鐵匠家南邊鄰居姓馬,老倆口有一個女兒。老頭是研究古懂的,外號叫馬學究,老太太也是搞古懂的,是老頭的學生。老倆口和二十八歲的女兒都是一派的,八三一派,觀點一致,自家裡沒什麼爭吵。

  晚上,門口有路燈,路燈下就是各派的戰場。每天都得爭論得口乾舌燥臉紅脖子粗。各說個派的觀點正確,時時刻刻有打起來的可能。

  習慣了,每天吃完晚飯,幾家人就都會集到路燈下,誰要是不去,那就是認輸,那就是你站錯隊了,就意味著這個派不是正確的,所以每天不用打招呼,大家都準時不請自到。

  楊大白話還有個缺陷,生理上有病,不能生育,活活是個太監。隔壁李鐵匠媳婦也不能生育。李鐵匠和楊大白話媳婦是一派,辯論時楊大白話媳婦當然替李鐵匠說話,倆人掐一個,大白話再能說,也敵不上兩張嘴,這給楊大白話氣的,兩嘴丫子冒沫子,結巴嘴說不出話,吐沫氣泡順豁嘴往出冒,吭哧癟肚半天才改恨地冒出一句:「臭啊臭娘們,咱們離婚!看你們倆就是對狗男女,湊一塊算了,背不住,啊就生一男半女。」

  「揚大白話你個太監,滿嘴裡往出噴糞!」他媳婦從此不給他做飯了,各吃個的,非離婚不可。

  這一邊鄰居老馬學究加火:「我說嘛,原來是個贗品,打眼了不,活活是個假貨。」


  馬學究女兒說得更狠:「放風騷也沒找到洞口,贗品的九龍杯遠不如古尿壺。」說的都是些什麼呀,真是玩慣了內行言語,三句話離不開古董。

  李鐵匠又買回報紙遞給媳婦,一邊和她說:「打起來了,昨夜裡文化宮槍戰。硫酸槍才厲害呢,對牆上一刺,就是一個大窟窿,鋼鐵都能化成水,到底把遼聯派給干敗了,你看看這報紙裡邊介紹的詳細。」

  李鐵匠媳婦,並沒看老伴扔過來的報紙,她坐在坑上,不由得打了一個唉聲。「他爹,你就從那裡退出來吧,我們安安生生過日子比什麼不強,都喊著自己完全正確,有意思嗎?爭個什麼勁!再這麼吵下去,越鬥弄越生,仇口越來越大,遲早非出事不可。」

  「來弟兒他媽,哪說得像你那麼容易,從派隊裡退出來,就等於背叛。叛徒會有好下場嗎?前天活活打殘了一個。」聽鐵匠說著,媳婦又嘆了口氣。

  晚上照舊,路燈剛亮各派人馬就都上場。先是李來弟兒和徐建兩個孩子正蹲在路燈下玩象棋,楊大白話過來支招。「跳馬、五步穿堂。走炮,炮打隔子。」

  兩個孩子下棋,他幫完這個又支持那個,成他一人下棋了,李來弟這個氣啊,兩眼睛冒火!

  「你行,你行就來玩一盤,瞎支什麼招,臭棋簍子,倆人下棋多嘴是驢!」

  「哎呀,小崽子,難怪說精明,還敢跟大人叫囂,來,看我怎麼贏你。」

  單說楊大白話也不知道好賴,就跟小孩子李來弟兒在路燈下下起棋來。

  李來弟媽今兒個腿痛稍微好一點,拄著拐也到外邊來,也就是出來鍛鍊鍛鍊。

  楊大白話和李來弟兒下棋,沒過幾招楊大白話就輸一局。擺第二盤兒不一會兒眼見著又要輸,少了一套車馬炮。就將徹底失敗了的空當,來弟媽喊:「來弟兒呀,大人說話呢,你和建兒去他姥姥家玩去吧。」

  李來弟咔一個落底車,大喊一聲:「將!」這盤棋,給楊大白話活活憋死了。

  李來弟得意,鄙視的口吻:「沒人跟你玩,臭棋簍子。」說著捲起棋盤和徐建走了。

  楊大白話輸得心裡好不難受。他瞪著眼睛罵叨:「奶奶的,人不走點兒,喝口涼水都塞牙,跟小孩子也惹氣!哈,不怪是大姑娘養的,鬼精的腦袋。」

  李鐵匠剛從家門裡出來,聽個正著,心裡這個氣啊,豁唇子又憋不住噴糞。不用分說,「咔嚓」一個大耳瓜子,打得楊大白話一個腚蹲兒坐在地下。


  楊大白話媳婦似乎明白事理,她沒過來扶丈夫,反走到李鐵匠這邊相勸。「大哥,別和他一樣,那一張嘴吃屎盆子飯長大的,噴出來的全是糞。」

  李鐵匠多倔犟個人,臉都氣青了。

  楊大白話明知道打不過李鐵匠,但嘴硬:「用文斗不用武鬥。」

  鐵匠聽了這個氣呀,掙脫過去:「奶奶個逼。我豁開你這張噴糞的嘴!」說著,李鐵匠張開老虎鉗子似的大手,就奔向楊大白話嘴裡豁去。

  楊大白話好漢不吃眼前虧,爬起來就跑。「好你個鐵匠,跟你講道理,你敢說我是噴糞。」

  李鐵匠攆過去,楊大白話拼命跑,老遠了還回頭說:「等著吧,咱們走著瞧……

  最犯愁的是李來弟兒他媽,唉,兒子是從醫院裡抱養的,大白話這張嘴,遲早會把事情給捅漏,我們爹不是爹,媽不是媽!來弟這孩子要知道自己是討來的,那還了得,會鬧到天上去!「他爹,得趕緊想辦法,惹不起我們躲不起嗎,要不我們就搬走吧,離開這個是非地方。」

