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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 無「掩」雞籠

2024-09-13 20:22:43 作者: 孔令駒
  樓面部長「講姐」正站在收銀台旁拿著茶盅悠然地喝茶,忽地看見歐伯來了,連忙放下茶盅迎上去,歡然地說:「董事長,你來了?請坐,請坐。」

  跟著,她熱情地招呼歐伯坐在近門口一張空桌的凳子上,轉身往飲水機走去,斟水給歐伯喝。

  自從表哥「鬼馬德」向她說,要提拔她當副經理後,這段時間她一直盼望當上副經理,但歐伯不僅沒有提拔「講姐」當副經理,還讓歐家傑來當經理,奀叔自然繼續當他的副經理,她當副經理的希望自然就落空了,心裡十分不爽。表哥「鬼馬德」昨晚打電話告訴她,歐家傑來北京路分店當經理只是過渡,很快就會回公司接班,要她耐心等待,還提醒她要注意搞好和奀叔的關係,工作上要投入,以免讓別人抓住把柄,向歐伯告狀。「講姐」知道「朝中有人好做官」,有表哥在公司關照,過些日子就能如願以償,便按表哥的吩咐做了。服務員忙不過來的時候,她也會動手收拾碗筷,但收拾碗筷時,難免有湯水濺到身上,她怕弄髒裙子,便不再穿裙子了,改穿工作服黑西裝。但她的美甲怎麼辦?經常用洗手液洗手就會褪色,不好看,去做一次又得破費。她想出一個絕佳的辦法,戴一次性塑料手套,既能保護美甲,又能保護手的皮膚。

  現在歐伯來了,她感到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主動接近歐伯,爭取歐伯的好感。

  「董事長,請喝茶。」「講姐」殷勤地斟來一杯礦泉水,圓臉上現著笑容,雙手恭敬地遞給歐伯。

  「多謝,多謝。」歐伯連聲道謝後接過杯子,「講姐」手指上的寶藍色的美甲躍入他的眼裡,很刺眼,他心裡不由得說,你怎麼搞了美甲,難道你不用收拾碗筷,不用抹台抹櫈,不用洗手?

  歐伯最不喜歡只說不乾的樓面部長,原因很簡單,不身先士卒的樓面部長,她帶領的那班服務員是絕不會不辭勞苦的。

  北京路分店的員工早就向歐伯和潘總反映,「講姐」這個人只會指手畫腳,自己不動手,像個老闆娘似的。他倆感到這也是公司其它分店普遍存在的問題,導致分店的服務質量不高。為此,他們除在司務會上要求各分店經理提高服務質量外,歐伯找「鬼馬德」談過,「講姐」有所改變,但很快又死灰復燃。潘麗文也找有關分店經理談了,開始時有所改觀,但很快依然如舊。他倆意識到,分店的服務質量如此,癥結在於分店經理在樓面部長選擇上用人唯親。要根治這個問題,就必須把樓面部長的任免權收回公司,公司統一考核,把優秀的樓面部長任命到各分店。

  歐伯沒想到的是,「鬼馬德」還竟然向他推薦「講姐」做分店的副經理!

  他有一段時間沒來北京路分店了,借這個機會,和「講姐」聊了一陣子經營情況,以示對她的關心。

  奀叔正在給食客寫食品單,見董事長大駕光臨,趕緊寫好單,送給廚房後,急急腳地迎上去,很過意不去地說著:「哎呀,董事長,大暑天時,太陽熱辣辣的,馬路被曬得像個火爐似的熱氣騰騰,你怎麼親自來了?如果中暑了怎麼辦?你有什麼事打電話給我,我上公司向你匯報就行了。」

  按理,下午2時,奀叔就可以下班,他見歐家傑還未來上班,而他回家又沒什麼干,便留下來繼續干,等歐家傑回來再走,沒料到剛好歐伯來了。

  歐伯笑呵呵地問著奀叔:「請問何經理,你上公司也是要經過馬路這個熱氣騰騰的火爐的,難道你就不怕中暑?如果你中暑了怎麼辦?」

  奀叔憨厚地笑了,真摯地說:「董事長,你是我的老細,我要為你著想呀,我是打工仔,辛苦一些有什麼關係?」

  「哈,難道當老細的就應該坐在辦公室里嘆空調,當經理的就應該跑馬路,這是什麼邏輯?其實,當老細的更要身先士卒,因為公司是老細的。」歐伯笑呵呵地反駁著。

  這叫做力不到不為財。

  正如西關人所說「有中錯狀元,沒起錯花名」的那樣,奀叔的長相如其花名(綽號),身高只有1.55米左右,奀奀瘦瘦,才90多斤,一看便知他是「先天不足,後天不良」。他的身材雖然瘦小,但名聲不小,北京路一帶的居民十有八九都認識奀叔,想吃雲吞麵就自然到北京路分店吃。來惠顧的遊客除「食過返尋味」(廣州話,回頭客)的外,很多都是聽親戚朋友熟人介紹慕名而來找奀叔的。一位外地遊客走遍北京路也找不到奀叔雲吞麵店,問人才知道是歐伯雲吞麵北京路分店。奀叔為何有這樣高的知名度?原因在於他的悉心經營,雖然身為副經理,忙完經理的工作後,就當起服務員,熱情招呼食客,尤其是第一次來惠顧的食客,如數家珍地向他們介紹歐伯雲吞麵,根據他們的口味推介食品,這些食客都會被他「粘」住,令他們大都「食過返尋味」,以後吃雲吞麵都選擇北京路分店,還熱心地介紹親戚朋友前來惠顧。熟客已成為奀叔的朋友,他們來吃雲吞麵時,奀叔總會和他們寒暄一番,形如知己。

