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愛的回歸

  柳如松來到汽車站，看著眼前這仙境一般如詩如畫美妙絕倫的山山水水，他那時好時壞沉重鬱悶的心情逐漸雲開霧散。一時間，他忘卻了煩惱，全身心地陶醉在這秀美的山水之中。他想，這桂林可真是個風水寶地人間仙境啊！

  可能是愛屋及烏吧，驀然間，他對生於斯長於斯的桂林人也產生了崇敬仰慕之情，他注視著眼前那些來來往往的桂林人，似乎他們的舉手投足一頻一笑都帶著一種掩示不住的優越感和自豪感。他又想，如果能和桂林人結緣，親身體驗桂林人的情感，感受與桂林山水融為一體的興奮、喜悅和愜意該是多麼美妙的事情啊！

  想到這裡，金鳳的影子又浮現在腦海之中，他為失掉與金鳳的姻緣感到失望和婉惜。但是，他仍然有些不甘心！他真的有些不甘心！怎麼一個好端端的女孩會墜落到這種地步呢？和誰都能接吻嗎？來者不拒？即使老外也沒有開放到這種地步啊！全心全意為遊客服務也該有個度啊！那麼這是她的職業習慣？仰或是一種風俗？絕對不是！

  他真的很愛她，不願意失掉她，他甚至想原諒她，只要她答應以後不再隨意和別人接吻，就可以即往不咎，本來嘛，世上哪兒有十全十美的人啊！

  汽車都開走了好幾輛，他都沒上，他覺得他不能與自己所愛的人失之交臂，那樣會痛悔一生！

  對了！他忽然想起，昨天在岩洞裡，他吻的是她的手，到了晚上她卻讓他吻她的嘴。據他所知，親嘴和親手是不一樣的，只有真心相愛的人之間才會親嘴，與自己不愛的人親嘴會覺得不乾淨，一般都會排斥的，這是不是說明她有點兒愛他？如果她一點都不愛他，遞過一隻手來讓他吻一下，充充樣子就足夠了，但她卻主動地要和他親嘴，這種動作上的升級好像才算真正反映了事物的本質吧！他反覆琢磨，對！昨天晚上不是在人來人往的岩洞裡而是在無人知曉的包間內，她完全可以坦露真情，用親嘴的方式表示對他的愛。想到這裡，心裡好像一下子開了竅兒。他感到心情舒暢，精神振奮，似乎度過了漫漫長夜，看到了曙光，予見到了他與金鳳重歸於好的希望。

  他真後悔！昨天晚上不該出口傷人，更不該寫那封信，這是對金鳳的侮辱誹謗、惡意中傷，她一定很傷心很痛苦。

  有一種犯罪感壓上心頭，他恨死自己了！他曾給她留下善良和善解人意的印象，但這算什麼善良？是殘酷！這算什麼善解人意？是歪曲人意！通過這件事，他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弱點：心胸狹小，冷酷無情，得理不饒人。而金鳳在銀子岩事件中卻表現得心胸豁達，寬容忍讓，與人為善，相比之下，他感到羞愧，感到悔恨。到想這裡，他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個嘴巴。不行！他得回去，向她道歉，求得她的原諒，爭取她的寬容，他開始往回走。

  走著走著，他又產生了疑慮，他對金鳳傷得這樣深，即使她能表面上原諒他，但這麼幾天的時間，要想徹底消除給她留下的不良影響，繼而再重新征服她的心，也絕不容易！時間太短了，培養不出情真意切的感情來！他有些恢心和猶豫，於是放慢了腳步。

  可是，就這樣前功盡棄了嗎？如果金鳳真的有些愛他，而他卻有眼無珠，不辨真偽，這對自己是不負責任，對她也不公平啊！他左右為難，開始在路邊徘徊。

  正在這時，他路過一家電腦商行，那櫥窗的大玻璃上貼著一張廣告，上面寫著「互聯嬌子，網絡精英」八個大字。他忽然眼前一亮，心想，現在通訊工具這樣發達，本來相隔千山萬水，互不了解的人都可以通過網際網路或電視媒體結成百年之好，難道他與金鳳已經互相認識，而且有了一定的感情基礎，卻錯失良機，這不太可惜了嗎！況且，這要比那虛無飄渺的網上愛情實際得多呀！再說了，遇到挫折就逃避，見到困難就退卻，這也不是他的性格啊！他想，即使這次培養不出甚篤的情感，以後還可以通過現代化的通訊工具一步步地消除影響，慢慢地修復他們的關係，增進感情啊！天下沒有辦不成的事，只有辦不成事的人！想到這裡，他又堅定了返回的腳步。

