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夢幻曲的破滅

  第二天，柳如松起得很早。他來到花園裡，一心盼望著讓他夜不能寐的金鳳能夠在這裡出現，渴望能儘早地見到她。但是，他望眼欲穿，卻一直沒有發現她的影子。吃早飯的時候，他一邊吃飯，一邊用目光搜尋著來餐廳里就餐的人們。

  驀然間，他發現金鳳從門外款款而來，她今天換了一身裝束，穿的是鵝黃色的套裙，那溫馨柔美的色調襯著她那白晰的肌膚和白裡透紅的面頰，更顯得丰姿綽約，楚楚動人。

  柳如松像見到了久別的親人，立刻上前打招呼，但金鳳只是微微點了點頭，完全失去了昨天那種熱情。這讓他很掃興也很詫異，他不知道這是為什麼，昨天明明還情意纏綿，含情脈脈，今天怎麼竟冷若冰霜，像換了個人一樣！是她改變主意了嗎？還是遇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他忽然想起昨天晚上提到交朋友的問題時她總是閃爍其辭，這讓他心裡七上八下不踏實。

  「金導遊，今天拿照片了沒有？」柳如松一直惦記著想看看她穿民族服裝的照片。

  金鳳不冷不熱地說：「那照片拍得不好，你別看了！」

  聽她這樣說，柳如松感到很失望，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那頓早歺，柳如松心情很沉重，仿佛一切飯菜都是從後背嚥下去的，什麼味道也沒吃出來。

  對於金鳳來講，她並非不願和柳如松蜜切相處，而是覺得自己目前的條件不好，不願連累他，起碼在她的境況改變之前，希望他們的關係不要走得太近，她怕把握不住自己而使感情陷得太深，不能自撥，這樣對雙方都不好，特別是對柳如松。

  今天游灕江，金鳳已經提前打過招呼，灕江從桂林到楊朔段，是風景最美的地方，遊覽全程約83公里，乘遊船需行駛4個多小時，中午要在船上用餐，但因船上炊事條件有限，遊客只能自帶乾糧，所以，臨行前，金鳳代表旅行社向大家每人發了一份簡單的乾糧。（其中與正常歺飲形成的差額可在晚歺或用其他方式為遊客補齊）

  早飯後，他們乘大巴來到磨盤山碼頭，從這裡登上了遊覽灕江的遊船。

  由於船上配有專職解說員，所以，又可以不必勞駕金鳳了。但她也時不時地介紹一些解說員講不到的情況或回答一些遊客們提出的問題。

  遊船沿灕江緩緩向南行駛，不久，便駛入重山峻岭之中。

  為了飽覽兩岸風光，遊客們紛紛跑到客艙頂部的太陽甲板上。

  灕江美景讓柳如松暫時忘卻了心中的不快，他也和其他遊客一起，登上了太陽甲板。

  一路上，只見沿江兩岸奇峰競秀，層嵐迭翠。一座座青山，峻峭，挺拔，蒼翠。清澈明靜的灕江蜿蜒逶迤，曲折迂迴，像舞動著的青蘭色的彩帶環繞縈迴於千山萬壑之間。難怪唐代大文學家韓愈曾有詩云：「江似青羅帶，山似碧玉簪。」

  水面寬闊處，蘭天白雲和奇峰倩影倒映水中，真有「雲在水中游，船在山間行」的意境。陣陣微風吹過，兩岸連綿不斷青翠秀美的鳳尾竹迎風擺舞，婀娜多姿，更給這青山綠水增添了層層翠色和迷人魅力。遊客們暢遊在灕江上像在流覽千變萬化連續不斷的山水畫卷，令人讚嘆不已，美不勝收。

  為了留住這人間美景，遊客們不住地按動相機的快門，頻繁地更換膠捲。

  宋光明是學攝影的，今天他全付武裝，身上背著錄像機、照相機還有望遠鏡，面對著令人痴迷的好景致，興奮得像個孩子似地圍著海英一會兒錄像一會兒拍照忙得不易樂乎。

  柳如松也深深地被這神話般的景色所吸引，他又恢復了以往的熱情，在感嘆這奇山秀水的同時，不禁詩情涌動，他覺得這灕江山水就像一支美得令人傾倒的夢幻曲。他忽然想到，在遊覽象山公園的遊船上，金鳳對他作詩興趣盎然，現在面對美麗的灕江風景，何不作首詩讓人沉醉迷離，心曠神怡，他的才情說不定能重新拉住她的心。

