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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四 父子反目

2024-09-13 20:22:54 作者: 孔令駒
  他知道兒子是在耍無賴,但他不懼,因為事實勝於雄辯,只要說到實實在在的具體工作,兒子就不可能信口雌黃,顛倒黑白了,就會自慚形穢而閉嘴。於是乎,他有的放矢地問開了:「我要具體聽聽你的工作情況,你首先說說,你一天在北京路分店的上班時間究竟有多少個小時?」

  歐家傑怔了怔,知道父親已去北京路分店突擊檢查,掌握了他的工作情況,按理,他這回是被父親點中「死穴」,再也沒話好說的了。然而,他不但沒有心虛,反而像父親污衊了他似的,瞪著兩隻大眼,振振有詞地反問著父親:「老竇,我問你,你要我去北京路分店是當經理呢還是當工仔?」

  歐伯很不滿兒子竟用這樣的口吻跟父親說話,不想理睬他,故意右手拿起茶壺,慢條斯理地給老伴和自己的茶杯斟了些許茶,放下茶壺後,又請服務員給茶壺加開水,跟著拿起茶杯呷了兩口茶潤了潤喉嚨,才不緊不慢地開聲說:「這件事潘總已跟你說得一清二楚,你不用問我。」

  歐家傑強詞奪理地說著:「皇爺呀,你也知道我是去北京路分店當經理的,不是去當工仔的,我當然不會按部就班,從上班一直在店裡呆到下班。我是分店經理,我要去應酬城管、消防、稅務、衛生、防疫等衙門,我要去進行市場調查,研究競爭對手的情況,分析分店的經營狀況,制定經營策略等。這麼多的工作,我三頭六臂也干不完,你說說,我還有多少時間可以坐在店裡!」

  他稱父親是皇爺,意思是說父親像皇帝那樣專制,不講道理。

  兒子咄咄逼人,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好像是在街市跟別人罵街似的,根本就不把父親放在眼裡。

  歐伯心裡很不舒服。

  他合起眼皮養著神,平靜著自己的心情,因為他還要追究兒子報銷自己的餐費發票的事情,到時看兒子還有什麼話可說。

  俄頃,歐伯打開眼睛,向兒子攤牌了。「你再說說,以往北京路分店的業務招待餐費,月平均只是一千元左右,上個月為什麼一下子飆升到23000多元?」

  他原以為這麼一說就會「塞」住兒子的口,沒想到兒子不僅沒有「啞聲」,反而老羞成怒,氣勢洶洶地說著父親:「皇爺呀,我剛才不是跟你說得很清楚了嗎,我要應酬城管、消防、稅務、衛生、防疫這些衙門,我是去求人家拜人家,是去公關的,不可能只是帶『兩梳蕉』和『一個花灑』,兩手空空靠嘴巴求人,人家是不會理睬的,現在的公關,不僅要請飲請吃,而且要去高檔的酒樓,還要送禮,我已經是捂住公司的『荷包』辦事的了,不然還不止這個花費。」

  歐家傑知道回分店報銷自己的餐費發票的事遲早是會被父親知道的,已做好應對的準備。

  歐伯卻說:「現在政府各部門都有紀律約束,風氣比以前好多了,這些部門的人我都認識,知道他們的品行,他們現在是不會隨便吃飯收禮的。」

  歐家傑一聽就臉色陰沉了,兩隻大眼像牛眼似的瞪著父親,怫然質問著:「你這樣說的意思是什麼?」

  歐伯不想和兒子爭論,只是說:「沒什麼意思,反正是『雞食放光蟲』就是了。」

  雞食放光蟲(廣州話,螢光蟲)的歇後語是心知肚明,歐伯怕說得太白刺激兒子,便只說了前半句。

  即使如此,歐家傑也感到父親是隱晦地指他拿自己的餐費發票回分店報銷,心裡的無名火竄了起來,忍無可忍地罵著父親:「你這個人真是陰險毒辣,要我到北京路分店當經理,背地裡又在暗算我,你這樣做,分明是刻意往我臉上抹黑,敗壞我的名聲,然後不讓我回公司,又把責任推到我身上。」

  兒子這麼一說,歐伯感到再爭拗是沒有意義的,唯有明確地向兒子表明態度,他這樣的工作表現就別指望回公司。於是乎,他心平氣靜地對兒子說:「北京路分店在公司舉足輕重,這樣重要的分店,你都沒有責任心去辦好它,我哪裡放得下心把公司交給你。」

  歐家傑霍地站起來,右手「啪」的一聲拍了一下台面,像受到莫大的污衊似的極力反駁著:「誰說我沒責任心辦好北京路分店,你可以去北京路分店問一問每一位員工,我是不是天天都回分店上班,是不是天天都為分店操勞,你瞧我,忙的人也瘦了好幾斤,褲頭也鬆了,你這樣說,分明是存心詆毀我!不讓我回公司!」

  像做戲那樣,他說完用力收著腹,然後用雙手挪了挪鬆動的褲頭,以示人瘦了,肚腩小了。

  那情景,真的是像父親玷污了他的聲譽。

  看著兒子的表演,歐伯感到他完全變了,原本忠厚誠實的兒子,現在變得不僅巧立名堂騙取公司的錢,而且花言巧語,編造堂皇美麗的謊言粉飾自己,連誠實這點做人的基本品質也喪失了。

  歐家傑心裡的無名火像爐火似的越燒越旺,梗著脖子用手指著父親火爆地大聲罵著:「你不要說那麼多耶穌了,你不要以為我是白痴是木偶,什麼都不知道,你將公司的20%股份出讓給潘麗文,又撤了我總經理的職務讓潘麗文當,現在還不讓我回公司,你是不是要把你的財產全部留給潘麗文?我是你獨生兒子,是你的親骨肉呀,你不把你的財產留給兒子,卻要給潘麗文,潘麗文是你什麼人,是你的情婦抑或是小老婆?」

  他的口水花噴到父親的臉上去了。

  二樓的空間小,歐家傑的聲音顯得很響亮。

  食客們以為發生了什麼事,大家的頭情不自禁地轉向他們,目光齊刷刷地朝他們投去。

  陳美霞感到丈夫這樣罵父親太過分了,連忙起身制止著他:「別說了,別說了。」。

  跟著,她把丈夫按回椅子上。

  歐伯感到自己受到莫大的侮辱,只感到身上的血直湧上頭部,頭腦發脹了。他知道自己的高血壓病要發作了,再讓歐家傑辱罵下去,勢必會「爆」血管,自己知自己事,走為上策,便不再和歐家傑說下去了,起身與歐嬸一起離去。

  他這個人是「煙囪老鼠」——別人發火他就走。

  歐家傑不解恨,依然忿忿不平地指著父親背影罵著:「世界上當老竇的,誰不是把財產留給兒子,我這個黏線老竇卻要給外人,真的是千古奇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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