  正走著，天忽然下起雨來，豆大的雨點噼噼啪啪打在身上，很快衣服便濕透了。正當他頂著雨大步流星往回趕的時候，他又騰地想起金鳳曾說過她有男朋友了，這件事又像大山一樣壓在他的心頭。既然人家已經有對象了，他柳如松還操的哪門子心呢？既然人家有了心上人，他頂著大雨往回趕，不是白遭罪嗎？他這樣做不是橫刀奪愛壞了人家的好事嗎？可又一想，她只要沒結婚，他就有機會，誰與誰結為夫妻，還得看緣分，他強迫自己不要停下腳步，管它是對是錯！管它前景如何！一定要再和她會一會，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也要盡百分之百的努力！於是，他義無反顧地向駐地走去。

  正在大雨狂泄不止的時候，一輛紅色計程車迎面駛來，在柳如松身邊戛然而止。車門打開後，金鳳首先急匆匆跳下來，並且立刻給柳如松撐起了雨傘，緊接著，張普也打傘下了車。

  金鳳說：「柳先生，別走啦！我來接你，快回去吧！」

  柳如松感到很突然，他萬沒想到金鳳會來接他，並且冒著這樣大的雨。他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快上車吧！」金鳳催促，那表情和神態沒有一點忌恨他的樣子，有的只是真誠。

  柳如松不知說什麼好：「金導遊，我，我……」

  張普也著急地催促：「唉，有什麼話非在雨里說，快上車！」說著，把柳如松拉上了車。

  他們上車後，汽車掉轉車頭，朝他們下榻的酒店駛去。

  金鳳坐在柳如松身邊，關切地問：「對了，聽說你的頭部昨天撞了一下，實在對不起！都怪我當時著急，就什麼都不顧了。當時好像聽見田加利在後面說了些什麼，也沒在意，還疼不疼啊？」

  「嗐，這都怪我！我真不該……」柳如松充滿愧疚地說，「昨天，我太不冷靜，罵了你，還那麼難聽，還有那封信，說對不起的應該是我！我真是頭腦發昏……」

  「說真的，聽到你那些過激的話，特別是今天早晨見到你那封信，氣得我直落淚，即委屈又氣憤。可反過來想一想，你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要我是你，也會那樣想的……」

  「不！你別這樣說……。都怪我！都怪我！太不冷靜……」此時，他對她的怨忿和懷疑全沒有了，她有男朋友的事也早已忘得一乾二淨，他只想把對她的愛以賠禮道歉的方式表達出來。

  「也怪我沒把事情說清楚，讓你產生了誤解……」

  「嘿嘿！你們倆互相檢討另找個地方行不行啊？」張普打趣地說，「這汽車裡不斷升溫，別人也受不了啊！」

  「怕熱你就下車呀，淋個落塘雞才涼快呢！」金鳳笑著回敬了他一句。

  柳如松的心情像卸下重擔，完全輕鬆了，他用企求的口吻說：「金導遊，把那封信還給我吧！行嗎？」

  金鳳想了想說：「不，還是放在我這裡吧！我發現那信裡面有一些積極的東西，是我以前沒想到的，有一定的借鑑作用。」

  張普稱讚著說：「金導遊能這樣看得開，把壞事變成了好事，實在難得！」

  瓢潑大雨不分點地向下傾泄，車窗外鋪天蓋地白茫茫一片，雨滴打在車頂上發出敲鼓一樣的巨響。

  在雨聲的掩蓋下，為了不讓張普聽見，柳如松湊近金鳳的耳朵，輕聲問：「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金鳳猶豫片刻，然後默默地點點頭。

  柳如松激動得像懷裡揣只兔子，心嘭嘭嘭地跳個不止，這是她第一次向他坦露情懷他怎麼能不高興呢！細枝末節的問題他不敢再繼續向下問了，他怕問多了讓她感到為難，她既然已經點了頭表了態，就一切OK了，還問那麼多幹什麼呢！

  金鳳柔情地瞥了他一眼，不無遺憾地說：「你們男人就是粗心，你不是想吻我嗎？在銀子岩里表現得那麼迫切！實際，昨天晚上在舞廳包間裡我主動向你表示好感，把嘴唇遞給你，可你……沒想到卻讓你產生了誤解。」她悵然若失。

  柳如松全明白了，他後悔當時曲解了她的意思，他把她的真情流露說成是輕浮，是放蕩，甚至侮辱她，誹謗她，讓她受到了莫大的委屈，他真該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雨點噼噼啪啪地拍打著車窗，敲得人心煩意亂。

