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特殊的考驗

  金鳳出於對家鄉的愛，每在介紹桂林山水時，都以滿腔的熱忱充滿激情地侃侃而談，話語間帶著嬌傲和自豪。今天在介紹鳳尾竹時也是如此。

  然而，對拍照片一事仍然耿耿於懷的柳如松來說，他把金鳳這種興奮、專注而又看似旁若無人的表情看成是對他的漠視和不恭，在潛意識中對她一系列的表現隱隱約約產生了一些牴觸情緒。他覺得，這一叢叢綿延不斷的鳳尾竹確實給灕江增加了無窮無盡的嫵媚和妖嬈，讓這桂林山水更富詩情畫意，給這水墨丹青憑添了許多幽雅和靈氣。但這一切的一切怎麼就成了你金鳳炫耀的資本呢？你不過是個受益者，沾了這好山好水的光，有什麼可驕傲自豪的？看她那神氣而又得意的樣子，仿佛她也跟著身價倍增了，而且，那樣高傲、自負，好像這桂林山水都成她們家的私有財產了，別人都成了看客。

  看著金鳳那興奮的樣子，柳如松心中感到不快，他又聯想到剛才拍照片時她拒絕配合的做法，難道她不知道給他造成了多大困擾和煩惱嗎？是視而不見還是置若網聞？甚至是裝糊塗？對於他的苦悶，她竟這樣心安理得、絲豪不在意他的感受，人家憐香惜玉還來不及呢，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這絕不是一個相戀之人應有的心態和做法！

  他越想越生氣，於是他想給她製造一些小麻煩，她不是旁若無人嗎？不是高傲自負嗎？看她做何反應。讓她體驗一下人生不易，不要太張揚，要學會如何體諒和遵重別人。反正倆人的關係漸行漸遠，希望渺茫，話再說回來，即使老天爺開眼，兩人能夠走到一起，對她也是有益的，這些也是人生的必修課。

  想著想著，一個他認為有效的主意尤然而生。

  他想問她幾個問題，考驗考驗她的專業能力，她若答不出，或一知半解，或許就不會那樣趾高氣昂旁若無人了。

  出什麼問題呢？什麼景點介紹啦，與景點有關的古詩詞啦、典故啦，這對桂林的導遊來說都是司空見慣的基本功，肯定難不住她，想了半天，他忽然想到，她不是喜歡鳳尾竹嗎，那就在這個問題上考考她，他覺得鳳尾竹是灕江山水的重要景觀，與此有關的問題，她應該有所了解。他個人認為這也是考驗一個導遊員功夫是否全面和深淺的內容之一。如果她在遊客面前一問三不知，她的氣勢可能就會收斂一些，為人低調一些。

  他為自己想出的主意心中竊喜。

  柳如松注視著金鳳，一本正經地問：「金小姐，我想問幾個問題可以嗎？」

  金鳳一怔，平靜地說：「當然可以，問吧！」然後，她又關照其他遊客說，「你們都有什麼解不開的問題，大家只管問，什麼問題都可以。」

  柳如松得意洋洋地問：「這鳳尾竹是什麼科呀？」這一近乎專業的問題一般人聽了就得心慌意亂，這不僅需要一定的專業知識，還要有豐富的生活閱歷。

  然而金鳳卻表現得很冷靜。

  「鳳尾竹屬禾本科簕竹屬單子葉植物，」金鳳輕鬆而又流利地回答，「鳳尾竹是孝順竹的變異，它有節節升高和歲歲平安的寓意。據說它是觀世音菩薩為解救民眾於水火之中而從天上拋下的竹子生長而成，所以也叫觀音竹，鳳尾竹又有順遂平安之意，由此，中國自古就有竹報平安的說法。」

  柳如松又問「那什麼是禾本科呀？」

  「禾本科又名是禾本早熟科，為單子葉目，也就是葉脈為平行脈的植物，例如玉米、高梁、小麥、韭菜、蔥頭、大蒜等等。」

  「你剛說鳳尾竹是孝順竹變異而來，這孝順竹是怎麼回事？」

  「孝順竹也叫慈孝竹，枝葉美觀，形態優雅，相傳三國江夏有個叫孟宗的人，年輕時喪父，母親年老有病，醫生讓他用嫩筍煮湯。當時正是嚴冬，沒有嫩筍，孟宗扶竹痛哭，這時只聽一聲巨響，大地裂開一道縫，從縫中長出幾株嫩筍，孟宗大喜，立刻採集嫩筍回家煮湯，母親喝下後很快痊癒，那孝順竹因此得名。」

