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20:09:16 作者: 彭友懷
  誰也不覺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小機靈和戴紅在一起鬼鬼搗搗,干起了一樁買賣,她倆經常往外邊跑,走出去就是十天半個月,有時候二十天也不回一趟家,每回來一回,倆人就都顯出來腰包里有錢,花起來大方。

  這倆人有幾次還雇輛馬車回來,車上裝滿滿的,大米白面豆油,有一天還拉回口豬。誰也不知道這倆人幹什麼,誰給了她們這麼些東西?

  知識青年們看劇這天,小機靈和戴紅又坐輛馬車回到寨子裡來,這次車上沒什麼東西,卻拉回來三個大姑娘,好看,各個長得都很漂亮。

  小機靈不愧是曹家的「機靈鬼」,自從她把戴紅給自己四哥撮合成,就拉上戴紅倆人一起干,跑東山里去了。這樁生意,開始是神不知鬼不覺。

  小機靈和戴紅倆人,去得那地方是大山裡邊,窮啊,說得貼切點兒,窮得連褲子穿都沒有,說得玄乎點,整個山里人不知道錢是什麼樣的,七年八輩子看不見錢,吃不飽穿不暖家家如此,窮得只剩下窮了。

  這倆人跑這窮地方幹什麼來了?小機靈心裡說,不窮還不來呢,就是因為窮才有錢賺。這買賣做得太精明了,專到窮的地方去發財,該有多高的智商才能做得到?可小機靈能。

  在這窮山溝子裡上山下鄉的知識青年,日子過得苦哇,有時候餓得直哭,老鼠肉都煮著吃,什麼死貓爛狗,只要能添飽肚子,管什麼都吃。城裡孩子哪受得了這份苦,想盡辦法往山外邊跑,誰願意在這窮山溝里煎熬。

  小機靈就抓住這個機會,有戴紅本身是下鄉知識青年,做起事情來就更有說服力,倆人你言我語,一唱一合,添梗加葉,有駱駝不說牛,實話實說。

  山外邊雖然也窮但還能湊合,比山裡頭好得多,知青們巴不得找個門子跑到山外邊去。

  那是一次偶然,小機靈跟戴紅到山裡黑石嘴子青年點,去看望戴紅表姐,談話中說山外比這裡強,她表姐就一定要跟出來,非要跟著她們到山外面去,可到哪落腳是個問題。

  小機靈靈機一動。「我有辦法。」靠山屯我有親戚,不行就嫁到那裡去。」

  小機靈跑了幾趟,把事給說和成了,她和戴紅還每人得五十斤黃豆,男方給的跑腿錢。

  這件事,小機靈大受啟發,心裡琢磨:這可是兩全其美的事,不顯山不漏水,好處多多。從此,倆人就開始牽媒拉線,四處說合,越窮的地方越往那去,越容易成事,倆人越干越順溜,一發而不可收,越干越大,自己得實惠,還能解決山外邊光棍討老婆的難題。

  兩全其美,路走三熟,越深入走下去,路子也越寬闊起來,嘴也比以前會說:「山外邊,好著呢,大米白面管夠吃,豆油用缸裝,雞蛋到街上就揀一筐,大餅子都餵狗……」

  窮地方青年點裡的姑娘們真信,管得是真是假,准比這兔子不拉屎的窮山溝子強。

  三個姑娘領到家,小機靈按年齡大小,個頭模樣,配嫁給自己家三個哥哥。

  新蓋的三間房一人一間,各開各的門,原來兩間房,是給四哥和戴紅的,這裡外屋有個小內間,小機靈自己暫住,等將來自己出嫁了,就都是老四的,當然哥幾個誰也不敢有意見,高興還來不及,要不是這曹家有這麼個聰靈的妹妹,他們老哥幾個一輩子也許討不著老婆。