  北京路分店的生意這幾年長盛不衰,有的分店經理請教奀叔,奀叔連忙推脫說:「這不是我的本事,那是歐伯雲吞麵有口皆碑,是區經理和歐董事長經營有方。」

  同事們都說他很謙虛。

  歐伯感到他是個難得的人才。

  本來,他有一個很輝煌的姓名,叫何鉅,鉅有巨大的意思。偏偏他長得身材奀瘦,大家根據他的體形叫他奀叔,從沒人叫他鉅叔的。

  歐伯看著店裡的食客,感激地對奀叔說:「何經理,這段時間辛苦你了。」

  他說的是真心話,自「鬼馬德」上了公司的新食品開發部後,北京路分店是全靠奀叔打理,從人品、責任心、業務能力和經營實績等方面來說,奀叔完全勝任當經理,歐伯也曾考慮過提拔奀叔當經理,但感到時機未成熟。那是因為,「鬼馬德」上公司時,向歐伯提出,提拔樓面部長「講姐」當分店的副經理,歐伯認為「講姐」這個人不行,她不僅業務水平一般,責任心也不強,他知道「鬼馬德」要提拔「講姐」,是因為「講姐」是他的表妹,歐伯才不管「講姐」是誰,不行就不用,絕不能讓分店的生意受到損失。因為他要用「鬼馬德」,為了避免不提拔「講姐」而對「鬼馬德」產生的副作用,歐伯便暫不提拔奀叔,讓「鬼馬德」無話可說。他知道這樣做會讓奀叔這個副經理承擔了經理的職責,但他是不會讓奀叔吃虧的,年終的分紅,他是會在奀叔負責分店全面工作的時間,按經理這一檔給奀叔分紅的。

  就奀叔的主觀願望來說,不管如何辛苦,也要辦好分店,盡力保持原來的營業額和利潤,甚至超過,以證明他有當經理的能力,但事與願違。因為「講姐」一向對奀叔愛理不理。「鬼馬德」上公司後,大概是向「講姐」說了要提拔她為副經理,她更不把奀叔放在眼裡。按規矩,分店沒有經理,就由副經理全面負責,但她以為自己已經當了副經理似的,她帶的那班服務員她說了算,不容奀叔插手。奀叔帶的那班是「大家姐」當樓面部副部長,衛生搞得比「講姐」那班好得多,他向「講姐」介紹「大家姐」的做法,以提高整個分店衛生水平,孰料「講姐」一臉不高興地回敬說:「論職務,我是正部長,她是副部長,論資歷,我出山時她還在讀小學,經驗比她豐富得多,你不要故意抬高她貶低我,你是不是想讓她當我的正部長?」奀叔即時不敢再說了,以後也不再管「講姐」那班服務員的事了。

  他知道「講姐」是萬萬惹不得的,因為「鬼馬德」是公司的中層幹部,是歐伯的重臣,如果得罪「講姐」,「講姐」勢必向「鬼馬德」告狀,「鬼馬德」也必然會向歐伯搬弄是非,他的飯碗就會掉了。

  奀叔不是歐家的人,靠勤奮工作當上分店的副經理,他十分珍惜這份工作,除努力工作外,還謹言慎行,生怕得罪歐家的人。「鬼馬德」上公司後,他怕分店的營業額和利潤下降被董事長責備,幾乎每天都多干幾個小時,令分店的營業額和利潤保持著原有的水平。現在雖然歐家傑來當正經理了,但歐家傑經常遲到,他也毫不計較,干到歐家傑來上班才走。現在董事長這麼說,他反倒有些不安了,擔心自己飄飄然而失言,導致董事長認為他是居功自傲,不把董事長放在眼裡,那今後的飯碗就可能會保不住了,連忙恭維說:「我一點兒也不辛苦,是董事長辛苦,董事長領導有方。」

  「什麼董事長領導有方?」歐伯感到奀叔太謙虛了,詼諧地糾正說:「何經理,董事長有董事長的職責,經理有經理的工作,你不要把你的工作業績強加到我的頭上,不然的話,我可以到市的反貪局告你行賄的。」

  一番話,說得奀叔笑了起來。

  奀叔埋頭苦幹不講名利,真像一頭默默耕耘的「老黃牛」,能有這樣的「手足」,歐伯感到三生有幸呀。

  歐伯兩隻老眼瀏覽一下麵店,把奀叔拉到一旁,問:「我那個衰仔是上晚班的,應該是2時上班,現在差不多4點了,怎麼連人影也不見?」。

  奀叔早已估計董事長是放心不下歐家傑的工作而「大駕光臨」的。歐家傑來北京路分店後,視分店為「無掩(門)雞籠」似的——自由出入,上班經常遲到,即使來上班了,又常常半途「潛水」不知蹤跡。奀叔對他很不滿,但歐家傑是「太子爺」,又是經理,哪裡敢說他,只好每天都干到歐家傑回來才下班。

  歐家傑今天下午還沒上班,但奀叔不敢明言,只是含蓄地說:「沒什麼,沒什麼,他只是沒把心放在店的工作上。」

  表面上,奀叔是息事寧人,做老好人,卻不經意地把問題點了出來。

  歐伯一聽就明白了,恨鐵不成鋼地說:「當經理不把心放在店的工作上,還當什麼經理!真的是扶不上牆的爛泥!」

  他心裡有些難受。

  「彩蓮呢?她去了河南分店?」歐伯既然來了,順便想見見分店的會計彩蓮,了解北京路分店的財務情況,但他來分店後一直沒看見她,便問奀叔。

  「哦,她下午去了河南分店。」奀叔解釋說。

  歐伯只好罷了,因為彩蓮是負責北京路分店和河南分店的會計工作的,需要跑兩家分店。

  他和奀叔、分店的服務員以及熟客聊了一陣子後,告辭奀叔回公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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