  清早兒起來,李鐵匠照舊到街上去買報紙。拐出馬路上大道,小什街那兒才有賣報的。他剛上大道向西走不遠,就看見造幣廠門前大馬路上,好傢夥黑壓壓一片,滿地上臥倒,趴的全是人。草綠色衣服,草綠褲子,頭上都戴著綠鋼盔,懷裡抱著衝鋒鎗,抬頭、瞪眼,雕塑一般。

  李鐵匠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雖然是個膽子大的人,但也沒敢再往前走。「怎了,造幣廠被搶了嗎?不像啊,那門口站崗的依舊。」李鐵匠自問。

  李鐵匠磨了回來,報紙也沒敢去買。剛拐回小馬路,後面就冒出一伙人,手裡都拿著傢伙,木棒子鐵棍子,紅纓槍大刀片。前邊押著一個人,手倒背綁著,有人揪著頭髮。被押著的是個羅鍋,穿著白汗衫,滿身上下都是污血,被推推搡搡向前走。雜沓的步聲,混亂著叫喊:「打,揍他,羅鍋給他打直。」

  李鐵匠走過去,問後邊看熱鬧的人。「怎麼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不太清楚。」人們比肩繼踵,向南下去了。後邊有零星的人小聲議論著:「沿河街被搶……」

  李鐵匠走到家門口剛開門,李來弟兒從門縫裡擠了出來,衣扣也沒扣就往人群里跑,李鐵匠抓一把落個空。

  「危險,快回來!」李來弟已經鑽入人堆里沒影了,哪裡肯聽進去大人勸說的話。

  鐵匠媳婦著急,為攆孩子拐杖沒拄好就往外走,摔了個大跟頭,幸虧李鐵匠趕回來及時。


  李鐵匠把媳婦抱回炕上,上下查看了一回。「活動活動,看摔著了沒有。」

  鐵匠媳婦嘆了口氣。「我沒事兒,他爹,還是把來弟兒送走吧,城裡太亂了。」

  「送,送哪去?我們是城裡頭坐地戶,鄉下又沒有親戚。」李鐵匠無奈地說。

  「徐建不是要回家麼,讓來弟兒也一起去,我們倆都有工資,拿點錢供他倆上學,別讓人家虧了。」

  李鐵匠沒搭茬,又拿起錘子,叮叮噹噹,干起活來。

  「別刨了,叮叮噹噹的,敲得我心裡煩!」鐵匠媳婦手捂著胸口嚷著。

  「那就找齊嬸子試試,也不知道行不行?」李鐵匠坐屋裡手裡握著錘子無奈說。

  「去呀,還猶豫什麼,快去!槍子不長眼睛!」鐵匠媳婦顯得很焦急。

  徐建到城裡來,齊嬸子托李來弟媽給辦了借讀手續,和李來弟一個班上學。

  李來弟在學校也不是盞省油的燈,大學生,小學生,誰橫他跟誰碰碰,鬧來打去在學校里也有了名,他拿起什麼都敢往死里砸。打架怕不要命的,名傳出校外,有個叫李來弟的生死不怕,學校里更沒人敢和他抗衡。

  李鐵匠媳婦腿腳不好使,但辦事能力很強,學校里教育部門她威信也挺高。徐建一個鄉下的孩到城裡來又沒有戶口,還能到中學裡去讀書,可見這女人相當有能力。

  鐵匠攙扶著媳婦來到齊嬸這兒,倆家是多少年的老街坊,相處得又好。「齊嬸子,你看這年頭,亂轟轟的,孩子又不省心。聽說建兒要回鄉下去,就讓我們家來弟一塊去吧,城裡頭亂太危險,我們每天都擔著心。」來弟媽說。

  「行啊,倆人回去正好有個伴。就是鄉下不跟城裡,苦哇,別把孩子餓著。」齊嬸說。

  「那好辦,我們倆也沒什麼拖累,帶些錢去,不行再給家裡貼補點。」鐵匠說。

  「他李大叔看你說的,我只怕你家來弟兒嬌生慣養的到鄉下去受不了……」


  幾年前齊嬸子老頭還活著,在校辦廠跑業務,也是響噹噹的人物。老齊叔性子耿直,社會上交際廣,小工廠弄不錯,在城裡小有名氣。

  六零年,自然災害的年頭,能把外孫弄城裡來上學,還張羅給家鄉辦了電,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可因為辦電的事,說他有貪污嫌疑,被關押。在看守所里沒人管沒人問,後來他砸門,揪住看守人員打,才有人訊問。原來他被關押,連檔案都沒有,誰也不知道他犯了什麼罪。

