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09-13 20:09:26 作者: 彭友懷
  寨北粗大的古槐樹下,站著一個人的背影,紅紗巾隨風飄擺,像一團旺燃的火。

  漸漸地靠近,映入祥子眼帘里的人不由得使他大吃一驚,甚至懷疑自己神經上出了差錯。

  祥子心裡發毛,他擦了擦眼睛,再細看時,那火焰似的紅紗巾不見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見鬼了?剛剛明明站著一個人,那體形,那神態,分明是陳青。祥子不相信有鬼神,但眼前的一切,千真萬確,憑他的眼力,絕不會看錯。她為什麼會出現?祥子心裡琢磨,如果不是鬼,為什麼轉眼就不見了?

  祥子小心翼翼向前走,希望還能看見那個身影,即使真的是鬼也心甘情願。

  走上堤坡頂,來到古樹下,河堤上站著,祥子又看到了那火焰似的紅紗巾。

  多麼熟悉的身影啊!他極小心,眼睛都不眨一下,一步步向那個紅紗巾的身影逼近。

  距離近了,他看清楚了對方的面孔,他的心怦怦直跳。就是她,沒錯。她回來了,她沒有死!

  祥子不動聲色,加快腳步,然而,剛接近一步,那個影子也向前飄移,似乎他走去一步,對方也向前飄一步,他們的距離總是那麼遠。

  活見鬼!他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疼疼的,分明不是在做夢,他又眨了眨眼睛,也沒看錯。那影子一直向前飄,向埋放陳青屍骨的地方飄去。

  那個身影飄到裝屍骨的石槽子跟前,那女人蹲下去,掀動蓋在上面的石板,注視片刻,便把整個身軀向石槽里哈下去,就是要鑽進去的動作。

  祥子湊到跟前,側對面蹲下,只隔幾米遠,一切分明,看得清清楚楚。

  「鬼」在忙活,祥子的貼近沒被她發現。他看得真切,一雙笑眼,一對笑渦,臉旁有顆痣,頭髮好像沒有先前那麼長?紅紗巾在脖子上系一個扣兒,飄燃似火。一切都如先前一樣,都多少年了,她怎麼一點也沒變,她還是那麼年輕,是啊,鬼是可以變化的,鬼是不會老的。

  鬼把石槽子上面石板蓋徹底掀開,彎下身,像要鑽進去的一瞬間。祥子急了。鬼要回進住宿?他站起身,一個健步躥了上去,從後面緊緊地把「鬼」抱住。

  「可找到你了,說什麼這次我也不會放過,即使是鬼我也不怕!」祥子自語著。

  「什麼人?趕緊鬆開手!」鬼說話了。

  原來是一場誤會,此人並不是陳青。

  「謝謝你,保存了姐姐的屍骨。」陳小青面目上幾分傷感,誠懇地說。

  「可是很難確定就是你姐姐。」

  「我看過了,聽媽說,她跳芭蕾舞,摔折過左腿,我查看,好像有痕跡,猜十有八九。」

  祥子搖了搖頭:「骨折是不會復圓的,只長一圈筋骨,最好拿回去化驗才能叫准。」

  陳小青不由得長長嘆了口氣。「唉!爸爸在北大荒勞改農場,媽也走五七道路去了雲南,哥又在部隊裡不能隨意外出,哪裡有空閒時間能化驗得了屍骨。」說完,陳小青眼圈紅了,流淚。

  過了好一會兒,她想起來又說:「明天求你再來這兒一趟好麼,幫我把屍骨收藏起來,放一個合適的地方,這地方太僻靜了,我一個人都不敢來。」

  「行,本來就是我應該做的,有什麼事你只管吩咐好了。」祥子誠懇答應。

  隔日太陽升起的時候,祥子和陳小青差不多同時先後來到寨北堤坡下。

  掀開蓋在石槽上的石片,陰森森的屍骨頓時暴露在陽光下,倆人將身子哈下去,好一陣誰都沒有說話,倆人仔細觀看了一回,陳小青拿起小腿骨。

  「看見了嗎,這兒,有條斜紋,你昨天說的也有道理,骨折會斷開,但是如果當初不是骨折,而是骨裂,就很難說了,我還是懷疑這屍骨就是我姐姐。」

  談話中知道,陳小青母親在考古所工作,自從小青姐姐離家到槐花寨後,小青的媽媽總怕小女兒再丟了似的,幹什麼都把小青帶著,考古工作哪都走,陳小青也跟著天南地北哪都去,所以陳小青經見過的事情也很多。

