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樂不思穗

  歐伯心裡感受到一種從未感受過的悲哀，那是一種遭遇到幾乎致他於死地的無情打擊而產生的絕望。

  「你有什麼錦囊妙計對付他們？」他心情沉重地向潘麗文求救著，他感到潘麗文對麥當勞肯德基的研究如此深入，必有良策拯救歐伯雲吞麵。

  「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潘麗文胸有成竹地說：「面對目前激烈的市場競爭形勢，我們必須及時轉變經營觀念，把專營雲吞麵的經營方式，轉變為以雲吞麵為主導、發展系列麵食的經營方式，成立新食品開發部，開發新食品，與麥當勞、肯德基爭奪客源。」

  歐伯兩隻老眼凝了凝神後，神情有些詫異地瞧著潘麗文問：「你的意見是，我們除了經營雲吞麵外，還經營牛腩面、牛雜麵、豬雜麵、炸醬麵之類的？」

  「對，食客喜歡吃什麼，我們就開發什麼，經營什麼，把食客爭奪回來。」

  廣州人嘴饞，不僅喜歡吃歐伯雲吞麵，而且喜歡吃牛腩面、豬雜麵、豬手面之類的，潘麗文感到，如果公司只是獨沽一味地經營歐伯雲吞麵，那就等於把其它的市場拱手讓給競爭對手，自己斷了自己的生意。

  「這樣豈不是自砸招牌？」歐伯一臉茫然。

  歐伯雲吞麵是傳統名牌食品，廣州人很有口碑。這些年，歐伯正因為有了它，才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站穩陣腳，生存下來。現在要增加其它麵食的經營，那是會削弱歐伯雲吞麵的市場地位，豈不是等於自己砸自己的招牌？

  「我認為這樣做不是自砸招牌，恰恰相反，我們正是利用歐伯雲吞麵這塊金字招牌，拓展我們公司的經營範圍，提高我們公司食品的市場占有率，把麥當勞肯德基奪去的市場奪回來。」潘麗文深思熟慮地解釋著。

  歐伯一時難以理解。

  潘麗文頗有心得地繼續說：「董事長，你也是看到的，麥當勞和肯德基都是美國的飲食界巨頭，它們為了爭奪客源，不僅經營美國的漢堡包、炸雞翼、炸薯條、可樂等食品，還根據中國人的飲食習慣和愛好，經營中國的米飯、油條、燒餅、粥、豆漿等。我想，他們尚且能針對中國人的飲食習慣放開經營，和我們爭奪市場，我們為什麼那麼傻自己捆綁自己的手腳，不利用歐伯雲吞麵這塊金字招牌去拓展公司的經營範圍，做大我們的生意？」

  歐伯品味在潘麗文的話，感到她說的話有道理呀，麥當勞和肯德基是世界上赫赫有名的國際集團公司，它們進入中國市場後，尚且入鄉隨俗，經營中國的食品，爭取更多的食客，如果他還自以為是地堅持專營雲吞麵，搞「一枝獨秀」，孤芳獨賞，他的食客就會被麥當勞和肯德基爭奪過去，他這個老師傅也勢必被他們「亂棍打死」，歐伯雲吞麵劫數難逃。

