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 投石問路

  上午10時光景，「羊頭」來到公司領導辦公室。

  他估計潘麗文約他今天的談話的內容雖然是勞動合同的事，但必然談及歐仔公司的事，雖然他矢口否認，但事實上是他策劃和幕後操縱的。弟弟楊新最近找他，提出合夥辦雲吞麵公司，「羊頭」正想和潘麗文合夥辦雲吞麵公司，但潘麗文已反對，他沒有辦法，而他自己又不敢貿然離開歐伯自立門戶，忽然想起歐家傑，歐家傑熟悉雲吞麵市場，在西關有一定的名氣，與他合夥准能成功。但「羊頭」不敢出頭露面，因為他在追潘麗文嘛，如果成功，有這麼個大富婆做老婆，他就沒必要搞什麼歐仔公司了。如果追潘麗文不成功，那時再扛大旗也不遲，這段時間就讓楊新試水，虧了也不關他的事，雖然這樣做是有些「縮骨」（廣州話，自私）了，但商場向來是父子不留情的，何況他倆只是兄弟。

  為了讓潘麗文記得他是高中同學，多多給予關照，「羊頭」便用潘麗文高中時的綽號和她打招呼：「早晨，潘麗。」

  「早晨呀，楊廠長。」潘麗文起身招呼著。

  她昨天下午約了「羊頭」今天上午10時來公司，談他的勞動合同事宜。當然，她還要借這個機會，嚴肅地跟他談談歐仔雲吞麵公司的事。

  「羊頭」今天穿著「鱷魚」牌粉紅色T恤和米黃色西褲，腳穿「蘋果」牌白皮鞋，風度翩翩的。

  他知道，歐仔雲吞麵公司雖然表面上是楊新和歐家傑搞的，但楊新是他的弟弟，又從未經營過雲吞麵，歐伯和潘麗文一看就知道實質是他操作的，這事說自己沒有參與，他是難以自圓其說的，必然會得罪了歐伯和潘麗文，但他相信不會被他們辭退，因為公司沒人有本事當他的廠長，他一走，雲吞麵食品加工廠自然就會關門大吉，雲吞麵生意就會成為無米之炊，公司勢必要關門。因此，雖然潘麗文在電話中沒有明確和他續簽勞動合同，但他斷定潘麗文一定會和他續簽勞動合同。

  潘麗文坐著單人木沙發上，「羊頭」坐著長木沙發中，兩人既方便談話，又保持一定的距離。

  她沒有關門，因為年齡相仿的一男一女關門談話，很容易被人說三道四。況且她是個單身女人。

  兩人寒暄幾句後，「羊頭」試探地說：「聽說歐家傑已去北京路分店當經理，這表明歐伯重新起用他，我看不用多久，歐家傑便會回公司接班。」

  他是個聰明人，明知潘麗文是要和他談續簽勞動合同的事宜，卻不急於談及，而是先投石問路，看看潘麗文對歐家傑回公司的反應，以及潘麗文今後的打算，才決定續不續簽勞動合同。

  昨天晚上，歐家傑給電話「羊頭」，說父親要他到北京路分店當經理，過渡一兩個月就回公司接父親的班，他決定不參與歐仔雲吞麵公司了。歐家傑不加盟，「羊頭」和楊新自然搞不成歐仔雲吞麵公司，他在不甘心之餘，馬上又想到歐家傑回公司，潘麗文就不可能繼續呆在公司，必然要找退路，這樣他就可以和潘麗文合夥辦公司了。

  哈哈，如果是這樣，那真的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了。

  但潘麗文的打算又如何？

  潘麗文知道「羊頭」的言外之意是：歐家傑回公司接班，你潘麗文就難以在公司呆下去了。她現在才不怕歐家傑回公司呢，因為她已持有公司30%的股份，掌握了國內外市場，而且是堂堂的公司總經理，全公司員工都擁護她，歐家傑要動她談何容易，況且，是她向歐伯提議讓歐家傑回公司當副總經理，便故意不以為然地說：「歐家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他要回公司就讓他回吧，我才懶得理他。」

  她感到「羊頭」神經過敏了，歐家傑去北京路分店當經理，是公司領導為了阻止他和你「羊頭」以及楊新結盟搞什麼歐仔雲吞麵公司，你卻說歐伯重新起用歐家傑，歐家傑不用多久就回公司接班，簡直是自作多情。但她不能說出事情的真相。

