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西關情結

  西關花園坐落在逢源路，六棟歐陸式建築風格的高樓如鶴立雞群般地聳立在周邊的一大片破舊平房和低層舊樓中，顯得很華麗，很高貴。

  小區的中間有一個精緻的嶺南園林風格花園，小橋流水，石山噴泉，婆娑的綠樹掩映著一座橘紅色的八角亭，十分優雅。

  花園裡有一條東西走向的錦鯉澗，一群群色彩艷麗的錦鯉在水中閒遊，宛如一簇簇艷麗的鮮花，煞是優美。

  「金魚」與「金玉」諧音，在庭院的池塘里養一群金魚，寓意「金玉滿堂」。

  「鯉」和「利」諧音，鯉魚象徵生意贏利。

  錦鯉是鯉，又有金魚的一身錦鱗，錦鯉澗寓意了金玉滿堂，年年大利。

  西關花園的業主很多是生意人，追求的是利潤，個個都希冀掙得盆滿缽滿，發得不清不楚，地產開發商正是迎合了他們的心態建造了這條錦鯉澗，真的是用心良苦呀。

  老闆們對錦鯉澗獨有情鍾，一有空便來到錦鯉澗倚欄賞魚。有的老闆不惜花費一百幾十元買包高檔的錦鯉飼料，站在錦鯉澗旁，一大把一大把地把飼料撒到水中，口中念念有詞：「年年大利」「金玉滿堂」「富貴逼人」。

  數百條錦鯉急急游來，擁擠在一起嘟著圓嘴爭食，有的被拱出水面，水面仿佛湧起一片玫紅的朝霞。

  花園的六棟高樓以花卉命名，分別是牡丹閣、玫瑰閣、荷花閣、玉蘭閣、茶花閣和金桂閣，牡丹閣在花園的南面。

  一年多前，歐伯居住的珠璣巷被開發商徵用建高樓，他那間祖屋自然難以倖免，三、四年後才能回遷，而臨遷的房子在白雲區，無雷公那麼遠，他天天都要開門做生意，家得在公司附近才行，是無法住臨遷房的，也沒可能等三四年住回遷房，便拿補償款買房子居住，不夠錢就動用自己的積蓄。歐家傑提出買濱江東路珠江河畔的豪宅，說那是廣州有錢人家居住的高尚住宅區，是貴族居住地，身份的象徵。然而，老西關對世代居住的西關地（廣州話，西關地區）是很有情結的，他們大都不願搬離西關，加上歐伯從沒認為自己是有錢人家，因此沒理會兒子，選擇了離公司不遠的西關花園。

  西關，是一個充滿人情味的地方，素昧平生的人們，有緣同住在一間古老大屋，或者是一條花崗岩長條石板路面的小巷，就變得像一家人似的，和睦相處，守望相助。一家有好吃的，就會分一些給左鄰右舍品嘗，分甘同味。誰家有困難，街坊們都會像親人似的伸手相助，形同至親。早幾年，歐嬸患闌尾炎住院動手術，那只是小手術，但街坊們就如他們的至親住院那樣，像「走馬燈」似的不停地到醫院探望歐嬸，令歐伯歐嬸十分感動。歐伯歐嬸待街坊也像親人似的，誰家有三災六禍需要幫助，都善心如佛，熱心解囊相助。別的不說，就說住在巷尾的在街市賣魚的「魚鱗」（大名余家麟），兩年前，因家裡的電線老化短路而發生火災，雖然沒造成人員傷亡，但房子卻燒通了頂，喪失了居所。為了幫助「魚鱗」重建房子，街坊們都紛紛捐錢給「魚鱗」，歐伯歐嬸也慷慨解囊給了他3萬元。在街坊的資助下，「魚鱗」沒多久就重建了房子，解決了棲身的地方。