  「幹嗎總看著我?」陳小青發現祥子又用那一種深沉的目光看著她,便直接問。

  「啊?是嗎,我,你怎麼覺得?分明你……」祥子盡力為自己辯解。

  陳小青的臉刷一下紅了,低下頭去。那是很久以前的事,姐姐曾經和她提起過祥子,並且……


  「我比你小一歲,多謝了,難得你對姐真好。」陳小青努力隱藏著自己內心裡的真實。

  屍骨裝進袋子,紮好又放進石槽里。「有你陪著我就不怕了,走時到這裡來拿,免得給姨媽家添麻煩。」

  槽子上蓋石板的時候,撞擊下來一塊沉澱在石槽上的陳年老污泥,露出裡邊新鮮的墨綠顏色,習慣性感覺,陳小青看見頓時吃了一驚,她跪下來仔細觀察,用掉下來的石塊,在石槽上用力摩擦,抹去粉末,迎日光照射,陳小青認真地觀察著,又對整個是槽子進行觀察,幾經來回查看,似乎豁然獲得到重大發現,她的臉上越發顯現出驚疑。

  「這石槽是哪來的?」陳小青突然問。

  「我家的怎了?」祥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你家的?從哪弄來的!」

  「我哪裡知道,總在自家院子門外井邊放著。怎麼了,有啥問題嗎?」

  陳小青向四周望了望,此刻正當午時,河套里一個人也沒有,她長出一口氣小聲說:「知道這石槽子是什麼石頭嗎?玉石!」陳小青話語裡透出神秘。

  「玉石,很值錢嗎?」

  「是的,如果她是件古文物,那就更有價值!」

  祥子不懂得玉石是什麼好東西,但看陳小青的臉色,就知道此物的分量。

  「這麼的,屍骨先用罐子裝就行,晚上沒人的時候,把這東西弄家去藏起來。」陳小青鄭重地吩咐著祥子。

  「至於嗎,這東西扔大街上也放了不知多少年,從沒有人把它當成好玩意。」

  「那是沒明白人看見。」

  見陳小青這麼認真,祥子也彎下腰來瞅,琢磨半天,到底也看不出那石槽子珍貴在哪裡。


  「喂,看你神神秘秘的樣子,這東西能值多少錢?」祥子不在意問。

  「和你說,它就只是塊玉,也值你們寨子裡全部家當。如果是文物,那就無法估量。」

  「哇!」祥子眼睛看著,頭輕輕的搖,心裏面半信半疑,但也有些震驚。

  傍晚,徐家爺幾個費挺大勁,把墊腳的石槽子上蓋,從井坑底下拖上來,經水沖刷後,露出圖案。有龍有鳳,太陽和大海,揚帆木舟,像是雕刻著一個神話故事。陳小青仔細觀看,驚嘆不已。此物出至何時,她不敢下定論,年代無從考究,但肯定是件很有價值的文物。

  「保存好,這是個罕見古文物,價值連城,日後定有出頭露面的時候。」

  熱衷於古文物的陳小青,自從發現玉石槽子,覺得槐花寨大有來歷。

  出於對財富的渴望,祥子也像中了邪似的陪著陳小青在古廟裡轉了三天。雖然許多東西都被毀壞了,但仍然展現出遠古各朝代留下的遺蹟,越發覺得槐花寨這裡非同尋常。

  西大荒憨王島上,祥子拿著鐵鍬在尋找,那條用石頭雕塑成的狗,記得頭幾年前這條石頭狗還從地面露出個腦袋,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

  祥子折來根蘆杆兒為標,蹲下來,一隻眼睛瞄準大青山一塊冒尖的石頭,移動了幾次位子,最後定準。

  「小時候在這兒玩過標記導向,就在這個位置。」祥子說完便拿鐵鍬向下挖。

  不一會,有一個東西露出了稜角,很快土坑裡出現狗腦袋的模樣。

  倆人蹲下來,陳小青掏出毛巾,在上面來回磨擦,露出本來的黃白顏色,活靈活現。

  「這狗是岫玉雕制而成,模樣逼真,選料顏色特別講究。好,做工精細!」她自言自語。

  「這狗,和那石槽子比怎麼樣?」祥子不明白,便十分好奇地問。

  陳小青抬頭瞟他一眼:「你呀在這方面還是個木匠,根本一竅不通。這麼說吧,那石槽子好比一塊金子,這石頭狗不過是一塊鐵。但是這玉石雕制而成的狗,也有三百多年歷史,很有價值。」


