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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一 骨肉相連

2024-09-13 20:22:19 作者: 孔令駒
  吃完午飯後,歐伯和潘麗文聊了一陣子工作後,感到有些疲勞,跟潘麗文打了個招呼後,離開公司,回家打個瞌睡。

  他回到家時,斌仔已上學去了,老伴正拿著掃把細心地打掃著廳的地板。

  別的婦女退休後的生活是優哉游哉的,每天大抵是三部曲:飲早茶、逛公園、打麻將。歐嬸退休回家後卻依然像在職時那樣忙碌,早上起床第一件事是開洗衣機洗衣服,跟著洗漱,煮開水,順便煮些粉面或蒸生肉包叉燒包之類的包點做早餐,斌仔上學後晾衣服,跟著到市場買菜買肉,回家煲湯煮飯,悉心張羅兩頓飯,兩頓飯都是不相同的菜式,既要讓斌仔喜歡吃,又要保證有足夠的營養。斌仔下午上學後,她上床小憩,跟著掃地抹台凳,把家清潔得窗明几淨,連寬大的米黃色的地板磚也像鏡子似的反射著光澤。

  歐伯曾勸老伴煮早餐給斌仔吃後,到泮溪酒家和他一起飲早茶,飲完茶才去買菜。但歐嬸說,去飲茶得花兩三個小時,耽誤了洗衣服,沒去。但在節假日,她就會和歐伯一起去飲茶,品嘗她鍾愛的金鉤鹹水角,順便和她那群有著多年交情的老朋友敘敘友情,雖然她們都只是歐伯雲吞麵的老食客,但人就是這樣奇怪,認識後只要投緣,心裡就自然會牽掛著,就會經常相聚。

  歐嬸見老伴回來,停下手中的掃把,一臉憂愁地說:「阿歐,阿傑現在像個賭徒似的,天天都去賭錢,這樣下去是害了他一世的,也害了家嫂。」

  「他又來找你要錢?」歐伯蹙著眉頭問著。他以為兒子賭錢輸了,今天上午又來問母親要錢,惹得老伴煩惱了,因為他知道兒子經常問老伴要錢。

  「他這兩天沒來。」歐嬸說:「他昨晚通宵賭錢今早才回家,家嫂不讓他進門,他就在門口像鬼叫似的大聲叫家嫂開門,叫得整棟牡丹閣都幾乎聽得見,左鄰右舍和樓上樓下還會誤以為他兩公婆吵架,把我們歐家的面子都丟了,真是羞家。」

  今天上午她買菜回來,陳美霞過門來和她拉家常,說丈夫現在是以賭為生,而且賭得很大,「大狗熊」是「大耳窿」,心狠手辣,擔心丈夫掉進賭場這個「無底洞」,最後輸得連房子也賣掉。歐嬸也很憂心兒子,聯想起今早聽見兒子的陣陣叫門聲,便估計是兒子賭錢後回家,兒媳婦為了教訓他,不讓他進門。

  說實在的,歐嬸也不想給錢給兒子,但兒子離開公司後就沒有工作,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而人總得吃飯的呀。因此,兒子問她要錢時,她還是給錢兒子,但不多,每次只是給幾百元。她感到兒子這樣下去不是路,得為他找份工作解決生計問題,只要兒子有了工作,她就不會再給錢兒子。

  「他要賭我有什麼辦法呀?他有手有腳,我不可能用繩綁住他,不讓他去。」歐伯恨鐵不成鋼的說「這個衰仔,我看他什麼時候輸得欠下一身債沒錢還,被『大狗熊』斬掉手腳,沒手沒腳像個大冬瓜似的才知錯。」

  他也為這個兒子萬分煩惱,兒子再這樣下去,別說接不了他的班,連人生也糟蹋了。

  歐嬸嘆了口氣說:「如果他被人斬手斬腳,我們不僅要養他一世,還連累了家嫂。」

  連累了家嫂?歐伯聽得出老伴是在牽掛著陳美霞,感到有些意外了,老伴本來對陳美霞是沒什麼好感的呀,為什麼現在有所改觀?他估計大概是陳美霞上午過門來和老伴拉家常,商量如何制止老公賭錢,令老伴對她的態度有所轉變了。

