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桃花源里的表白

  汽車繼續在平坦的鄉間公路上奔馳，一座座山峰穿著雨後青翠簇新的盛裝，像婷婷玉立的少女顯得格外清麗和嫵媚，一個個秀美的身影剛剛撞入遊客的視線，大家還沒來得欣賞便從眼前急馳而過，給人們留下了一連串的遺憾。

  車廂里，趙四方對著話筒問大家：「我國晉代有個文學家和思想家叫陶淵明，他寫過一篇世代流傳膾炙人口的文章叫什麼？」

  張普脫口而出：「《桃花源記》。」

  「對！」趙四方說：「但是有誰能把這篇文章的大致內容背下來嗎？」

  大家面面相覷，沒人敢擔此重任。

  「我來試試！」柳如松信心十足地說，然後便一五一十地背了起來：

  「初極狹，才通人；復行數十步，豁然開朗。土地平曠，屋舍儼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屬，阡陌交通，雞犬相聞……」

  沒想到他一口氣從頭背到尾，居然連奔兒都沒打。

  背完後，大家立刻鼓掌表示讚賞和祝賀，金鳳心中更是敬佩有加。

  田加利卻帶有譏諷的意味地小聲嘀咕：「柳先生真是好記性，天才！」

  趙四方說：「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就是這樣一個『世外桃源」，來到這裡就仿佛進入了陶淵明筆下那個與世隔絕的沒有戰亂和紛爭安樂祥和的人間仙境。

  趙四方的話立刻引起了大家的興趣，人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起來：

  「世上真有這種理想境界？」

  「他們那裡真的路不拾遺夜不閉戶嗎？」

  「我才不信呢！」

  「……」

  到達景點，下車後，放眼望去，只見這裡和其它地方差不多，也是個有山有水的地方，只是更顯清明、寧靜和安祥。遠處是層嵐起伏的群山，眼前有一條河，青亮亮的河水平緩地流淌著。兩岸草木繁盛，綠油油的農田一片連著一片。在不遠處的河水中，巍然聳立著一塊巨石，上面有四個紅色醒目的大字「世外桃源」。