  無罪釋放回家,疾病卻纏了身,老齊叔性子大,哪受了這個,得了大肚子病,出來不久就去逝了,只剩下齊嬸子,一個孤寡老太太有什麼能耐。徐建念書上中學就全靠著李鐵匠媳婦給張羅,齊嬸子一直從心裡頭感激。

  晚上,居委會下了通知,每戶每天晚上出一個人,組織起來巡邏,三個小時一換班,有事就敲鐵架子。

  這一條街居民組,房子根上每隔一百五十米就有一個架高壓線的大鐵架子。到晚上總有一伙人在鐵架子跟前守護著。

  守護的人沒事,大家議論著:「聽說沒有,造幣廠大禁嚴,上千部隊全副武裝。聽說有一夥假部隊,遙車大輛滿街跑哇,明搶暗奪!」

  「是的,那天我始終跟著來著,沒見那羅鍋嗎,都喊把羅鍋給他打直的那個羅鍋子,看他那小樣,雞骨頭猴肉賊眉鼠眼,還是個頭呢。」

  「前天,對,就是前天,沿河街擄走了三個人,生擒硬掠的,棒子隊的吳司令被人勒走了。」

  鐵架子根兒上,守護隊的人們你一句他一句議論著,臉上大都顯出些神秘和驚恐。

  夜深人靜,突然,鐺、鐺、鐺,敲鐵架子聲。不一會,敲鐵架子聲音連成共鳴。有情況,所有的人頓時緊張起來,趕緊組織人,留下幾個守老營的,大家向南跑去。不多時傳回信來,南頭煤場吊死一個人。

  早晨,路口南第三個鐵架子對面,有個煤場子,人從四面八方湧來,煤場子擠滿了人。

  煤場子四周用刺彈鐵絲拉成的院牆,不遠處便有一個木樁,由一棵棵枯樹不遠一個埋立著。吊死鬼就在西南角吊著。也許是吊得時間長了,抻脫了節。死者的臉色鐵青,眼睛瞪得圓圓的,舌頭耷拉下來小半尺。

  死者在那吊著,耷拉舌頭瞪眼睛,近旁許多人爭吵著,聽不出個數,手裡邊都握著棍棒和大刀,就看見有人上去解吊死鬼的繩扣,另一伙人便往下拽,好像是不讓動,兩伙人爭持著,大有火拼的預兆。

  突然兩聲清脆的槍響,人群立刻大亂,亂成一團,呼啦往後退,像涌過來的潮水,人擠人涌倒一片。哭聲、喊聲,刀槍棒棍的相磕聲混成一團。

  李來弟和徐建正扒在煤場賣煤的稱房跟兒一樹老榆樹杈上,見此情景也有些慌張,徐建喊一聲:「撒,快跑!」


  徐建跑在前面,李來弟從樹上下來遲了,混雜在人群中,前蹌了幾次,險些倒下。

  快到家時,李鐵匠像抓住掏包的小偷似的,將兩個孩子牢牢的捏住。「不要命了,趕快進屋!」

  齊嬸子站在房門口,向遠處張望著。一天了,看不見孩子的蹤影。吃完飯,鐵匠一家人,領著自己的孩子李來弟和徐建向齊嬸家這兒走來,齊嬸長長鬆了口氣。

  「這孩子,嚇死我了。他李叔,不能再拖了,明個兒就送他們走,趕緊到鄉下去。」

  齊嬸子話音沒落,砰砰又是兩聲槍響,就見齊嬸子家房前的窗玻璃嘩啦一聲,震掉下來一塊,摔得粉碎。李鐵匠馬上把倆孩子按倒在炕沿下。

  「齊嬸子,我看別等明個了,收拾收拾我馬上送他倆走。」李鐵匠焦急地說。

  「好,這樣最好。」

  「姥姥,我還有點事。」徐建懇求著。

  「什麼事?」齊嬸子問。

  「能帶上小雲一起去嗎?她爸爸前天讓人抓走了……」。徐建懇求。「去吧,願意去就一起走。」齊嬸子答應。

  小雲也是李來弟和徐建他倆的同學,又是鄰居,幾個小朋友一起上下學,相處不錯。

  小雲家距齊嬸子家往南就兩個門口,徐建一蹦三跳來到小雲家,老遠就看見圍不少人。徐建覺得不對,這年頭,人一圍堆准有事情發生。徐建撥開人群傻眼了,只見小雲躺在血潑中,就是剛才那兩聲槍響……

  事情是這樣,小雲正要去找徐建,想要跟他一起到農村去,剛走出門就出事了,不過還好,沒出現大問題。

  躺在姐姐懷裡的小雲,臉色蒼白,見徐建來了臉上露出勉強的微笑,她斷斷續續地說:「媽媽已經同意,同意我,跟你們去農村……」徐建很著急,不知道如何是好,額頭浸出汗來,他安慰小雲說:「好,我們馬上就走。」

  小雲的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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