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六 身陷絕境
2024-09-13 20:24:00
作者: 孔令駒
大概是秋風吹的緣故吧,他發熱的腦袋也漸漸地降溫,冷靜下來了。
忽地,他想起離婚是要進行財產分割的,他的財產又要分一半給陳美霞,而他現在就剩下居住的這套房子和肇慶那套房子,再分一半給陳美霞,他就幾乎要成為無產者了。
他這時意識到目前是不能和陳美霞離婚的。而且,他離婚後,再也沒有經濟能力找個漂亮的妻子了,隨便找個女人做妻子?要也罷,不要也罷。
他知道自己剛才失去了理智,說了過頭話,但現在要收回就不容易了,正如西關人所說的「掟煲容易箍煲難」(廣州話,分手容易重新和好就難了)那樣,要跟她和好就難呀。
但如果不儘快跟她和好,就麻煩了。因為這些北方小姐,根不在廣州,又不肯生孩子,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佬」。況且,陳美霞是看在他是大老闆的兒子的份上,才跟他結婚的,現在他已幾乎是赤條條的了,雖然父親在遺囑給他公司的10%股份繼承權,但父親一天不死,那10%的公司股份就不是他的,目前只是一張無期支票,陳美霞是有可能真的與他離婚的。
歐家傑思量了一陣子後,來到房門前,扭動門上的把手欲開房門,但房門被陳美霞反鎖著。
他只好用手敲著房門喚著:「老婆,老婆。」
陳美霞沒有理會。
「老婆,老婆。」歐家傑繼續敲著門。
陳美霞依然沒有理睬。
歐家傑知道陳美霞的稟性,得罪了她,即使是她的錯,如果不主動向她認錯,討回她歡心,她準會一輩子不理睬你。
他沒法了,只好低聲下氣地承認錯誤:「老婆,剛才我『火遮眼』,說了不應該說的話,是我錯了,現在向你道歉,請你原諒。」
房間裡還是沒有動靜。
歐家傑唯有繼續哀求著:「老婆,這事完全是我做得不對,我誠心誠意地向你賠禮道歉,請求你的原諒,並保證今後不再發生這樣的事情。」
門陡地打開了。
陳美霞微仰著首,身著一條款式新潮的白色連衣裙,腳穿高跟尖嘴白皮鞋,左手挽著個白色的高檔手提袋,一身時尚的打扮,一看就知道是去赴約的。她瞧也不瞧歐家傑一眼,邁開雙腿,兩隻高細的鞋跟神氣地敲著地板磚,「篤篤篤」地徑直穿過廳堂。
歐家傑愕然地問:「老婆,你去哪裡?我想和你好好談談。」
陳美霞毫不理會走到門口,右手打開大門走出門口,跟著順手用力把門一關。
「嘭」的一聲,大門被重重關上了。
歐家傑望著被重重關上的大門,心扉也像被重重一擊似的,知道妻子是決意離婚的了。
他不明白妻子為什麼這麼輕易就要和他離婚,兩人的婚姻就像紙紮公仔似的——不堪一擊。
真的是婚姻如煙——說散就散。
毋庸置疑,他比陳美霞大13歲,他的年紀應該說是大了點,但陳美霞是心甘情願的呀,他從認識妻子那天到今天,一直對她百依百順,百般遷就,經濟上更是慷慨大方,即使經濟拮据時,寧願自己不用錢,也把錢給妻子用,他對妻子是一片真情的。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可妻子怎麼一點也不想念夫妻之情,說離就離,瞬間就變成了陌路生人。
唉,這就是花了1、200萬元找回來的妻子。
他心裡感嘆著,老天爺呀老天爺,我為什麼瞎了眼找了這隻「母夜叉」,莫非這是對他與潘麗文離婚的報應?
妻子為什麼要和他離婚?
他這時才醒悟過來,妻子準是因為父親不把千萬財產交給他而離婚的。
原來,陳美霞與他結婚,是為了他父親那千萬財產呀。他原先還以為陳美霞是看中他一表人才,又是馳名省港澳的歐伯雲吞麵的未來大老闆嫁給他的。
通過婚姻來圖謀幾千萬元的財產,這是歐家傑始料不及的。
他一向認為自己精明能幹,處世老練,沒料到被「大狗熊」坑後,現在又被陳美霞騙了,心裡十分沮喪。
不錯,外面的世界真精彩,但也處處是陷阱,可怕的是,睜著眼睛也會落入陷阱。
他這時才恍若看清了這個世界,人世間是沒有真情的,只有金錢關係。
歐家傑耷拉著腦袋,心灰意冷地坐在沙發上,像一隻被遺棄的喪家犬。
地面上的白瓷茶杯碎片映入他的眼帘,十分扎眼。
他的家也像地上的白瓷茶杯那樣徹底地破碎了。
這個家,是歐家傑為追求享受而不惜重金築起來的,是他風流快活的歡樂窩,今後不復存在了。
人生如夢,他感到自己這半年來只是做了一場夢,一場榮華富貴的黃粱美夢。
如今美夢破滅,他從上層社會掉下來。
他不甘心淪落。
不甘心又怎麼辦?
去哀求父親,把留給斌仔的財產留給他?
他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了,因為父親對他已死了心,而且,那遺囑又是和母親商量後才寫的,父親是不會修改的。
將斌仔的監護權要過來,由他做斌仔的監護人,那斌仔的財產不也就是他的囉。
但這也是不可能的事。因為潘麗文是絕對不會交出監護權,斌仔也不會跟他一起生活,即使到法院起訴,要求更換監護人,法院也不會受理。
他開始為自己的今後感到憂心,雖說尚可繼承公司的10%股份,但父親一日在世,那也只是一張無期支票,即使以後繼承了公司的10%股份,公司有利潤時,他尚可粗茶淡飯,公司不好景沒有分紅時,他恐怕要上街討飯了。
那今後怎麼辦?
看來只有「馬死落地行」(廣州話,騎的馬死了步行前進,寓意積極面對逆境)了。
事到如今,如果他還想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話,就得發奮做人,重新做人。
他今年才38歲,這輩子才過了一半,他還可以奮鬥,還可以改變自己的命運。
他想,自己不是在西關的雲吞麵市場有一定的名氣嗎?連「羊頭」這樣有本事的人也要依傍他,用他的大名做「招牌」才敢辦公司,他可以發揮這個優勢自己辦雲吞麵公司呀。
但辦公司需要錢呀,他現在已幾乎是赤條條的了,哪裡有錢辦公司?
出讓父親給他的股份,換取現金來辦不是行了?
他感到是不可能的,因為父親還沒過世,他現在還沒有繼承遺產,依然兩手空空。
再說,現在的雲吞麵公司像遍地開花似的到處都是,要想分一杯羹談何容易,開新店恐怕就像節日放煙花那樣,開張時光輝燦爛,但很快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他是不敢貿然辦雲吞麵店。
再與「羊頭」合夥辦歐仔雲吞麵公司?但「羊頭」已受讓雲吞麵食品加工廠的20%股份,是不會再和他合夥的了。
他感到走投無路,身陷絕境。
樓下的救護車響起鳴聲,急急地駛去了。
他感到自己如同垂死的病人,需要別人的救援,但如今連父母也拋棄他了。
完了,完了,這輩子完了。
他心灰意冷了。
歐家傑放在茶几上的手機響了。
他沒心思聽電話,任由手機響著。
音樂聲停了。
須臾,音樂聲又繼續響起來。
是誰打來的電話?看來是有什麼急事似的。
他漠然地拿起手機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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