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八 半夜追殺
2024-09-13 20:23:06
作者: 孔令駒
晚上10時多,夫妻倆正準備睡覺,歐家傑放在床頭柜上的手機響了起來。
陣陣進行曲的音樂聲,在靜謐的深夜裡顯得格外響亮刺耳,令歐家傑感到不祥。
誰這麼晚還打電話來?歐家傑思量起來,估計是阿勇打來的,因為他欠「大狗熊」的7萬多元,「大狗熊」已打電話追了他幾次,但一直沒錢還,「大狗熊」已交由阿勇追債。一個星期前,阿勇打電話給他,語氣強硬地向他下通牒,要他必須在一個星期內還錢,否則就不客氣。歐家傑知道不客氣的內涵,只好應諾,但一個星期的大限今天已到,他還是無法兌現。
本來,他在北京路分店報銷了2萬多元,多少也可還一些錢給「大狗熊」,但那2萬多元里有一萬多元是陳美霞拿發票要他報銷的,說她的弟弟做生意急著用錢,歐家傑只有8000多元,像一陣風似的,兩三天就在別的女人身上花光了。
他知道阿勇是惹不起的,想不接電話,但又不敢不接,因為如果不接,阿勇他們明天就會找上門來,即使他躲避,也「走得了和尚走不了廟」,他們肯定會去公司「大鬧天宮」。
歐家傑心驚驚地用右手拿起手機,接通電話後剛放到右耳,就聽見阿勇冷冰冰地問:「是歐老細嗎?」
果然不出所料,阿勇追殺來了。
歐家傑心裡發怵了,只好硬著頭皮應道:「是,我是歐家傑,你是勇哥?」
阿勇的年紀雖然比歐家傑年輕10多歲,但歐家傑知道這些打手是得罪不起的,一向尊稱他為「勇哥」。
「是,我是阿勇。」阿勇毫不客氣地問:「怎麼手機響了這麼久你才接,你是不是不想接我的電話!」
他顯然在給歐家傑下馬威。
歐家傑心裡本來就發怵,現在被阿勇一唬,登時慌亂起來,一時不知如何應對,愣了愣後,才想出了敷衍的事由,連忙道歉著:「阿勇哥,非常對不起,你剛才打電話來時,我剛好進了洗手間,正在方便,所以遲接了你的電話。」
阿勇才不理會歐家傑說什麼,馬上言歸正傳,張口咄咄相逼著:「歐老細,你說話怎麼像放屁一樣,說了就算,說好今天還錢怎麼又不還!你這個人真是賤格,是不是想敬酒不吃吃罰酒,要我親自上門問你要呀!」
歐家傑知道阿勇發火了,而他又委實沒錢還,唯有採取緩兵之計,低聲下氣地說:「勇哥你別誤會,別誤會,我這兩天剛好去了肇慶,不在廣州,所以還沒去找大哥雄還錢,過兩天我就會到酒樓還錢給大哥雄的了。」
在「大狗熊」打手阿勇的電話里,他依然恭恭敬敬地稱「大狗熊」為大哥雄。
「過兩天?你又想耍無賴了?我告訴你,你要還就明天還,明天不還就不好意思了,我就去你老竇的公司找你老竇要,還要收20%的利息。」
歐家傑一聽就嚇了一跳,驚訝地問著:「大、大哥雄怎、怎麼收這樣高的利息?」
阿勇的話驚得他說話也有些口吃了。
「什麼高利息!雄老細這段時間要還銀行的貸款,資金十分緊張,他酒樓用的錢,也是問人家借的,月利息是20%,你欠雄老細的錢已經一個月多,別人是10天不還就收10%的利息,再過10天不還,就本加息再收10%的利息,如此累加。你一個月多才收20%的利息,雄老細對你是網開一面,特別關照你的,你不要狗咬主人家——恩將仇報,污衊雄老細收你的高利息!」
阿勇顯然是發火了,毫不客氣地訓斥著歐家傑。
歐家傑不敢再言了。
阿勇呵斥著:「雄老細見你是兄弟,已經是很關照你的了,你識趣就明天還錢,明天再不還錢,不要說我不給你面子!」
歐家傑知道「不給面子」的含意,放下手機後,呆若木雞地坐在床沿上,面色發白了。
他知道事情嚴重了。他現在僅有幾百元,明天是不可能還「大狗熊」的錢的,而錢越遲還,那7萬多元的債就會像滾雪球那樣越滾越大,最終是無法償還的,那時只會被斬手或挑腳筋,落個終身殘疾。而且,阿勇那幫惡狗明天晚上就會到公司門口,在門上油紅漆屙屎屙尿,鬧得天翻地覆,準會把父親氣得爆血管。
陳美霞已躺在床上,一看這情景,估計到是怎麼回事了,幸災樂禍地問:「是『大狗熊』打來的電話?」
「是他的打手阿勇打來的電話,催我還錢,如果明天不還,就收20%的利息,如再不還,以後每10天就本加息收10%的利息,簡直是『巨耳窿』!」
歐家傑向陳美霞陳述著「大狗熊」的高利貸,有意把「大耳窿」說成「巨耳窿」,以表明事情的嚴重性,希望陳美霞發慈悲而慷慨借錢給他。