  陳小青仔細觀察著,祥子拿鐵鍬還要往下挖,被陳小青攔住,不讓再動了。

  「這東西有多少人知道?」陳小青機警地問。

  「看你這神神秘秘的樣子,這條石狗,不但寨子裡人都知道,十里八村的人都知道,也都知道關於這條狗的故事,不過自打沉沒到土裡去,除了我和我們家三子外,就很少有人知道在這兒的準確位置。」

  「那就好,告訴三子別和任何人講,這裡的文物要保護起來。」陳小青要過鐵鍬,一邊埋土一邊十分感慨地說:「槐花寨是個大金砣,蘊藏著不可估量的財富。」

  「你說什麼?」祥子不是沒聽清楚,而是在這住久了,在他眼裡太平常。

  「我說槐花寨人,住在金子建造的城堡里。」陳小青話語十分肯定。

  「說得那麼懸乎?」祥子還有些不太相信。

  「一點不過分,就說寨子裡那些古槐樹,千年古齡,現在可不多了,可這裡到處都是,況且還很有背景,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如黃金般貴重。」

  祥子漸漸地也被感染,越發驚詫,此時才從內心裡承認,槐花寨確實是個好地方,難怪陳青……

  此時陳小青也有些激動,她加重語氣說:「所以現在還沒有價值,是人們還沒有認識。知道嗎,發達國家,一張古畫,就值好幾百萬美金,我們目前所處時期,還沒對這些東西進行開發挖掘而已,一旦這個時間到了,那是震驚。那時候人們的思維都變了,將帶來一場翻天覆地的變化。」

  祥子聽著很是新鮮,也似乎覺得她說得很有道理。他瞟一眼思緒萬千的陳小青,這模樣太像她姐,個性也很相似,不過是職業不同,愛好不一樣而已。

  「喂,想什麼呢?怪怪的,我發現這些日子,你,你幹嗎你總盯著我?」

  祥子仍然目視著陳小青,心想:這話陳青以前也說過,真是新奇得很。

  受母親感染,陳小青對古文物特殊偏愛,槐花寨一草一木,對她都感興趣。

  幾天接觸她對祥子也非常有好感,一有空,倆人就到處轉悠,槐花寨每一棵樹,每一處古建築,幾乎每一個角落,都能看見他倆的蹤影,尤其是陳小青,脖子上飄著的那耀眼的紅紗巾,太刺激,太引人注目。


  倆人寨子外圍有了新發現,原來很久以前,這寨子四周有四個寨門,如今只剩下一堆堆殘土,長滿荒草。外圍一圈護城河,雖然影像出是條很寬的寨溝,幾乎和地面一平,但仔細觀察,還隱約可以看出跡象,想當年這個寨子,除走四個門外,其它地方人是不可以出入的。

  倆人寨里寨外頻頻出現,起初人們還以為陳青回來了,模樣一點沒變,還是當年那麼漂亮。

  又一次街心裡碰見小大夫,就把她嚇了一大跳。「我的媽媽呀,陳青,你還活著?」

  幸虧大白天,小大夫以為活見鬼了,弄清楚才搞明白,原來是陳青陳老師的妹妹。

  掌燈的時候,陳小青才從外面轉回來,這些天她總跟祥子在一起,陳小青姨媽總惦記著是個心病。

  她姨媽和兒子分開住,老校長死後女兒出嫁了,小屋裡只剩下她一個孤老婆子,顯得十分冷清。

  屋裡沒什麼擺設,牆壁用報紙糊的,一鋪小炕一個地桌,一把老椅子。這一套器件,是老頭子活著時候用過的。炕上放一個針線笸籮,裡邊一隻沒納完的鞋底,地桌靠牆,上方貼著毛主席畫像,下邊低矮處是孫校長的小相框,灰黑色彩,白髮,儘管閉著嘴,但還是露出兩棵大牙,不過仍不失文化人的莊重。

