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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老貓燒須

2024-09-13 20:20:50 作者: 孔令駒
  手機響了一陣子,陳美霞才接電話。

  心急的歐嬸連忙問著:「喂,喂,家嫂嗎?」

  沒有回音。

  歐嬸以為兒媳婦病得四肢無力而動作緩慢,遲拿了手機沒聽見她的聲音,便繼續喚著:「喂,喂,你是家嫂嗎?」

  好一陣子,手機才傳來陳美霞有點不耐煩的聲音:「你好,那一位呀。」

  陳美霞用廣州話說著,聲音像平時那樣清爽。

  忽地,手機里傳來了一聲清脆的麻將出牌聲。

  此時此刻,陳美霞正在和小區的三位師奶在會所里打麻將,剛才雖然接通了電話,但因為她正在叫「糊」,兩隻眼睛緊張地盯著對家出什麼牌,待對家出牌,知道不能「糊」後,才把手機貼在耳朵上,因此沒有聽到歐嬸的聲音。

  她的眼睛又盯著上家出什麼牌。

  歐嬸感到意外了,兒子說,妻子患了急性腸胃炎,一天屙幾次,又沒吃東西,像只「軟腳蟹」似的躺在床上,按理是病得軟手軟腳難以出門,她怎麼還有精神去打麻將?

  她見陳美霞聽不出她是誰,便提高聲音說:「家嫂,我是奶奶,我是你奶奶呀。」

  「你是誰?」

  不知是不是陳美霞的魂魄被麻將勾去了,抑或是歐嬸從來沒打過電話給她,因此,陳美霞做夢也沒想到是歐嬸打電話給她,她雖然隱約聽到了「我是奶奶」這幾個字,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又重複問著。

  「我是你奶奶呀。」歐嬸只好再說一遍,她不明白兒媳婦為什麼連她的聲音都聽不出。

  陳美霞聽出是歐嬸打電話給她,不由得驚喜地說:「你好,奶奶,很久沒見你了,你好嗎?」

  她的廣州話雖然說得還不標準,但廣州人還是能聽得懂。

  為了更好地在廣州生活,陳美霞向歐家傑學習廣州話,除在家裡說廣州話外,在外與廣州人和肇慶人打交道時,也照樣大膽說,現在說的廣州話也似模似樣了,併入鄉隨俗,按照廣州人的習慣,稱呼丈夫的父親為「老爺」,母親為「奶奶」。

  她感到廣州話是一種深奧的語言,很多話都不解其意。例如廣州人將母親稱為「老母」,將父親稱為「老竇」,「老母」尚可理解為「老母親」的簡稱,「老竇」又是什麼意思呢?連歐家傑這個土生土長原汁原味的廣州人也不懂。還有,廣州人在說一些肯定的事情時,很喜歡在前面加一句「唔使(不用)問阿貴」,阿貴是何許人呢?為什麼不用問他?

  陳美霞見是歐嬸打電話來,敏感到這電話有些不祥,馬上用右手示意三位師奶暫停。因為丈夫原來是打算今天下午回肇慶的,但在中午的時候,歐家傑忽然打電話給她,說父親這兩天的血壓很高,為預防萬一,他今晚得留在廣州照顧父親,因此今晚不能回肇慶了。

  莫非歐伯出了什麼事?

  「好,一切都好,多謝,多謝。」歐嬸道謝著。

  她感到陳美霞說話中氣很足,精神爽利,而且又去打麻將了,估計陳美霞的身體已沒什麼大礙了,但她還是問候著:「你的身體沒什麼事了吧。」

  陳美霞怔住了,她身體好端端的,沒有什麼事呀,歐嬸怎麼會這樣問呢?但她很快就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準是丈夫把她前幾天感冒的事告訴了歐嬸,連忙道謝說:「奶奶,我早幾天感冒了,咳嗽流鼻水,有點發熱,吃藥後,現在已基本沒什麼事了,身體很健康,謝謝你的關心。」

  才小小的感冒,歐嬸就專門打電話來問候了,陳美霞心裡有些感動。

  什麼,兒媳婦說只是幾天前患感冒,但阿傑是說她昨晚得了急性腸胃炎的呀,半夜三更還要去看急診。

  她不放心地問著:「你的腸胃沒事吧。」

  「沒事,沒事。我能吃能喝,生龍活虎,腸胃一點事也沒有,你放心好了。」陳美霞聲音響亮地回答著。

  歐嬸知道阿傑這個衰仔在騙父親了,她要兒媳婦保重身體後,正欲掛線——

  「奶奶,你和老爺的身體都好吧。」陳美霞問候著。

  她感到歐嬸這樣關心她,禮尚往來,她也得問候歐伯和歐嬸。

  「我沒事。你老爺的身體還是那樣,除了血壓高外,其它是沒什麼事的,龍馬精神。」


  一聽歐嬸說歐伯血壓高,陳美霞馬上關心說:「阿傑原來是打算今天下午回肇慶的,他中午的時候打電話給我,說老爺這兩天的血壓很高,他今晚要留在廣州照顧老竇,以防萬一,不回肇慶了,老爺的血壓應該沒什麼事吧。」

  什麼?阿傑今晚沒回肇慶?但老伴說他是回肇慶照顧妻子的,阿傑在騙妻子了。

  阿傑騙完父親騙妻子,那他今晚究竟去了哪裡?

  歐嬸擔心會製造兒子和兒媳婦的矛盾,沒有戳穿兒子的謊言,只是說老伴的血壓現在比較穩定,沒什麼大礙。

  她打完電話後,把情況對老伴說了。

  歐伯精明一世,孰料這回卻給兒子騙了,真可謂「老貓燒須」(廣州話,老師傅失手)了。

  「唔使問阿貴,這個衰仔一定是去了『大狗熊』那裡賭錢。」他痛心地說:「我已跟他說了不知多少遍,賭場是個無底洞,即使有白雲山那樣巨大的財產也會輸個精光,這個衰仔就是不聽,看他什麼時候輸得連老婆也賣掉。」

  他對兒子完全失去了信心,立即當機立斷作出決策,既然這個衰仔已無心在公司,今後就不能再讓他當總經理,誤了他的大業,他決定明晚就約潘麗文談談,請她當公司總經理。

  他把自己的打算告訴老伴。

  歐嬸也感到兒子已是爛泥扶不上牆,不能再用的了,否則,歐家的雲吞麵事業就會敗在他手中。雖然這樣做有點兒絕情,但也實在是無可奈何。

  歐伯拿起手機打電話給陶陶居酒樓的經理,訂了個房間後,請歐嬸約潘麗文明天來吃晚飯。

  跟歐嬸說完後,歐伯又想到,歐家傑本來就和潘麗文不共戴天,罷了他的總經理讓潘麗文當,歐家傑必然更加仇恨潘麗文,兩人更不可能一起共事的了。

  那如何安置歐家傑?如果他是外人,大不了補償一些錢辭退就是了,可他是兒子,是無法辭退的。

  「那阿傑如何安置?」歐嬸問著歐伯。歐家傑畢竟是兒子,歐嬸心裡牽掛著。

  「我也沒想好如何安置。」歐伯沉吟一下說:「我是不能讓他繼續呆在公司的了,給他放大假,我們養起來。」

  他頓了頓,痛心地說:「要是他還是去『大狗熊』那裡賭錢,我們唯有給他10%的公司股份,讓他繼續風流快活,我們繼續我們的雲吞麵事業。」

  歐嬸也沒什麼「好橋」(廣州話,好主意),為了繼續發展歐家的雲吞麵事業,唯有將兒子養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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