  親如一家的西關地，誰捨得離開呀。

  歐伯在牡丹閣16樓買了兩套相鄰的房子，一套東南向，另一套向南。

  東南向那套房子的陽台向東，臥室的窗向南，歐伯夫婦居住。

  歐伯是生意人，講究風水，陽台向東才會紫氣東來，才會家道興旺發達，事業蒸蒸日上。

  歐家傑夫婦住向南的那套。

  歐伯考慮到公司6年來的迅速發展，兒子和兒媳婦出了不少力，尤其是兒媳婦，在買房子時，向南那套房子的房產證的房屋所有人，寫了兒子和兒媳婦的姓名，以示對他們工作的褒獎。

  歐嬸為了減輕潘麗文照顧兒子的負擔，沒有再工作了，在家照料斌仔，潘麗文下班後帶斌仔回家。

  晚上8時多，潘麗文下班來到歐伯家。

  斌仔已做完作業，正吃著糖葫蘆看著電視。

  他見媽媽來了，馬上上前握著媽媽的手歡心地說：「媽媽，媽媽，你買的糖葫蘆真好吃。」

  唉，小孩子都是嘴饞的了。

  上個月的一個星期日，潘麗文帶斌仔到越秀公園玩，公園門口有幾個老頭賣糖葫蘆，斌仔見了嚷著要買來吃。潘麗文擔心破塑料罩里的糖葫蘆不乾淨，沒有買。這次去北京旅遊，她在土特產商店見到盒裝的老北京十三絕之一糖葫蘆，便買了兩盒給兒子。當然，她是個孝順的兒媳婦，自然也不惜花費買了一些歐伯歐嬸喜歡吃的土特產給他們。

  她見兒子在看電視，便問：「做完作業了嗎？」

  斌仔答覆做完後，她跟著對兒子說：「你把作業簿都拿來讓我檢查。」

  潘麗文傳承西關人重讀書的傳統觀念，很重視兒子的學習，每晚都要認真檢查兒子的作業。她感到，兒子將來如果讀不上大學，長大就會落伍的了，而要讀上大學，就必須像建高樓大廈那樣，從小學這個基礎抓起。

  她逐一檢查兒子當天的作業，作業做得全對，這才要兒子收拾書包。

  看著兒子在收拾書包，潘麗文想起歐家傑今天回公司也不回家看看兒子，心裡對歐家傑十分不滿，哼，這個歐家傑！竟然10天都不回家看看兒子，檢查兒子的作業，簡直像不是斌仔的爸爸似的，真豈有此理！

  幸好，斌仔喜愛讀書，自覺做作業，加上歐嬸也有小學的文化，能檢查斌仔的作業。潘麗文昨晚從北京回家時，檢查了斌仔過去10天的作業，10天的作業都沒有出現錯誤，成績全部優良。

  待斌仔收拾好書包，她起身和歐伯歐嬸告辭，然後牽著斌仔的手，準備回隔壁的家。

  倏忽間，她想起什麼，停住腳步，問著歐伯：「老爺，你今晚吃了高血壓藥沒有？」

  歐伯剛洗完澡，正欲開電視看看，兒媳婦這一提醒，才想起晚上還沒吃藥。

  他上前拉開電視櫃裝藥的抽屜，左手取出一瓶利血平藥，用右手擰開蓋子，倒出一粒在右手心上。

  這時，潘麗文給他遞來半玻璃杯溫開水。

  歐伯道謝後，接過玻璃杯用溫開水服了藥。

  潘麗文這才帶兒子回隔壁的房子去。

  歐伯送潘麗文母子出門口，關好門後，想起兒子，頓時沒心思看電視，上床休息去了。

  他患有高血壓病，上壓180多，下壓120多，天天靠吃藥，才保持上壓120多，下壓80多。要是忘記吃藥，他就會感到頭腦發脹，那是因為他的血壓反彈了。

  歐伯擔心這高血壓病會誤了他的事業，因為歐伯雲吞麵正處於發展的重要時期，肯定會遇到很多困難和阻滯，他將承受前所未有的精神壓力，如果承受不了的話，就會導致高血壓病發作，不死也只剩半條命。

  「呱」「呱」「呱」，花園裡傳來陣陣蛙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