  孫校長老伴也是國高畢業,只是有些原因總沒上班,看上去只是個標準的鄉下老太婆。

  此時老太太雙手合掌,對著牆上的畫像,嘴裡默念著什麼,陳小青進來她也一動沒動。

  有一會工夫,老太太才轉過身來,滿是皺紋的臉上顯露出幾分憂慮。

  「小青啊,你回來了,過這邊炕上坐,姨媽和你說點事。」老太太心事重重地說。

  「啥事姨媽,您好像……」

  「小青,姨媽不是外人,和你親媽也不差什麼,都是為你好我才會說。」

  「姨媽您就說吧,我聽著。」

  「聽說你總跟那徐家二小子在一起?」老太太腦海中滑過白天鎮上公社裡來人,找她談話的情景。


  陳小青不知道情況,繼續答道:「是啊,這些天我都是跟他在一起,怎了?」

  「和你說,不行!」老太太表情嚴肅,幾乎是命令的口吻,不容爭辯。

  「為什麼?」陳小青問。

  老太太長嘆一聲說:「知道你姐姐的事嗎?她在這裡在河口鎮中學發生的事情?」

  「知道呵,姐怎了?」

  「你姐的死,別說怨那個祥子,但事也牽連著。不是姨媽迷信,靠近他不行,會遭來禍的。」

  「姨媽,又來了不是?什麼年代了,您咋還信邪的,我看祥子那人不錯。姐的事他從頭到尾都和我說了,沒騙我,祥子這個人挺誠實的。」

  「小青啊,你是不是喜歡上他了?」老太太認真起來,她不再婉轉直截了當問。

  「姨媽,說什麼呢,我?沒,沒有!真的沒有。就覺得和他在一起挺開心,不了解的事,一指點就明白,跟他在一起不彆扭,很開心,真的。」

  「小青,這就更危險!我不是說他是壞人,反倒是這個人太聰明了,而且又那麼執著,姨媽也說不清楚,你不知道,頭些年這裡都叫他神童,八輩子的事,凡是他著了眼就不會忘記。這樣的人,能老老實實不做事情嗎?想想看,這年頭出了風頭做事情的人,有哪個得好的?」說著,老太太望著牆上自己老伴的畫像,不覺得老淚縱橫。

  「姨媽您想多了,祥子他實在,挺謙虛,穩重得很,不像愛出風頭的人。」

  「這就對了,越是這樣越危險!那叫做積累知道不,就如燃燒的火,柴少時沒多大亮,一旦柴聚多了火自然會旺,燃燒起來那還了得!」

  「姨媽,那還不好嗎,有作為是件好事情。」陳小青對姨媽跟她說的話有些不理解。

  「不好!」老太太突然嚴肅起來,面色有些嚇人,話從牙縫裡擠出,像釘子那麼生硬。「俗話說出頭的椽子先爛,槍打出頭鳥,告訴你別跟他走得太近,喜歡上就更不行!咱們是哪的,咱們是北京人。這裡是窮鄉僻壤,你能在這窮鄉下混生活嗎?打得火熱,到時候就會掰不開。」

  「姨媽,您說哪去了,我根本沒往那方面想,再說祥子還惦記著姐姐,他總認為姐姐沒有死。」


  「不想最好,你要記住姨媽的話,大凡有理想的人必然要付出,而無私的愛情往往會不自覺的奉獻,咱們是大地方人,沒必要往這小河溝里陷。」

  「姨媽,您放心好了,我自有分寸。」

  「那就好,這時局,你父母天南海北沒個准去向,也不知將來落個什麼結果,你到我這來,這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媽,就得護著你。」

  「姨媽!」陳小青激動,把身子靠姨母肩上。

  話是那麼說,第二天一大早,陳小青還是早早起來,又跟祥子到大青山上去了。

  半山腰有塊巨石突出來,形成下邊有個涼棚,巨石縫裡有一溜泉水,細細地向下流淌,直滴到半坡,山腳下就形成個水潭,水清見底。從這裡向四周看,全沒有乾旱的跡象,近處綠草匆匆,高的草長得像小樹,葉片巴掌寬窄,三兩米高直伸到天空中,很原始的景象。