孰料陳美霞不聽猶可,一聽就冒火了,她用手撐起身體坐在床上,用手指著歐家傑憤然地罵著:「我早就叫你不要去『大狗熊』那裡打麻將,『大狗熊』是黑社會的人,他是以打麻將來騙你的錢,你不聽,還把『大狗熊』當作是自己的親大哥,大哥雄前大哥雄後地跟著他,現在你後悔也晚了,看你什麼時候被阿勇斬手斬腳,我警告你,你自己死就好了,千萬別連累我。」
歐家傑想到自己終身殘疾的悲慘下場,不寒而慄,情不自禁地又苦苦哀求著妻子:「老婆,這回我真的是知錯了,我向你保證,以後再不去賭錢了,你借8萬元給我吧,我可以白紙黑字寫借條給你,還可以去辦公證,保證我在繼承財產後還你24萬元。」
上次他說借8萬元還16萬元,妻子不肯,這回他再加碼8萬元,希冀能打動妻子。還提出為借條辦公證,使其具有法律保障,歐家傑想不還也不行。
「我哪有錢!」陳美霞依然鐵石心腸:「我平時每月要寄錢回家養父母,還要不時資助兩個弟弟做生意,你給的生活費根本就不夠開支,還欠了幾個月的生活費,我早就入不敷出的了,哪裡還有剩餘錢借給你。」
她堅決地封住歐家傑的口。
但歐家傑今晚是非問她借到錢不可的了。他乾脆上床跪在陳美霞面前,苦苦地哀求著:「老婆大人,如果我明天不能還錢,阿勇他們就會上門追殺,還會連累老竇,看在我們是夫妻的份上,你借8萬元給我吧。」
陳美霞是絕對不會借錢給歐家傑的了,但她又知道丈夫明天不還錢是不行的,正想叫丈夫找父親要錢,聽到丈夫說會連累父親,馬上「打蛇隨棍上」了,將「球」踢給歐伯了。「我已經跟你說過,你老竇有幾千萬身家,你沒錢,問他要不是行了嗎?」
「我已經跟你說過,如果我老竇知道我打麻將輸了7萬多元,就會氣得爆血管。」
「誰叫你對老竇說要錢是為了還賭債的,找其它理由要不是行了?」
「7萬多元這樣大的金額,有什麼理由可以找的?」歐家傑心裡惶恐不安,哪裡還有計可施。
「哎,你的腦袋真的是進水了,不能用了,你明天早點去腦科醫院換腦吧。」陳美霞又罵了起來。
歐家傑知道妻子是罵他蠢,但他委實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什麼名堂問父親要錢。
陳美霞嘆了口氣,用無可奈何的口吻對丈夫說:「哎,算我這個女兒不孝吧,你就把我爸『捧』出來,你對你老竇說你岳父患了什麼肺癌之類的住了院,而且是晚期的,醫生說馬上要動手術搶救,需要8萬元的手術費,但岳父家裡窮,無法籌措8萬元,唯有請父親出手相助,救岳父一條命。」
為了讓丈夫明天能還7萬多元的賭債,她只好不擇手段,不惜糟蹋自己的父親了。
歐家傑聽了,起初感到是條好「橋」,但思了思後,他還是說:「即使是說岳父等著8萬元動手術搶救,要這樣大筆的錢,我老竇是不會給的。」
因為他深諳父親的「梁蘇記牙刷——一毛不拔」稟性,感到這7萬多元是難以從父親身上「拔」出來的。
「我爸是你老竇的親家,你老竇又愛做善事,助人為樂,是西關出了名的大善人,他是絕對不會見死不救!一定會幫助親家的。」陳美霞頗有把握地說。
親家?歐家傑咀嚼著妻子說的話,覺得妻子說得有道理,妻子的父親是他父親的親家,父親沒理由見死不救。況且,父親善心如佛,經常解囊相助需要幫助的人,是西關出了名的大善人,這回也會出手相助親家。
陳美霞見丈夫不吱聲,知道丈夫認可她說的話,催促說:「你還不趕快去找你老竇!」
歐家傑坐在床上,愣了一陣子,說:「現在是什麼時候啦,我老竇早已睡了,明天早上才找他吧。」
陳美霞說:「你是等著這筆錢還債的,怕什麼吵醒他!」
歐家傑還是怕半夜三更去找父親會令父親不高興,增加要錢的難度,依然坐在床上磨磨蹭蹭地說:「我看這事是急不來的。」
「為什麼急不來?」
「你也知道,我老竇和媽子都是謹慎的人,平時乘電梯上16樓回家也會留意有沒有陌生人尾隨才開門,他倆是絕不會放8萬元現金在家裡的。即使我現在去找老竇,老竇同意給我8萬元,也要等明天銀行開門後才能拿存摺去取錢。現在已將近半夜12時了,老竇肯定睡了,如果我半夜三更去吵醒老竇,萬一老竇不高興,不肯給錢就麻煩了,我想還是明天一早去找他比較穩妥。」
歐家傑說得合乎情理,陳美霞只好說:「那你明天早上一起床就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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