  歐伯對陳美霞本來也是毫無好感的,但對歐家傑賭錢這件事,感到她的頭腦還是很清醒的,多少給了歐伯一些好印象,他理解老伴的心情。

  歐嬸說:「歐家傑這個仔是很不爭氣的,但他好歹也是我們的兒子,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再賭下去了,你看能不能在公司找份什麼工作給他干,給他一條生路。」

  她原想要老伴安排歐家傑回公司當副老總的,但想到兒子已變得像個「二世祖」似的好吃懶做,貪圖享受,擔心他回公司當不好副老總,會「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把公司搞成「一鍋粥」,毀了她和老伴的事業,話到嘴邊時才改為「找份什麼工作」。

  作為父親,歐伯也認為責無旁貸要在公司找份什麼工作給兒子干,解決他的生計,但兒子現在像個「二世祖」似的,明擺著是什麼工作也不會幹好的,他就不能把兒子這顆「老鼠屎」放回公司這鍋「粥」里,他頗有見解地回復著老伴:「我也知道他是我們的兒子,我也知道他這樣下去不是路,我也很想找份工作給他干,但他和潘麗文已反目成仇,潘麗文是不會接納他做副老總的,即使潘麗文肯讓他做副老總,我也不放心他做,因為他離開公司半年了,不知他的心肝脾肺腎變成什麼顏色,如果他回公司『搞搞震』,搞跨了公司,我們這輩子的心血就白費了。」

  老伴說得很現實,歐嬸知道歐家傑目前是不可能回公司當副老總的,因為他回公司「搞搞震」(廣州話,添亂、搗亂)的話,就會影響公司的工作,而公司又沒什麼其它合適的位置可安排兒子,也就是說,老伴是難以在公司找份什麼工作給兒子乾的。但她委實不忍心看著兒子這樣過一輩子,又對老伴說:「如果在公司安排不了,那就看能不能安排他到分店,讓他當個經理副經理也好。」

  歐嬸知道,公司在廣州市的26家分店,雖然基本上都是公司和原店主合資的,但有兩家不是,一是旗艦店,那是歐伯歐嬸的物業;二是北京路分店,因為北京路分店的業主不是從事飲食業的,是歐伯相中北京路分店地處商業旺地,是風水旺鋪而由公司租賃的,這兩家分店的經理副經理由公司派出。當然,公司也向其它分店派副經理,因為公司是分店的大股東嘛。

  她也知道,北京路分店經理「鬼馬德」調上公司當新食品開發部經理後,公司至目前還沒有任命新的經理,只有副經理「奀叔」,本來可提出讓兒子去當經理。但她又考慮到,北京路分店是一個大店,它的營業額和利潤,可以與下九路的旗艦店媲美,它的經營好壞直接影響到公司的業績,萬一被兒子搞垮,公司就會傷筋動骨,害了公司,因此她始終不敢提出這個要求。

  歐伯還是沒有應諾,因為他感到,兒子目前這樣的狀況,到分店當經理同樣是不能當好經理的,把分店搞垮了,不僅會影響公司,而且會斷了分店員工的生計,現在「搵食」(廣州話,謀生)艱難,他不能做這些對不起員工的事情。

  但他深知老伴的心思,委實不想拂她的意。

  其實,做父母的,誰不為兒女著想?遺憾的是當兒子的卻沒理會父母的良苦用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

  歐伯忽然想起老伴剛才說,兒子昨晚通宵賭錢,今早回家時,兒媳婦為了教訓他,不讓他回家,看來兒媳婦已在管教他。心裡掂掇著,如果兒媳婦能管住歐家傑,那就不妨讓歐家傑到分店當經理或副經理,給他一個機會。

  但讓兒子去哪一家分店,他還得通盤考慮。

  歐伯沉吟片刻後,說:「你讓我考慮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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