  「那簕竹是什麼竹？」

  「簕竹也是一種形態比較美的竹子，它竹節比較短。但因為它沒有天敵，所以它就可以瘋長，這大大地影響了其它植物的生長，為了保持生態平衡，我們國家對這種竹子是禁種的。」

  柳如松又想出一個更為刁鑽的問題，他問：「鳳尾竹開花嗎？」他想用這樣一個一般人都不在意甚至難以回答的問題來為難金鳳，企圖以此讓她一見高下。

  「這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金鳳微笑著說，「鳳尾竹一般是不開花的。但是在生存條件合適的時候，比如說水份過多，或乾旱、蟲害、營養過盛、或缺乏營養等，糖濃度升高，為花芽的形成和成長創造了條件，所以說，它還是可以開花的，這是一種很稀奇的現象，越是在惡劣的環境中越能煥發出生命的光彩！」

  這時，張普深有感觸地說：「這不正體現了我們中華民族的民族精神嗎！」

  大家也紛紛表示贊同，並且都不約而同地為鳳尾竹的這一特性以及金鳳娓娓道來的答覆鼓起掌來。

  柳如松提出的這些問題，金鳳全部對答如流，一個也沒有難倒她，這說明她對在旅遊途中遊客可能遇到的問題已經做足了功課，這絕對是一個好的導遊應該具有的素質。柳如松的目的雖然沒有達到，但他卻深切地感受到了她超凡脫俗的業務能力，這使他不得不對金鳳另眼相看。但是他對他們的關係也越來越沒有信心。根據她的業務能力，可以推斷她為人處世的方式方法，在處理婚姻愛情方面也應該是目標明確說到做到的，她對他態度上的轉變肯定是經過深思熟慮的，而且，這種變化難以扭轉，對此他感到更加無能為力，他陷入無技可施的沮喪之中。

  這時，遊船正經過一個叫「望夫石」的地方。灕江右側的半山腰上，立著一塊巨石，按解說員介紹，它像一位古代婦人，正背著自己的孩子遙望山頭上的丈夫。他們的漁船水枯擱淺，船上的糧米吃光了，丈夫到山頂上瞭望求救的船隻，日復一日。但是他們失望了，他們最終沒能獲救，一家人最終變成了石頭。解說員那悲涼淒婉的語調說得大家都為那一家人的命運感到沉痛和惋惜。

  這雖說是神話傳說，可柳如松聯想到自己的處境，他覺得他分明就像那可憐的婦人，最終盼來的是絕望，他感到非常傷心，他的命運竟這麼不幸！有生以來第一次這樣痴迷地愛上了一個姑娘，而她卻變得如此冷漠，他就像一個正在水中掙扎眼看就要窒息的溺水者。

  柳如松在痛苦中尋找著安慰和解脫，他想，你金鳳有什麼了不起的，不就是個導遊嗎，長得還算湊合，離了你我就活不成了？我就打一輩子光棍兒？好女人遍天下！追求我的女人能組成一個加強連！

  接著他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追求過他的各位姑娘的各自特點，從性格特點來說，有活潑開朗型的、溫柔賢惠型的、從長相氣質來說，有大家閨秀型的，也有小家碧玉型的，求愛方式也各有千秋，有綿綿細雨型的，還有死纏爛打型的，而且個個都是青春靚麗，面容姣好，更有一個是在一次選美大賽中獲季軍的姑娘。然而，他不知是中了什麼邪，他竟一個也沒動心、沒相中，唯獨對這個金鳳情有獨鍾。她究竟有何等魅力讓他魂不守舍，他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楚，也許這就是天意。

  在這意亂情迷之後，他舉起相機，拍了一張望夫石的照片。

  他心想，你金鳳不願配合我拍照，我拍望夫石總可以吧。望夫石的故事帶給人們的悲涼在一定程度上詮釋了他此時的心境，這張照片可以說是他痛苦心情的真實寫照，回家以後，時常拿出來看看，讓自己的心再時不時地為金鳳這個自己牽掛的人經受蹂躪和磨難，再次品嘗一次失戀的心境和感受，這不僅是一次歷史的記憶，也是人生道路上的一種特殊的紀念。

