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〇六 不容抵賴

  潘麗文單刀直入地問著「羊頭」：「『無尾蛇』雲吞麵的質量最近神速提高，他的麵店原先冷冷清清，現在很多食客去吃，我起初是不怎麼相信，為掌握事情的真相，我和歐秀蘭親自到他的東華西路三角市分店品嘗，他的雲吞麵質量的確提高了許多，已和我們的歐伯雲吞麵不分伯仲，他原來是賣水果的，後來才加盟歐伯雲吞麵，從未接觸過雲吞麵的製作，他原先的雲吞麵就是因質量不行而很少食客光顧，現在很多食客都去吃，他顯然已掌握了歐伯雲吞麵的製作秘笈，也就是說，肯定是我們的人泄露給他了，你如實告訴我，你有沒有將歐伯雲吞麵的製作秘笈泄露給『無尾蛇』？」

  「沒有。」「羊頭」馬上矢口否認。為了表白自己是清白的，他誓言旦旦地說：「潘總，歐伯是我的大恩人，沒有歐伯就沒有我『羊頭』的今天，我楊建國是一個知恩圖報的血氣男兒，怎會做『吃碗麵反碗底』的反骨仔！」

  他怕潘麗文不相信，特地將自己標榜為血氣男兒，絕不會做「吃碗麵反碗底」這些「吃裡爬外」忘恩負義的鄙卑無恥的事情。

  雖然正正是他出賣歐伯雲吞麵製作秘笈給「無尾蛇」的，但為了推卸責任，他必須道貌岸然地表明自己清白，管它什麼誠實誠信。因為「無尾蛇」絕對是不會出賣他的，只要他一口咬定沒有出賣，潘麗文沒有真憑實據，就不能認定是他出賣的。

  潘麗文像剝竹筍似的一層層剝開剖析著：「歐伯雲吞麵製作秘笈只有五個人知道，歐伯和歐嬸，我，還有歐家傑和你，歐伯和歐嬸是絕對不會出賣自家的秘笈的，自己砸自己的飯碗。我呢，身為公司副董事長和總經理，持公司30%的股份，沒理由為那蠅頭小利而去毀掉公司，丟掉自己的市值千萬元的公司股份。排除了這三個人後，剩下的只有你和歐家傑。」

  「那肯定是歐家傑出賣給『無尾蛇』的。」「羊頭」口吻堅決地說：「歐家傑和陳美霞離婚後，變成了窮光蛋，為了金錢，他是什麼事情都可以幹得出的。」

  潘麗文沒想到「羊頭」這個人竟是如此卑鄙齷齪，明明是自己出賣給「無尾蛇」的，卻嫁禍於歐家傑，讓歐家傑做替罪羊。她不想聽「羊頭」的狡辯，直截了當地攤牌說：「你不用再說了，我已經掌握了事情的真相，歐伯雲吞麵的製作秘笈是你楊建國出賣給『無尾蛇』的，你幫『無尾蛇』生產出歐伯雲吞麵，『無尾蛇』給了你楊建國3萬元的回報，鐵證如山。」

  為了表明這件事正正是「羊頭」乾的，不容「羊頭」抵賴，她在你後面加上「羊頭」的姓名楊建國。

  她心裡十分氣憤，你「羊頭」平時口口聲聲說今後與我風雨同舟，共創國際雲吞麵事業，沒料到背地裡為了區區的3萬元，竟出賣公司的雲吞麵製作秘笈，毀她的事業。

  她清晰地看到了「羊頭」那充斥銅臭的靈魂，這個人為了錢，什麼事情都可以做出來。

  聯想起「羊頭」多次攛掇她離開歐伯，與他另起爐灶，他這個人追求的是金錢。

  她十分清楚，雖然「羊頭」表面上對她唯唯諾諾，十分尊敬，其實只不過是利用她。因為他目前不熟悉經營，不敢自己辦雲吞麵公司，所以要和她合作，如果和他另起爐灶，將來他熟悉經營掌握市場時，肯定會踢開她獨占公司。這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

  如果和「羊頭」結了婚，「羊頭」有機會時準會把她的財產也占為己有。

  潘麗文心裡有些無奈和傷懷。她和前夫歐家傑青梅竹馬，婚後道同志合，為發展歐伯雲吞麵起早摸黑，不辭勞苦，事業有成，生活樂融融，她認為自己找了個好丈夫，沒料到歐家傑貪戀陳美霞的美貌而背叛了她。眼前這個「羊頭」，對她無微不至，也頗有事業心，又是她的得力幹將，她以為找到了一個好丈夫，沒料到卻是一個滿腦子充滿銅臭的市儈，一個不擇手段追逐金錢的野心家。

