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被退回的捐款

  早飯後，金鳳找到了張普，問他捐錢的事是怎麼回事，退了沒有。

  張普說：「退了退了。你可真是的，這是大家的一點心意嘛！」

  金鳳口氣很堅定：「不行！這個錢我絕對不能要。」

  「這都是大家自願的，絕沒有半點強求！」張普說，「你對遊客們這樣好，人心換人心，遊客們也都體諒你現在的疾苦。人們覺得你為了爭取經濟自立，擺脫不幸的婚姻，已經付出了太大的代價，身體已經透支，在這種情況下，讓你一個人為楊小威出醫療費，這太不公平。眾人拾柴火焰高，我們每個人湊一點兒就可以解決你的大問題。實際，這些錢叫什麼名稱都無所謂，算對楊小威的捐助也行，算對你的捐助也行，叫小費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一回事，就是大家都想幫幫你，並且，用這種方式對你的服務你的辛苦表示感謝。」金鳳態度堅決地說：「大家的心意我表示感謝，但是我實在不能收！」

  緊接著，她話鋒一轉，「大家都是自願的也總該有個挑頭的人吧？」

  張普猶豫了一下，說：「是柳，柳如松第一個主動把錢交給我的，我覺得這個做法不錯，就徵求了一下其他遊客的意見，沒想到大家都舉雙手贊成，就這麼著，錢就交上來了。那些錢拿在我手裡，本該由我交給你，後來又一想，這裡邊浸透著柳先生對你的一片真情，讓他把錢親手交給你豈不更能加深你們的感情！沒想到你卻……」

  「我說呢，無風不起浪，原來真是他挑的頭。」金鳳嚴肅地說，「說得好聽點，他想幫我，說得難聽點，這實際等於挖個火坑讓我往裡跳。」

  「不不，可不能這麼說！愛你都嫌不夠，怎麼能說害你呢！」張普急忙解釋，「柳如松這幾天為了你是吃不好睡不安，人都瘦一圈兒了，他是真的喜歡你，真的為你好，他是為了減輕你的壓力和負擔，你可千萬不要誤解了他的一片好心，辜負他的一片真情啊！」「你覺得我們的關係還能繼續嗎？」

  「你可千萬別這樣！這件事如果沒辦好，我先替他向你賠禮道歉，千萬別因為這點小事影響你們的感情！」張普焦急地說，「可話再說回來，他這也是好意呀，沒有功勞還有苦勞呢，如果只因為這件事就和他斷絕關係，這有點說不過去吧！」

  「唉！」金鳳嘆了口氣，心想：「這算什麼呀！雖然方式方法欠妥，但他也是為我好，我雖然說了些氣話，也不致於因為這件事就影響我們的關係，要那樣我也太不通情理了。」

  「那是因為什麼？」張普不解地問：「據我所知，對於他和莉莉的關係他己向你解釋清楚，難道你還是不能諒解他？」

  「他說的道理我都清楚，他的感情我也明白，可是我們好了，那莉莉怎麼辦？她一直在深深地愛著他，而且，從那麼遠的國家跑來和他訂婚，可見她是多麼痴情。她遭到拒絕，我覺得她太不幸太可憐了。」

  「那是她一廂情願的事嘛！」

  「可這件事畢竟和我有關，是我的出現加速了他們的分離。」金鳳顯得格外惆悵、「她一定很痛苦。我不願意奪人所愛，把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我自已也不會有真正的幸福。」

  「你太善良了！不過，這說明你愛得還是不夠深，你承認不承認？」張普想用激將法迫使她道出真情。「如果愛得深，你就不會把這份愛讓給別人。」

  「我，我不承認！」金鳳沒有任何心理防備，她不加思索地脫口而出，「有的人把愛露在外表，可有的人卻深埋在心裡。」

  「你是屬於哪一種啊？」

  「當然是後者！」

  「既然他愛你，你也愛他，我覺得你就應該打消顧慮勇敢地接納他。善良是好的，可用得不對地方也會造成壞的結果。在這方面，我覺得海英的做法值得借鑑，該讓的讓，不該讓的就不能讓。愛情是不能讓的，必須據理力爭，這是一埸竟爭和比賽。如果她的竟爭力比你強，不用你讓，柳如松自然去找她。但是現在情況完全相反，莉莉雖然表面上有優勢，但是真正能夠征服人心的還得看綜合素質。在這場竟爭和比賽當中，你只看到了她的優勢忽略了自已的優勢。」

  金鳳在用心思考著他話中的含義，覺得他的話有一定道理。她又想起那天晚上她躺在病床上柳如松對莉莉的評價。她覺得，確實，莉莉的外在條件有優勢，可她在品行方面很成問題，難怪他不喜歡她。在這種情況下把柳如松讓給她，顯得過於天真和幼稚，把神聖的愛情庸俗化了。而且，他選擇自己，說明自己的綜合條件並不比她差，理應大膽接受，這是物競天擇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事情本來就該這樣發展。

  「讓」儘管動機是好的，但同樣是不自信和不成熟的表現。

  她覺得張普的話在一定程度上解除了她對莉莉的思想負擔，讓她能夠表現出真實的本性來，因此也讓她變得勇敢和成熟了。

  但是金鳳的顧慮並沒有徹底消除，柳如松他母親的態度仍就像一道難以逾越的圍牆把她擋在外面。

  離開張普，金鳳見柳如松正垂頭喪氣地在院子裡溜達，便迎了過去。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呀？」金鳳問。