  「喂,你那裡是酒廠,到我這邊來。」陳小青站在山泉跟兒,祥子在不遠處喊她。

  陳小青沒太聽明白,這裡是酒廠?他在說什麼?這裡只是一潭泉水,哪有什麼酒廠?小青心裡猜著。

  從水潭邊繞到北山根,祥子毫無拘謹,拽住陳小青的手蹲下來,硬把她倆的手往山縫隙里伸。「你摸摸,往裡,再往裡摸。」

  外邊是盛夏如火,手伸到裡面卻是像碰到冰塊一般,冰涼冰涼,一會兒就凍得受不了。

  陳小青臉紅了,本來先前她不拘束,可昨晚姨媽說過的話,時時給她提醒,逼著她想得多。

  「哇!裡邊這麼涼,像是有冰。」

  陳小青臉色微妙的變化,祥子看在眼裡,便自覺在裡面鬆開了陳小青的手。

  倆人向下走,來到山根與地面交接處,就看見有一條人彎腰能進去的山與山的空隙。

  「知道嗎,就是這裡邊,生長有一種草,治凍傷特別管用。」說著祥子彎腰鑽了進去。


  不一會,他手裡拿一珠草從裡面出來:「就是這東西,那一次陳老師為了找到這種草,從這兒回去成了一個冰人兒。」說著他瞟一眼陳小青,倆人都沉浸在各自的思緒中。

  由於激動,祥子毫不掩飾地說:「如果能夠,你看著,將來,准有這麼一天,這裡會有一個製藥廠,製作專治凍傷的藥。」

  陳小青嚇了一跳,想起她姨媽昨晚跟她說過的話,不禁心裡沉甸甸的。

  往常很快能聽到回音,今天陳小青一直也沒吭聲,滿臉很複雜的神色。

  「怎了,你哪不舒服嗎?祥子關切地來摸她的額頭。

  陳小青從沉思中清醒,嘴裡卻念叨出來:「正是如此,真讓姨媽給猜准了。」

  「什麼,你姨媽說啥了?」祥子不解。

  「啊,沒有,沒有什麼,我,我是說你的想法完全正確,好東西,只是現在還沒被人重視,遲早要派上用場。」陳小青有意為自己開脫。

  山上轉一圈,他們來到鷹背石,這塊石頭坐落在大青山山頂最頂端,石壁伸展開來,像一隻巨鷹奮臂翱翔。

  兩個人站在鷹背石上,天上的白雲飄飛而過,鮮紅的紗巾迎風飄揚,很能讓人浮想聯翩。年輕人總是充滿激情,他們興奮,雙雙伸展雙臂,像兩個人奮進在雲端中。

  「喂,我們好像在飛!你看那,還有那,多麼神奇。」陳小青興奮地說。

  順著陳小青手指往下看,居高臨下,一收眼底,似乎世界在這裡縮小了尺碼。

  向南看是一片田野,儘管乾旱年頭。但大自然本身一點不遜色,仍然是那麼美麗,那麼新奇奪目。平整的土地,方方的格子,如詩如畫。

  往西看是條鐵路,一列火車像條小蟲子,由北向南緩緩爬動。往東,那條細而彎曲的天河,望到盡頭似乎流向地球的另一側。

  北面是西大荒草甸子,在地面上,半天也走不到頭,在山頂上看小得可憐,就宛如一張沒烙圓的大餅。


  「喂,你看那寨內古廟,紅色的,近處跟前看就沒這麼新鮮。」

  「是,近看是點,這裡看是面。」

  風好大,陳小青脖子上的紗巾被風吹颳得啪啪作響,他們倆說話得大聲喊。

  「啊,大自然真美!」

  儘管陳小青時時提醒著自己,但此時此刻她被另一種力量吸引著,早把她姨媽教導她的話給忘得無影無蹤一乾二淨,此時她才不管那些……

  隔天一大早,祥子又來到孫家,定好的,今天去河口中學,孫校長老伴慢騰騰開了門。

  「孫嬸,小青起來了嗎?我們約好了,今天去鎮上,去看一看陳老師過去任教過的學校。」

  「哦,你,這個,你找小青?她,她已經走了,家裡來急電,她連夜回去了。」老太太言語遲鈍,來言去語都對不上號,顯然是撒了個謊。

  太突然,祥子倍感到驚疑,猜:她即使是走,也該告訴一聲,怎麼能偷偷溜掉呢?

  「沒留下話嗎?」祥子不甘心問。

  「沒,沒有啊,進屋裡坐。」老太太有意把祥子讓進屋裡,來證明自己說話的真實。

  屋裡沒留下陳小青一點住過的痕跡,就和陳小青從沒來過這裡一樣,祥子心情低落,腦海里產生諸多疑慮,她為什麼像一陣風,來去匆匆?她為什麼突然就走了?許多問號在他腦海里像流星彗雨般閃現。

  祥子從孫家出來,飄飄乎乎,深一腳淺一腳向村北走,他認定陳小青不會不告而辭,幻想著陳小青能在存放屍骨的那個地方等著他。

  果真,老遠祥子就看見老槐樹下那條紅紗巾在風中飄,那鮮艷的顏色,像一把火炬耀眼奪目。他心裡一陣激動,默念道:「她真的在那裡!」

  走到近前看得明白,紅色的紗巾在乾裂的樹皮上掛著,樹下根本沒有陳小青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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