  她心裡感嘆著，男人啊男人，莫非是沒一個靠得住的？

  「羊頭」登時傻了眼，知道東窗事發了，心裡大罵『無尾蛇』背信棄義，豬狗不如。

  「無尾蛇」找歐家傑幫忙遭拒後，唯有請「羊頭」飲茶，求他幫忙，許諾給他1萬元。「羊頭」一聽就心動了，舉手之勞的事，就可以撈他幾萬元，何樂而不為呢。而且，他準備買只體面的訂婚鑽石戒指給潘麗文，價錢過萬元，正急著要錢用，便答應了。當然，他不會那麼蠢只收1萬元，提出要5萬元的回報，兩人經過一番討價還價，最後定價是3萬元。

  「羊頭」意識到這是出賣公司的機密，隨著「無尾蛇」的雲吞麵質量的迅速提高，這件事是紙包不住火的，很快就會讓公司領導知道，但他不懼，因為公司領導只知道歐伯雲吞麵的製作秘笈被出賣了，但不知道是誰出賣的，只會懷疑他和歐家傑，只要「無尾蛇」保密，而他又矢口否定，潘麗文就會認定是歐家傑出賣的，因為就歐家傑現在的窘境，不懷疑他懷疑誰呀，而且，潘麗文是和歐家傑不共戴天的，她不趁這個機會將歐家傑置於死地才怪。

  此外，「羊頭」認為潘麗文是沒理由懷疑有人出賣歐伯雲吞麵秘笈的，雖然歐家神神秘秘說什麼歐伯雲吞麵有製作秘笈，但這個製作秘笈絕對不是什麼高科技，也不需要高尖精設備生產，只不過是用料講究，製作方法與眾不同罷了，只要「無尾蛇」肯下功夫攻關，是一定會製作出同樣品質的雲吞麵。

  「羊頭」和「無尾蛇」有一定的交情，感到他是一個很講義氣的人，不會出賣朋友，為保險起見，這次他特地要求「無尾蛇」絕對保密，「無尾蛇」當然是信誓旦旦地答應了。

  因此，他相信此事除了他和「無尾蛇」外，是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的。

  如果「羊頭」只收「無尾蛇」1萬元的話，「無尾蛇」就會心安理得，不會說出這件事，此事真的是會沒有第三個人知道，禍根是「羊頭」要了3萬元，太貪婪了，「無尾蛇」事後感到「羊頭」要價太高了，簡直是趁火打劫，挖了他身上一塊肉，心裡憤憤不平，他知道妻子阿萍和歐秀蘭是閨蜜，晚上睡覺時悻悻地地對妻子說了這件事。阿萍聽了十分惱火，罵「羊頭」貪得無厭，不會有好死。因為即使一碗雲吞麵掙一塊錢，那就得賣3萬碗，不容易的呀。而且，採用了歐伯雲吞麵的秘笈後，成本高了許多，例如，他們原先是用冷凍蝦仁做雲吞的蝦仁，現在用「扎扎跳」的河蝦剝殼取蝦仁，價錢不知貴了多少。她耿耿於懷，剛好歐秀蘭約她晚上到酒樓吃飯，在吃飯的過程中，故意不經意地把這事說了出來，希望歐秀蘭告訴歐伯和潘麗文，要「羊頭」為那3萬元付出沉重的代價。

  如果「羊頭」知道『無尾蛇』會出賣他，當然不會和他做交易，但世界上是沒有後悔藥吃的，他不想因這件事而影響他和潘麗文的婚姻大事，得趕快了結它，於是乎，他裝出一副十分無辜的神情說：「潘總，這件事我是被『無尾蛇』陷害的，那天晚上他請我到酒樓吃飯，他帶了一瓶馬爹利洋酒，一杯一杯地和我飲酒，把我灌得神志不清，語無倫次時，故意和我談雲吞麵的製作，他說歐伯雲吞麵是廣州市最好吃的雲吞麵，他反覆試驗也製作不出歐伯雲吞麵的品質，請教我如何製作歐伯雲吞麵，我酒後失控，疏口把歐伯雲吞麵的製作秘笈說了，事後他給了我3萬元，我一時貪心收了。我這回是跌眼鏡了，以往一直認為『無尾蛇』老老實實，是個摯友，沒想到卻是個詭計多端的損友，我以後再也不會和他打交道。」

  他當然不能承認他是和『無尾蛇』做了秘笈和金錢交易的，因為那是明目張胆出賣公司的利益，潘麗文是不會饒恕的，只能推說是中了「無尾蛇」的圈套，酒後失控無意泄露的，減少這件事對他的負面影響。

  潘麗文沒想到這件事已清清楚楚證據確鑿，你「羊頭」還在狡辯，「羊頭」這個人太不誠實了。

  這樣的人，不要說誠信，就連良心也泯滅了。

  「羊頭」旦旦信誓地說：「潘總，不管『無尾蛇』耍什麼骯髒的手段，這事始終是我不小心鑄成大錯，我明天就寫檢討書給你，錢也交給公司，並以這件事為教訓，時時處處提高警惕，防止再中別人的圈套。」