  房子分配媳婦搭配都安排完畢,大米白面豆油雞蛋屋裡都有,新蓋的房子,窗口先用草帘子擋上,小機靈答應,管什麼費用都不用幾個哥哥管,她負責給籌備窗門錢。就這樣,他們就算結婚了,曹家大喜。

  中秋節這天特別熱鬧,曹家大門口搭起鍋灶,泥坯子砌一趟大爐子,三個大爐眼,呼呼地向外躥著火苗,上邊放一口大鍋,裡邊豬肉塊子,下面劈好的柴木半子燒咔咔響。正是,曹家辦喜事,多喜臨門。

  鍋里冒著氣泡,滿院子散發著肉香。三個廚師爐旁不停地忙著,切的切,過油的過油,炸出的土豆條金黃黃閃著油光,在方盤裡堆起個小山兒。

  幾個孩子圍繞在廚灶旁,稍不注意就上去一隻小手,抓點什麼塞進嘴裡。

  院子裡的人越來越多,進院子找一個空位圍桌坐下,沒挨上座的一邊圍堆嘮閒嗑,天南地北嗡嗡嗡,講什麼的都有。今天是寨子裡最闊綽的場面,曹家蓋房子,哥幾個一同娶媳婦,幾件喜事一起辦,槐花寨家家都有人來。

  曹大犁耕去世後,地主死了,剩下幾個兒女,都老實巴交,見人不笑不說話。寨里百姓對這個地主家庭也就放鬆了警惕,況且小機靈現在那是大家都用得著的人,哪個小伙子不想討老婆,光棍們哪個不溜點須。

  蓋房子娶媳婦,幾著事情一招辦,大喜大慶,弄出個舉動做證明,讓大家湊一起熱鬧熱鬧,也好討換一些人緣回來,增加增加在村裡的威信和人性。

  小機靈多聰明。辦事情,大家都很窮,交不起份子拿不出錢。她事先就安排好了,不收禮,大家只管來吃,就圖個喜慶,鄉親們捧個場。

  哥幾個哪裡知道小機靈心裡的小九九,破費幾個小錢兒算什麼,人緣關係搞好比什麼都重要。

  幾個哥哥心疼錢也擰不過妹妹,所有東西都是人家老妹子操辦回來的,就由著她的性子來,妹妹走南闖北知多見廣,她要這麼做自有她這麼做的道理。

  小機靈個不高,腦後扎一條水辮,腰間系個白圍裙,嗖嗖嗖,里一趟外一趟忙得腳不沾地。

  「四哥,你和四嫂到青年點一趟,看看知青們怎麼還沒來?我看你得親自去請。」

  「不用了,我和他們已說好,九點鐘准到。」知青四大眼媳婦戴紅從門裡走出來笑著說。

  「和你說啊,那可是你們娘家人,就由你來負責,弄不周全,娘家人要挑禮。」


  「不會的,你放心好了。」戴紅說完,還是拉起四大眼睛向院外青年點方向走去。

  「三哥,你去大隊一趟,把大奎主任、民兵連長齊大肚子,不對,你可別叫齊大肚子。把大隊裡的人所有的人都請來,一個別拉,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各個桌有加菜。」

  「二哥,你到廚上去,備一桌菜,給老書記那家裡送去,他的病剛好,不喜歡見人。」

  小機靈是幹什麼的,頭腦精明得很,她努力想著,還有什麼事沒想周全。她仰起臉,站那裡想了好一會兒,突然想起來,忙招呼:「大哥,你過來。」

  她大哥四十多歲了,如今有了媳婦,人得喜事精神爽,他似乎比先前年輕了許多,連話都好像比以前愛說,兩天前他還給妹子透露:「你嫂子她有了。」

  小機靈把嘴貼近大哥耳朵說:「到姜家允幾斤酒來,知識青年們和大隊官來,一點酒沒有怎麼行。」

  大哥走到門口時,她又喊著說:「別忘了讓姜家人都來,我們讓到是禮。」

  酒席第三悠,寨子裡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坐上,桌上的菜加了碼,四道盤菜八個碗,另加兩個大盤菜。

