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肝膽相照

  「董事長，早晨。」潘麗文依時來到，她向歐伯問好後，坐在歐伯對面的座位上。

  「早晨，早晨。」歐伯連聲向潘麗文問好後，拿起陶瓷茶勺為她斟了半杯茶。

  潘麗文道謝後，拿起茶杯喝了一小口。

  她感到茶太釅了，便提起酒精爐上的小水壺，往杯里加了些開水稀釋釅茶。

  像歐伯那樣，她也是喜歡喝普洱茶的，因為普洱茶有暖胃、降脂、減肥和抗衰老的保健功效。

  茶皇廳的點心是即點即烹的。歐伯戴上老花眼鏡，拿起點心單看了看，用鉛筆首先勾了香煎馬蹄糕，跟著又勾了叉燒包、金鉤鹹水角、鮑汁腐皮卷和艇仔粥等幾款點心和粥品，徵求潘麗文的意見後，將點心單交給了服務員。

  歐伯每天來泮溪酒家飲早茶必點香煎馬蹄糕。泮溪酒家的馬蹄糕是用泮塘「五秀」中的馬蹄加工製成的馬蹄粉製作的，是很有特色的泮塘風味食品。其製作方法與其它糕不一樣，它是用生熟漿製作的，按比例用黃糖水將馬蹄粉開漿後，取其小部分煮成馬蹄糊，加上少許切碎了的馬蹄，再將其倒回馬蹄粉漿里拌勻，使其成半固體狀態才放在鍋里蒸。這樣製作的馬蹄糕色如琥珀，油潤透明，爽滑可口，還具有清熱解毒的保健功效。

  兩人寒暄幾句後，談起工作來了。

  「董事長，我上次向你匯報了紐約分公司籌建和開業的情況，今天我想補充匯報我的一些想法。從紐約分公司目前的經營情況來說，我可以肯定說，它是一個成功的項目，它的成功，既令我們增強了辦國際集團公司的信心，又為我們提供了開辦美國其它城市分公司的經驗，它是一件值得我們高興的事情。但我這兩天感到，紐約分公司這件事有可能會令公司員工對我產生一些誤會。」

  潘麗文扼要地匯報了紐約分公司的情況後，才言歸正傳，引出話題。

  誤會？什麼誤會？歐伯不知潘麗文指什麼。他認為這件事幹得漂漂亮亮的，提振了公司員工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的信心，公司全體員工都為它高興，還有什麼誤會的？

  「由於當時公司的資金不足，公司難以投資紐約分公司。而公司的戰略目標是開拓國際市場，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因此辦紐約分公司這步棋是必須走的，在你的同意下，這個項目是由我和我弟弟投資合辦的。」潘麗文如是說著。

  「對呀，紐約分公司是我同意你和你弟弟投資辦的。」歐伯爽聲說著。

  他說話從來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絕不會食言。

  茶皇廳既沒有服務員推點心車的叫賣聲，也沒有食客旁若無人高談闊論的喧譁聲，只有食客喁喁私語的交談聲，很清靜。

  歐伯說完，感到有些奇怪，潘麗文做事一向乾脆利落，今天怎麼炒紐約分公司的「冷飯」了？馬上醒覺地問：「怎麼，有人在這件事上說三道四了？」

  「目前還沒聽見有人議論，但它是很容易讓人產生誤會的。因為紐約分公司的投資比較大，這個項目的投資再加上我持有的公司的30%股份，我和我弟弟在歐伯雲吞麵的資產，就接近你持有的公司股份的資產，也就是說，占了歐伯雲吞麵的半壁江山。這樣就令人產生誤會，以為我們潘家在圖謀你的歐伯雲吞麵。如果公司仍然不投資美國的其它城市，我和我弟弟繼續去投資，那時，我和我弟弟在歐伯雲吞麵的資產，就肯定會超過了你持有的公司股份的資產，雖然我和我弟弟都無意，但就很直觀地讓別人產生誤會，我們潘家是在鳩占鵲巢，奪了你的歐伯雲吞麵事業。那時我即使改姓品，三個口也無法說得清這件事。」