  金鳳心情很複雜。她看著柳如松那興奮的表情，一想到自己目前的狀況，心裡就感到非常沉重。她不願意拖累他，心裡越是喜歡他，越不願意讓他為自己而受苦受累。原以為這種愛不會長久，旅遊一結束，大家各奔東西，這種關係會自動消失，現在看來，那種想法有些簡單。所以，埋藏在她心裡的想法不得不說了。儘管她不願意再刺激他傷害他，但為了不給他增加額外的負擔，她鼓了鼓勇氣，還是開口了。

  「柳先生，」她說：「今天當著張先生的面，有句話我想對你說，希望你不要生氣！」

  柳如松和張普都有些感到意外。

  「咱們的關係你還是放棄吧！我條件不好，會牽累你的。依你的情況，應該有很好的生活。去找個條件好的姑娘吧！你們會很幸福的，我永遠都會祝福你的。」

  柳如松聽完後，楞了半天，迷惑不解地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我氣呀？我保證不會再那樣對你了。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他幾乎是用哀求的語調說，「如果再那樣兒，你怎麼處置都行！」他急得眼眶都濕潤了。

  「不不，你理解錯了。」金鳳說：「我欠人家10萬元的外債，我擔心我們成為一家人後這沉重的債務會壓得你喘不過氣來，而且，我還有個腿腳不好的母親。」

  「我不怕！我不怕！我願意和你同甘共苦！別說是10萬元，再多我們也能解決！」他聲調裡帶著哭腔。

  「柳先生，我知道你心地善良，想幫助我。我真的不需要，謝謝你！我自己會處理。」

  「不對！我不是因為可憐你，而是因為你我之間的感情，有愛就該有奉獻！這是必然的，也是很正常的。」

  「那不行！我不能讓你替我受罪，那樣我心裡不好受。」金鳳很堅定。

  「受罪我也願意！」柳如松含著眼淚說：「你拒絕我，比我受罪還難受。」他的手在微微顫抖。

  「咱們的關係才剛剛開始，長痛不如短痛。」金鳳摯拗地堅持著，「柳先生，放棄吧！咱們以一般的導遊與遊客的關係相處，或以一般的『狗肉』關係相處，好嗎？」

  如果從開始就一直以這種關係相處，當然無所謂，但現在已經墜入愛河，中途煞車，誰受得了啊！柳如松哭喪著臉說：「這種旅遊還有什麼意思！不行，我還是回家吧！」說著，他就喊司機停車。

  金鳳見他又要走，急得眼淚朴簌簌地往下掉。

  一直未吱聲的張普見此情景，不得不開口了。他說：「金小姐，不是我說你，你這樣好了壞，壞了好，這不是折磨人嗎！誰也經不起這麼折騰啊！」

  「你……」金鳳感到很詫異，她淚眼模糊地瞪著他。

  「我有個主意，」張普胸有成竹地說：「你們倆要真的有情有義又有緣分，不妨在談婚論嫁的時候，做個財產公證，誰有多少財產，誰有多少債務，都寫清楚，該是誰的財產是誰的，該是誰的責任誰承擔，這不就解決了嗎？」

  「那我不同意。」柳如松說：「既然兩個人是那種關係，就應該同甘共苦，她的事就是我的事，她的責任就是我的責任，她為了還債，一個人受苦受累，我能袖手旁觀嗎，我能安心嗎？我還是人嗎？」

  「你怎麼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啊？」張普皺著眉頭說：「財產分清不意味著沒有互相幫助啊！你不還可以給她幫忙嗎！甚至你賺了錢全都替她還債也沒人管哪。」

  柳如松鬆了一口氣，說：「要那樣，我同意。」

  「你呀，辦法應該比我多，當事者迷旁觀者清，都讓金小姐給鬧的！」張普又問金鳳：「你什麼意見？」

  經過認真思考，金鳳覺得這個辦法不失為權宜之計，就像在心裡打開了一扇窗，忽然亮堂起來，自己怎麼沒想到呢？她臉上掠過一絲笑影，但為慎重起見，她只說：「讓我考慮考慮，我再想想。」

  張普的意見為他們解決了困擾著他們的大問題，這樣，以後金鳳就沒有必要向柳如松掩飾對他的愛意了。

  柳如松又想起金鳳昨晚說過她有男朋友的事，但這回卻沒提，沒提沒提吧，自有沒提的道理，況且，現在競爭如此激烈，重新選擇意中人是常有的事。

  這時，金鳳忽然猜測柳如松一定由於心情不好而沒吃早餐，於是她急忙示意司機停車。車停穩後，她打開傘，朝雨中衝去。

  正當柳如松感到納悶兒之時，張普以承贊的口氣對他說：「金小姐是個有心人，她雖然很愛你，但不願意連累你，這體現了她正直高尚的品德，也體現了她在經濟上渴望自強自立的思想，這才是一個女人應該走的路，和那些一心想傍大款的人比起來有天壤之別！」