  為了歐伯雲吞麵的生存，歐伯只有走這步棋了，如同華山自古一條路——別無選擇，

  潘麗文正欲說下去，歐家傑響起了陣陣鼻鼾聲。

  她的目光落在歐家傑身上，只見他倚在椅子靠背上仰首睡著，那個半張著的嘴巴隨著呼吸像拉風箱似的有規律地發出陣陣鼻鼾聲，恍如一頭熟睡的大肥豬似的。

  他脖子上那串閃爍著光澤的金珠項鍊，也疲憊地癱瘓在他的胸上。

  潘麗文生氣了，起身上前用手搖著歐家傑的肩膀，憤慨地吆喝著：「喂，喂，歐家傑，你有沒有搞錯呀，這樣重要的會議，你居然還睡覺！」

  她沒有像平時那樣親昵地稱呼丈夫為阿傑，而是直呼其名，以表示對丈夫大為不滿。

  歐家傑睜開迷濛的眼睛茫然地瞧著妻子，那神情好像在問：有什麼急事呀，半夜三更把我吵醒。

  歐伯睃了一眼兒子，大為不滿地叱吒著：「我告訴你，公司不是客棧，你要睡覺就回肇慶睡！不要回來！」

  他的言下之意是，你再這樣胡混下去，就繼續去肇慶安營紮寨吧，不要在公司當總經理了。

  此時此刻的歐伯，心裡很難受。想當初，兒子籌建雲吞麵食品加工廠時，幾乎每天晚上都干到九更天才睡覺，現在竟然開這樣重要的會議也睡覺，這表明兒子的心已不在公司了。

  這可是他的接班人呀！

  潘麗文坐回椅子上，傷心地搖了搖頭，拿起茶杯喝了口茶後，言歸正傳，向歐伯建議說：「為了落實新食品的開發，我建議公司成立新食品開發部。」

  歐伯認為這是個好提議，成立新食品開發部，才能落實新食品開發工作，加快新食品的開發。

  他感到，這個兒媳婦，不僅勤快，而且胸有良謀，真是個不可多得的總經理人才。

  「你看誰可以當新食品開發部的經理？」歐伯徵求著兒媳婦的意見。

  「我認為『鬼馬德』可勝任當經理。」潘麗文推薦說。「『鬼馬德』當了兩年多的北京路分店經理，熟悉市場，知道食客的需求，他本身是懂烹調的，加上腦瓜靈活，點子多，一定能當好這個經理，及時開發新食品。」

  歐伯沒想到潘麗文和他想到一起去了。他也是相中了「鬼馬德」這個鬼馬（廣州話，機靈古怪的意思）人才，贊同說：「新食品開發是要兵貴神速，出奇制勝，不僅要熟識市場，而且要眼尖鼻靈，敏感地捕捉市場的需求，還要腦靈手巧，及時作出決策進行試製，這樣才能迅速推出新食品。我也認為新食品開發部經理非『鬼馬德』莫屬。」

  他感到潘麗文和他真合拍，很多工作都是不謀而合的，如果讓她當公司的總經理，兩人就可齊心合力工作，工作效率就會大大提高。不像現在，因和兒子不合拍，令他在工作上常常像跛了一隻腳似的跳「獨腳舞」。

  由於公司的營業額下降，歐伯這段時間的心情有些沉重，今天上午的會議，猶如搬去了壓在他心頭上的石頭，心境輕鬆起來。

  他感到肚子餓了，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快12時半了，正想結束會議吃午飯。

  潘麗文又對他說：「董事長，我有個建議。」

  「那你就說說。」歐伯頗感興趣地說著，他估計潘麗文又會提出什麼「好橋」。

  果然，潘麗文提出了一個歐伯做夢也想不到的妙計，她說：「董事長，我建議在網際網路上建立我們公司的網頁。」

  歐伯感到這是件新鮮事了。因為他雖然是個「老行尊」，是雲吞麵行業的泰斗，但網際網路卻是門外漢，就拿電腦來說，連小學生也會使用，他卻不會，是個電腦盲，因此從來未上過網，更沒想到利用網際網路拓展公司的經營。

  潘麗文饒有興致地說開了：「廣州是個開放城市，外來人口有幾百萬，可以說占了廣州常住人口的半壁江山，就拿來往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的人來說，外來人更多，大多數都是說普通話的，他們對我們來說，是一個很大的市場，但這些外來人不知道這條步行街有家馳名省港澳的歐伯雲吞麵店，因此很少來惠顧，即使路過我們麵店的門口也不會進去。為了向他們推介歐伯雲吞麵，我們要根據他們喜歡上網的習慣，在網際網路上建立我們公司的網頁，詳細介紹歐伯雲吞麵的歷史、製作和品質，介紹我們公司的狀況，以及廣州26家分店的地理位置、交通線路以及業務電話，開展訂位和送餐業務，儘快打開外來人這個潛在的大市場。」

  歐伯一聽就興奮起來。哈，這個潘麗文，好像是知道他在為這個問題傷腦筋似的。他早已察覺到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的人流雖然天天都熙熙攘攘，但進旗艦店惠顧的不多，來惠顧的基本上是講廣州話的，講普通話的外地人很少，感到十分可惜，但又無可奈何，因為他是不可能把那些說普通話的外地人拉進店裡吃麵。他知道箇中原因，是外地人不曉得西關上下九路商業步行街有家馳名省港澳的歐伯雲吞麵店，而潘麗文提出的建議，就可讓外地人通過網際網路認識歐伯雲吞麵，將他們吸引到歐伯雲吞麵店來。