  歐伯驚訝了，不由得張大兩隻老眼。唉呀呀，這個潘麗文怎麼像他肚裡的蛔蟲似的，竟然知道他肚子裡的事情。

  這時，服務員推著不鏽鋼的點心車，送香煎馬蹄糕和金鉤鹹水角來了。

  歐伯的肚子早已餓得「咕咕」叫了，他招呼著潘麗文：「肚子餓了，我們先填肚子再談。」

  跟著，他右手拿起筷子夾起塊香煎馬蹄糕吃了起來。

  潘麗文也用筷子夾起一隻金鉤鹹水角吃著。

  金鉤鹹水角還是熱的，它是剛在油鍋炸好撈起的，角皮外香脆內糯軟，餡是豬肉粒、冬菇粒、馬蹄粒、洋蔥頭粒，還有幾隻像鉤子似的、紅色的蝦米做的，甘香鮮美，別有風味。

  歐伯吃完那塊香煎馬蹄糕，放下筷子，正要再次向潘麗文表明，紐約分公司是他同意辦的，任何的流言蜚語都不要管它，但潘麗文繼續說下去了。

  「董事長，你看這樣好不好？紐約分公司投資現在是沒有風險的了，公司可以放心投資，我的意見是將我在紐約分公司的投資，全部轉為公司投資。」

  她想了兩天，認為只有這樣處理她在紐約分公司的投資，才能消除誤會。

  歐伯一聽就感到人格受到侮辱似的，連忙說：「做老細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的。紐約分公司是我同意你和你弟弟投資辦的，成功也好，失敗也好，都是你和你弟弟的，現在成功了，理所當然就是你和你弟弟的，有什麼理由要將你潘麗文的投資轉為公司投資，如果這樣做，就說明我這個人心胸狹窄，見利忘義，是一個出爾反爾的小人，叫我歐盛以後有何顏在西關『搵食』？西關人肯定會對我嗤之以鼻，罵我是小人。」

  此時此刻，歐伯更加感到潘麗文對他是忠心耿耿的，絕無圖謀歐伯雲吞麵的野心。而他在昨天晚上生日壽宴開始前，聽了兒子說的那番話後心裡不舒服，反映了自己簡直是個「冷巷胸」「雞腸肚」的小人。

  有了這樣一位忠臣，他再也不用擔心自己「鞭長莫及」了，可放心讓潘麗文去美國辦分公司。

  他口吻堅決地說：「此事到此為止，以後不要再提了，不要為此事浪費我們的大腦細胞和時間。我們現在要將精力和時間考慮如何開發華盛頓的市場，下一步還要考慮開發美國其它城市的市場。」

  潘麗文見歐伯這樣說，便不再提紐約分公司的事了。她心裡十分高興，因為歐伯已表態開發美國市場，今後在美國開辦的分公司，是由公司和她的弟弟合資的，公司真真正正地走進美國市場。

  對於歐伯不投資紐約分公司，潘麗文絲毫沒有埋怨歐伯，因為她覺得，如果她對美國市場毫無認識，也不會貿然擲巨資投資美國市場，這是人之常情。可貴的是，當紐約分公司取得成功後，歐伯看到開發美國市場的可行性和前景後，立即作出決策，由公司和潘麗文的弟弟合資，開發華盛頓市場。一個68歲的老人，沒有因為年紀大就解甲歸田退休回家享清福，依然胸懷大志，放眼全球，不失時機地進軍美國市場，她深深地感受到歐伯強烈的事業心和堅強意志。可敬，委實可敬。

  她同時感受到，歐伯這個當了40多年個體戶，終於完成了從個體戶升華到企業家的蛻變，成為一個胸懷大志放眼全球的民營企業家，從西關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兩人詳細地商量著開發華盛頓市場的各項事宜。

  不知不覺已到10時，潘麗文見談得差不多了，便埋單，和歐伯一起回公司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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