  「羊頭」感到有些意外了，歐家傑回公司的利害關係你潘麗文比我更清楚，怎麼沒當一回事？是不是像辦紐約分公司那樣因工作忙而疏忽了？如果是，作為同學就有責任提醒她了。

  他兩隻有神的眼睛定了定神後，頗有見解地給潘麗文分析著。「我知道歐家傑不是吃人的老虎，但我知道他是歐伯的唯一繼承人，公司未來的董事長。你和他原本是夫妻，離婚後夫妻反目，本來已是火水不相容的了，偏偏歐伯把歐家傑的總經理職務免了讓你當，這猶如火上加油，加深了他對你的仇恨。歐家傑接班當公司董事長後，恐怕第一件事就是把你攆出公司。」

  他邊說邊習慣地抬起右手，豎起食指點著，說到最後一句時，食指連點兩下，以示內容的重要。

  「羊頭」說歐家傑當上董事長後會把潘麗文攆出公司，潘麗文認為「羊頭」說得誇張了，因為那只是歐家傑個人願望，世界上的事情不可能是心想事成的。

  她抿嘴笑了笑，臉帶鄙視的神情反問著「羊頭」：「你認為他能攆走我嗎？」

  「羊頭」瞧了瞧潘麗文，一時難以回答。

  他反芻著潘麗文的話，聯想到潘麗文臉上的蔑視神情，很快感到自己是杞人憂天了。潘麗文在公司雖然只有30%的股份，但紐約分公司全是她和她弟弟的，姐弟倆在歐伯雲吞麵的資產已接近歐伯的資產，歐家傑要踢走潘麗文談何容易。況且，通過這幾年的拼搏，她已掌握了國內市場，國外市場更是她一手開發的。也就是說，潘麗文已完全掌握了國內外市場，歐家傑接班當董事長後，要想搞好公司，那就得乖乖地和潘麗文合作。如果他要排擠潘麗文，那就是像壽星公吊頸那樣——嫌命長了，潘麗文準會跟他馬尾拍烏蠅——一拍兩散，自立門戶，那時的歐伯雲吞麵公司恐怕像是閻王爺也懶得去催命似的——壽終正寢了。歐家傑的智商是正常的，應該是不會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也就是說，即使歐家傑回公司接班，潘麗文依然會繼續在公司當總經理。

  「羊頭」心中有數了。

  帆船看風使舵才能駛得快，做人「見風使舵」才能「一帆風順」。他旋即根據新的情況作出決策，兩眼閃閃有神地瞧著潘麗文，肝腦塗地說：「潘總，我『羊頭』能有今天，都是你這些年來的關照，你是我的大恩人，小弟我是時刻銘記在心頭上的。今後我『羊頭』依然忠心耿耿地跟著你『搵食』，希望你今後繼續關照小弟。」

  他現在不稱潘麗文為潘麗，而稱為「潘總」，以表示他視潘麗文為老闆。

  歐家傑接班後潘麗文依然留在公司，也就是說，他跟潘麗文另起爐灶的願望落空了，心裡有些沮喪。

  「羊頭」不惜成本地「擦」潘麗文的「鞋」，以討她的歡心，但潘麗文感到言過其實了，連忙謙虛地說：「我沒幫你什麼忙，我只是根據公司的需要，把你引薦給歐伯，你能在公司站穩腳並得到歐伯的賞識，全靠你自己的努力。」

  她見「羊頭」死心塌地跟隨，便引導說：「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人，只要大家風雨同舟，患難與共，齊心合力，是一定能把公司辦成國際集團公司。你來公司6年了，深知歐伯是個有情有義的老細，是很關照員工的，公司今後的發展是會像登白雲山似的步步高，員工的收入一定會水漲船高，你們這些公司棟樑，他還會特別關照。」

  「對，對。歐伯待員工親如手足，公司的經濟效益提高了，歐伯一定會增加我們的收入，我們有這樣的老細真的是三生有幸呀。」「羊頭」雖然不甘心一輩子為歐伯打工，但現在不繼續為歐伯打工也不行，便附和著潘麗文恭維歐伯。

  這個時候，潘麗文才一臉嚴肅地問「羊頭」：「你弟弟楊新和歐家傑辦的歐仔雲吞麵公司，是你幕後策劃的？」

  她上次打電話給「羊頭」問過此事，「羊頭」不承認，但歐伯認為是「羊頭」幕後策劃的，歐家傑也說是「羊頭」約他飲茶和楊新一起談的，而且，是你「羊頭」答應給歐家傑8點歐仔公司的股份的，你「羊頭」就是歐仔公司的策劃者和幕後操縱者，不容抵賴，得給他敲敲警鐘，讓他正視自己的叛逆行為。因此，她這次直截了當地說歐仔雲吞麵公司是「羊頭」策劃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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