  席間,小機靈挨桌讓酒,她來到村幹部這桌,舉起酒杯,和大家共飲,誰會在乎她這杯裡邊裝得是酒還是水。

  「黃主任,來大家干一杯,在您的領導下,日子越漸好過,天下太平!」

  「哪裡哪裡,喝!」黃大奎聽見誇獎心裡高興,一仰脖子幹了,順溜的話誰都愛聽。

  她又來到知青這桌:「來,娘家人,乾杯。」喝完酒小機靈接著對王碩說。「王哥,都說你橫,好動手,天不怕地不怕,我不這麼看,我說你仁義,講公道,大家也都贊成,說實在的,你橫是橫,但你這個人,仁義,講理。」

  「我麼,全仗著父老鄉親呵護,不然我王碩算什麼東西。」聽了小機靈夸講的話,王碩心裡也美滋滋的。

  小機靈來到程野跟前,貼近程野耳跟兒:「程子哥,你要升官了,大奎馬上就要當上正式書記,主任的爵就是你的,我向大奎吹了好幾次風,差不多。」

  程野聽了沒大在意。「選上就干,當不上就算了。」我這個人向來就是這樣,對當官不大感興趣。


  「你就等好消息吧,沒幾天遠話。」

  整個院子鬧哄哄,說話聲,笑聲,酒碗的碰撞聲,叫好聲,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嗡嗡嗡聲連成一片,奏響了一曲歡樂祥和的共鳴。

  正當大家喝得高興,遠處傳來警笛尖叫聲,汽車馬達響,這聲音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給在坐的人一個驚詫,熱鬧的場面也隨之變得冷靜。此時,小機靈的心不由得怦怦地跳,有一種不祥的預兆湧上心頭。

  三輛警車開到曹家門口停下,裡邊跳出全副武裝的軍警,快步衝進院子各角落,很快封鎖了所有的路口。

  院內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都愣愣的不知道即將要發生什麼事。小機靈手裡端著酒杯,像有人使了定身法,呆若木雞,誰也猜不准究竟為什麼。

  一個沒戴鋼盔帽子像軍官模樣的人,嚴肅的面孔,他來到小機靈跟前。

  「你叫曹稀靈嗎?」

  「是。」

  「你被捕了。」說著拿出一張紙抖動兩下,過來兩個人,給小機靈戴手銬,押上警車。

  程野當上了村大隊主任,今天他領隊,十台馬車插著紅旗,車上坐滿了人。馬蹄聲踩出脆響,宛如一條長龍出了槐花寨村,他們到公社去開公審大會。

  會場在原河口中學校舉行,長滿荒草的地面上,人山人海,全公社三十多個村寨,還有外公社的。主席台正中擺一張桌子,台子上方貼著巨大橫幅標語:嚴厲打擊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犯罪活動。

  曹稀靈被押到台上來,雙手背綁,戴著手銬腳鐐,由倆人架著,背向下按,頭向上扒,臉仰起來,看上去是一個鬼面,公審人員宣讀:曹稀靈,女,十八歲,捕前……拆散青年點三十六個,倒賣女下鄉知識青年三百二十一人……

  嚴重破壞知識青年上山下鄉罪、倒賣人口罪、現行反革命罪……

  曹稀靈被判處死刑,她的三個哥哥不久被放了出來,但三個媳婦都沒跟回來,顯然已經分手。四大眼睛和戴紅也告一段落,各走個的路。

  初冬,一輛吉普車駛進槐花寨。

  村里人犯忌諱,每每有汽車進寨子裡來,准有大事情發生,准又要出事了。

  車還離老遠,村民們就都緊張起來,不知道又要發生什麼事?不過當車駛到近前了大家才看清楚,不少人都認識,那是劉麗麗的專用吉普車,都猜得到,她又是來找祥子,也不用解釋,就知道她來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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