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醉生夢死
2024-09-13 20:21:09
作者: 孔令駒
華燈初上,歐家傑又來到大哥雄海鮮酒家打麻將。
這晚,大哥雄在配有自動麻將機的房間,請3位雀友吃頓晚飯,向朋友顯耀他新納的「妃子」。
他坐在主人家的位置上。
今天的大哥雄不像開大排檔時的街邊仔那樣寒磣了,下足髮乳的頭髮像粗麵條似的整齊地往後梳著,發福的身體穿著件花俏的名牌短袖襯衫,脖子上掛著條珠子像花生米大小的金珠項鍊,右手的食指上戴著只碩大的金戒指,金戒指上鑲著顆像青葡萄般大小的翡翠,珠光寶氣,富貴逼人。
他看見歐家傑挺著大肚腩出現在房間門口,咧開大嘴,露出兩排煙屎牙,闊臉上現著少許皮笑肉不笑的笑紋,驕矜地朝歐家傑點了點頭,跟著用右手輕輕地拍了拍身右邊的空椅子,示意歐家傑坐在他的身旁,以表明他和歐家傑十分老友。
大哥雄是海珠區工業大道一帶有名氣的酒樓大老闆,千萬富翁,竟如此看重歐家傑,歐家傑心情興奮起來,連忙舉起右手朝大哥雄擺了擺手,興奮地說:「你好,雄老細。」
跟著,他挺著大肚腩快步走了過去,連聲地感謝著大哥雄:「多謝雄老細,多謝雄老細。」
他坐在大哥雄右邊的椅子上,眉飛色舞地諂媚著:「雄老細,我剛才進酒樓門口時,看見門口坐滿等位的食客,有的還站著等,起碼有100人,我今天才體會到什麼叫做『食客盈門』,你真的是廣州飲食界的奇才。」
「托賴,托賴。」大哥雄客套著。
歐家傑和大哥雄寒暄幾句後,又客氣地和座上的另外兩位雀友打招呼。
歐家傑知道這兩位雀友都是身家幾百萬的大老闆,在他倆面前,歐家傑簡直就是窮鬼,他倆才應該配坐在大哥雄的身旁。他知道之所以獲大哥雄如此厚愛,是因為他家和大哥雄家是珠璣巷的老街坊,有一定的交情,深感大哥雄這個人重感情講義氣,慶幸自己這輩子能結識大哥雄。
他發現坐在大哥雄左邊的靚女已不是往日的Li Li(麗麗)了,換了新人。眼前這個靚女,身材高挑,瓜子臉蛋,眉清目秀,膚色白皙,像模特似的楚楚動人,比Li Li還漂亮,看得歐家傑垂涎了,心裡「嘖嘖」地稱讚著,大哥雄真有本事,找的女人一個比一個靚。
大哥雄滿臉橫肉,臉色黑紅,像個黑臉金剛似的。他從歐家傑的眼神察覺到,歐家傑對他的艷福羨慕不已,頗為得意,神氣活現地用右手指著歐家傑,向坐在身旁的靚女介紹說:「阿Mei,這是我的老友記歐老細。」
像香港人那樣,他給自己心愛的女人起了個英文名,將「美」喚作「Mei」,以示自己很前衛,不像廣州人那樣老土。
阿Mei有些尷尬地說:「你好,歐老細。」
她大抵知道自己的身份並不光彩。
歐家傑連忙說:「你好,Mei小姐。」
大哥雄發達後,在西關花園買了一套房子給老婆和孩子居住,他每周只回去一兩次。而他在酒樓附近的一個高檔樓盤又買了套房子,和靚女同居。他以招聘服務員為名,物色靚女先當服務員,然後用金錢作誘餌,誘騙少女與他同居,供他玩樂,玩膩了又換新的,現已換了2個。
大哥雄的妻子當然也知道這事情,但無可奈何,因為她只是一個沒有文化沒有技能又不想干粗重活的家庭婦女,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靠大哥雄養,只要大哥雄顧著家,有房子給她住,有錢給她用,她就像患了晚期白內障似的——有眼也看不見。
歐家傑感到大哥雄真會享艷福,以後他繼承了財產,也要學大哥雄那樣,以招聘服務員為名,物色靚女享受。
相比之下,歐家傑感到潘麗文太不開化了。其實,他是很喜歡斌仔和潘麗文的,和陳美霞同居後,也會像以前那樣照料她倆。他和潘麗文畢竟是13年的夫妻,結婚以來都是恩恩愛愛,斌仔又是他的獨生兒子,西關人所說的「香爐躉」(廣州話,家族香火傳承),他的血脈要靠斌仔傳宗接代開枝散葉,老來靠斌仔照顧,死時靠斌仔送終,死後靠斌仔燒香燭,他怎會拋棄她倆。在顧家的前提下,給丈夫一定的自由度又何妨呢?丈夫多個女人,你潘麗文就當多個妹妹就是了,何必搞到離婚,令家庭破碎,夫妻兩敗俱傷。
究其原因,是潘麗文有文化有才幹,不滿丈夫時,就可以與丈夫「拜拜」。不像大哥雄的妻子,既無文化又沒技能,普通的家庭婦女,沒有工作就沒收入,為了生存,為了過好日子,當然一切都得順從丈夫。
真的是「女子無才便是德」呀,找妻子還是找沒本事的聽話。
他十分嚮往封建社會的一夫多妻婚姻方式,那時的大戶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甚至是妻妾成群的,一晚可以和幾個睡,他們歐家現在的家產數千萬,是貨真價實的大戶人家,要是在古時,他歐家傑最少也可以三妻四妾,可惜的是生不逢時,只能偷偷摸摸。
服務員上菜了。
深諳大哥雄飲食習慣的服務員,特地把用白色巨型鵝卵碟盛著的白切雞放在大哥雄眼前,脹鼓鼓、滿是膏脂的「總督」(廣州話,雞屁股)對著大哥雄。