  他於是從挎包里拿出筆和紙，在遊船的行進中默默地在心中構思著「夢幻曲」的腹稿。冥思苦想之後，一首詩便在他的筆下逐漸形成：

  「座座峻拔的奇峰恰似馬良神奇的畫筆，

  描繪出錦繡江山，裝點著中華大地。

  千迴百轉的灕江就像優美的樂曲，

  在這千山萬壑間流淌著青蘭色的旋律。

  兩岸的鳳尾竹舞動著輕紗薄霧，

  是那樣飄逸柔美而又撲朔迷離。

  江面上的竹排緩緩地衝破白色雲影，

  竹排過後微微盪起夢幻般的漣漪。

  置身在這人間仙境，

  仿佛醉倒在美麗姑娘的懷抱里（因為人們把桂林山水比作「美麗姑娘」），

  美得讓人神魂顛倒，樂得讓人意亂情迷。

  美麗的姑娘是我夢中情人，

  今生今世我願與你在這迷人的山水間相伴相依。」

  詩作完後，他把那寄予厚望的寫好詩句的稿紙工工正正地疊好，準備選擇合適的時機交給金鳳。

  此時，他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忽然想到應該把灕江美景拍成照片，讓更多的人欣賞欣賞，而且，可以作為永久性的紀念，於是他急忙拿起掛在脖子上的相機，對著令人陶醉的山山水水，頻繁地按動快門，貪婪地拍攝著一幅幅令人賞心悅目的畫面。

  拍攝之中，他發現宋光明不住地為海英拍照片，受他們的啟發，他忽然覺得眼前這山水固然有靈氣，但是，只有人才是萬物之靈，如果在這秀美的畫面加上人的形象、人的表情、人的精神，豈不是錦上添花，不就有了主宰這山水的靈魂了嗎！他為自己的獨特創意興奮不已。

  正在這時，他發現金鳳正站在離他不遠的地方，她今天似乎顯得格外俊俏嫵媚。她青春靚麗，氣質高雅，是個難得的摸特形象。他想，如果把她拍進自已的照片裡，美景佳麗，天人合一，那可就絕了！他可以拍出他心目中最美最富詩意的畫面！他心裡忽然產生一種衝動，他爭取出一本影集，名字就叫《灕江神韻》，因為來一趟桂林不容易，即有迷人的風光，又有漂亮的佳麗，機會難得，他決心把它拍成一部傑作，爭取在全國發行，讓更多的人知道桂林的「山美水美人更美」，吸引更多的人來桂林旅遊觀光，他為這個美妙的構思激動不已。