  這個潘麗文真的是足智多謀，以後有機會，歐伯一定讓她當總經理。

  他完全支持潘麗文的建議。

  會議結束時，已將近中午1時了。

  店裡的服務員已把飯菜放在三樓會議室的一張台上，一家人和幾個中層幹部坐著一起吃著午飯。

  菜很簡單，姜蔥蒸鯇魚腩、豆角炒肉片、椒絲腐乳炒通菜、鹹蛋絲瓜湯，家常便飯。

  歐伯和潘麗文都喜歡吃蔬菜，因此，他們吃飯的菜都是以蔬菜為主。

  才吃了一半，歐家傑的手機響了。

  歐家傑放下筷子，拿起皮包拉開鏈子，取出手機，看了看手機顯示的來電電話號碼後，馬上起身離開飯桌，走進公司領導辦公室關門聽電話。

  潘麗文瞟了一眼公司領導辦公室，感到丈夫有些鬼祟了，心裡冷冷地嘀咕說，又不是小三打來的電話，何必要偷偷摸摸的，不能讓別人聽見。

  俄頃，歐家傑走出來，坐回飯台前，對潘麗文說：「肇慶麵店的吳老細約我下午3點談合作的事，我得馬上趕回肇慶去。」

  說罷，他拿起飯碗和筷子，三扒兩撥吃完碗中的飯後，起身匆匆離去了。

  原來，肇慶雲吞麵店的吳老闆又約他和陳美霞今晚打麻將。

  歐伯看著兒子急急腳地走了，神情顯得十分凝重。他是個過來人，從兒子這段時間的不正常舉動，看出個中的端倪來了。

  潘麗文怔住了。歐家傑怎麼一回來就走了？夫妻10天不見，怎麼像陌路生人似的，連話也不多說一句，要知道，以往潘麗文出差兩三天，回來後歐家傑就迫不及待地要和她親熱，今天竟然像塊木頭似的冷漠，看來他已樂不思穗，更不思她這個妻子了。

  她估計歐家傑在肇慶準是有了女人。

  一想到這個問題，潘麗文馬上想到，如果歐家傑真的在肇慶有了女人，他就一定會在肇慶買了房子，在肇慶買房子雖然比廣州便宜，但買一套兩房一廳的房子也需要7、80萬元，他本人是沒可能有7、80萬元買房子的，他要買，只能用家裡的錢買。

  潘麗文馬上敏感地想到了家裡的存款。

  她放心不下，午飯後，抽空回家檢查了家裡的存摺，果然發現定期存款存摺里的一筆定期80萬元存款被取走了。唔使（不用）問阿貴，那準是被歐家傑取走買房子去了，因為只有歐家傑才有鑰匙開戶門和放存摺的抽屜，而存摺只是少了一筆80萬元的定期存款，其它存款沒有動，顯然不是小偷所為。

  看來事態嚴重了，她得儘快弄清楚是不是真有這回事，不然的話，被蒙在鼓裡就被動了。

  怎樣才能證實歐家傑動用了家裡的80萬元在肇慶買房子？

  直接問他？那是沒有用的，偷雞摸狗的人沒有真憑實據是不會承認的，何況是80萬元巨款？

  看來辦法只有一個，那就是查出他在肇慶買的房子，要他說清楚買房錢的來源。

  怎樣才能查出歐家傑在肇慶買的房子？

  潘麗文感到有難度了，因為她在房地產方面毫無路數，尤其是在肇慶。

  忽地，她想起讀廣州師範學院時，有一位同宿舍住的親如姐妹的女同學丹丹，是肇慶市人，她哥哥在肇慶做了20多年房地產，關係廣，門路多，在肇慶房地產業是「路路通」，他應該能夠查出歐家傑在肇慶買的房子。

  潘麗文讀廣州師範學院的時候，很喜歡去肇慶找丹丹一起游七星岩公園，認識丹丹的哥哥，但她沒有直接給電話他，而是打電話給丹丹，告訴丈夫歐家傑的情況，為了應對婚變，請丹丹的哥哥幫忙了解歐家傑在肇慶買房子的情況。她相信，由丹丹出面請哥哥幫忙，事情的成功率會更高。

  丹丹一聽就義憤填膺，罵歐家傑不是人，是畜生，慷慨仗義地對潘麗文說，她一定會請哥哥查出歐家傑在肇慶買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