  在趙四方的指引下，遊客們登上一條有二三十個座位的遊船，柳如松和金鳳緊挨著坐在最後一排。

  遊船在平靜的水面上緩緩行進。

  前頭河面上有一道橋，結構和外形都與風雨橋差不多。船上的導遊介紹說，這座橋叫「許願橋」，過橋時，遊客只要在心中默默許願，來日就會如願以嘗的。

  柳如松感到很有趣，心想自己許個什麼願呢？當然，他立刻想到坐在他身邊令他日思夜想的金鳳。於是，他緊閉雙眼，心中一遍遍默默地祁禱著他與金鳳的美事能夠夢想成真。

  大約過了幾分鐘的時間，待他睜開眼時，許願橋已被遠遠地拋在了後邊。

  金鳳見他如此虔誠的樣子，便問：「你許願了？」

  「當然啦！」柳如松喜茲茲地點點頭，「難得有這種好機會！」

  「許的什麼願？」

  柳如松矜持地一笑：「你猜！」

  「不知道。」金鳳微笑著開玩笑地說：「該不是又在罵我吧！」

  「哪能呢，祝福你還來不及呢！」

  「那就不知道了。」

  「關於咱們倆的。」柳如松詭秘而深情地瞥了她一眼。

  金鳳看他那表情一聽便全明白了，她羞怯地笑了笑說：「我承認我笨頭笨腦，我也不猜了。」

  「讓我告訴你吧……」

  柳如松剛要開口，金鳳見沒人注意便立即用手捂住了他的嘴。

  「別說！」她急忙悄悄制止，「還是保持一點神秘感好！」

  「那你許的什麼願？」柳如松反過來問金鳳。

  「我嘛，希望能早日還清那筆債。」她坦誠地說。

  柳如松一聽這話，立刻想起早晨在接他回酒店的計程車里她的談話。他理解她此時的心境以及所承受的壓力，於是安慰她說：「用不著整天為這事發愁，辦法會有的。」

  「什麼辦法？」

  「請相信我，」他以關愛的口氣試探著說：「讓我們攜起手來一起共度難關吧！好嗎？」

  金鳳搖頭。「謝謝你，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來解決。」

  柳如松驀然想起當時張普提出的建議。便說：「不是說好了嗎？做了財產公證，雙方還可以互相幫忙嗎？」

  「你還當真啦！」金鳳表情認真，「那不過是張普的一面之詞，我只說考慮考慮，並沒有表示同意呀！」

  柳如松一楞：「……」

  他感到吃驚和意外，仿佛又隱隱予感到一種不祥之照，「你的意思是──」他問。

  金鳳收斂了笑容。「你也太性急了，終身大事，哪能說定就定，你得給我一段時間，容我想想啊！」

  柳如松一聽，心裡又開始七上八下。眼看就要夢想成真的事，現在又變得撲朔迷離，吉凶難測，鬱悶和焦慮再次襲上心頭。

  金鳳瞥了他一眼，見他眉頭緊鎖，目光呆滯，一付悶悶不樂的樣子，便問：「怎麼啦？」

  柳如松嘆了口氣，說：「這事怎麼這麼難啊！」然後，又有些掃興地說：「這次旅遊真沒勁！早知這樣，還不如不來呢！」

  「又怎麼啦？」

  「盡碰上倒霉事，心都快碎了，我太累了。」

  「你呀，怎麼就不懂別人的心呢！」

  「我呀，是不懂！」他賭氣地說。

  「我問你，你想怎麼幫助我？」

  柳如松一怔，他看了金鳳一眼，沉思片刻。

  「我已經想好了，只看你肯不肯接受。」他胸有成竹地說：「我原想買筆記本電惱和摩托車的錢，一共有兩萬塊，另外還有一萬塊錢的積蓄，一共三萬塊錢都拿出來。」他如數家珍地說：「除此以外，以後，在生活上再節儉一些……」

  「打住打住！」金鳳制止他，「你一個當記者的，要搶新聞沒有一個比較快捷的交通工具怎麼行？你在新聞現場要把稿件及時發回報社，筆記本電惱也是必不可少的通訊工具，這些錢絕不能省。再說，你們當記者的整天東奔西跑，沒有個好身體能吃得消嗎？所以，生活上必須調理好，生活費用更不能省。」

  「沒事沒事，我年輕力壯，身體沒問題，摩托和電惱也是可有可無的東西。」

  「不嘛！這件事你得聽我的！」金鳳有些撒嬌似地說：「我希望你工作上更優秀，身體上更健康，不要因為我的事而使你受到絲毫的影響。」

  正在這時，船上的導遊提醒大家說，前面就是有名的「燕子洞」。

  她話剛說完沒多久，遊船便順著河水緩緩駛入一個岩洞。洞內布滿了鍾浮石，有許多燕子喳喳叫著飛進飛出。越往裡走，光線越暗，最後竟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金鳳和柳如松並肩坐著，無意間肌膚的接觸讓金鳳感到心慌和興奮。儘管她沒有接受柳如松的建議，但，他對她的關愛，讓她感到無比的溫暖和幸福。利用這個難得的機會，她情不自禁地握住了柳如松的手，並且，頭部輕輕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黑暗中，柳如松頓時覺得有一股熱流涌遍了全身，他激動得不知說什麼好。這是金鳳內心情感的真實流露，他知道他真正得到了一個姑娘的愛，他的心都快醉了。

  他並沒有像先前那樣魯莽，而是一動沒動，靜靜地感受著金鳳給予他的溫情與愛撫，他那疲憊和受傷的心靈瞬間得到了撫慰和滋潤，他似乎覺得一下子跌入了甜蜜的夢鄉。

  隨著時間的推移，柳如松的心快跳到嗓子眼兒了，他的情緒也逐漸高漲，為了迎合金鳳的愛，正當他準備用自己的全部激情擁抱她的時候，眼前出現了一抹光芒，金鳳隨即抽身坐好恢復了常態。隨著遊船的前行，光芒越來越亮，最後全亮了，遊船慢慢駛出洞口。

  柳如松覺得非常遺憾，沒想到燕子洞的遊程竟這樣短！如果摸黑走上一兩個小時或者時間更長一點，該有多好！他甚至希望永遠這樣走下去，永遠陶醉在這迷人的夢境裡。

  時間雖短，但意義非凡，因為這意味著金鳳已經接受和應允了柳如松渴望對她施與的親妮行為。柳如松就像喝了蜜汁一樣從心裡往外感到甜蜜。

  遊船繼續沿著彎彎曲曲的河道向前航行，眼前突然出現一個小島，島上是一片桃樹林。一棵棵桃樹上開滿了枝枝串串的桃花，遠遠望去像一片片粉紅色的雲朵，空氣中似乎還瀰漫著一股淡淡的清香。此情此景，讓人頓覺賞心悅目，心曠神怡。

  柳如松立刻想到「桃花源」三個字。興奮之餘，他心中產生了疑惑：不對呀！桃花應該在初春開放，現在是八月份，怎麼也開呢？莫非是假的？不像啊，桃花樹下分明還有農民在勞作，而且，仔細凝望，還有蝴蝶蜜蜂在花間飛舞。或者，是為了讓這裡的桃花常開不敗，採用了現代種植枝術精心培育的特殊品種或反季花木也未可知。為此他興奮不已，難道自己真的是在做夢嗎？他掐了掐自已的臉，有疼的感覺，這證明一切都是真的，那怎麼會這麼巧呢？居然滿目桃花！他覺得，看見了桃花，似乎是個吉兆，這好像予示著一個讓他魂牽夢繞的桃花運將要落到他的頭上。