  他以為這事就可這樣了結，隨即又拿著白金鑽石戒指對潘總文說：「潘麗，我是真心愛你的，你嫁給我吧。」

  潘麗文淡然地笑了笑，坦誠地說：「我剛才已經說了，婚姻的前提是夫妻同心同德，我日夜為歐伯雲吞麵操勞，你卻為了區區3萬元出賣歐伯雲吞麵製作秘笈，拆我的台，毀我的事業，我們兩人是不可能結為夫妻的。」

  她知道感情這方面的事情，一定要明確表態，絕不能模稜兩可，態度模稜兩可只會讓對方死纏爛打，最終令自己一時心軟而答應，鑄成大錯。

  她相信「羊頭」不會像電影電視劇里的浪漫情節那樣，在眾目睽睽之下，雙手拿著白金鑽石戒指跪在她面前求婚，因為「羊頭」是個有理智的人，即使出現這樣的情況，她潘麗文離開餐廳就是囉，「羊頭」只會當眾出醜。

  「羊頭」登時呆若木雞，他知道潘麗文說一不二的性格，即使他拿著白金鑽石戒指跪在她面前哀求，潘麗文也是不會改變的，這樣只會令自己當眾出醜，他才不會做這樣的蠢事。

  他想向潘麗文申辯，「無尾蛇」通過質量攻關，也可以提高雲吞麵的質量，不一定是公司有人泄露雲吞麵的製作秘笈。但想到潘麗文連他收了「無尾蛇」的3萬元也知道了，證據確鑿，再說質量攻關已毫無作用的了。

  但他委實不甘心差點到手的千萬富婆飛了，一臉委屈地哀求說：「潘總，我真的是被『無尾蛇』灌醉後酒後失言的，你就原諒我一次，再給一次機會我吧。」

  西關人常說，人怕哀（求），米怕篩。他希望潘麗文被他哀求而心軟，放他一馬。

  潘麗文不想再和「羊頭」說那麼多了，直截了當地揭穿他：「楊廠長，『無尾蛇』是請你在天河的廣州酒家飲早茶談這件事情的，他根本就沒有請你喝酒，更沒有灌醉你，你不要再演戲了。」

  「羊頭」沒話再可說了，他沒料到「無尾蛇」把他出賣得這樣徹底，連在什麼地方的酒樓飲早茶也告訴了潘麗文，看來這事無可挽救了。

  他一向自詡精明過人，他要做的事情，一定能做到，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嘛，偏偏他這件人生最重要的事情，被「無尾蛇」搞砸了。他恨透了「無尾蛇」，有仇不報非君子，發誓以後一定要狠狠地報仇雪恨，甚至希望潘麗文在奪回東山市場時，摧垮威哥雲吞麵公司，令「無尾蛇」血本無歸，斷了生計。

  「羊頭」知道事情已難以挽回，但一時也無計可施，只好繼續哀求著：「潘總，我一失足成千古恨，現在後悔莫及了，我知道這件事是令你對我大失所望，但這只是我一時的錯，我現在只有一個希望，只希望潘總不要因一時一事就看扁了我，請你再觀察我一段時間，哪怕是一兩年，看看我『羊頭』是個怎麼樣的人，現在我們暫時做不成夫妻，希望一兩年後我們能做成夫妻。」

  他委實捨不得放棄潘麗文，也希冀潘麗文不要摒棄他，只要有一絲希望，待事情過後再繼續努力。

  潘麗文接過他的話，口吻堅決地說：「這件事只能到此為止，但你也不必感情用事，因為我們現在還是同事，還是朋友，希望我們今後像以往那樣緊密合作，齊心合力把公司辦成世界一流的國際集團公司。」

  她認為「羊頭」這個人是不能再用的了，必須辭退，但作為一個共事6年的同事，認識多年的朋友，她得仁至義盡地告訴他，他錯在哪裡？今後該怎樣做人。她推心置腹地說：「楊廠長，我們的國家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進行的事業是社會主義事業，我們要摒棄『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陳腐思想，不要只顧著自己發財，要胸懷祖國，心系集體，辦好公司，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做一個有社會主義覺悟的中國人，你這樣才能在公司立足，才能和公司員工融為一體，才能有所作為。」

  「對，對，潘總所言極是。」「羊頭」馬上表態說：「我一定會胸懷祖國，心系集體，辦好公司，走共同富裕的道路，做一個有社會主義覺悟的中國人。」

  潘麗文說的話他不知聽過多少遍，已毫無興趣，但他知道，這件事給他造成了極大的負面影響，說不定連食品加工廠廠長的職務也會掉了，得對潘麗文恭恭敬敬才行，希冀潘麗文念在6年的交情上，保留他的廠長職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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