  可是，他又想起金鳳今天對他態度上的變化，他想先試探性地徵求一下她的意見，看她做何反映。

  於是，他把金鳳叫到身邊，把他的想法向她說了一遍。

  沒想到金鳳卻皺起眉頭，沉思良久，然後問：「是拍集體的還是拍單人的？」

  柳如松回答：「當然是單人的！」

  金鳳又沉默了半天，說：「我的形象不好，不上像，會玷污了這山水美景的。」

  金鳳的態度讓柳如松感到不悅，但他還是堅持自己的意見。「怎麼會呢？只能是錦上添花呀！」

  「幫幫忙好嗎？」柳如松企求著。

  看著他那肯切而又執著的樣子，金鳳有些猶豫了。這時，她見宋光明去船頭拍風景，只有海英獨自一人站在那裡，忙說：「你看海英多漂亮！不如拍她吧！」

  柳如松有些生氣了，他瞥了一眼海英，小聲嘟囔著說：「都大媽了，孩子都打醬油了，拍她多影響效果呀！」他心想：我拍的應該是我的夢中情人！

  金鳳咯咯笑起來，說：「大媽怎麼啦？風韻猶存，這才有成熟女人的魅力呀！」

  柳如松拉著臉，一本正經地說：「再說，她有老公給她拍，我去湊熱鬧算怎麼回事呢！」

  「你沒見她老公去拍風景了嗎！」

  「乘人不在我去獻殷勤，把我看成什麼人啦？」柳如松心想，這分明是在推脫嘛！居然給他出這種餿主意。

  停了一會兒，金鳳又說：「你沒那邪心，怕什麼！只要她本人同意，有什麼不可以的？」她沒事兒似的笑個不停。

  這讓柳如松在生氣之中又感到窘迫和失落，他沒想到讓他寢食難安的人今天對他卻這樣冷漠。

  柳如松板著臉說：「我不想拍成熟女人，就想拍年輕姑娘。」他心想，這樣拍出的照片更有青春活力，也會讓這山水魅力無窮。

  這時，正好海英朝這邊走過來，她邊走邊問金鳳：「看把你高興的，笑什麼呢？」

  金鳳一邊笑一邊說：「讓柳先生給你拍幾張照片好嗎？」

  「好啊！拍吧！」海英驚喜地答應著。

  柳如松感到很尷尬，不得不搪塞：「聽她瞎說。你老公拍得比我好，還用我拍嗎！。」

  海英瞥了金鳳一眼，若有所悟地說：「人家是想給你拍吧？你不想拍就別拍嘛，沒必要拉我當擋箭牌呀！」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柳如松覺得，這分明是說金鳳不願拍照，你柳如松何苦強人所難，人家如花似玉的黃花大閨女，誰願意讓你拍來拍去？拍完後，你拿回家一個人去欣賞，你是她什麼人，讓人家多難為情啊？你這人到底按的什麼心呀？人家金鳳是不得已才拉我這老太婆當檔箭牌的。這些話她雖沒有明說，但柳如松已猜得八九不離十。

  海英的話無疑使問題雪上加霜，這讓柳如松感到無地自容，他的自尊心受到沉重打擊。

  海英走後，柳如鬆氣沖沖地說：「金導遊，我知道你不想拍，」然後一甩臉，皺著眉頭不情願地說「不拍了！」

  「不是。」見柳如松生氣的樣子，金鳳沉思片刻後急中生智，於是解釋說：「我覺得你的想法很大膽，也很新鮮，但是，你想沒想過，風景照片裡面加上人物形象，不僅會擠占風景圖像的位置，而且，有些宣賓奪主，影響風景圖像的視覺效果，把本來很美的風景照片都給破壞了，如果把人物形象縮小，又拍不出你所說的人是萬物之靈的意蘊，所以，我勸你打消這個念頭。桂林山水，這麼好的風景不拍，拍人有什麼意思啊！」

  金鳳的話象一瓢冷水潑在柳如松的身上，他從頭涼到腳後跟。看來他滿懷希望和熱情又經一番苦心構思的《灕江神韻》就這樣讓她攪黃了。他覺得，儘管她說的陣陣有詞，似乎有一定道理，但她是為了推脫才這樣說的！拍照片嘛，什麼題材什麼內容都能拍出好的照片來，就看拍攝者的本事了。她如真的對我有好感，或者說喜歡我，就應該心甘情願地配合我，幫助我。她的推脫和辯解說明她心裡並沒有真感情。你不願幫忙就算了，還拿海英當擋箭牌，拿個徐娘半老的女人來應付，搞得我很狼狽，你既然認為風景照片加人物不合適，還讓她來幹什麼？這不自相矛盾嗎？我真傻！昨天晚上竟把她當成知己，還想和她談朋友，甚至結為終生伴侶，想起來真有些天真可笑。他覺得他們的蜜切關係看起來已經或正在走向結束，也可能從來就沒開始過，不過是他的錯覺，或者是他一廂情願，為此，他感到垂頭喪氣，越想越氣惱。

  這時，田加利朝金鳳走過來，問：「這灕江兩岸的鳳尾竹是自古以來就有的嗎？」

  金鳳笑容滿面地回答：「不，從前是沒有的，6 0年代，是由我們敬愛的周總理做紅娘，才將四川的鳳尾竹下嫁到桂林的，從此，灕江兩岸又增加了一道靚麗的景觀，給桂林的山水畫卷又增添了濃重的一筆。」最後，她又補充說：「鳳尾竹不僅樣子優美，婀娜多姿，還能吸收空氣中的甲荃，淨化空氣呢！相信桂林的空氣將會越來越好，這當然離不開鳳尾竹的貢獻！」說話時，她臉上洋溢著興奮和感激的表情，她看似並沒有太在意柳如松此時的心境和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