  「可是……」

  「什麼也別說了，燒高香吧您吶！」

  沒多久，金鳳從路邊的飲食店裡買了一些食品，上車後分給柳如松和張普，

  「我想，你們倆一定還都沒吃早餐，回酒店去吃怕誤了時間，你們就將就一些吧！」她向他們介紹說：「這種食品叫馬蹄糕，是桂林的特色小吃，又香又甜，很好吃的，就作為你們的早餐吧。」

  張普問：「你也沒吃飯呢，為什麼不吃？」

  「我不餓。」

  柳如松分出一半遞給她：「這部分算我贖罪，希望你能接受！」

  金鳳推讓著不肯吃，她對他說：「我不吃，你快吃吧！不吃飯怎麼上路呢？讓自己的遊客餓著肚子去旅遊，這可是導遊員的失職，你不會誠心讓我下崗吧！」

  「可你不是也餓著肚子嗎？」柳如松還是不肯吃。「你快吃點吧！你可比遊客累多了，你本來身體就不好。」

  張普勸他說：「你就別客氣啦！這是金狗肉的一片心意呀。看不出來嗎？你不吃，她會心疼的。」然後又對金鳳說：「看看！他也在惦著你呢！」

  金鳳有些激動，她發自肺腑地對柳如松說：「我真的不餓。謝謝你！還是你快把這些都吃了吧！大小伙子，全吃了怕還不夠呢，吃飽了走起路來才有力氣，吃飽了才不想家呀！」

  「金小姐……你不吃我也不吃。」柳如鬆手捧馬蹄糕，激動得眼裡湧出熱淚。

  金鳳見他這種表情，眼眶也濕潤了，她只好接過那部分馬蹄糕，在柳如松那雙淚眼的期盼中吃了下去。

  看到這番情景，張普感慨地說：「真讓人感動！怎麼沒人這樣對我啊！」

  金鳳用紙巾擦了擦眼睛，質問張普：「你敢說！你吃的是什麼？」

  「馬蹄糕啊！」

  「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張普以羨慕的口氣說：「我這加的是糖，他那加的可是蜜呀！」

  金鳳一怔，然後，開玩笑地說：「不行你們倆換換，你也嘗嘗帶蜜的。」

  「那不行！君子不能奪人所愛嘛！」

  柳如松明白張普的意思，他笑著說：「換也沒用，換了以後，他的還是帶糖的，我的還是帶蜜的！」

  「這話說得太對了！」張普伸出大拇哥，誇讚地說：「說到點子上了，千真萬確！還是我們柳老弟聰明！」

  金鳳眯眯笑著，對張普說：「臨走時，買一些帶回去，讓你老婆學著給你做帶蜜的，好不好？」

  「她呀，天生的榆木腦袋，永遠也學不會。與其讓她做帶蜜的，還不如換老婆來得容易些！」

  一句話逗得大家都笑起來。

  金鳳一邊笑一邊問：「這話敢當你老婆的面說嗎？」

  張普故做驚恐狀：「嚇死我也不敢哪，怕是我換不了她她倒先把我給換掉，現在不都是講『雙向選擇』嗎。」

  張普的一句話以及那誠惶誠恐的表情逗得金鳳和柳如松笑不可支。

  就在柳如鬆開懷大笑的時候，金鳳卻止住笑，像想起什麼事情，心情變得沉重起來。她說：「柳先生，關於我的身世，還有一些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這時，車子已臨近酒店。

  「快到啦，等有時間再說吧！」張普說。

  柳如松一擺手：「行了！你什麼也不用說了，你就是個魔鬼我也認了。」

  金鳳無可奈何，但她還是說：「我雖然不是魔鬼，但要是魔鬼纏身呢？」

  「我不信邪，什麼也不怕！」

  「……」

  雨不知不覺停了，桂林山水像墨跡未乾的水墨丹青，群峰滴翠，草木蔥蘢。他們打開車窗，晨風帶著水氣撲面而來，甜絲絲的帶著些許涼意。

  最後，金鳳遞給柳如松幾頁寫滿文字的紙，說：「這是你要的關於環保方面的材料。」

  柳如松接過材料，感激不盡地說：「辛苦辛苦，太謝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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