  ……

  其實，在柳如松一愁莫展之際，讓他沒想到的是，金鳳一直都在觀注著他，她很清楚柳如松鬱悶的心情，但為了不影響她的情緒從而干擾自己的工作，她有意識地迴避他的目光。她的責任心驅使她不想把個人恩怨帶到工作中來。她覺得既然來上班，就應該忘記一切私心雜念，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去，這樣才對得起遊客，對得起自己喜愛的這份工作。她可以說已經把自己完全熔入到建設美麗家園淘冶人民情操的憧憬和奮鬥之中。

  過了一會兒，船到九馬畫山。金鳳指著前方屏障一樣的多處絕壁說：「請大家仔細看一下，那上面由於千百年的風吹日曬和雨水沖刷而自然形成了一些類似駿馬的圖案，古人說『認出7匹中榜眼，看出9匹狀元郎』，大家都來辨認一下，看你們誰能中榜眼，誰能中狀元！」她臉上閃現著神秘和興奮的笑容。她又繼續解釋：「大家可能不太清楚，這狀元、榜眼和探花，是我國古代國家考試取得前三名的稱號，大家可不要失去這次機會喲！」

  聽了她的話，遊客們在笑聲中興趣盎然，開始聚精會神地辨認起來。看了半天，有的說看出六匹，有的說五匹。

  金鳳見柳如松眉頭緊鎖愁眉苦臉的樣子，為了讓他擺脫困擾開心快樂起來，便搭訕著問：「柳先生，你能認出來幾匹呀？」

  這時，柳如松對金鳳的怨氣還耿耿於懷，本來沒心情，但金鳳問起他他又不好不應付，便抬眼看了看，心想，那一片片裸露的岩石，哪兒有什麼馬呀，無非是人們吃飽了沒事瞎琢磨！於是悶聲悶氣地說：「認不出。」

  「你仔細看看嘛！」金鳳聯想到他作詩時的才華橫溢，說，「按你的智商和眼光，當不了狀元，當個榜眼或探花應該沒問題，怎麼會認不出呢？連小孩還能認出一兩匹呢。」

  柳如松正處於失戀的痛苦中，看什麼都不順眼，聽什麼都覺得刺耳，聽了金鳳的話，他覺得是對他的諷刺。他很生氣，但又不願用過於強硬的言詞頂撞她、刺激她。於是，他帶著委屈苦著臉說：「你可真會挖苦人，你不就是想說我智商低嗎？」

  他的話立刻吸引了一些人詫異的目光。

  金鳳急忙解釋：「沒有啊！我是覺得你很聰明，也很有眼力，一定能辨認得更多，當個狀元都沒問題。」

  他用埋怨和氣憤的口氣辨解著說：「你不就是說我的智商連小孩子都不如嗎？」

  「你……。」金鳳氣得說不出話來。

  張普覺得柳如松有些過分了，於是說：「你這是誠心找不痛快，金小姐說得一點沒錯，人家小孩都能認出一兩匹，你連一匹都認不出，可不智商低嗎！」

  「柳先生是在開玩笑。」金鳳立刻平息了情緒不以為然地說。

  張普直接了當地對柳如松說：「我覺得你有點無理取鬧了，雞蛋裡挑骨頭。」然後，他又補充了一句「你應該向金導遊賠禮道歉。」

  「不必不必！」金鳳急忙阻止，她解圍地說，「我還沒那麼心胸狹窄，人家一句玩笑話我就斤斤計較，大動干戈。我們導遊員每天都和各種遊客打交道，要那樣還能工作嗎？！」她又自我檢討，「遊客有不滿意的地方是我的工作沒做好，還有需要改進的地方，不能把責任推給遊客。導遊員的職責是和每一位遊客搞好關係，保證大家高高興興地旅遊，開開心心地過好每一天。」

  金鳳的話引起了大家的一陣掌聲，但對柳如松卻沒起多大作用，因為他即是一名遊客又與金鳳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無法言表的特殊關係，他是否開心和高興還要看金鳳對他能不能恢復之前那種親蜜無間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