「篤、篤。」大哥雄用右手的手指敲了敲台面,喚著:「阿Mei。」
阿Mei怔了怔,馬上醒悟過來,急忙起身伸出右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紅酒杯的杯柄,左手護著,小心翼翼地把紅酒杯遞到大哥雄的面前。
大哥雄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老綽地捏著紅酒杯的圓杯底,緩緩地晃了晃杯子裡的紅酒後,豪氣地招呼著大家:「來,各位兄弟,為我們的幸福生活乾杯。」
他現在身家千萬,又有美女相伴,天天燈紅酒綠,風流快活,自我感覺很幸福。
歐家傑孰料到今天會得到大哥雄如此隆重的款待,受寵若驚地站起來,舉起紅酒杯感激地說:「多謝雄老細關照,祝大哥雄海鮮酒家客似雲來,生意興隆,財源滾滾。」
在座的兩位老闆也站起來恭維著。
「多謝,多謝。」大哥雄像皇帝接受文武百官朝拜似的心情十分暢快。
大家剛放下酒杯,服務員提著盛著紅酒的玻璃酒勺,逐一為大家的紅酒杯添了少許酒。
「請各位起筷。」大哥雄招呼大家起筷後,右手嫻熟地拿起筷子,身手敏捷地伸手夾起白切雞的「總督」,整個塞進嘴裡,把嘴巴弄得脹鼓鼓的。
歐家傑見了,心裡不由得說,誒呀呀,大哥雄,你有沒有搞錯呀,這麼大的「總督」,怎麼整個塞進嘴裡吃?
然而,更令歐家傑瞠目的是,大哥雄才嘴嚼了兩三下,就囫圇地把「總督」吞到肚裡去了。
歐家傑心裡驚訝地說,大哥雄,那「總督」是有骨頭的呀,你怎麼連骨頭也不吐。
他被父親撤掉總經理職務後,心裡一直鬱鬱不樂,吃了兩口菜後,就放下筷子,沒心思吃了。
大哥雄見了,兩隻大眼瞧著歐家傑,神態愕然地問:「歐老細,你怎麼停筷了?」
歐家傑雖然心事重重,但又不想外揚,便掩飾說:「雄老細,我吃飽了。」
「才吃了兩口,怎麼會飽?」大哥雄不相信。
他那兩隻大眼定了定神,忽地咧開大嘴,露出兩排黑黃的煙屎牙,一臉穢瑣地問:「歐老細,是不是陳美霞『走佬』了?你不開心,不思茶飯呀?」
他是個市井之徒,言談舉止自然粗魯下流。
珠璣巷的老街坊來大哥雄海鮮酒家飲茶吃飯時,津津樂道地向大哥雄說了現代陳世美歐家傑休妻娶「白骨精」的事,把陳美霞說得沉魚落雁閉月羞花,容貌傾城傾國,宛如天仙,聽得大哥雄垂涎三尺,心思思想見陳美霞其人。
歐家傑感到刺耳了,心裡難以接受,臉色即時晴轉陰,心裡忿然地罵了起來,你大哥雄這條大淫蟲找靚女可以一個接一個,我才找一個靚女,你就說她「走佬」(廣州話,偷偷地走了),言下之意是說我沒本事找靚女,你他媽的太小覷我了。
人爭一口氣,佛爭一炷香,歐家傑焉能被大哥雄小覷!他不甘示弱,用一副大丈夫何患無妻的口吻說:「雄老細,古語說,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裳。如果陳美霞真的是『走佬』,我就像是扔了件破舊衣服似的,重新找回『件』新的就是了,如果一『件』不夠,還可以找兩『件』、三『件』,這是喜事,我哪裡會傷心?」
大哥雄察覺到自己的話衝撞了歐家傑,令他臉上怫然作色,為了逗回歐家傑高興,馬上提高聲音迎合著。「對,對。歐老細說得對,女人如衣裳,舊的不扔,新的不來,只要肯扔,就會『一件』比『一件』靚。」
那口吻好像是在說,你們信不信?不信就看看阿Mei這個樣板就會信的了。
和歐家傑飲了杯酒後,他那黑紅的大盤臉露出少見的笑紋,一臉真誠的神情問著歐家傑:「歐老細,那究竟是什麼事令你這樣寢食不安?我們兄弟一場,你說出來給我們聽聽,好讓我們為你分憂,幫你出出主意。」
歐家傑原本感到家醜不可外揚,沒打算跟大家說,現在大哥雄這樣關心,只好把事情說了。
大哥雄聽罷,「哈哈哈」地放開喉嚨笑了起來,說:「我以為是什麼傷心事,原來是件大喜事。」
他隨即對在座兩位老闆說:「兄弟們,讓我們一起舉杯祝賀,祝賀歐老細今後不用再當總經理。」
這回,阿Mei反應敏捷地起身用手拿起紅酒杯,遞給大哥雄。
怎麼?被父親罷了總經理職務還要祝賀?歐家傑「一頭霧水」了,兩隻迷惘的眼睛看著大哥雄,不解地問:「我被老竇罷了官,既無面子,又斷了財路,你怎麼還祝賀?」
「當然要祝賀。」大哥雄朗聲說:「我是祝賀你從今以後成為自由人,『無王』管,天天可以盡情地媾女、打麻將,天天可以盡情地享受人生。」
歐家傑兩眼定神地想了想,還是不明大哥雄的話意,只好請教說:「雄老細,你說的東西太深奧了,我這個人又蠢鈍,百思不明,請你指點迷津。」
大哥雄說:「我們先把酒喝了,再說耶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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