  「那還用說嗎，我好心好意，可你卻……」

  「那錢我不能收，希望你能諒解我。」

  「我不是因為錢的事，而是因為你說的那句話，太傷人心了。」

  「什麼話？」

  「你說別以為這樣就能修復我們的關係，我想錯了。」

  金鳳想起來了，她確實說過這句話。

  她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請你原諒我，我那是一時的氣話。不過，我即使不說那話，咱們的關係就能順心如意嗎？」她顯得很為難。

  「怎麼不能？」

  金鳳猶豫了半天，說：「你母親願意接受我嗎？」

  「我說你累不累呀！考慮我的前程，考慮莉莉的痛苦，考慮我母親的意見，你這哪兒是談戀愛呀，是在和你的良心作戰啊！」

  「母命不可違，能不考慮嗎？」

  「我母親要是反對，我們可以與她分開，為了你我離家出走都可以！」

  「不行不行！」金鳳急忙制止，「上了年紀的人最怕受刺激，我可不願擔那種不敬不孝的罪名，我也不願意你戴上個『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帽子。」

  「我母親不是那種頑固不化的人，我會說服她的。再說，即使思想僵化一點固執一點，隨著時間的延長她也會逐漸適應的會慢慢接受的，許多父母不都是這樣嗎！」

  「這麼說生氣吵架是免不了的！」

  柳如松楞了一下：「這只是在磨合階段。夫妻要磨合，婆媳也要磨合呀！」他又說，「我覺得你是個完美主義者，什麼事都不是絕對的，磕磕碰碰總是難免的，要不怎麼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呢！你嫁到別人家就敢保證一輩子不紅臉？」

  金鳳沉思良久。

  柳如松又說：「你剛才說『母命不可違』，那你和黃家梁的關係不就是你母親的意思嗎，你怎麼總想違呢？人跟人的思想就是不一樣，只有磨合，或者說交鋒，才能達到統一，才能融合。」

  「你讓我一進你家門就做個衝鋒陷陣披荊斬棘的勇士？我可做不到！」

  「哪能讓你打頭陣呢！我做前鋒，你做後衛。」

  「你要打仗啊！」

  說完，二人哈哈大笑。

  「金鳳，咱們和好吧，行嗎？」柳如松苦著臉再一次哀求著，「為了你，我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心都快碎了。」

  金鳳低垂著頭沒說話。

  柳如松說：「你拒絕我的那些理由，我的觀點也都亮明了，我想你應該可以理解吧！」

  「我怎麼會不理解呢！」金鳳說，「實際，我也不是鐵板一塊，我也有七情六慾，可是……」

  「不要再『可是』了好不好，還是多想想我們自己吧！」柳如松推心置腹地說，「我希望你揭開那層面紗，表現出真實的自己來。」

  金鳳溫存地瞥了柳如松一眼，實際，在她心裡早已接受了他，只是事情發展得磕磕絆絆如此不順讓她難以分身。

  是啊！也是該替自己想想了，替自己著想不也就是替柳如松著想嗎！為什麼總認為他更適合莉莉而不適合自己呢？難道這不說明在自己頭腦中也存在著世俗觀念嗎？為什麼總是覺得他出國才更有前途在國內就不行呢，難道這不說明在自己頭腦中還殘存著是崇洋媚外的思想意識嗎？他母親的意見雖然重要，但那也只能做參考，因為掌握自己命運的只有他們自己。她想通了，她應該理直氣壯地接受他，與他結合，同他共享愛的甜蜜，這可以說是他們共同的夙願。

  正當金鳳迎著早晨的陽光穿過花叢的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起來，是何茹給她打來的電話。

  「金小姐，我們的約定你沒忘吧！」何茹用嚴肅的口氣說，「你和如松的關係現在怎麼樣？你答應過我要離開他，做人可一定要守信用，說到做到，不能出爾反爾，你做出的承諾可一定要兌現！你是個聰明人，我想不用我提醒吧！」

  何茹的話像一股刺骨的寒風颳得金鳳一陣戰慄，讓她不知該如何招架。

  她現在才明白何茹臨走時向她索要名片的真實目的。

  她半天沒說話。她本想和柳如松重歸於好，讓何茹這樣一說，她又陷入深深的矛盾和困苦之中。是啊，做人就得講信用，自己答應她的話怎能說了不算！言而無信，這不是她做人的原則。可是……

  面對何茹那強硬的態度，這種精神上的負擔讓她沒有勇氣表達自己的真實情感。

  何茹聽她不說話，又說：「說到做到，言而有信，才能得到別人的尊重，才有尊嚴。如果說了不算，他就是地位再高，再有錢，也會讓人瞧不起，人有臉樹有皮，人不就是活個臉面嗎！」

  聽著何茹這樣尖苛的語言，金鳳非常氣憤，她想：如果和柳如松結合，難道這就是我未來的婆婆嗎？思想僵化保守，說話尖酸刻薄，而且不考慮別人的意見，不體諒他人的感受，與這種人怎麼和睦相處！她在她眼皮底下除了受氣能有什麼地位！想到這些，她毅然絕然地說：「放心吧！我會兌現承諾的。」說完，便毅然決然地關掉了手機。

  接到何茹的電話，金鳳的心情又跌入谷底，但是一想到柳如松，她又重新陷入難以決擇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