  柳如松沉浸在幸福的憧憬里，半天才回過神來，為了留住這好景致，他急忙舉起相機咔嚓咔嚓拍了許多桃花盛開的瑰麗奇景。

  其實，他與其說是在拍照，莫如說是在記錄著當時的這份好心情和好兆頭。

  柳如松看了一眼金鳳，在桃花的映襯下，她顯得更加魅力四射，她那青春靚麗的面容使桃花顯得暗然失色。她那含情脈脈朦朧黑亮的大眼睛在粉白色雙頰的襯托下似乎比桃花更加嫵媚動人，更讓他如醉如痴。在他的心目中，她是這個世界上最美麗的姑娘，而他居然能得到她的芳心，這讓他感到無比的激動，興奮和愉悅。

  柳如松抬頭仰望蘭天，碧空如洗，蔚藍而又明淨，鳥在空中飛翔。他又看一眼船下的河水，純淨而又清澈，魚在水中漫遊。此時，遊船關了馬達，側耳細聽，萬籟俱寂，仿佛整個宇宙都靜得出奇，這真是一個清明而寧靜的世界！

  柳如松感嘆地說：「這個地方太美了！太純淨了！一點污染也沒有！這是陶淵明筆下所沒有的。」

  「怕是陶淵明時代還沒有那麼嚴重的污染吧！」金鳳說，「當然，這個地方除外！」

  柳如鬆浮想聯翩：「我要變成一隻鳥有多好，在這明靜的天空中自由自在地飛翔。或是變成一條魚，在這純淨的河水中無憂無慮地漫遊，多美呀！」

  「沒想到柳先生有這樣浪漫的情懷。」金鳳說。

  而金鳳可不像柳如松那樣輕鬆，她一想到自己的身世和處境，心情就變得格外沉重和複雜，她嘆了口氣，感慨地說：「唉！人類社會又何嘗沒有污染呢，只怕比自然環境的污染還要厲害。一些人為個人的私慾不顧一切，還有的對這種現象麻木不仁，見怪不怪，這不都是社會污染造成的嗎！而且，清除社會污染要比清除環境污染困難多了。」

  柳如松不以為然地說：「那當然！社會環境的污染主要來自於人的思想意識，道德品質，知識水平什麼的，要解決這些問題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但是，社會總是在發展的，隨著社會的進步，特別是國民教育的深入，人們的思想道德意識和知識水平的提高，相信會逐漸好起來的。我很敬佩你父親的見解和眼光，提倡人們多讀書多學習，人們的素質提高了，一切事都好辦了。」最後他又補充說：「你不是也為家鄉的孩子捐了許多書嗎？」

  「可遠水解不了近渴呀！」她臉上掠過一絲陰雲。

  柳如松似乎意識到金鳳的心思，於是鼓勵她說：「人生在世，要想讓自已活得舒服精彩有價值，不能光考慮這些問題呀！應該挺直腰杆，樂觀豁達，該愛愛，該恨恨，活出個真實的自我來，這才能顯示出人性的力量和人格的魅力。要不，經常受那些煩心事的困擾，享受不到人生的樂趣，不是白活一生！」

  「那也得看自身的條件啊！煩心事是自然存在的。」

  「條件是人創造的！你不是很自信嗎？怎麼現在又……」

  「如果我孤身一人，我會覺得很輕鬆，很自信，再苦再累也不怕。可是我的命運一旦和另一個人的命運相聯繫，相融合，我又有些悲觀，我不但怕他自己受不了，還怕他忍受不了我所受的苦和累。」

  「患難之中才能見真情，實踐會說明一切。」

  金鳳默默地注視著眼前慢慢向後退去的景物，陷入沉思。

  柳如松明白她話中的含義和現在的心情，又說：「不過，你也不能只看到社會污染給你造成的消極影響，還應看到社會給你帶來的諸多好處和利益，沒有這個社會你能有今天嗎？」

  金鳳心悅誠服地說：「是！沒有這個社會，怕現在還是窮山溝里的苦孩子！」

  「所以嘛！不能讓這種消極現象把自己壓垮，除了個人的努力，還應該充分利用各種社會資源，改善自己的條件和待遇，這是你的公民權力。比如你正遭受不公正的待遇，你可以通過各種媒體申張正義，可以通過行政手段或民間組織解決問題，甚至可以通過法律程序維護自己的權益。我相信你會逐漸走出困境。」

  「你說得太簡單了。」

  「不，是你想得太複雜了。我是一名記者，幾乎天天接觸這種事情，如果有可能的話，我願意助你一臂之力。」

  聽他這樣說，金鳳似乎感到輕鬆了一些，她長出一口氣，說：「但願如此吧！不過，除了我自己，誰也幫不了我。」

  隨著遊船繼讀前行，人們又觀賞了一些少數民族原始部落的狩獵活動和歌舞表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